第31章 过年好
下午, 韩冬生开车载着林羽回了他们自己家。
因为还有两天就过年了,姥姥和小帆船就还留在二姨家,等过完年再回来。
进屋时,天已经擦黑了, 两个人简单做了顿晚饭, 吃完了不约而同去了书房。
一个写字一个看书。
看着看着, 韩冬生就踱到了书桌旁边, 看林羽练字。
都说字如其人,林羽的字却并不像他,笔压很重,运笔沉稳, 笔画强劲,有一种锋芒暗藏的年龄感。
林羽写累了, 将笔放到笔托上, 缓了缓。
韩冬生拿起那幅字,念道:“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他语气一顿,“是李白的《行路难》。”
林羽点了点头, 看着那幅字说:“李白曾经做过翰林, 但是并没有得到重用, 还被权臣排挤。被迫出京时, 他作了这首诗。”
韩冬生看了他一阵, 放下那幅字, 转过身倚靠在桌边, 突然问道:“你还想继续读书吗?”
林羽微微一怔, 他也看向韩冬生, 很专注,似乎是想看清对方问这话时的表情。
几秒后,他垂下眼皮,说:“为什么这么问呢?”
韩冬生的学历是国内首屈一指的首都大学本科毕业,他的简历林羽早看到过。
如果不是韩父早逝,韩冬生说不定会继续攻读硕士和博士,毕竟他算是出身于高知家庭,读书深造对他来说,应该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托住林羽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看向自己,韩冬生也同样观察着林羽的神情变化,低声问:“我这样问,你会觉得被冒犯吗?”
林羽的瞳孔在灯光下看起来很亮,像黑曜石一般,他就这样被迫抬着下巴,迎着韩冬生的目光。
几秒后,林羽突然弯起嘴角,笑了起来,笑得恣意飞扬,眉间眼尾都是不想隐藏的傲气,他扭开头脱离韩冬生的手,指着书桌上那幅字说:“回头把这幅字裱起来,就挂在你身后这面墙上。”
林羽坐到转椅上,面向那面墙,好像那幅字已经挂上去了似的,说:“课本我读的够多了,接下来我要读的是人生这本大书。”
他转头看向一直看着自己的新婚丈夫,说:“韩冬生,将来你变成老头了,做不动了,就在我的温泉山庄养老吧。”
说完,他从椅子上起身,就要离开书房。
韩冬生的动作却比他快,在他经过身边时,蓦地转身,双手一伸就拄在了桌面上,要将林羽圈在他和桌子之间。
但林羽虽然慢了,身体却相当灵活,在韩冬生想要弯起一只手臂揽住他时,他身体一缩,就从缝隙间跑了出去。
韩冬生抱了个空,抬头去看,林羽已经站在了书房门口,正回头冲他得意的笑。
韩冬生的目光像温暖的水一样,在林羽的笑脸上流连,薄薄的唇轻启,说:“所以,你把我放进你的未来规划里了,是吗?”
林羽嘴角的笑渐渐收了起来,眼睛里的戏谑也慢慢消散,他看着韩冬生,神情认真地点了点头,给了他肯定的回答:“是。”
闻言,韩东升的唇角微勾,也笑了起来。
……
第二天,林羽和韩冬生去了红旗区东侧的一座山,林小霜就埋在这座山的半山腰上。
两人把坟头上的草都清理干净,墓碑也擦得干干净净。
在坟前摆了林小霜爱吃的酱猪蹄和橘子,林羽还把自己结婚的喜糖拿来了两包,也放在一起。
两个人一起在坟前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
林羽说:“妈,这是韩冬生,我们结婚了,我带他给您看看,”他眼圈是红的,但嘴角却带着笑,说:“妈,您看他帅吧?他不仅长得好看,还特有钱,性格脾气也好,你儿子走大运了!”
韩冬生笑了一下,握住他的手捏了捏,看着墓碑上的名字道:“妈,您放心,以后,我会照顾好小羽,我们以后都会很好。”
从山上下来,韩冬生开车直奔机场。
他本来想先把林羽送回家,但林羽坚持和他一起,就直接出发了。
明天就是年三十了,首都家里只有舒延和韩冬雪母子,何况妹妹的情况还不好,韩冬生必须得回去过年。
林羽这边小帆船也不适合长途跋涉,再说还有姥姥在,所以这对新婚夫夫的第一个春节,是要分开过了。
到了机场,把行李托运,拿到登机牌后,韩冬生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距离登机还有一段时间。
他转头看向林羽,问道:“要不要去洗手间?”
林羽摇了摇头,作势要跟他一起过去,“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韩冬生往一个方向看了一眼,说:“一起吧。”
林羽只好点头,说:“那好吧。”
韩冬生在前面带路,往他刚才看过的方向走去,林羽跟在他侧后方,走了一阵后,他就发现不对劲,道:“走错了,洗手间在那边……。”
话还没说完,韩冬生就突然转身,抓住了他的手,在林羽还没反应过来时,将他扯到了一个角落里,然后紧紧地抱住了他。
林羽仰起头,匆忙往四周看,发现没什么人注意才稍稍松了口气。
韩冬生抱他抱得很紧很紧,像要将他塞进自己怀里一样,薄唇附在耳边,叫着他:“拾儿……。”
林羽身体一僵,听见男人低沉灼热的嗓音,在他耳边一遍遍叫着:“拾儿……我的拾儿……,真想把你一起带走。”
林羽眼睫颤了颤,沉默了几秒后,低头,将脸埋进了韩冬生的肩头。
一小时后,林羽站在巨幅玻璃窗内,看着韩冬生乘坐的飞机离开红阳市广目机场。
之后,还是刚刚特意赶过来的司机小张开车,载着林羽回到了红旗区家里。
到家时,跟昨天一样,天色刚刚擦黑。
林羽进门时,屋子里朦朦胧胧的昏暗一片。
他站在玄关处往屋子里看,突然有种孤单的感觉。
不过几天而已,他却好像已经习惯了,在这间屋子里和另一个人一起生活。
马上三十了,林羽搬了一箱水果、一箱饮料去了郑区长家。
郑区长家里一共五口人,老婆孩子还有岳父岳母都在,都挺热情的,但林羽不好多打扰,拜拜年,聊会天就准备走了。
临出门,郑区长动作灵活地抵住门,他家嫂子和儿子一人一箱,把林羽送的东西又就从缝隙间了出来,配合特别默契。
林羽目瞪口呆地看着,差点没反应过来。
郑区长苦笑道:“他们都练出来了,这礼不能收,收了就犯错误了。”
林羽低头看看脚边上的箱子,说:“我知道,所以送的都是吃的,没值钱东西。”
郑区长摇头,“那也不行,水果你拿回去自己吃,饮料也自己喝,你家现在人口多,肯定吃得完。”
林羽也苦笑,“前阵子跑证照,还有给我帮助最大的贷款额度,都是靠您支持,我就是想表达一下感谢……。”
郑区长连忙摆手,“证照我就是知会了一声,按照正规程序最短时间给你办了,不算帮忙,至于贷款额度这事,我是用个人信誉给你做了担保不假,可想贷出那么大的额度哪是我一句话就能办到的事。”
他摇晃着脑袋感叹道:“这是你们两口子之间的事了,我充其量也就是摇旗呐喊了一下,算不上大忙。”
闻言,林羽眉头微皱,没明白怎么就是两口子之间的事了,“什么意思?”
郑区长“啧”一声,说:“当初韩冬生找我和齐行长办这事时,让我们保密,现在你们都结婚了,我寻思他肯定告诉你了呢。”
“什么?”林羽有些茫然。
郑区长一拍大腿道:“林羽,你不会还不知道,当初你的贷款额度是韩冬生用个人资产抵押帮你贷下来的吧?”
林羽瞳孔微颤,他向银行贷款到贷款到账这段时间,正是他与韩冬生之间的乌龙误会揭开的时间段。
也就是说,在林羽已经明确拒绝了韩冬生,并且完全看不出两人会有任何未来的情况下,对方还是在暗中帮了他那么大一个忙。
……
回家后,林羽把买好的年货拿了一部分,去了二姨家。
这次过年大家都特别高兴,姥姥被接回来了,宋建军的沙厂赚到些钱了,林羽结婚了,饭店也赚到了,还要建温泉山庄,二姨工作稳定,二姨夫身体也维持得不错,小帆船年前刚去过医院,状态也很好,一切都是最好的样子。
二姨本来就备了不少好吃的,林羽又带过来不少,这个年过得格外丰盛。
厨房里的主角是二姨和林羽,宋建军不怎么会做饭,但能领着小帆船打打下手。
姥姥自从过来这边,状态明显变好,三十晚上她还亲自下厨做了道最拿手的拔丝红薯。
因为老人小孩都不能熬太晚,他们的年夜饭在十点前就吃完了,又看了会春节联欢晚会,放了会爆竹,消化消化就睡下了。
林羽和宋建军准备守岁,可才刚过十一点,宋建军就坐着打起呼噜来。
林羽无心看电视了,外面鞭炮的响声越来越密集。
距离十二点越来越近,他想和韩冬生说说话了。
二姨家没装电话,他也没有移动电话。
他不给韩冬生打过去的话,对方是没办法联系到自己的。
又过了几分钟,林羽实在坐不住了,他站起来找了张白纸,拿笔在上头刷刷写上了一句话:“我回家一趟,明早过来。”
之后,把纸压在扫灰的鸡毛掸子下面,就穿上棉袄,顶着寒风和火药味,一路朝家里赶去。
大过年的,路上没有车,也几乎没什么行人,林羽一路上小跑,又变成大步跑,最后变成快步跑,速度越来越快,风把他帽子快要吹掉了,他就抓在手里,一路飞奔,额发被吹得往后飞扬。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的,连跑带歇,满头大汗地眼看着就要到新房的小区门口了……谁家的电视里隐隐约约传出来男主持人标准的播音腔“过年了!”,继而,小区内外的爆竹声响成了一片,震耳欲聋,烟气四起,火药味浓郁。
“过年了。”林羽失望地停住脚步,喃喃地说。
他在小区门口站了一会,抬头看着被烟花照亮的天空,心里的滋味说不出的复杂。
当开始觉得冷时,林羽进了小区。
拿钥匙开门前,林羽好像听见了门里的电话铃声在响,但等他打开门进去后,屋子里却格外安静。
他听了一阵,确定没有声响,刚才可能只是自己的幻听,就换鞋进了屋。
灯打开以后,屋子里一下子亮了起来。
地砖和桌面都很干净,餐桌上花瓶里的鲜花是今早才换的,阳台上衣服是今天早上洗的,这会应该干了。
卧室的床单被罩也是新换的,窗台上的花盆也都浇了水。
林羽觉得肚子有点饿,他走进厨房,在冰箱里发现了用保鲜盒装好的白粥和虾仁炒蛋、蒸腊肉。
冰箱门上,有一张字条:里面有饭菜,早上新做的,饿了记得热了吃。
林羽将饭菜都拿出来,开火热了,坐在餐桌上慢慢吃了起来。
今早在他起床前,韩冬生早早就起来了,打扫了房间,洗了衣服,给花浇了水,除了早餐,还给他多做了一顿饭备着。
饭刚吃完,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林羽眉头一动,起身小跑到沙发上坐下,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电话那端,播音员般字正腔圆的低沉声音传了过来,韩冬生说:“小羽,过年好。”
作者有话要说:
入v那天本来说要三更的,结果因为太忙没能做到,这章是补那天的承诺,祝开心:)
第32章 回家
“过年好。”林羽望着窗外天空中闪亮的烟花, “你怎么知道我会在家?”
韩冬生笑了一声,说:“我不知道,只是试试看,想着你说不定会回家。”
“你……打过来几次了?”林羽迟疑着问。
韩冬生想了想, “大概五六次?我不确定。”
林羽沉默了一阵, 语气有点懊丧, “我回来晚了, 没赶上十二点前。”
韩冬生的声音很轻,“没关系,对我来说,现在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他顿了一下, 问道:“这个时候没有线车,你是怎么回来的?”
林羽咬了咬唇, 没吭声。
刚进门时, 林羽觉得自己有病,大过年的顶着冷风跑了五六公里回家。
接到电话时,他却只觉得庆幸,幸亏自己回来了。
而现在,面对韩冬生的问题, 林羽却一时间没能回答, 因为他不想跟对方说谎。
可一旦说了自己是一路满头大汗跑回来的, 林羽觉得, 就像是什么东西快要藏不住了, 有种全部都被抖露出去的不甘和尴尬感。
所以, 他没吭声。
电话那边, 韩冬生没再追问这个问题, 而是轻轻叹了口气, 像清风吹过窗纱,像细雨滴上嫩叶,像无奈,像怜惜,柔软得无法用手捧起。
那之后,他轻声问:“小羽,你有点喜欢我了吗?”
