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知吟正准备吃药的手止在半空,冷流再次顺着耳廓蔓延全身。
他是怎么知道的?
那天她宁愿被胃疼折磨也不愿吃下苏祁尧给她的东西,她以为当时苏祁尧的注意力没在她身上,她能隐藏得很好。
结果现在又被他不着痕迹戳穿,如同看戏子那般看着她演。
任由她胡思乱想,苏祁尧面不改色,回头看向张助,张助示意后提前离开会议室,顺道将门关上。
看着他的离开,留下又只有她跟苏祁尧在的空间,乔知吟内心揣揣不安。
止疼药没敢吃,小腹疼痛一阵接一阵,还有股强烈的反胃感作祟,她只能咬着唇死死撑住,双眸布上好几道红血丝。
苏祁尧注视着她好片刻,眉目深沉又似乎泛着点无奈。
忽而出声:“我还没有制毒药的本事,苏太太大可不必这么看待我。”
未等乔知吟抽出思绪理清他这话的意思,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消失片刻的张助返回,手上还多了杯冒着热气的水。
张助挂着礼貌的笑容,将水杯放在乔知吟面前:“乔小姐,药片生咽容易卡住,就着水吞下去比较好。”
——张助离开只是为了给她倒杯水。
瞬间的担忧不攻自破,乔知吟本想道谢,但在苏祁尧面前又说不出口。
苏祁尧也再懒得与她周旋,默不作声转身带着张助离开,还给乔知吟一个轻松的环境。
冷空气还没能完全散去,夹杂着淡淡的乌木沉香味,空间是安静的,只有那杯水漂浮着的热气在半空,与冷意抗衡。
乔知吟已经没理由怀疑苏祁尧的动机。
正如他所说,他不会制毒药,所做的一切更像是他的示好。其实她也比任何人都要明白,苏祁尧不会伤害她。
掌心的那颗药俨然半融化在她冒出的汗中,她重新拿了一颗吞入腹,温热的水顺着喉道一路往下,暖和了整个胃。
她还没走出会议室,拖着疲惫的身子缓慢收拾文件,目光再次落在桌上止疼药时稍顿,才后知后觉。
苏祁尧为什么会随身携带止疼药?
她对苏祁尧的了解并不多,自然没能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
但这事与她没什么关系,她更不愿多想,感受到疼痛感消失了些后才起身往外走。
-
室外又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张助撑了把纯黑尼龙伞,踏着泥垢路面将苏祁尧送至车内。
车并不急着开,张助侧头看向演播厅那栋建筑,隐约可见窗边那人被几个欢脱身影围绕,她也随之放松。
张助出声:“苏总,乔小姐心思细腻,您语气太重的话她很容易胡思乱想。”
苏祁尧手搭在扶手箱上,漆黑的眸微垂:“我哪句话说重了?”
张助试图找到委婉的说法,“您哪句话都不轻。”
“……”
是苏祁尧交代过的,让张助时刻提醒他的行为,既然他有做得不妥的地方,张助也便直说。
思忖之后,他多加一句解释:“乔小姐身体不太舒服,更需要待她温柔些。”
苏祁尧眼前浮现乔知吟那张苍白又惊慌失措的脸,心思略烦。
每次见他都是这副样子,让他怎么能有好脾气?
但烦归烦。
目光无意间扫向上次聚会过后随手放车内的糖果,沉默片晌,最后还是示意张助拿去给乔知吟。
乔知吟拿到糖果的时候正跟小黛在一起,小黛正表达着自己对苏祁尧的那种向往又不敢接近的情感,而且不止是她,整个电视台内好多人都有这样的想法。
乔知吟始终未发表言论,直到一个实习生把包装精致的糖果盒递给她,只说是门口有人让她转交。
她打开一看,里边还有巧克力,恰好足够补充她经期所需要的能量。
“谁送的啊?”小黛好奇问实习生。
实习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一位男士。”
“不会是胡锋吧?我刚才看他冒着雨火急火燎跑出去,还奇怪他要去干什么呢。”小黛一脸坏笑,“没想到他还挺会的。”
看着手边的东西,乔知吟有些疑虑,但确实除了胡峰之外她想不出第二个可能送她糖果的男性。
在周遭一阵揶揄声中,她只怕自己耽误了胡峰,偏偏又很难打消他的心思。
-
彩排持续一整日,忙到晚餐都没时间吃,在这种时候,止疼药与那不知来历的糖果便成了乔知吟的续命神器。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对这种糖果的味道印象深刻,几乎成了自己的最爱。
可惜盒子内的糖太少,再加上几人分着吃,没多久便吃完,让这个味道只能停留在回忆里。
结束工作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玩得好的几人约着出去吃个宵夜,由乔知吟请客。
由于明日休息,再加上结束了第一个阶段的工作任务,尽管劳累整日但每个人的兴致还是很浓,一到宵夜店又忍不住点了酒准备再玩一场。
小黛挑衅似的看向胡峰:“你脸上的淤青还没好呢,这回应该不打算喝酒了吧?”
