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矶山代掌门造化仙尊闭关五个月后终于出关,修为突破了化神期,并且亲口将亲传弟子逐出师门。
这消息如同御了剑,幻化身影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仙门十八派,大家纷纷赞叹造化仙尊不愧是天纵奇才,加上终于看清了恶人的真面目,今后魔族恐怕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
于是一个个带着云矶山的土特产,都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的门派,似乎这半年来发生的一切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放下。
最关键的还是因为,林千枕这边一出关,魔族原本守在各大门派的人也撤走了,他们跑的不要太快,连打了一半的弟子都可惜地扔下没继续揍了。
林千枕魔族克星的名号也响亮起来,造化仙尊俨然成为仙门中第一人。
不过此刻的造化仙尊束好了披散的发,薄唇淡得几乎没有颜色,坐在高处看不清楚情绪,静静地听着各峰长老汇报门派内的事情。
一切似乎和以往差不多,但大家却觉得出关后的林千枕有些什么不同,最明显的就是额间多了一条白色的抹额,因为他们都依稀记得,代掌门是不爱装饰的。
“......云影草作为特产礼物送出去了66份给各大门派,如今门内所剩不多,今年炼制丹药的材料减少,仙尊看是否要缩减弟子份例。”
“减。”
“今年八十岁以上未筑基的弟子名单已经统计出来了,其中有两位等不到代掌门出关已经入了土,其余人是否送还故乡安置还请代掌门示下。”
“可。”
“禀报代掌门,近半年来我们云矶山两条主灵脉已经枯竭,其余各峰灵脉只剩三条,如何分配还需代掌门示下。”
“师父的不能动,剩余两条分置造化峰和主峰,安排弟子移动居所集中到两峰上。”
“禀代掌门......”
云矶山的事情说多不多,说少也繁琐,加上累积了小半年的事情,很多人不等到林千枕出关根本不能做主去办。
于是一整个大厅的人陆陆续续说了大半天,茶喝干了三盏还没结束,正说到门中弟子减少建议重新招收弟子,一阵飓风冲开大殿沉重的铜门,蓝衣女子风一样地冲到了林千枕的座前。
“师兄!!!!!!”
门外听去,倒像在灵前恸哭,女子声线中特有的尖锐让林千枕忍不住抬手扶额。
“那个孽障在哪儿!我砍了他!!!!”燕言言纤细的手臂撑起一把两米来长的宽刀,更显得她身板单薄玲珑,只是言行上和这刀极其相衬,“谢惟安这个畜生,他——”
话还没说完,嘴巴却紧紧闭在一起无法开口了,只能发出“呜呜”的愤怒声音。
“正在议事。”林千枕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是似乎比之前多了丝生机般,眼底也亮了些。
燕言言气结,长刀在手中消失,鼓着腮帮子坐到林千枕下首的位置上。
代掌门的师妹,掌门的独生女儿,即便在庄严的大殿中吵闹也无人敢管,只是看到燕言言被禁言的模样,几个小弟子忍不住弯了唇角。
燕言言更生气了。
议事继续,忽略一直上蹿下跳的师妹,整个云矶山在这半年中和往常一样,持续走着下坡路。灵气不接,魔气却逐年旺盛,天地三界早就乱了套,曾经千百个宏大的仙门如今只剩寥寥十八个,并且还在逐渐减少。
弟子们无法成功筑基踏入修仙道路,寿命只有短短百年,上山八十载也只比人间生活健康一些,依旧要在修炼之余劳作耕种才能得以饱腹,更多人选择回到亲人身边安稳度过一生,断了修仙的梦。
云矶山曾经山门前无遮拦,后建石门高达八十丈,耸入云间,山中奇石嶙峋,故开山者名此山云矶。
八十丈的石门由灵力支撑,灵脉灌注而千万年不落不缩,原本是护山大阵,待到强敌来犯时候操控落下可以护住整个云矶山,再以灵力抬起即可。可如今却抬眼就能看见石门的本体,宽大厚重若断龙石,掌控着云矶山出入口的位置,也如同一把悬在众人头上的闸刀,灵力彻底消散的那日,便是云矶永远封山之时。
“山门下落了一寸八厘,降落的速度更快了......”司空愉咳嗽两声,身为主事长老的他脸上皱纹比以前多了,半年前也是个翩翩少年,灵气的匮乏让他修为不断倒退,加上近段时间的操心劳累,苦涩的笑容让他更显苍老,“如此下去,最多不过十年......”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
十年之后,再无云矶山了。
百年前仙门惶恐不安地想要解决灵气匮乏的问题,后来发现这并非人力可以阻止,便歇了心思,逐渐接受现实,相互之间多了几分惺惺相惜,门派之间反而祥和了不少。若不是这次谢惟安的横空出世导致魔族气焰大涨,恐怕其他门派也难得往云矶山走一趟——毕竟都已经自顾不暇了。
当然他们也捞足了好处,得到林千枕突破化神的消息如同吃了定心丸,又拿了云矶山独有的云影草,可以炼制提升修为的丹药,即便能炼出一颗来,也够一个弟子突破筑基,或者增加结丹几率了。
林千枕沉思中,旁边的燕言言又开始“呜呜呜”地叫。
他抬手解了师妹的禁言术。
“谢惟安——呜呜呜!!!!”