林羽怔了一下,嘴唇动了动,还没说话,他听见电话那端他的新婚丈夫,用低沉的嗓音缓慢道:“等我回来。”
……
春节放假的七天时间,林羽和韩冬生通过三次电话。
除了三十晚上的那次,初三联系了一次,韩冬生回来的前一天又联系了一次。
第二次通话的时候,林羽能从电话里听见搓麻将的声音,舒延的几个学生过来拜年,顺便陪韩冬雪玩牌放松心情。
林羽问:“他们打麻将,你做什么呢?”
韩冬生笑着道:“我负责给他们端茶递水、切水果,谁去厕所,我就暂时替班。”
林羽也笑了,难以想象对方做这些事的样子,有些新奇道:“你还会打麻将?”
韩冬生的语气有些慵懒,听着是向后靠在了沙发靠背上,“有的客户喜欢在牌桌上谈生意,我就学会了,但平时并不怎么玩。”
生意场上,酒色财气似乎都是司空见惯的,打牌算是其中相当文明的活动了,林羽自己就是做生意的,很明白。
上一世,他也没少出入一些特殊的场合,甚至给他送漂亮男女的也有,只是他对这些都没兴趣,也没那个功能,事情该办办,不想沾的也一样没沾。
林羽犹豫了一阵,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除了打牌呢,还参与过其他什么活动吗?”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之后韩冬生笑出了声,他的声音本来就好听,笑起来声音沉在嗓子里的,充满磁性,他问:“小羽,你是不是想问,我有没有在外面乱来过?”
林羽咳嗽了一声,赶紧解释:“不不不,我没那个意思……。”
韩冬生却笑道:“是去过一些比较特别的地方,但我对那些不感兴趣,事情谈完就离开,以前我还以为自己对这方面是冷感的,直到……。”
他停顿下来,电话里一下子安静极了,明明面都没见到,却有种说不出的暧昧感。
一两秒后,韩冬生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用气声说:“拾儿,你什么时候喜欢我呢?
电话这端的林羽扭着头,耳朵尖都红了,他咳嗽了一声,匆匆说:“我得去二姨家了,过两天再给你打电话。”
韩冬生轻声道:“去吧,”在挂电话之前,他叹息着说:“我很想你。”
林羽“嗯”了一声,匆匆挂断电话,满脸通红地仰靠在沙发上发了好一阵呆。
打过最后一次电话的第二天,韩冬生就坐飞机回到了红阳市,接他的是司机小张。
年过完了,温泉山庄那边今天开始起地基,林羽必须得去看着点,实在走不开。
韩冬生让小张先开车去了二姨家,昨天他和林羽在电话里沟通过了,今天把姥姥和小帆船接回去。
林羽提前打过招呼,二姨去上班前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宋建军也还没去沙厂,帮着一起把行李都放车后备箱,简短地聊了聊,就出发回新房了。
姥姥第一次来新家,看哪都新鲜,等看了自己住的房间,更是高兴地合不拢嘴。
午饭是韩冬生做的,吃完收拾好,姥姥就看着小帆船做寒假作业,韩冬生则去了趟厂子里,不过也只是简单处理了些着急的工作,没等下班就又回去了。
林羽今天忙,不会回来太早。
回家路上,韩冬生先去了趟菜市场,买了好些肉菜和水果带回去。
家里小帆船已经写完作业,正和姥姥一起看电视。
韩冬生和他们打了招呼,就换了衣服去厨房忙活。
姥姥心疼他忙碌,去厨房想帮忙,韩冬生就把洗水果的活交给了她,一洗完,就把姥姥又“请”了出去。
姥姥说:“你这刚从外面回家,别给累坏了。”
韩冬生笑了笑道:“我不累,小羽今天应该一大早就出门了,忙了一天,我给他做点好吃的。”
姥姥欣慰地看着他动作利索地洗菜切菜,感叹道:“我们拾儿有福气啊。”
而此时的林羽一身灰头土脸的,刚从山上下来。
过完年开工第一天,有一部分工人还没从老家回来,山上的活重,进度又赶,林羽只好自己也上手。
工地尘土飞扬的,弄得他身上不是土就是泥。
下了山,他一边等车,一边在路边拍打自己头发里和身上的灰。
3线公交车来的时候,林羽算是勉强把自己弄得像个样。
上车买完票,林羽自觉没去坐座位,不想把座椅弄脏。
车子走走停停,一路往市区而去。
在经过泽水大桥时,车又到站停下来了。
一男一女从站台上了车,男的挺年轻,穿得很上档次,眼睛长得很好看,但下半张脸就像是被随便找来拼接上去的一样,臃肿而粗重,和那双眼睛毫不搭配,让人看了不禁觉得惋惜。
而女人则已经上了年纪,眼睛与男的有八分相似,长得还不错,但脸上的纹路和下撇的嘴角,都显示出她刻薄的性格。
上车时,那女人嘴里还在唠叨,“送钱还不收,装什么清高,整个区政府里有几个正经本科大学生,要不是想留在家里上班,谁稀罕他们那个破单位!”
男的“啧”了一声,精明的眼睛往车上看了看,说:“人这么多,少说两句。”
这话刚说话,这男的就一愣,因为他四处打量的目光,正与一双熟悉的眼睛碰上了。
“林羽?”李正惊讶地看着站在车厢中部的人,叫出了声来。
林小慧循声看了过来,顿时脸上就露出嫌弃的神情,叫道:“我还以为哪来的农民工,这不是林羽吗,怎么着,这是饭店干不下去,改去出苦力了?”
公交车上其他乘客纷纷看了过来,林羽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他们计较,只是转移话题道:“表哥还没开学呢?今年是该毕业了吧?”
李正目光在看过来的周围乘客脸上扫过,抬着下巴朗声道:“对,我现在在红城市科技大学上大四,现任学校学生会主席,在校期间就获得了多项国家级专利,今年夏天毕业,毕业后将获得大学本科学历,及学士学位。”
林羽的嘴里轻轻地嘶了一声,这么多年了,重活一回,他都差点忘记了这位表哥一贯的风格了。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林小慧已经用尖锐的嗓音道:“老话怎么说的来着,这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一样是娘胎里出来的,怎么就有人聪明好学考上好大学,得了大出息,有的人初中都勉强毕业,出了学校就是个混子,这眼看着就落了这么个灰头土脸的德行!”
她冷笑着打量着这个外甥,“听说你结婚了?对象还是个男的?我妹妹怎么会有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真是丢尽了林家的脸,就你家那个填不满的窟窿,谁跟你结婚谁倒霉,我等着看你被人家扫地出门的下场!”
温泉山庄的事,林羽张罗得紧锣密鼓,但他并没和不相关的人讲过,就连小饭店的孙叔和小红他们也只知道他在外面忙生意,但具体是什么,几乎完全不知道。
林小慧自然也是不知道的,见他这样子,就以为是饭店干不下去去工地干活了。
被人嘲讽几句,林羽并不怎么在乎,但被骂到亲人身上了,林羽不太高兴了。
他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目光在林小慧刻薄的脸上扫过,又看向站在一旁一脸傲气的李正,一两秒后,他摇了摇头,竟然笑了起来。
林小慧狐疑地盯着他,骂道:“你笑什么,我要是你,日子过成这样都没脸笑!”
林羽嘲讽地盯着李正,问他:“红城科技大学的学生会主席,历届都是在上大四前就卸任重新竞选,请问李正表哥,你这个大四毕业生,怎么还是现任主席的?”
李正的脸色一瞬间有些慌乱,但他很快调整好表情,笑道:“我刚说错了,我曾经是学生会主席,上学期就已经换届了。”
林羽打量着他,目光犀利,“那么,我还想问问表哥,作为省内最好的大学的学生会主席,因为贡献以及资历,毕业时向来在第一批工作分配名单里的,可以说只要在省内招人的单位可以任选,就算是去省政府都有可能。”
“那么,想进一个每年都在招人的小小区级政府,表哥为什么还要走关系送钱啊?关键是送了怎么还没成啊?”
李正的脸一下子就胀得通红,林小慧来回看着知道儿子和外甥,眼中现出狐疑的神情,问儿子道:“他说的有这回事吗?要是这样,咱们直接跟学校领导打声招呼就行了啊,没必要低声下气送这劳什子的礼!”
李正却低着头,腮帮子咬得死紧,脸色难看地沉默着不吭声。
林小慧嚷道:“你说话啊,你怕他做什么,咱们通过正规高考考上的大学,你当学生会主席上台讲话的照片家里还挂着呢,咱们不虚!”
李正的反应却是一甩胳膊,甩开了他母亲,满脸的焦躁和不耐烦道:“行了,跟他计较什么,你烦不烦!”
公交车嘎吱一声停到了站台,是区政府站到了,林羽扫了那对正在争论的母子一眼,李正别开脸,不肯与他对视,林羽冷笑一声,下了车。
过完春节就要开春了,天开始渐渐回暖。
这么一天下来,林羽多少觉得有些疲惫,好在家离站台不远,走个七八分钟就到地方了。
上楼走到门口,走廊里一片昏暗。
拿钥匙开门时,林羽听到屋子里有电视播新闻的声音,还有属于孩子的那种玩得很疯的笑声,还有姥姥的呵斥声,中间还夹杂着炒菜的滋啦声。
喀拉,林羽推开门,一室的光亮顿时泄了出来,屋子里的暖意也扑面而来,炒菜的味道很香。
小帆船咚咚咚跑了过来,想抱住他的腿,被姥姥抓住后脖领念叨着拉住了。
厨房的门打开,穿着围裙的韩冬生探头看了出来,见了他的样子后微微一怔,继而弯起唇角笑道:“这是小泥猴子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就算是猴子,也是韩老板的那个心尖尖猴儿
第33章 夜难眠
林羽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时, 饭菜都已经好了。
餐桌上足足摆了大大小小八盘菜,有荤有素,特别丰富。
姥姥笑呵呵地坐好了,小帆船在蹦蹦跳跳摆碗筷, 韩冬生则脱掉了围裙, 将椅子往后拉了拉, 让林羽坐下, “饿了吧,吃饭吧。”
大家围着餐桌坐好了,林羽感叹道:“今天好丰盛啊!”
韩冬生坐到他身边,笑着道:“今天是我们全家人第一次在家里一起吃饭, 就稍微正式一点,再说小羽今天这么辛苦, 得犒劳犒劳你。”
林羽有点不好意思, 说:“你也辛苦。”
姥姥在旁边帮腔,“拾儿啊,冬生今天可是忙活了一整天!”
闻言,林羽拿起筷子,从鸡腿炖土豆里找了个最大的放进韩冬生的碟子里, 说:“奖励你鸡腿。”
韩冬生笑着接受了。
旁边小帆船举手, 说:“我今天写作业也辛苦。”
林羽就也给他夹了个鸡腿, 之后, 他给姥姥和自己夹了两个。
他们都不喝酒, 一人啃了个鸡腿, 就当干杯了。
一顿饭吃得很尽兴。
晚上睡觉前, 却出了点小插曲。
小帆船本来特喜欢自己的房间的, 白天不知道在里面玩得多开心, 可到晚上要睡觉了,他却突然说什么都不肯放开他哥了,径自埋在林羽怀里,说什么都要和他一起睡。
小孩子不懂事,大人当然啥都明白了。
都说小别胜新婚,更别提这就是新婚后的小别了。
姥姥在旁边急得直跺脚,哄着劝着要小帆船和自己睡,小帆船平时都很乖,这次却说啥都不肯。
这是冷不丁换了新环境,孩子到底是还不太适应。
林羽对这个弟弟向来疼爱,此时不由得抱歉地看向韩冬生。
韩冬生笑了笑,说:“今晚我和小帆船换屋睡,”他轻轻敲了敲小帆船的头,“好了,我这就去把我的枕头被子拿走,别缠你哥了。”
小帆船这才心满意足笑嘻嘻地放开林羽。
这天晚上,林羽就和弟弟睡在了主卧,他很久没干这么多力气活了,躺下不大会就睡熟了,一夜好像都没做什么梦。
等第二天睡饱了醒来时,天刚蒙蒙亮。
林羽趿拉着拖鞋出了卧室,就看见餐桌上放着个字条,上面写着:“小羽,我在市里有会,先出门了,早餐买好了在厨房,记得热了吃。”
林羽拿着字条进了厨房,看见锅台上放了两个大饭盒,煤气灶上还放了一大壶豆浆,他伸手试探着碰了碰,发现豆浆还是温的。
出了厨房,他去了弟弟的房间,推开门,韩冬生的枕头和被子整整齐齐地放在床尾,屋子里有残留的淡淡的雪后松柏的味道。
林羽在房间里站了会,又出去了。
晚上,林羽到家时,韩冬生还没回来,直到晚上八点多了,他才从外面风尘仆仆地赶回来。
饭倒是在外面吃过了,但人看起来有些疲惫。
韩冬生去洗澡了,林羽跟小帆船商量,“今晚回自己房间住好不好?”
小帆船噘着嘴,“没有哥哥我睡不着,我就再和你一起睡一晚,行吗?”