“瞧不起谁呢。”胡峰不甘示弱,“我不仅要喝,这次我才不可能会喝醉。”
胡峰原本不是喜欢喝酒的人,最近倒是喝得挺频繁,不用想也知道是心里有事。
而后一喝酒,又全抖出来了。
于是在漫长的一段时间内,所有人都瞅着他死盯着乔知吟,不断问东问西。
“知吟姐,你扪心自问,真的对我没有一点点感觉吗?”
“……没有。”
“为什么?我难道有那么差吗?”
“不是,你挺好的。”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
胡峰喝着酒,接着诉苦:“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呢?反正你单身我也单身,那你至少让我追一追你,好让我死得其所些。”
乔知吟想强调自己结了婚的事。
结果胡峰来了句:“别跟我说你已经结婚了。”
她就没话说了。
“从来没听说过你结婚的消息,你没戒指,没发过朋友圈,也从来没有看你跟谁相处过。”胡峰的话继续,“还有,怎么没见过你那位所谓的丈夫到公司接过你?”
其实是有的。
刚结婚那会,苏祁尧好几次到他们公司楼下等她,他也不说,就一直等,等到她出现,绕道走了,他才离开。
她也不知道他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她不会主动上车,他仿佛也知道她的抗拒,没有强迫她,直到一段时间后他也就放弃等她的念头了。
“我再问你,他对你好吗,会不会照顾你?在你难受的时候有没有陪在你身边?”
“……”
如果按照这个标准来的话,其实苏祁尧还行。
他并非不会照顾她。
胡峰醉醺醺的,这一堆问题他也没想得到回答,抬起迷茫的眼睛看向乔知吟。
又问:“我有那么差劲吗?你看我问了这么多,而你甚至都没有对我好奇的事情。”
乔知吟看着他,于心不忍,也才顺着他想听到的答案回答:“还是有的。”
胡峰眼睛一亮:“什么事情?”
乔知吟扯出一个假笑:“你下午送的糖果的什么牌子的?挺好吃的。”
“……”胡峰的笑容瞬间消失,彻底明白自己在乔知吟心中的位置,难过的同时也不忘回答,“什么糖果?”
乔知吟顿了顿:“不是你送的?”
“什么?”胡峰莫名其妙。
“糖果呀,有人送给知吟姐的,我看你下午出去过,还以为是你送的。”小黛嗅到了瓜的味道。
“我是想出去买点药的,不过找了一圈没看到商店,我就回来了。”胡峰失落垂下头,“我懂了,原来是我的竞争对手太强大。”
乔知吟无心听他们对话,失神思考。
不是胡峰送的,那在那个时间点,有可能送给她这些东西的人似乎只剩下苏祁尧。
兴许是方才胡峰的话让她回忆起苏祁尧一些待她还算不上差的片段,在当下的第一反应她竟然愿意相信那是苏祁尧给的。
“不提这些了!玩点刺激的。”小黛见气氛不对,赶紧将话题岔开,“就真心话大冒险,来吧。”
几人一拍即合,这是他们百玩不腻的游戏,玩法也简单,就拿一个酒瓶子旋转,瓶口对着谁就是谁。
起初几个问题还算拘谨,后面开始套些八卦,每次总能问出点有意思的。
几个来回后,瓶口对准一人,提出来的问题是说出最近一个心动的人的名字,而对方的回答令气氛达到顶峰:“是苏总。”
没有预料到的答案,乔知吟下意识手抖,怔怔看向对方。
有人问她:“哪个苏总?”
“就是我们的赞助商,哎呀就是下午偶然见到一眼,那时候真的有心动的感觉啦,不过也就瞬间的事,我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
仅仅是这么提到苏祁尧,那女生已然红着脸,想将话题岔开,但无论在什么时候苏祁尧都能瞬间成为话题焦点。
小黛追问:“你不觉得他很可怕吗?”
对方答:“我肯定是不敢接近他的,但是他真的很有魅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叫什么来着,禁欲感。”
她似乎也醉得不浅,又见大家都是熟人,什么都敢往外说:“就是突然很想跟他有接触,看看他迷情意乱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这话引来一阵起哄声,还有人揶揄什么,乔知吟始终没吱声,低头喝着闷酒。
她原本已经淡忘了的,突然被这么一提才记起来,苏祁尧也有待她非常温柔的时候。
他知道她喜欢什么,知道怎样能让她兴奋,所以每次都会抱着她,亲吻她的耳垂、下颚、锁骨,在她的耳侧喊着“吟吟”,全力照顾好她。
那个时候的他没了锋芒,没了那股阴翳,与现在的他截然不同。
“知吟姐?”小黛的手在乔知吟面前晃了晃。
乔知吟收起那些回忆:“什么?”
“轮到你了。”小黛示意桌上正面对着她的瓶口,“说一下你做过最疯狂的事。”
疯狂的事么——
其实有很多。
在下雨天,在初雪,在浴室,在车内,在氤氲烛火中。
都挺疯狂的。
追溯到根源,那应该是。
“跟一个,不喜欢的人。”她顿了顿,没能把那个措辞诚实说出来,“接了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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