还没开封彻底的嘴巴又被封住,燕言言这才反应过来自家师兄并不愿意现在听见这个名字,于是乖乖地眨巴大眼睛表示自己绝不提“谢惟安”三个字,这才得到嘴巴的自由。
“我,我是真的有事情要说,很重要的事情,师兄你给我留半分面子吧...”后面一句话燕言言压低了声音,当着这么多小辈被教训总是要红了老脸的,想到要说的事情才正色起来,“师兄闭关的这段时间,我们派去山下几个村落城镇历练的弟子失踪了七个,重伤昏迷了三个,还有一个昨天找到了......半截身体。”
林千枕神色一变:“一共多少人下山?”
“.....这就是全部了,共十一个人下山,都遭到了不明袭击,若不是听说师兄出关了,我恐怕还在千里之外的武都城处理此事。”燕言言说道,“回来之时我已经通知凌云他们赶过去帮忙调查,师兄看要不要亲自处理这件事?”
她言语之间带着些许紧张和担忧,林千枕与她共修多年,一眼就看出燕言言还有什么话没说,此事绝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几乎这近百年来都没发生过此等恶劣的事情,加上师妹一进来提及到了谢惟安,这件事和魔族脱不开关系。
“跟我入阁内细说。”
一句话终止了今日的繁琐,步入到另一个诡谲的事件中,林千枕总认为自己的情绪飞在空中往下俯瞰,自己的面上尽是茫然和冷漠。
他还能为云矶山做什么?他的指尖触碰到额头的缎带,像是被烫到一样挪开,他从“空中”看到自己孤寂又不知所措地坐在高高的椅子上,随着仙门的沉浮下落,又好像看到谢惟安这个变数伸手扯开抹额,强硬地触碰那个他留下的印记,终究是永远纠葛不清了。
回过神来,林千枕已经坐在熟悉的茶桌前,燕言言正担忧地看着他。
“师兄......你告诉我,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谢——那个畜生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你一百年前把他从雪地里捡回来,尽心尽力地教导他成人,把自己的资源分给他修炼,如今居然让魔族捡了便宜......你就不生气吗?!”燕言言说着自己生起气来,她性格本来就是和外表毫不相关的暴躁,一拍桌子,“要是我,我一定亲手宰了这孽畜!”
林千枕一句话浇灭了她的愤怒:“他已大乘三层。”
燕言言感觉到手掌一阵疼痛,张着嘴想骂又不知道该怎么骂。
大乘?
她默默地动用生锈的脑子,机械地计算自己和对方的境界差别,练气——筑基——结丹——元婴,好了她就到这里,然后是合体——化神,师兄才突破的境界,接下来才是大乘九层,这谢惟安修炼短短百年,竟然能越过自己的师父去?!
燕言言的嘴巴合不上了,她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半年前这小子不过堪堪结丹!
林千枕垂眸:“天生魔种,一日觉醒,有什么不可能?”他终于开口说了一长串话,“灵气匮乏百年,我天生妖骨不受影响,但手里资源有限,你认为什么样的人才会被丹药灵脉堆砌到这个境界?你又以为为何魔族尊他为主?”
“还有言言,你刚刚是不是想说,除了我们云矶山的人以外,其余门派下山历练的弟子也都出事了?”
燕言言呆呆地点头:“师兄聪明。大部分人都是失踪,死掉的弟子尸体都只找到半截......而且都是昨日才找到......”她的脑子不明白林千枕说话为什么突然从谢惟安身上转到了弟子失踪的案件。
“昨日谢惟安回魔族了。”林千枕端起冰冷的茶水,沾湿了唇边,“明日我们去武都城,想必不会再有此事发生了。”
“这,这是为何?”燕言言有些不明白。
林千枕难得在唇边泛起一点点笑意,眼底的迷茫散去了不少:“言言啊,我知道我还能做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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