林羽无奈,只好答应了。
韩冬生洗完澡出来,见小帆船抱着林羽的腰不撒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他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脾气很好地道了晚安,帮他们关了灯,就关好门离开了。
林羽反倒睡不着了,今天工人大多回来了,他没怎么伸手干活,没那么累。
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久,总觉得心里有点焦躁。
但到底是因为什么,他也想不明白。
第二天早上,林羽特意起了个早,准备给家里人做早餐。
可是当他去厨房的时候,才发现,厨房里韩冬生和姥姥已经在准备早饭了。
林羽过去道了早安,姥姥在煮面条,韩冬生在忙着煎蛋,看到他就顺手把保温杯塞给他,道:“是温水,早起喝一杯对身体好。”
姥姥在旁边瞥了一眼,偷偷笑了。
林羽道了谢,接过杯子,就靠着门框拧开了杯盖,仰头灌了一大口。
放下杯子时,有水珠顺着唇角流下来,林羽下意识用舌尖舔了回去。
不经意抬头时,看见韩冬生正侧头看着自己,目光专注而幽深,不……确切地说,看的是他的嘴唇。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林羽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在看什么,耳朵尖瞬间就红了,被温水润湿的嘴唇也不自觉地抿了抿,一下子扭开头去,匆匆道:“我去叫小帆船起床。”
经过餐桌时,他顺手把保温杯放了上去,匆忙回了卧室,匆忙到杯盖都忘记盖了。
小帆船生物钟很规律,没用别人叫,自己已经醒了,在躺着愣神呢。
林羽帮他把家居服准备好,让他穿好了再下床。
小帆船去刷牙洗脸了,林羽出门准备帮着收拾餐桌。
棉拖鞋踩在地砖上的脚步声很轻,几乎听不见,林羽来到餐厅时,看见韩冬生正站在餐桌旁边望着手里的什么物件发呆。
林羽好奇地仔细看去,就见对方手里拿的,竟然是自己刚才喝水用的那个保温杯。
突然间,心跳得飞快。
餐桌旁,韩冬生手里拿着那个没盖盖的杯子,看了良久,之后,他喉结动了动,拇指顺着杯口刚才留下的水渍速度极慢地、轻轻地拭了一下。
就这一下,旁观的林羽像触电似的,浑身轻轻一颤,连脖子全红了。
“来来来,吃饭啦,吃饭啦!”姥姥从厨房出来了,手里端了一摞碗筷。
听到动静,韩冬生转身就去接姥姥手里的餐具了,并没注意到身后有人看着自己。
而林羽也借这个机会,脚步很轻地又回了卧室,等小帆船洗漱好收拾完了,才和他一起出去吃饭。
吃过饭,韩冬生去厂子里了,这几天他特别忙,年前矿泉水厂的试生产已经完成,设备该调试的都调完了,人员也都配备完成,最近几天就准备正式生产了。
林羽则去了趟小饭店,他趁午饭前,给饭店里三个人开了个小会。
他宣布的第一条消息,就让孙福禄他们几个震惊无比。
“这家小饭店,我准备再做三四个月,就关门了。”林羽说。
孙福禄眼睛瞪老大,眼角的皱纹都快被撑开了,“东家,你这不是突然失心疯了吧,这眼看着越干越好了,怎么就要关门了?”
侯小红和小欧也面面相觑,一副不敢置信又不知所措的样子。
侯小红甚至哭丧着脸说:“小老板,你要是觉得给我们钱给得太多了,饭店赚不到太多钱了,那……那就,”她一闭眼一咬牙,“提成和奖金我们都不要了,就给工资总行吧?”
林羽摇头笑道:“不是因为这个,我不是圣人,做生意自然是要赚钱的,总不至于为了给你们发提成和奖金,就把饭店给折腾黄了。”
“那是为了啥?”侯小红不解地问。
林羽看着望着自己的三双眼睛,微微叹气道:“咱们是赶上了工厂区初建的好时机,才把生意做起来了,这附近荒凉,工人想改善伙食的话,没什么选择,所以尽管小店简陋,外面连条正经路都没有,一下雨地上就都是泥,他们还是愿意来。”
他伸手指了指工厂区北侧的位置,说:“那边是去往红阳市的国道,以前道边有些零星的民居,在工厂区选址到这里后,都拆了,现在盖起了一联排的商业房,以后小卖店、蔬菜水果商店、日用品商店都会有,当然,”林羽“啧”了一声,“饭店肯定也不会少。”
闻言,孙福禄的眉头紧皱起来,“他们做他们的生意,我们做我们的,咱诚信经营,价格实惠,未必打不过他们。”
林羽摇头道:“我们的位置就天然占劣势,而且他们的饭店规模大,采购量大,原料进价必然会比我们便宜,我们在价格上也很难占优势,将来真的竞争起来,我们就算不会输得很惨,但也未必会赢,生意肯定是要受到影响的。”
小欧脑子灵活,他瘦小的身体半趴在桌上,着急地建议道:“我们也可以把饭店搬到那边去嘛,小老板你去租个大门脸,咱们不就是大饭店了!”
闻言,孙福禄和侯小红都觉得有道理,孙叔甚至一咬牙说:“东家要是钱不够,我可以给你凑点,就当入股了。”
林羽却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也有过这个想法,前一阵子那边招租,我还特意去问过,不过……,”他顿了顿,看着眼前这三人,“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为什么?”三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
林羽回答:“我要把惠民小吃搬到温岭山上去了,以后它就叫惠民饭店,属于温泉山庄的一部分,如果你们还愿意跟我干,以后就到温泉山庄工作。”
……
下午下班时是阴天,天上先是零零星星下了点雪,不大会,竟然变成了雨,就这么淅淅沥沥地,雨夹带着雪蒙蒙地下了好长时间。
新组成的一家四口人,今晚的晚饭是吃火锅。
锅底汤是林羽用骨头慢慢熬的,放了红枣、枸杞、生姜和小葱,光是喝汤都格外鲜美。
姥姥爱吃清爽脆嫩的涮茼蒿,小帆船爱吃切得厚厚的口感扎实的羊肉片,林羽爱吃各类海鲜,尤其喜欢涮八带,韩冬生的筷子则频频伸向大片的牛肉。
火锅热气腾腾,窗子都凝结了一层水雾,把糟糕的天气完全隔绝在了外面。
晚上睡觉前,林羽跟弟弟商量,“你今天必须去自己房间睡。”
小帆船还是不情愿,死命求他哥,“我想跟哥哥睡,就最后一晚,这回是真的最后一晚!”
林羽向来宠这个体弱的弟弟,照以往,只是一起睡而已,他自然是答应的。
可现在不一样,他不是单身了,已经和人结婚了。
韩冬生对他和他的家人都好的挑不出毛病,而对方对他提的要求少之又少,甚至不分被不分床这样的要求,并不是对方特意提出,而是林羽为了补偿对方,而自愿遵守的。
小帆船刚搬进来不适应,他陪了两天倒也没问题,但如果总这样,林羽觉得自己算是违背了承诺,对韩冬生也不公平。
所以,此时此刻,林羽脸色严肃了几分,对弟弟道:“男子汉说话要算数,昨天说过是最后一晚,就得是最后一晚。”
小帆船不服气,说道:“姥姥说哥哥结婚了就必须得和韩哥哥睡一起,可为什么必须和他睡,难道他也要哥哥抱着才肯睡吗?”
眼看着弟弟怎么劝都不听话,林羽的眼睫毛眨了眨,一咬牙,一狠心,道:“对,你韩哥哥必须要我抱着才肯睡,不抱就会哭得很厉害!”
咔哒,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
林羽身体一僵,和小帆船一起,转头往门口看去。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正站在门口处,看过来的目光相当复杂。
在一大一小望过来的或惊讶或怜悯的目光中,他弯下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牙刷。
作者有话要说:
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上愚人节发新章,那就愚人节后快乐吧~~
第34章 初吻
小帆船到底是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
林羽把弟弟送过去, 给他读了个故事,把他安抚好了,这才回主卧。
出乎他意料的,韩冬生这会并没像以往一样, 靠在床头看书, 他甚至都没换睡衣, 还是穿着亚麻色的线衫和宽松的棉布裤子, 坐在床边的单人沙发上敛着眉目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羽进屋的动静惊动了他,他抬头看了过来,这一瞬间,只几秒钟的工夫, 他的眼神中情绪几次变幻,最后归为一种做了某种决定的坚定。
林羽转身把门关好, 轻轻咳嗽了一声, 说:“还不困吗?”
韩冬生还是坐在沙发上,目光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缓缓回应道:“还不想睡。”
林羽平时睡在靠窗那边,想到床上去,就得经过那个单人沙发。
明明此刻的韩冬生看起来平静而温和, 但林羽就是有点小动物预知到猎物似的的危险直觉。
他在床尾处停留了一下, 有些犹豫地看了看韩冬生。
韩冬生却表现得相当稳重而坦然, 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示。
林羽暗暗晃了晃头, 觉得自己太过于敏感。
他抬腿迈步, 穿过单人沙发和床边的狭窄过道, 几乎要碰到韩冬生的大腿, 对方并没有任何预想中的行动, 只是坐在那里平静地看着他。
直到林羽转身准备坐到床边时, 一直沉默的韩冬生却突然开口道:“小帆船不想自己睡,你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回自己房间?”
这个问题让林羽毫无准备,他惊讶地“啊”了一声,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韩冬生目光里渐渐多了些林羽看不懂的东西,他嘴角似乎有笑意,但和他平时那种温和的笑容完全不同,看上有些危险,有些令人心颤。
“是担心你不和我睡,我就会哭得很厉害吗?”他的薄唇微动,有些漫不经心似的问着。
林羽终于反应了过来,他摸不准韩冬生此时的心思,但刚才那一幕确实尴尬,他只好老老实实道:“你知道的,我只是哄他……。”
韩冬生的反应却是笑意渐渐加深,他轻声说:“拾儿,你说得对,这些天来我都自己睡,确实是有很厉害地哭一顿的心思了。”
红晕快速爬上林羽的脸颊,他呆呆地看着做在沙发上的韩冬生,心又开始不规则地跳动起来。
林羽没说话,韩冬生也沉默着,两人就这样一站一坐地互相看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韩冬生轻轻吁了口气,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林羽以为他要朝自己这边来,身体一瞬间紧绷起来,韩冬生却转身绕过床尾,走到了衣柜前。
林羽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对方是要换睡衣准备睡觉了。
在他还在犹豫是否要去洗手间避一下的时候,韩冬生已经在他面前伸臂从头顶拽掉了上衣。
亚麻色的线衫被他转身随手放到了床边,紧接着,是那条宽松的棉布裤子。
林羽整个人彻底呆住了。
韩冬生本身身体外貌条件就是很好的,他还有长年跑步和健身的习惯,浑身的肌肉线条都舒展而好看。
他平时看起来都是温和有礼的样子,可谁都不知道,他私底下这样时,却充满了成熟男性的荷尔蒙,有种难以言喻的攻击性。
韩冬生就这么在林羽眼皮子底下,脱下了家居服,换上了一套深蓝色睡衣。
之后,他终于转身过来,隔着床看向明显面红耳赤的林羽,说:“拾儿,你总要习惯的。”
林羽一下子低下头去,避开他的目光,良久之后,才轻轻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大灯已经关了,床上却是空的。
在说完那句话后,韩冬生就关闭了大灯,大步绕过床尾,走到林羽面前。
林羽有些迷蒙地抬头看着他,直到此刻,距离得如此之近时,他终于看清了韩冬生的神色。
韩冬生看着他的目光,沉迷而温柔。
根本没有任何攻击性,也没有侵略性。
刷的一下,林羽一惊,扭头看去,是韩冬生伸手将堆在角落里的窗帘掀开了一角。
继而,林羽只觉得肩膀被轻轻推了一下,他就不由自主向后退去,几步就退进了被掀开窗帘内的墙角里。
薄薄的背正顶靠在了坚硬凉凉的墙面上。
紧接着,眼前一暗,韩冬生也走了进来,高大的身影将台灯的一点点光都遮了下去。
又是刷的一下,窗帘被放开,彻底遮盖住了这一个小小的角落。
窗帘内,光线极为暗淡,勉强能看清人的轮廓。
低沉而轻的嗓音响起,像来自于一个虚幻缥缈的梦境,韩冬生在问:“小羽,你有一点点喜欢我了吗?”
林羽的胸口起伏,这小小空间里满是雪后松柏般的浓郁香味,是他喜欢的味道,他心跳飞快,嗓音微颤,“我……我不知道。”
韩冬生上前半步,两人离得更近了,他喉结动了动,又问:“一点也没有吗?”
林羽仰头看着他,像被迷惑了似的,眼睛一眨不眨,“也……也许有……。”
韩冬生却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他还是问:“有,还是没有?”
林羽喘着气,身后是冰凉的墙,脸颊乃至脖子,却是热烫和火辣辣的。
韩冬生抬手捏住他下巴,低下头,在昏暗的光线里观察着他的神情。
林羽不知道他看出了什么,或者没看出什么。
良久之后,韩冬生薄唇轻启,叹息似的说:“小羽,你要对我好一点……。”
闻言,林羽闭了闭眼,心跳得已经无法抑制,甚至心尖都在微微发酸。
只这一瞬间的感觉,就让林羽知道,他在心疼韩冬生。
“呼……,”林羽终于开口道:“我……应该是,有一点喜欢你的。”
最后一个字才说出口,韩冬生已经狠狠地抱住了他。
林羽只犹豫了半秒,就抬起双臂,乖顺地揽上了对方粗硬的脖颈,双手在他颈后交叉。
“如果是真的,”韩冬生低沉暗哑的嗓音就响在他耳边,“拾儿……我就要吻你了。”
林羽的回应是,轻轻“嗯”一声。
韩冬生抬起头,揽在他腰上的手却一下子收得紧的不能再紧,像要把林羽整个人嵌进自己的怀里一样。
之后,他突然低下头,狠狠吻住了林羽的唇。
林羽以为的吻,是嘴唇的轻轻碰触,但实际上……,这是个标准的深吻。
深到……让林羽这棵万年铁树的枝丫都在颤抖着打卷,想把自己收拢起来藏好了。
呼吸间全是雪后松柏的味道,好像身体里也被充满了这样的香味。
腰上的手抓得他有点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激烈了,林羽不太适应地瑟缩了一下。
就在这一下之后,韩冬生的吻突然停顿了一下,继而,他的动作轻了下来,唇舌缓缓抽离开来。
韩冬生贴着林羽的唇,用低到不能再低的声音,喘息着说:“抱歉,我太心急了……疼吗?”
林羽有点委屈,但还是摇了摇头。
韩冬生温柔地来回抚摸他的后脑勺和后脖颈,用嘶哑的嗓音说:“拾儿,再来一次好吗?”
“这次,我轻点。”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太晚了,少更一点,明天多更补回来。嗷~~
第35章 亲昵
第二次的吻, 韩冬生充满了耐心,慢慢地贴近、碰触、逗弄、舔舐。
温柔而缠绵,林羽被亲得很舒服,整个身体都是暖洋洋的、放松的、软软的, 完全靠腰间男人强壮的手臂支撑着。
一吻过后, 这种极度舒适的感觉, 让林羽躺到床上后, 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睡了不知道多久,也许是在半夜时,林羽迷迷糊糊中听到洗手间里有水声。
他翻了个身继续睡,中途却一直被连绵不断的水声打扰着, 意识始终保持着半醒半睡的状态。
直到过了不知道多久,在习惯了的哗哗声中, 林羽听见了夹杂在其中的一声压抑的低低的闷哼声。
只这么一下子, 林羽就睁开眼睛,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那种哼声过后,又只剩下哗哗的水声。
直到又过了几分钟,水声才停止。
接着安静了一两分钟,之后, 有拖鞋踩在地砖上的响动, 脚步声渐渐走向洗手间门口。
林羽一下子闭上眼睛, 保持着醒来时的姿势, 装作还在熟睡。
门喀拉一声被打开, 灯也被关掉。
拖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放得很轻, 是它的主人在刻意控制脚步声, 不想打扰床上的人。
一股湿凉的水汽从洗手间里弥漫了出来, 床垫微震, 林羽感觉到身边人躺回了床上。
一只被冷水冲得凉凉的手朝他伸了过来,林羽浑身一紧,几乎绷不住要睁眼了,那只大手却只是尽量不碰触到他,帮他往上拉了拉被子。
正在林羽松了口气时,一具有些潮湿有些凉的身体从他身后贴了过来,强壮的手臂轻轻放在了他腰腹处,将他笼在了怀抱里。
脑后被温热的唇轻轻碰触了一下。
之后,再无其他动静。
身后人的呼吸渐渐平缓了下来,林羽鼻尖微动,空气里除了水汽的味道,就是雪后松柏般的淡淡的香味。
并没有闻到其他味道。
但,刚才在洗手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林羽他,当然猜得到。
……
早上醒来时,天还没完全亮。
白天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夜越来越短,现在天还蒙蒙黑,说明时间还很早。
林羽发现自己的睡姿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翻了个身,面对面地窝在了韩冬生温热的怀里。
被窝里很暖和,床垫也柔软,贴着的这具躯体坚硬又柔韧,搭在他腰上的手臂沉甸甸的,有种舒服的重量感。
一切都很好,只有一点不好。
上一次的尴尬情况又出现了。
也许是受到了昨晚半夜发生的事的刺激,林羽再次睡着后,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梦境的内容他完全不记得了。
醒来后,只觉得心头微颤,浑身有种激动后的疲累,还有就是他身上目前狼狈的情况。
两具身体是紧贴着的,林羽脸色一时间都有点白了,他担心自己不小心弄到韩冬生的衣物上,那就太过于尴尬了。
他咬了咬唇,伸手轻轻地抓住男人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想将之悄悄移开,他好处理身上的情况。
可林羽刚刚将手臂抬起了还不到一公分的样子,头顶本来规律的呼吸频率就变了,他脸颊贴着的胸膛不规则地起伏了几下后,他手里抓着的手腕突然就反客为主,很轻易地反转了一下,竟然从手背的方向握住了他的手。
五指交叉缠绕,亲昵无比。
韩冬生轻轻吁了一口气,醒了过来,将林羽往自己怀里又拢了拢,温热的唇贴在他耳边问:“怎么了,睡不着了吗?”
他的嗓音有种晨起时特有的沙哑,比平时听起来更加低沉,也更……让人心颤。
林羽刚才的努力都打了水漂,现在不仅没能远离对方,反倒贴得更紧了。
林羽着急地推拒了一下靠着的胸膛,小声道:“我……我想去洗手间。”
韩冬生在他头顶沙哑地“嗯”了一声,却一时间并没有放开他的意思。
直到林羽推拒得狠了,他才渐渐松了劲,终于要把怀里的人放开了。
可就在林羽松了一口气,打算爬起来冲进洗手间时,韩冬生的身体倏地微微一僵,继而,嗓子里发出了惊讶疑惑似的“嗯?”的一声。
林羽心里一紧,很快意识到了是怎么回事,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韩冬生另一只手,就伸进被窝里……。
林羽身体往后猛地一躲,发出了小动物受惊似的轻呼声。
可是再怎么躲,也晚了,一切都晚了。
没脸见人了。
林羽狠狠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埋下头去,恨不得立刻钻进地缝里去。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男人低沉的嗓音又一次响起,韩冬生一边轻吻林羽的头顶,一边慢条斯理道:“拾儿这是怎么了,这么大了还像小孩子一样尿床吗?”
林羽身体一僵,继而猛地抬头看向韩冬生,为自己辩解:“我不是……。”
可是才说了三个字,林羽就知道自己被套路了,韩冬生正低头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有些戏谑。
这时候再躲已经晚了,已经这样了,林羽没办法再蒙混过去了。
他脸色涨得通红,费力地说:“我……我得去洗手间处理一下,是不是弄……到你裤子上了,你换下来我拿去洗……。”
这几句话说得万分艰难,林羽的脸红得都快滴血了。
韩冬生却并没松开他,反而跟没听到似的说:“时间还早,再睡会吧,要不然白天会困。”
林羽嘴巴动了动,说:“那你先睡,我去……啊!”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呼。
因为,被窝里的手沿着他的腰向后摸索着,韩冬生半撑起身体,压住了林羽的半边身体。
林羽在被窝里剧烈挣扎,却完全无用。
只几下,一条睡裤从被窝里被拽了出来,扔到了床边地板上。
林羽已经不是脸红了,而是头顶快冒烟了。
韩冬生探身从他那一侧的床头柜上抽了几张纸巾,又回来,伸进被窝。
这次,林羽老老实实躺着,没再试图做无用的挣扎。
像是彻底投降了一般,只是抬起一只手臂,软软地搭在自己额头上,将半张脸都挡住了,只露出了鼻尖和嘴唇、下巴。
一阵子仔细的擦拭声音过后,用过的纸巾也从被窝里被扔了出去。
紧接着,林羽被放开,床垫颤了颤,另一条尺寸大一号的睡裤也被同样扔了出去。
韩冬生在床上躺好,将林羽挡住脸的手臂拉下来,让他的脸埋进自己颈窝里,反复摩挲他的后背,轻声叫他的名字,“拾儿,拾儿……我的好拾儿……。”
“到点我会叫你起床,好好睡吧。”
林羽再次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韩冬生身上套着围裙,弯腰在他额头上亲了亲,“小羽,起床了,吃饭了。”
林羽平时只睡六小时就够用了,有起早的习惯,但偶尔睡个回笼觉,还挺舒服的。
他睁眼后,静静地发了几秒的呆,才突然想起来早上那一段,被子里的那种没着衣物的空旷感觉,实在是突兀到让他无法忽视。
林羽的脸颊瞬间红了,他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目光看向床边地上。
那里现在已经空无一物。
阳台窗帘的缝隙里,他们早上扔在地上的裤子,都迎着晨光,挂在了晾衣架上。
林羽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皮喃喃道:“下……下回我洗。”
韩冬生低笑了一声,说:“原来还有下回,那我得做好准备了。”
林羽脸色爆红,他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只听见韩冬生在他耳边低声说:“不用你,下回也是我洗,水凉。”
吃完早餐,两个人准备去上班了。
韩冬生要林羽上他的车一起走,林羽说:“我今天去山上,咱们方向是反的。”
韩冬生笑了笑,拿起风衣外套,道:“今天我去市里,正好要从温岭山那边经过。”
林羽有些疑惑,“这几天矿泉水厂不是要正式生产了吗,你还有时间去市里吗?”
闻言,韩冬生只是含糊道:“那边有事要处理。”
他没具体说什么事,林羽就也没再问。
两人就跟姥姥、小帆船说了一声,出门了。
今天天气终于好转了,一大早阳光就很充沛。
红旗轿车停在了半山腰的工地人口处,林羽转头看向驾驶位的韩冬生,说:“那我就进去了。”
韩冬生也侧头看向他,闻言,点了点头。
林羽就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准备起身下车了。
可就在这时,一只手臂伸了过来,越过他,握住门把手,又将车门砰一声关上了。
林羽诧异地回头,就被一股大力按在了车座靠背上,与这种略显粗鲁的动作不相符的是,落下来的吻却是珍惜而温柔缱绻的。
饱满的唇被轻轻碰触、挤压,是浅浅的啄吻。
林羽心跳又快了起来,眼神渐渐迷蒙,与近在咫尺的男人对视着。
他不知道他的目光里,充满了依赖和信任。
可吻着他的男人看得一清二楚。
工地里有人在走动,车玻璃虽然贴了膜,但并不是完全看不见里面。
林羽能感觉到韩冬生注意着外面的动静,想要点到为止地结束这个吻了。
可是,在他以为对方就要放开他,坐回驾驶位时,韩冬生却倏地仰头深深吸了口气,又一次低头吻了上来。
这一次,是无法克制、几乎什么都不想顾忌的深吻。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羽才被放开。
下车时,他的眼睛里透着羞涩与激动,唇红得很不自然,舌尖发麻,口腔里都是他的男人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更新得太少了,今天补足,后面还有一章,记得看呀~~
第36章 戛然而止
晚上, 韩冬生回来得又很晚,到家都将近十点了。
他的样子看起来很疲惫,虽然很困了,林羽还是坚持着没睡觉, 等韩冬生洗好澡收拾完, 林羽说:“我帮你按按背吧。”
闻言, 正在擦头发的韩冬生有些意外, 笑道:“那就麻烦小羽了。”
韩冬生趴在了床上,侧着头,双臂弯着垫在下方。
林羽蹲坐在他身侧,力度适中地给他按摩颈肩, 穴位找得很准。
韩冬生问他,“以前学过吗?手法很熟练。”
林羽含含糊糊, “以前胡乱看过书……。”其实他是被按多了, 上一世他有个常用的按摩师,是个年岁不小的大姐,手法很好,隔三差五就会来家里给他按摩一次。
过了一会,韩冬生说:“你侧着身不累吗, 上来吧。”
林羽一愣, 下意识问道:“上哪?”
韩冬生笑了一声, 回答:“让你坐到我背上, 这样舒服点。”
林羽又是一愣, 没多想, 就问:“是你舒服, 还是我舒服?”
韩冬生哈哈笑出了声, 他一下子翻过身来, 抱住林羽就将他按倒在床上,身体悬空将他拢在自己身下,嘴角全是笑意,低声问他:“你说呢,你坐到我背上,是我舒服,还是你舒服?”
林羽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立刻面红耳赤,扭开头去。
韩冬生的目光逡巡在他脸上和耳朵尖,还有领口处,那些皮肤都是白里透着些红,他喉结动了动,低下头,在他额角轻吻,说:“拾儿,你说啊,到底是谁舒服?”
林羽被逼问得急了,窘迫得快要钻地缝,他倏地伸出双臂,揽上韩冬生的后脖颈,借着这个力道,从枕头上抬起头,主动亲上了韩冬生的唇。
“闭嘴吧你!”林羽心里想。
韩冬生确实不能再说话了,可他没闭嘴。
在唇与唇贴合的瞬间,韩冬生的舌尖已经探入林羽的口腔内,勾缠着他的舌尖共舞,酥麻、热烈、悸动。
一吻结束,林羽剧烈喘息着,漂亮的眼睛都像起了一层水雾。
韩冬生看了他半晌,突然开口道:“明天是周六。”
“嗯……。”林羽意识迷蒙地应道。
韩冬生不笑了,他的神情温柔而专注,声音微微嘶哑,“可以晚起。”
林羽不太明白地“哦”了一声后,问:“你要熬夜吗?”
韩冬生看着他,眸子深沉,点头,说:“想。”
直到此时,林羽才从他的眼神中察觉出些异样来,但他躲无可躲,也并不是很想躲。
薄唇贴近他的唇,来回轻轻摩挲着,湿润、热烫,呼吸都交融了起来,韩冬生的声音低哑,“拾儿,你说,我可以熬夜吗?”
一语双关,两个人都明白他在问什么。
林羽的睫毛轻颤,说:“可以。”
刷,被子被拉了上来,把床上两人都盖住。
过了一阵,林羽发出一声轻呼。
继而是属于成熟男人的愉悦而低沉的笑声,“你不是说,看过不少那种片子吗,没见过吗?”
林羽的声音含糊在嗓子里,情绪复杂道:“我……我没见过……。”
男人笑道,“那你都在盯着看什么?”
林羽忙解释:“不是,我是没……没见过这么……。”他及时抿住嘴唇,没再往下说。
可韩冬生已经明白了,他又笑了一声,弯下身体,被子往外面鼓了鼓,林羽突然惊呼了一声。
被子突然被掀开一角,林羽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想要逃出去。
却又被一只大手硬生生捉着手臂,拖了回去。
但不过几秒后,被子里的动静却倏地停下了。
声音渐渐平息下来。
气氛也冷了下来。
林羽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干巴巴的,“抱歉。”
被子被掀开,林羽转身想下床穿衣服。
韩冬生跟着起身,手臂绕过他腹部,又把他拖进自己怀里,就这么后背贴前胸地抱着。
“不是你的错,你早告诉过我,”韩冬生的声音低沉,仍然温柔,“是我一时忘记了……小羽,该说抱歉的是我。”
林羽垂着眼皮,唇角微抿,说:“那时候你根本没有意识到,无性恋到底代表着什么,当初的决定也许是错的,我不该答应你结婚的提议。”
韩冬生嘴唇动了动,可是话还没说出口,林羽已经打断他,继续道:“你明明可以不做这样的选择,我明知道你对我有好感,这种感情影响了你的判断,但我仍然同意了。这样做太自私了,”他的喉结微动,闭了闭眼,说:“韩冬生,是我利用了你。”
揽在林羽腰腹上的手臂有些紧绷,低沉的嗓音在林羽耳边响起,“你这样描述我们的关系,对我并不公平。”
“我不是……。”林羽试图解释。
韩冬生摇摇头,“我是一个思想成熟、并且拥有独立人格的成年人,并不会因为冲动,或者无知,而轻易做出决定。”
“在首都大学读本科期间,我曾经去国外做过一年交换生,在当地认识的一位女同学就是无性恋,她为人开朗热情,并不避讳自己的情况,有一次课程的主题是自我剖析,她就以无性恋为主题做过演讲。”
“小羽,我对无性恋的了解未必亚于你。”
林羽低下头去,不吭声。
韩冬生抓起旁边的被子,围拢在自己身上,将林羽裹进怀里。
“至于我对你的感情,影响了我的判断……这点,我承认。”
闻言,林羽身体微微一颤,却听到韩冬生斩钉截铁道:“如果我面对你理智而冷静,丝毫不受影响的话,那就不是真的喜欢。”
“答应我,”韩冬生最后说,“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类似后悔的话,再也不要说。”
……
周六全家人一起去逛了红阳市动物园,园区虽然大,但他们走走停停,吃吃喝喝,倒也没多累。
逛完了,全家人一起去动物园对面的小吃城吃饭。
菜都上齐了,大家都开始吃了,林羽将背包里的保温饭盒拿出来打开,放到韩冬生面前。
直到这时,姥姥发现韩冬生只吃从家带来的饭,才知道他是有不算轻的洁癖的。
姥姥“哎呦呦”地道:“这孩子怎么不早说,以前家里做饭吃饭什么的,我该更注意些,昨天我还给你夹菜来着,这闹的!”
韩冬生温和地安抚着笑道:“自己家里人自然是没关系的,原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就是出门时,您别嫌我麻烦就行。”
姥姥连忙道:“那可不会,好孩子,以后出门姥姥都给你带好吃的。”
林羽在旁边看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韩冬生为他们之间的这段关系,做出了太多的让步。
晚上回去时,天都擦黑了。
后座上,姥姥和小帆船都累得睡熟了。
坐在副驾驶的林羽回头看了看后,目光转向正在开车的韩冬生。
“明天我得去趟山上,大堂要封顶了,我得去看着。”他轻声道。
韩冬生转头看了他一眼,道:“用不用我陪你去?”
“不用。”林羽摇了摇头,“最近你也很辛苦,明天好好休息吧。”
对话就进行到这里,没再继续。
晚上洗完澡,躺下后,灯都关了。
林羽在黑暗中睁了会眼睛,咬了咬唇,翻身过去,一把抱住了身边躺着的男人。
几乎在他抱住对方的同时,韩冬生张开了手臂,将他拢进了自己怀里。
林羽咬着牙,将手往下伸,却被敏锐的韩冬生一把抓住手腕。
黑暗中,林羽呼吸微微急促,他低声说:“我……我帮你……。”
韩冬生将握住的手腕往自己身后拉,将之放在自己的背上,他用下巴揉了揉林羽头顶柔软的头发,说:“不用,明天你还要起早,睡吧。”
刚才那一下,已经耗尽了林羽的脸皮,他有心再做点什么,也没有勇气了。
只能就这样,窝在韩冬生怀里,好半天才睡着。
周日,林羽在山上折腾了一天,晚上回家吃过饭不久就睡了。
隔天一早,韩冬生提起前一天收拾好的行李箱,下楼坐上小张开的车,出差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仅到互相欣赏、稍微touch一下的进度,别误会。
第37章 查探
韩冬生说是有工作的事, 要回趟首都。
林羽太忙,没时间送他去机场,就只送他到楼下车上,两人互相嘱咐了一番, 就匆匆告别了。
韩冬生没说具体是什么事, 林羽其实怀疑不仅是工作, 可能还和他妹妹有关, 矿泉水厂没几天就要正式生产,如果不是特别紧急的事,韩冬生不会在这么重要的时候离开。
但他既然没说,林羽就也不问。
温泉山庄大堂封顶那天, 工人放了鞭炮,林羽让送饭的做了顿好的犒劳大家。
按工期算, 如果一切顺利, 再有一两个月,山庄主体建筑就能装好,汤泉已经就位,餐厅应该也能就绪,客房还有会议厅这些则还需要些时间, 到时候, 林羽就可以让汤泉和餐厅开始营业, 其他的可以圈起来慢慢来。
自从动工以来, 花销要比预算大一些, 但还在可承受范围内, 林羽做过估算, 如果开业初期的营业效益好, 后续建设的资金就不会太紧张。
这两天他跑温岭山跑得勤, 饭店他就没怎么去了,直到该给孙叔他们发工资提成了,林羽才过去一趟。
这阵子他不怎么管饭店,但惠民小吃的营业额不但没低,反倒平稳中有升。
林羽毫不吝啬地给他们发了工资,算了提成,之外,还额外给了笔辛苦费,不多,但是他们几个都很开心。
中午林羽就留在饭店里帮忙,午饭时段快过去时,一辆眼熟的黑色轿车停在了门口,杨力匆忙忙地从车上下来了。
他一进屋就喊:“老孙,快给我炒个辣椒炒肉,再来个大碗米饭,饿死我了!”
孙叔在厨房伸头答应了一声,林羽迎上去招呼他坐下,杨力看到他时一愣,说:“呦,小老板也在呢。”
林羽笑着道:“今天有空,就过来看看,”他给杨力倒了杯水放桌上,“厨房孙叔炖了一锅鸡汤,准备我们中午吃的,你要不要来一碗,不要钱,免费赠送。”
杨力眼睛一亮,“我说怎么这么香,那就谢谢小老板了!”
林羽给他端了鸡汤过来,随口问道:“你这是干嘛去了,这么晚才吃饭?”
杨力“嘿”了一声,说:“是我叔让我办的私事,让我去机场接个人到市里,飞机晚点了,我又不敢离开出站口,就只好一直饿着肚子等,可算把人等到了,赶紧送酒店,我就开车回来了。”
他吹了吹冒着热气的鸡汤,顺着碗沿喝了一口,香得直眯眼睛,继而,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冲林羽道:“对了,我还在酒店看见你家韩老板了!”
“什么?”林羽即将离开的脚步一顿,转身惊讶地看向杨力,“你见到韩冬生了?在红阳市?”
杨力一边嚼鸡肉一边点头,“对啊,我接那人好像就是奔他来的,在酒店大堂碰上了,两人说了会话,就一起上楼了。”
韩冬生骗了他,他根本没回首都,而是就在红阳市。
林羽瞳孔微微颤动,脸上神情一时间有点空茫。
杨力还在啃鸡骨头,对此浑然不觉,他还在说:“我叔说让我把人送到了就回来,别到处跟人说去,不知道为啥搞得神神秘秘的,我问他还不说,不过你是自己人,肯定不用瞒,”他抬起头来,问:“小老板,你肯定知道是怎么回事吧,难道我接那人是韩老板挖过来的技术骨干吗,怕被人抢了?”
林羽勉强压下内心的翻涌,笑了笑,含糊道:“应该是吧。”
整个下午,林羽都有些心不在焉。
下午五点多钟,在回家路上,林羽准备去菜市场买点肉和菜,家里冰箱都快空了。
这个点菜市场人很多,像挤公交一样,人挨人人挤人。
林羽正在这头挑猪瘦肉,就听见隔着人群不远处,有两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在大声唠嗑。
其中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说:“你儿子进区政府的事都定了,你们家不摆个酒席庆祝一下啊?”
另一个声音更熟的回应道:“这算个啥,我家李正本来能进省政府的,他就是不喜欢离家太远,这才留在区政府,他们区政府的领导见到我儿子,都跟见了宝似的,恨不得在手心里捧着,就怕他被省里给抢走。”
“酒席就不摆了,我家光明过阵子要升职,大张旗鼓办酒席对他影响不好。”
第一个声音有些酸溜溜道:“小慧,还是你命好,嫁对了人,这日子过得越来越有声有色。”
另一个声音冷笑道:“当然比我那个倒霉妹妹强,当年要不是她从我手里抢走了那个死鬼,我也不会嫁给李光明,这好日子也就轮不到我了。”
第一个人附和道:“这倒是,说起来这都是命啊,不过,你那外甥最近好像挺风光,温岭山那边的工程干了一段时间了,听说是要建个度假山庄,我咋听人说,那山庄老板就是林羽呢?”
另一个人又冷笑了一声,道:“还不是嫁了个有钱的,给他成全了,你就看吧,人家大老板也就图他年轻好看,没几天玩够了就得后悔。”
“就凭他那家庭,那个糟心弟弟和拖后腿的老太太,还有他那初中勉强毕业的文化水平,这婚姻啊,就不可能长久!”
第一个人也道:“他们结婚也没办个正式的婚礼,领没领证都不好说,说不定就是林羽爱面子,逼着人家承认他们结婚,到时候人家不喜欢了,一脚踢开他,直接回首都不回来了,他是一点办法没有。”
另一个说:“这一天估计没多远了,那个姓韩的那么有钱,长得又好,天天见的都是大场面的人,上赶着贴上来的男男女女不知道有多少呢,那不得跟蜜蜂见了鲜花似的,嗡嗡往上扑啊!”
后面的话,就渐渐听不清了,那两人已经越走越远了。
林羽站在猪肉铺前,回头看着两人的背影。
林小慧亲亲热热地揽着苏艳青的胳膊,这两人不知道怎么又和好了,两人手里都拎着菜篮子,一起挤出人群,走出了菜市场。
晚上回到家,姥姥饭都做了一半了,林羽赶紧换了衣服洗手帮忙。
晚饭时,小帆船突然说:“韩哥哥不在,吃饭都不热闹了。”
姥姥也说:“家里少一口人,就感觉像少了好多人似的。”
林羽垂着眼皮,笑道:“他工作忙,也没办法,没几天就回来了。”
晚上吃过饭,收拾完。
姥姥和小帆船看了会电视,就去睡觉了。
林羽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发呆。
电话铃声突然尖锐地响起,林羽回过神来,赶紧把电话接了起来,“喂。”
电话那一端,传来的是韩冬生的声音,“抱歉,这么晚打电话,吵到你们了吧?”
林羽早有预感会是他,他悄悄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平静道:“没关系,也不算晚,你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顺利吗?”
韩冬生回应道:“还好,该见的人都见到了,事情推进得算顺利。”
林羽双眸看着窗外,抿了抿唇角,说:“看天气预报,首都今天降温了,你注意多穿衣服,别着凉。”
电话那端,韩冬生“嗯”了一声,说:“好,你也一样,注意身体。”
林羽仰起下巴,闭了闭眼。
勉强压制住情绪,随意聊了几句,就互道晚安挂了电话。
林小慧说,韩冬生玩够了他,就会出轨甩了他。
可是她不知道,连“玩”都没玩,自己可能就要被甩了。
林羽看得出韩冬生是个重欲的人,可自己偏偏给不了他想要的。当初同意和他结婚,其实林羽已经做好了有一天,韩冬生会觉得疲惫,会因为再也无法忍受,而跟他离婚的准备。
但他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就要来了。
而且是在,林羽渐渐习惯他,有点喜欢他时。
晚上林羽失眠了,后半夜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他留了张字条,就直奔红旗区客运站,搭上最早一班的客车去了红阳市。
云鹤酒店大堂里,林羽坐在沙发上,一边假装看报纸,一边观察四周的情况。
现在是早餐时间,想要去餐厅就必须经过酒店大堂,电梯的提示声时不时响起,一批批住宿客人从里面走出来。
大概也就坐了十几分钟,林羽的腰背突然挺直了起来,报纸也举高了完全挡住脸。
他本来只是想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能碰见的。
可是,就是这么凑巧,不过等了这么一小会,韩冬生就出现了。
他果然根本没回首都。
林羽在报纸后用余光注意着对方的动向。
韩冬生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还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长得不算太出色,但文质彬彬的气质很好。
两人从电梯里出来时,那个男人一直在说着什么,而韩冬生就一直侧着头,专注地看着对方,时不时点点头,或者回应几个字,偶尔还露出些笑意,与他平时对外人偏冷淡的样子完全不同。
这应该就是杨力说过的,杨国志让他从机场悄悄接回来的人。
杨国志和林羽的关系还不错,毕竟林羽帮助过他,但他是韩冬生的多年好友,那点算不上恩情的帮忙,怎么也抵不过两人深厚的友情。
杨国志主要想瞒住的人,应该就是自己,但他没好明说,杨力又恰好来饭店吃饭,林羽那天又正好要去饭店发工资。
一切都是这么的巧合,注定自己要知道这件事。
韩冬生和那人穿过酒店漂亮的大堂,拐了个弯,消失在了角落的楼梯口。
林羽并没有上前找他质问,他只是垂下眼皮,慢悠悠地叠好报纸,拿在手里。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两分钟后,他站起身,脚步很快地走出了酒店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一点误会。
第38章 突变
林羽就这么又乘坐客车, 回到了红旗区。
到了红旗区客运站,他又坐线车去了温岭山。
到山上时,也才不到十点,比平时没晚太多。
就好像早上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接下来的两天, 林羽一心投入到了工作中。
一两个月的时间并不算长, 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其中会占用他最多精力的, 就是招人和开业后的营销计划。
温岭山在建设的消息很多人已经知道了,这里交通虽然方便,但位置有些偏远,周围也不够繁华, 除了附近居民偶尔会上山,其他人并不会想要特意来这里玩。
那么, 把温泉山庄的“好玩”怎么宣传出去, 就是个需要好好琢磨和策划的事了。
另外,这两天还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在林羽去红阳市的隔一天上午,突然有一伙人拿着铁锹、锄头、锤子冲了上来,话一句没说,冲着山谷里的温泉口就去了。
这边原来的小温泉口, 被改成了个小型温泉汤池, 特意用大理石做了个仿华清池的样式, 石头精雕细琢的, 弄了很多繁复的花纹, 一侧还设计了个瑞兽背着个花瓶, 温泉水就是从这个花瓶口流出来的。
因为这处已经完工了, 所以并没留人。
这伙人到了山谷里, 就抡起铁锹、锄头、锤子, 照着雕刻精美的大理石池体就一通乱砸。
这动静大得吓人,很快就有路过的工人发现了,忙跑上去通知林羽。
得到通知的林羽,赶紧叫人一起往山下赶,可惜,等他赶过来时,这伙人已经砸完了,正吹着口哨背着家务事往山下走呢。
大理石很坚固,但石头上仍然被砸得斑斑驳驳,精美的雕刻上也都是各种划痕。
最严重的是瑞兽背着的花瓶,瓶体的上半部分已经被砸碎,温泉水正从瓶子的碎片中汩汩往出流。
林羽带人拦住他们,目光在他们身上打量了一番,眉头紧皱道:“你们是山下的村民?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些村民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额头上有道很长的像是刀疤的人站了出来,粗声粗气冲着林羽道:“你个小白脸就是老板?我告诉你,你在温岭山上搞什么名堂我们不管,这个温泉口我们都泡了多少年了,凭什么你来了就圈起来不给我们用,想让我们花钱买票没门!”
“话我们就撂这,你圈起来一次,我们砸一次,看谁能耗得过谁!”
旁边其他村民也纷纷附和道:“就是,我们多少代人都在这泡温泉,温岭村每年腊八节还给泉神上供,你个外来的想把这霸占了,没有这个道理!”
“事都办完了,咱们走,以后咱时不时就过来,看他敢不敢再动这里!”
林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谁跟你们说这个温泉口要圈起来卖票的?”
那为首的刀疤男翻着眼皮说:“不卖票你当活菩萨吗,你以为我们是刚得到的消息吗,不仅我们村,这附近其他村的人也听说了,早就议论很长时间了,今天就算我们不来,迟早有一天也有别人来。”
林羽看着那人,语气平静道:“这里既然已经被你们砸了,无可挽回了,废话就不多说,我只跟你们说两个事。”
“第一个,这个温泉口我从没打算圈起来卖票,之所以修建了这个池子,一方面为了和山上的建筑风格相一致,另一方面,是想给这附近的居民提供个方便,以后再来温泉泡脚,就可以舒舒服服坐在池沿,不用坐脏裤子了。”
闻言,那伙村民面面相觑,为首那刀疤脸露出不信的神情,“你现在尽管可以说好听话,将来看我们不闹了,说不定哪天就还要收钱!”
林羽目光冷冷地看着他,说:“这事不急,我既然说了,将来你们就可以看看我有没有遵守,到时候你们再来闹也不晚。”
他顿了一下接着道:“我们来说说第二件事,这个池子的材料是大理石,因为工艺复杂,还有考虑山谷的地形因地制宜,施工队是我托人从省城请来的,他们花了整整一个多月才把这池子建好。”
那刀疤脸村民有点不安了,问:“那又怎样?”
林羽嘴唇动了动,说了个数字,那刀疤脸乃至其他村民的神色立刻都变了变。
林羽说:“原料加上请施工队成本,再加上他们吃喝拉撒的费用,多的我不要,你们赔我这个数就可以了。”
刀疤脸脸上露出震惊之色,旁边有村民哭丧着脸埋怨他,“就你喝点酒没好事,非要逞能,这下子完了,就算是分摊,我也赔不起啊!”
另一个村民脸色难看,骂道:“这事就是你邱三驴怂恿的,就算搁派出所,你也是主谋,我们都是被你忽悠来的,听你的指挥,要赔也是你自己赔!”
这个叫邱三驴的一下子急了,额头上的刀疤都狰狞起来,冲林羽发狠道:“老子没钱赔,你个小白脸能把老子咋地!”
林羽冷笑,“这话你跟警察说去,刚才我下来时,已经让人下去报警,这会警车应该已经往山上来了。”
邱三驴一下子傻了,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周围村民都围着他指着他骂。
林羽看了看一片狼藉的温泉口,在心里微微叹气,跟旁边人说:“小董,你让人把那边简单收拾一下,看看石料还能不能用。”
这小董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是林羽年前招来替他管事的,平时他不在,就是小董负责监工。
小董看了看那个坐在地上的邱三驴,在他耳边悄声道:“这温岭村穷得厉害,这一伙人的家当都搬空了,估计都赔不上这钱。”
林羽摇了摇头,等走远一些了,他才压低声音道:“没打算让他们赔,你有空联系一下省城的施工队,让他们过来重新做。”
小董很惊讶,“为什么不让他们赔啊?”
林羽转头瞥了他一眼,道:“像你说的一样,他们根本赔不起,我也不可能让他们倾家荡产给我赔偿。”
“他们是温岭村的村民,这村子紧挨着温泉山庄,以后难免要打交道,说不定以后还有需要村子帮忙的时候,没必要把事情做绝。再一个,未来山庄里的主要工作人员都会是村子里的人,我不想给我的未来员工留下一个过于严苛的印象。”
小董明白了,他又问,“那这事要现在告诉他们吗?”
林羽还是摇头,“先让他们急两天,等时候差不多了,我再去村子里走一趟。”
小董一拍巴掌,眼睛锃亮,拍马屁道:“还是老板段位高。”
林羽苦笑了一下,终于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任谁遭受这样的损失,都不会不心疼。
温泉山庄和饭店两头忙活了这么久,林羽这是第一次感觉到万分疲惫。
可是这一天的噩运却并没走到头。
下午三四点钟时,山下上来一台车,杨国志脸色煞白地从车上下来,看到林羽就抓着他胳膊往车上跑。
林羽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听见杨国志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快……快点跟我走,你弟……你弟弟他……晕倒了!”
轰,像一声炸雷响在耳边,林羽的眼前一片花白,甚至呼吸都快停滞了。
手臂上的抓力感受不到了,怎么上车的也没有印象,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象都成了一帧帧时断时续的静态图片,尽管如此,还是让人觉得有种无声的吵闹。
耳朵里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看到杨力不时从后视镜里往后窥探的担忧的眼神,还有杨国志不停张合的嘴。
等林羽的耳鸣终于终止,他的五感开始恢复时,车子已经驶进了医院大门,正往急诊而去。
杨国志的声音终于像被从真空中抽离出来般,听得清晰了。
“……幸亏你的电话本留在家里,我的电话号码在前头,你姥姥听说过我的名字,就给我打过来了。”
“我赶紧叫了救护车过去,让杨力开车往你家赶,我到了正好救护车也到了,一分钟没耽误,就把人送医院来了。”
“你弟弟进了急诊室,我把手续都办完了,留了个办事妥帖的下属陪你姥姥,也盯着点急诊里面的情况,就赶紧去山上找你了。”
车子吱呀一声停在了门诊楼前,林羽推门下车,杨国志紧紧跟在他身后,这时候就算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了。
很快,两人来到了急救室门口,姥姥正坐在塑料长椅上焦急地等待,见他过来,就站起身,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不停道:“拾儿,都怪我,都怪我,是我没看好小帆船……。”
林羽快步上前,一把抱住姥姥,用手指细致地给她擦掉眼泪,“不是你的错,我早该想到的……我回来以后影响了这个世界的发展,我早该想到的……。”
姥姥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只是不停哭泣。
杨国志使了个眼色,旁边陪着的一个中年女人就走过来,搀扶着姥姥回去椅子上坐着,低声慢慢安慰着。
就在这时,有大夫从急救室探头出来,问:“哪位是林帆的家属?”
林羽浑身一个激灵,忙回应道:“我是。”
那大夫打量了他一下,对他说:“你进来一下。”
“好。”
进门前,林羽突然回头看向杨国志,他的脸色白得吓人,但神情却异常的平静,他说:“杨厂长,谢谢您。”
杨国志愣了一下,摆了摆手,“不用客气,你快进去吧,别着急,有事吱声,我能帮肯定尽量帮。”
林羽点了点头,这才转回头去,跟那大夫进了急诊室的门。
医院总是有一种令人紧张不快的气味,那是混合了消毒水、针剂药物、吃剩的饭盒、垃圾桶里的医疗垃圾和逝去病人呼出的最后一口气,而形成的特殊的让人不安的味道。
进入急诊室后,林羽并没能看到小帆船,一张张白帘挡住了一张张病床,只能看见里面影影绰绰,他甚至都没法知道哪张帘子后面躺着他弟弟。
医生穿着白大褂,戴着帽子和口罩,只能看见他的眼睛。
他的眼神疲惫而淡漠,拿着病历,给林羽说明目前的情况,一系列术语和数据后,他说:“如果这次没发病的话,他的情况还能撑几年没问题,但这次发病,对心脏影响很大,必须尽快做手术,对心脏的先天缺陷进行修补,否则情况会很危险。”
林羽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他眼神木然地看着医生,其实心里已经知道答案,但还是问道:“在咱们医院,能做手术吗?”
那医生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我跟你说实话,设备我们够用,但没有医生敢做这个手术,而且,”这医生的疲惫的眼睛里,流露出可惜,“病人现在这种情况,已经不适合转院了,路上说不定会发生什么意外情况,在救护车上根本没法处理。”
闻言,林羽往后退了一步,差点跌坐在地。
那医生叹了口气道:“病人年纪还这么小,能抢救的话,我们医护也都不想放弃,但现在这种情况,除非有外地专家过来,亲自操刀做这个手术,可时间这么紧张,协调起来还需要时间,哪能说来就来呢。”
……
急诊室的推门吱嘎一声开了,林羽从中走了出来。
门口焦急等待的人一下子都站起身来,凑过去问:“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林羽冲着眼睛红肿的姥姥弯起唇角笑了笑,说:“问题不大,就是还得在医院观察几天,医生说不让我们留这么多人在门外,会吵到他们工作,”他转头看向杨国志,“杨厂长,您方便的话,能帮我送姥姥回家吗?”
杨国志赶紧点头,“没问题,没问题,你放心,我肯定安排得好好的。”
姥姥并不想离开,但林羽坚持要她回去,“小帆船这样子,您不能再病了,回家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保重好身体,就是在帮我了。”
姥姥也只好抹着眼泪离开了。
杨国志让杨力和那个女下属一起把人送回去,自己则还是忧心忡忡地留在医院里。他虽然看起来普普通通,但其实心思相当敏锐,林羽说那话,他一听就知道是在安抚姥姥呢。
所以,等人一走,他就坐到林羽身边,问道:“到底怎么个情况?”
林羽摇摇头,“他们说没人敢做这个手术,除非找外面的专家来,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他的神情一片空茫,喃喃自语似的道:“是我的错,我以为时间还很充足,红阳市医院要办的医学会就在下周,我想着到时候去会上去找国内知名专家,却没想到……,我太过于自信了,是我害了小帆船。”
杨国志在旁边默默听着,刚开始是黯然叹气,听到后来,他却眼前一亮,在林羽还在自责时,他突然兴奋道:“林羽,你听我说,我到你家前联系上韩冬生了,他之前让我帮忙从机场接一批人到红阳,还让我尽量瞒着你,说是那些人是来参加红阳市医……。”
杨国志的话还没说话,突然戛然而止了。
林羽转头看向他,就见他正惊讶地看着走廊另一头。
林羽顺着他的视线,也转头看去。
走廊尽头处,一个高大的穿着黑色风衣的身影,正往这边走来。
他步幅很大,肩膀却不大晃,给人一种干脆利落又沉稳的感觉。
“韩冬生……。”林羽喃喃着叫出他的名字。
韩冬生很快走到了林羽面前,两人在走廊里,一个低头,一个仰头,互相默默对视了几秒。
那之后,两滴泪顺着林羽的眼眶流了下来,他终于再也坚持不住,一下子扑进韩冬生的怀里,哽咽道:“我搞砸了……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韩冬生一只手紧紧揽着他的腰,另一只手不断在他背后安抚地摩挲,他低沉悦耳的嗓音响在林羽的耳畔,像扑灭火焰的涓涓细流,“你已经很努力了,没事了,没事了,剩下的交给我。”
林羽满脸泪痕地抬头看他,“没用了,已经来不及了。”
韩冬生用粗糙的拇指抹去他的眼泪,“来得及,心脏方面的专家,我已经把他带来了。”
林羽怔了一下,往他身后看去。
在两人身后,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正站在那里,戴着眼镜,文质彬彬,长相虽然不算出众,但气质很好。
这人,正是在红阳云鹤酒店大堂里,林羽见到的,和韩冬生走在一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不想把误会留到超过两章,这章就写长一点点了。
第39章 韩冬生的目标
一瞬间, 林羽就明白自己之前误会了韩冬生,但已经没时间多想,话也没时间多说。
韩冬生放开林羽,转身看向身后那人道:“安医生, 就麻烦您了。”
安医生点了点头, “本来说好是过一阵在红阳市医院做这场手术, 现在既然病人的情况已经不能等了, 就越快做越好,我刚才已经和你们区医院的领导通过电话,他们同意我借用这里的手术室开刀。”
“我先进去看看病人情况,如果可以, 尽快进行术前各项检查,争取今晚就进手术室。”
韩冬生和林羽都纷纷道谢, 安医生没再多说。
此时, 急诊里刚才那大夫从里面急匆匆走了出来,他一见安医生就将人往里面请,显然是已经得到了消息。
急诊室的门又关了,走廊里有其他面色焦急的患者家属过来问,“你们在哪请的专家, 能不能给我儿子也看看啊?我可以付介绍费, 要是把我儿救过来, 就算倾家荡产我也愿意啊!”
出乎林羽的预料, 韩冬生对这位病人家属的态度不像以往对外人那般冷淡, 此时他虽然脸上没有笑意, 但态度算得上亲切, 他说:“大嫂, 你儿子是什么病, 我们请的是心脏方面的专家,在先天性心脏病这方面是国内权威,如果你儿子也是心脏方面的问题的话,不需要介绍费,我可以把情况跟安医生说说,至于接不接得看医生自己的决定。”
那大嫂的眼睛一下子暗淡下来,哭着说:“我儿是急性阑尾炎穿孔,他说他肚子疼,我以为他是凉到了,没当回事,还怪他娇气得很,一点疼都受不住,都怪我,都怪我……。”
韩冬生缓缓道:“不是心脏方面的问题,安医生是无能为力的。”
那大嫂抹着眼泪,还是不住道谢,之后,又哭着坐回了塑料长椅。
林羽站在旁边看着他们对话,看着韩冬生望向那哭着走开的大嫂的神情,在这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更加了解这个人了。
他在为没法帮到这个儿子生命垂危的母亲,而感到遗憾和不忍。
尽管他的神情和态度看起来并不明显。
一只相对纤细的手轻轻握住了韩冬生的手腕,他回过神来,转头看了过来。
林羽拉着他走到塑料长椅上坐下,杨国志在旁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抹了把秃脑门上的汗,说:“你们都还饿着肚子呢吧,我出去买点吃的,今晚估计得通宵了,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才抗造!”
杨国志风风火火地出去了,走廊里这一小块区域里,顿时只剩下了林羽和韩冬生。
两人都不是喜欢在外人面前感情外露的人,刚才那一个拥抱,已经是彼此的极限了。
林羽的手已经被韩冬生反手握在了手心里,他侧头打量着对方的脸色。
在见到韩冬生那一刻,就像是绷紧的弦骤然断了,所有累积的情绪达到了顶点,哭过之后,虽然小帆船的情况还是不明朗,但林羽的心里已经轻松了一些。
更何况,韩冬生带来的不只是精神上的支持,还有出乎他意料的最需要的希望。
雪中送炭,不外乎如此。
直到现在,林羽的大脑才算是清醒的,五感也彻底恢复,刚像是半步踏入了地狱,现在才回到人间。
林羽从不是自怨自艾的人,也不会耽于过去的错误,久久地耿耿于怀。
小帆船这次发病给了他一记重击,并且现在的情况也还很糟糕,但此时,他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镇定和理智,嘴角轻抿,目光清明,为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做好了准备。
韩冬生看着他的目光,虽然还担忧,但也随之放松了一些,透出温暖的底蕴。
林羽迎着他这样的眼神,嘴唇动了动,低声道:“我早该想到的,红阳市医院根本不具备举办全国性医学专家会的号召力,这个专家会还偏偏是先心病方面的。”
他慢慢分析着,“这个会,是你在背后推动的,甚至,很大可能就是你资助的。”
韩冬生的眸子专注地看着他,没开口确认,却也没反驳。
林羽问:“为什么?当时,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为什么要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你甚至一直瞒着我,就算我们结婚了,你也不打算让我知道,当初你到底为我做了什么,为什么?”
韩冬生笑了笑,说:“我资助这个会,确实是有私心想帮助你,但并不是仅仅为了你。”
他移开目光,看向急诊室上表示正在抢救中的红灯,思绪像是飘到了远方,“我第一次来红旗区时,那是三四年前了,在那之前,我有意投资矿泉水厂,聘请了一些专家到全国各地比较有名的矿泉水储量丰富的地方考察,经过长达几个月的筛选,他们给我提交的报告里,一共汇集了十几个地点,并且将优劣处都一一列明。”
“当中,最不起眼的,就是红旗区。”
林羽眉毛微动,听到对方继续道:“红旗区的矿泉水储量虽然丰富,但在所有地点名单中,只是在中游,地点虽然靠海,有利于海运和发展海外市场,但无论是三年前,还是现在,这个港口还很年轻,每年的吞吐量连中等都达不到,各种相应的配套也远远称不上完善。”
“那你为什么会最终选择这里?”林羽问,他当然知道红旗区未来会发展到多么发达和繁荣的程度,但韩冬生是不知道的,所以,他为什么会从那么多地点中,选择了一个条件中等,甚至有些偏下的红旗区呢。
韩冬生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勘探只是第一步,那些专家并不懂怎么经营一座厂子,那需要的不仅是先天优越的地理条件,更需要适配的人文条件。”
“在得到这份报告后,我抽时间陆陆续续亲自走访了这十几个地点,对当地的投资环境进行了了解,从中筛选出来三个地点,红旗区是其一。”
林羽点头表示赞同和了解,韩冬生的做事风格和他有一点相似,说不上事必躬亲,但对投资都相当谨慎,在必要的事情上绝不会含糊和懈怠。
这跟拥有资产的多少无关,这是刻在骨子里的务实和勤奋。
韩冬生看了他一眼,接着道:“让我最终决定在红旗区建厂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一个是我去了所有选址地的当地政府,区政府的招商政策可以看出是有野心做成大事的,他们的办事风格也符合我的喜好。”
“当时,接待我的是郑区长,那会他还是区里的秘书,不是现在的职位,看起来也比现在年轻些。我记得,当天我离开时,他把我送了很远,在路上,他告诉我,大学毕业时,他有更好的选择,但之所以回到红旗区,是因为,他在那时就看到了红旗区的发展潜力,这里的落后只是暂时的,凭借这里优越的条件,和适当的政策引导、全区人民的共同努力,这里迟早会变得大为不同,他对此充满信心。”
林羽看见韩冬生突然笑了一下,转头看向他,说:“他是个很有说服力的人,当时他说这话时的表情,我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双眼明亮,很有煽动性,也确实让我对他产生了初步的信任。”
“第二个原因,则是我在笔架山查看现场时,遇到的一件小事。”韩冬生目光再一次空茫起来,似乎陷入了回忆,“笔架山山脚有座孤零零的简陋的小房子,住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那附近没有其他居民,常年都只有他自己在那里生活。”
林羽露出疑惑的神色,轻声问道:“他为什么不搬到山下村子里住呢?”
韩冬生摇了摇头,“他不能搬下去,这座小屋不仅是他的家,也是他赖以生存的活计。”
“什么意思?”林羽继续问道。
韩冬生回答:“因为,这座他自己盖的小屋里,正是地下矿泉水的出口,他在这里安装了水管和抽水设备,只要拧开水龙头,出来的就是地下的天然矿泉水。”
林羽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他靠卖水赚钱?”
韩冬生又一次摇了摇头,“下面村子的村民来接水,他是不收钱的,但是从村子到山脚的山路难走,再加上偶尔刮风下雨或是下雪,路上泥泞不堪,会更难走,所以村民们虽然喜欢用这里的水,但因为嫌麻烦,来的人并不多,每次有人来,老人也都很客气地让进屋里,带的桶啊瓶子啊都接满也可以。”
“我明白了,他是靠运水赚钱。”林羽眉头松了开来道。
韩冬生转头,冲他赞赏地笑笑,“你很聪明,说得没错,他和山下几个村子达成了协议,每周定时用推车运水下山,水是免费的,但劳力是收费的,他就是靠这些钱维持生活。”
“因为他不阻止其他不想花钱的人过来接水,反而很热情的接待,赚的又都是辛苦钱,所以,几个村子的人也不眼红,都愿意他赚这个钱。”
“我去那天,正赶上他推车下山,在半途歇口气,他见我不是本地人,就找我攀谈,知道我的目的以后,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韩冬生问。
林羽唇角抿了抿,思考着道:“矿泉水厂一旦立项后,政府必然要对笔架山的情况进行考察和清理,他那座房子是违建,面临的是拆除的命运,而且,为了运输方便,矿泉水厂一定要修路,那么,山下的村民要上山,就会容易得多,也不会太受天气的影响,自然也不再需要花钱让这老人运送。”他侧头看着韩冬生,“这个老人将失去赖以生存的活计,面临困境。”
韩冬生点了点头,“这次,你又说对了,所以,当我得知他的营生,并且说出来意后,这位老人的反应,让我感到了震撼。”
他的双眸露出感慨之色,“他得知我的目的后,低着头皱着眉沉思了一会,我明显能看出他的愁苦和无奈,但他那双苍老无神的眼睛很快就明亮了起来,他对我说‘红旗区是个好地方,政府也是为民办事的好政府,当地人大都是踏实肯干的,之所以现在都穷,是因为以前好多都是渔民,现在鱼越来越不好打了,为了生态政府也有限制,打渔吃不饱肚子了,别的也不会干,就穷下来了。’”
“他又说,这笔架山下的水水质特别好,矿物质也丰富,他这么多年喝过来的,敢拿性命担保绝对是好水,他说让我别去其他地方看了,就在这里投资建厂吧。”
林羽露出意外的神色,韩冬生看着他道:“我当时也很疑惑,就问他,我在这里建厂了,你以后怎么办?”
那老人说:“这是我老家,我一辈子没出过红阳市,死也要死在这里,我的老婆孩子没得早,就剩我老头一个,这个活我干不了了,总还有其他的活能赚点钱吃口饭,总归不至于饿死。你别看我这样子,这些事我都懂,你这厂子要是建成了,得找不少人进厂上班吧,这就能养活不少人家了,而且你这水弄好了得往下运吧,那不得找车找司机运嘛,还有水做出来你得往出卖啊,那不得有人给你宣传给你往出卖啊。”
“还有,万一你要是干大了,人家听说你在这赚大钱了,那其他有钱的不也得往这跑,拼了命地往红旗区投资啊,那到时候我们这里的人哪还有苦日子可过,说不定到时候都能大彩电大冰箱的往回买,搞不好连那个什么大哥大都能人手一个!”
林羽的脸上神色一点点变化,从疑惑到惊讶,又到动容。
韩冬生轻轻吁了一口气,“那次和他聊过之后,我就产生了一个想法。”
“是什么?”林羽问。
韩冬生的双眸很亮,他回答:“我想,也许,我真的可以成为红旗区未来发展的其中一个契机,给这座曾经的小渔村带来向好的变化,让这里的家庭都能买得起彩电、冰箱、洗衣机,让这里的人们可以生活得健康、富裕、幸福,让勤劳终有收获,让付出必有回报!”
久久的,林羽都没能发出声音,他只是这么直勾勾地看着韩冬生,目光里的东西复杂到无法用言语形容,让人只觉得从中透出的光芒,能穿透人的心脏。
谁也不知道,就在此刻,林羽坐在急诊室门口简陋的塑料椅子上,心跳得如同胡乱敲鼓,咚咚地失了规律。
韩冬生看着他,笑着感叹道:“这番话,我是第一次对人说,希望不会让你觉得我过于自负。”
林羽摇头,“我知道你为什么选择在这时候,跟我说这些话,”他看了一眼仍然紧闭着房门的抢救室,“你在努力转移我的注意力,不希望我因为小帆船暂时的情况不明而焦虑担忧。”
韩冬生轻轻叹了口气,“看来我失败了。”
林羽又一次摇头,“不,你没有失败,我确实感觉好多了,”他漂亮的眼睛还是看着韩冬生,轻声道,“谢谢你……,”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冬生。”
韩冬生一时间怔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目光如温水一样,笼罩在林羽的周身,他喃喃似的道,“小羽。”
林羽嘴唇动了动,又叫了一声,“冬生。”
两人就这么彼此看着,有什么东西好像不一样了,有什么事情好像正在无声无息地发生。
林羽的眼睫颤了颤,低了一下头,再抬头时,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就在这时,呼啦一声,急诊室的门开了。
已经穿上白大褂的安医生走了出来,病历本被他夹在腋下,他手里拿着厚厚一沓单子,冲林羽道:“林帆家属过来,手术计划在今晚八点进行,我给你们讲讲可能的手术风险,然后你需要签字。”
作者有话要说:
夫夫双双为理想奋斗!
第40章 相伴
这个晚上的时间过得特别慢。
手术时间定下来以后, 晚上七点多钟,小帆船被从急诊室转移到了楼上手术室。
转运床被推出来时,林羽看见弟弟已经醒了,漆黑的眼珠正四处看寻找着什么。
林羽忙跟上去, 小帆船已经插管了, 现在没法说话, 他只是费力地伸手, 跟哥哥比了个表示胜利的耶。
护士一边推床一边喊:“上电梯只能跟一位家属,其他家属从普通电梯上去,到楼上也只能在门外等,都别着急!”
韩冬生在林羽肩膀后面轻轻推了一下, “你跟着上去,我从另一边走。”
整个过程进行得特别迅速, 就像是电影倍速快放一样, 等小帆船被推进手术室大门,那两扇大门紧紧关闭的时候,林羽站在门外,感觉他和弟弟之间的最后一丝联系,都被切断了似的。
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他的手腕, 林羽转头去看, 韩冬生呼吸微微急促, 不远处的楼梯口铁门刚刚合上, 还在跟着惯性来回晃。
韩冬生捏了捏他的手腕, 解释道:“电梯等的时间太久, 我怕等不及, 就从楼梯上来了。”
这里是十楼, 而急诊在一层。
林羽眼睫颤了颤, 听见韩冬生轻叹了一口气说:“别怕,我陪着你。”
……
这场手术足足进行了八个多小时,无论对于病人、病人家属,还是进行手术的医生,都是一场艰苦又严酷的考验。
林羽说不清在这个过程里又签署了多少份告知单,也记不住多少次心情从谷底走向平缓,又几乎降到深渊,然后再次又爬上来
一晚过后,所有人的面色都很憔悴,连坚持没走的杨国志饱满的秃脑门都看起来干瘪了几分。
将近凌晨四点时,穿着手术服的安医生出来了,他手上盖着无菌布,离得远远地和家属说话:“林帆手术很成功,他年纪还小,预后估计会很好,现在正在缝合,很快就能出来,你们家属按护士要求准备个人用品,他今晚在监护室观察,明天看情况能不能转病房。”
林羽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整个人差点身体一软,栽倒在地。
韩冬生及时抱住了他,扶着他坐回椅子。
杨国志高兴地一抹脑门,感慨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孩子以后肯定错不了!”
又过了大概四十分钟,小帆船终于被推了出来,林羽没怎么看清楚呢,人就被送到了楼下监护室。
这里家属不能探视,林羽本来想自己一个人留下看着,但韩冬生执意要陪他,夫夫两就都留下了。
杨国志也总算放下心来,叫杨力来接自己,回家补觉去了。
小帆船在监护室待的时间,比预计得要多一天。
因为医生或护士可能根据治疗情况,调整用药之类的,而需要和家属随时沟通,所以监护室外必须留人。
林羽连一分钟都不想离开这里,韩冬生也并不强迫他,只是尽自己所能,让他能不至于太过劳累。
这两天里,手术之后才得到消息的二姨和宋建军来过好几次,杨国志也抽空过来看看,顺便给他们带饭和生活用品。
孙福禄他们几个也趁饭店歇业时来过一次。
家里老邻居也顺路过来瞅过。
韩冬生厂子里的几个部门负责人不知道在哪听说的,也拎着东西过来看过。
人们来来去去的,始终不变的是守在监护室门外的夫夫两。
这么多年来,包括上一世,包括今生,林羽从没依赖过任何人。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有个可以和他互相扶持的人,到底有多好。
结婚这段时间以来,林羽第一次有了种踏实的感觉。
从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之后,小帆船的状态很好,只是脸色格外苍白,身上本来就瘦,这下子更瘦了,不过这在之后都能慢慢补回来。
林羽和韩冬生开始轮流在医院看护,红阳的医学会开始了,韩冬生作为资助者,也去露了个面。
紧接着腾跃矿泉水厂正式投产,韩冬生忙得几乎脚打后脑勺,但也每天都要去医院一趟。
姥姥和二姨也偶尔在他们忙不过来时,过来换班。
林羽在这几天匆匆去了一趟温岭村,他做了自我介绍,那村长知道了他的身份,就频频叹气,说:“这邱三驴家里还有个老太太,都七八十了,身体不怎么好,林老板就发发慈悲,去跟警察说说,放他出来吧。”
“还有那几个跟着他一起闹事的,也都知道教训了,以后再不敢胡闹了,你就放过他们吧。”
林羽态度很客气,但说出的话并不客气:“刘村长,您这话说的不对,不是我放不放过他们,他们犯法了,是国家的法律不放过他们。“
刘村长满脸的褶子一僵,讷讷地说不出话了。
林羽没打算跟他闹僵,神情里刻意带了几分苦恼,道:“这次我的损失很大,不管从哪的道理讲,他们都该赔偿我全部的损失,毕竟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次我对他们宽容了,以后别人看我好欺负,都来温泉山庄又闹又砸,这生意还怎么做呢?”
刘村长“嗨呀”一声,狠狠地叹了一口气,“这事我知道是他们不对,确实是对不住你,可就算是砸锅卖铁,这钱他们也赔不起啊,真的倾家荡产了,这些人家还有老婆孩子还有老人,以后可怎么生活呢!”
林羽没说话,他沉默地看着这位村长,眼神里透着估量和犹豫。
刘村长见这是有商量的余地,急忙一拍大腿,道:“这样,我保证我们温岭村的人,绝对不会再去温泉山庄找麻烦,不仅我们村,这附近的几个村子,我都能说上话,以后他们也绝对不敢乱来,要是谁找你麻烦,或者找温泉山庄麻烦,我带人出面给你解决!”
林羽眉头微皱,还是没吭声。
这刘村长咬了咬牙,说:“咱们村子和温岭山紧挨着,以后来往肯定少不了,以后你这边有啥需要帮忙的,只要村子里能做到的,都帮!”
林羽这才缓缓吐了口气,道:“我现在就有一件事,想跟刘村长您商量一下。”
刘村长意外道:“什么事?”
林羽说:“我来之前打听过,在温岭山上有泉神的传说?”
刘村长点头,“我们这附近的几个村子,都有祭拜泉神的传统,每年腊八都要给泉神上供,有的人家里还摆了泉神像,平时也祭拜。”
林羽想了想,盯着他,问道:“以后,泉神的贡品我都负责了,在温岭山顶,我还可以建一座泉神庙和泉神像,条件是,以后泉神的拜祭活动,由温泉山庄来办怎么样?”
……
林羽回医院的时候,已经下午四五点钟了。
今天天气不错,中午那会阳光透亮,路边栽种的杏树已经开始长花苞了。
路走多了,身上有点热,林羽把外套脱下来挽在手臂上,露出身上的白衬衫和西裤,进了医院住院部。
乘坐电梯上楼,五层的走廊上偶尔有医护或者家属扶着病人经过,能听到电视广告的声音,还有某间病房病人的咳嗽声。
尽管空气里仍然是那种医院特有的味道,但林羽的心境已大不相同。
手术过后,小帆船恢复得非常快,每天情况都比前一天有明显的好转。
安医生在开完医学会后,已经离开了红阳市,后续的工作都交给了区医院的医生走之前嘱咐三个月后给他打电话,去他所在的首都医院复查。
如果恢复情况好的话,复查一到两年后,确定没有问题,小帆船就完全可以过上一个正常孩子的生活了。
住院部的医生通知过林羽,再观察两天,没有异常的话,他们就可以接小帆船回家慢慢休养了。
林羽穿过走廊,走到五层尽头右侧的一个病房外,病房的门半开着,电视里放的是动画片《聪明的一休》,可爱的光头小和尚正侧躺着,半闭着眼睛说:“休息,休息一下。”
小帆船倚靠在床头,看动画片看得目不转睛。
二姨林小敏正弯腰倒热水,准备晾温了给他喝。
出乎林羽意料的,韩冬生也在,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对方的一点点侧脸。
他平日里站姿挺拔,走路的时候肩膀也不会乱晃,此时坐在床边,只是一个没有靠背的板凳上,仍然坐姿端正,背脊很直。
常年的锻炼,让他的肩膀宽阔,肌肉线条是那种恰到好处不夸张的好看。
此时,他的注意力都在手里的苹果和水果刀上,动作娴熟,果皮垂下很长都没有断。
窗外的逐渐西沉的阳光斜照进来,在他周身形成一圈几乎看不清的淡淡的光晕。
林羽已经发现,韩冬生是一个很喜欢照顾人,和善于照顾人的人,在韩家,他是儿子,也是哥哥,现在,他是丈夫,也是小帆船的韩哥哥。
不论什么角色,他都尽心尽力,甘之如饴地做到最好。
在这一刻,看着这个强健宽阔的背影,林羽轻轻呼吸了一口气,觉得这些天来的疲惫和脆弱,好像一下子都消失不见了。
相反,一种安心与温柔的情绪,从他心底渐渐蔓延开来。
病房里,正在削苹果的人似乎心有所感,突然回头望了过来。
微微一怔后,韩冬生放下苹果,转身走了过来,在逆光中,林羽看见他对自己笑了笑,道:“都忙完了?”
林羽点了点头。
韩冬生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继而,他往前一步,在林羽耳边低声道:“你现在这样子,和你在区政府撞到我那次很像。”
林羽的眉头动了动,抬眼望着他,听见他笑吟吟道:“那天我就在想,这年轻人长得真好,他要是非要嫁给我,那我就一辈子都好好待他。”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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