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知吟从小到大都很喜欢吃甜食,在她心里,甜食能够治愈万物,是枯燥苦闷生活中的动力。
家里凭空出现的那些糖果她在观察了几日之后终是没忍住,抓了一把藏在身上,又送到卧室内、放在公司里,日夜分着吃。
这段时间工作恢复忙碌,几乎每日都要加班到凌晨,但除了工作之外乔知吟每日还会抽出时间同严嘉玥闲聊,聊天内容包括八卦、吐槽、分享等等什么都有可能出现的闺蜜对话。
一天严嘉玥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出来聚一聚,再带上亦筱姐。】
乔知吟:【怎么了?】
严嘉玥:【没什么,你离开之后我快无聊死了,得找个地方发泄。】
三人约在周末见面,之前乔知吟还住在严嘉玥家的时候,乔亦筱没少在周末过去找她们,后来乔亦筱工作忙起来见面次数就少了,如今乔知吟回到苏祁尧这边快一个月了,乔亦筱估计还不知道这个消息。
乔知吟也没告诉她,她知道乔亦筱一直对她与苏祁尧的这段婚姻抱有愧疚,不想给她压力。
放下手机时乔知吟还在加班,起身为自己倒了杯咖啡,回来后才发现整个部门内几乎无人离开。
但正在工作中的人也不多,特别是小黛,此刻正跟好几人凑在玻璃门前,好奇往隔壁办公室望。
乔知吟睨了他们一眼,跟着走过去,“看什么呢?”
小黛无心回答,倒是挟着笑意问了句:“你们说苏氏是不是快倒闭了?”
听见这个名字,乔知吟还是下意识一咯噔,顺着撩起眼睑看过去,可见一个人影落在磨砂玻璃上,轮廓模糊,分辨不出影子的主人,不过乔知吟大概能猜到。
最近苏祁尧往他们公司跑的次数越来越频繁,隔三岔五能见到他,听说是苏氏与电视台还建立起了其他什么合作,所以他们才往来得这么密切。
“第一次见总裁亲自谈工作的,这种事一般不都交给员工完成吗?而且这都几点了。”旁边有人应和小黛的话。
另一人打趣:“难不成真的快倒闭了,连个员工都请不起?”
讨论间那头的门被推开,台长的脸出现在视野中,小黛几人同时往下蹲藏起来,乔知吟没有做同样的动作,被抓了个现行。
在台长身后,苏祁尧单手有意无意整理衣着缓慢出现,一身欧式西服让焦点汇聚在肩部,饱满优雅笔挺。
在这瞬间,乔知吟脑海里闪过那天小黛他们说过的一个词:禁欲感。
这样的人,单看外表确实很着迷,但穿过这扇玻璃后情绪又将变了味。
台长没有发现她,苏祁尧也仅瞥了她一眼后离开,没有其他接触。
底下小黛拉了拉乔知吟的袖子:“台长他们走了没有?”
“走了。”乔知吟端起咖啡抿了抿,抓住苏祁尧最后消失在拐角的那个身影。
印象中,除了初次见面之外,她每次见到的他都是精心打扮过典雅的模样,他甚至连衣服的褶子都格外注意。
可他好像本不是个会在意外表的人。
“再这样下去,我甚至要怀疑我们公司是不是藏了苏总的小情人,才会吸引他天天往这儿跑。”
“这话不兴说,他的妻子估计正在家等他呢。”
小黛与几人说笑推搡着回到工位,在返回过程中时不时往回看,直到确定真的没了人影时才死心。
等到乔知吟完成手头上的工作准备下班是三个小时后,此刻时间过了零点,办公室内仅剩她一个人,她揉着发酸的腰部,才关了灯离开。
凌晨的写字楼悄然无声,四处的灯都已经关闭,平时人满为患的电梯间此时空无一人,连等待都不需要。
下了楼,才发现室外下着大雨,乔知吟站在雨棚下,在准备打车时动作便止住,因为她陡然瞥见马路对面的一辆车。
熟悉的迈巴赫,熟悉的车牌号,与她生日同一天,0610.
时间仿佛回到刚结婚不久的那段时光,苏祁尧时常会在她公司楼下等她,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没想到还能再现这个场景。
驾驶座的门推开,张助出现在那,隔着一条马路看向乔知吟,意思很明显,邀请她上车。
乔知吟脚步迟疑,并没立刻上前。
她有不上车的权利,她若想直接转身走,苏祁尧也不会阻止她。就像之前她总会用这种方式来诉说自己对这段婚姻的不满,但如今她的这份坚持已经没什么意义。
确认路口没车,她撑起伞快步走过去,张助已经替她开好后座的门,恭恭敬敬为她服务。
雨势没有减弱的意思,拍打着硬实车顶,在车窗上形成一道道斜着的水流,独属于夜晚的光影都汇聚在波纹中。
乔知吟始终把注意力留在这,任由车内再静默,但视野内还是喧嚣的。
很快是一阵对话声填充这刻的尴尬:“苏总,因为推迟了三个小时,餐厅那边已经打烊,需要换一家餐厅么?”
轿车进入隧道,窗外只剩下黑暗,无雨也无光。
乔知吟虽仍注视窗外,但也不难听出张助这话有意在告诉她,苏祁尧等了她三个小时。
“不用。”苏祁尧声色如常,“回家。”
可能恰好乔知吟晚饭没吃,饿到没什么力气,如今听到餐厅两个字,下意识甚至以为这是苏祁尧为她安排的。
不过他的回答又否定了她这个想法,确定自己自作多情。
偏偏下句又听见苏祁尧的声音:“安排几个人送点宵夜去颂苑。”
“……”
乔知吟垂下眸,沉默不语。
出了隧道后光线骤亮,刺眼到让乔知吟下意识皱眉,半眯着眸眼调整片刻。
目光忽然落在正前方婆娑身影上,那是一位老人,正站在雨中艰难弯腰拾起掉落满地的橘子。
此时大暴雨,街道行人不多步伐匆忙,而老人非但没有遮挡工具,反倒冒着雨脚步蹒跚,乔知吟眼睁睁看着,直到轿车擦过她,溅起无数水花,部分落至老人身上。
她赶忙出声:“停车。”
刹车盘与片摩擦生成尖锐声音冲破半空,与雨声融合在一块,乔知吟迅速抓住雨伞推门下车,往老人方向小跑过去。
她见不得这种事,城市繁华,小人物愁苦,生活已经够不易了,偏还摊上暴雨天与掉落的橘子。
将老人扶起,把伞递给她:“奶奶您先撑着,我帮您捡。”
在雨中老人说了句什么话她并没能听清楚,只是在偶尔的回眸时瞥见老人那双沧桑的眼眸里感动与无助的泪光,以及急着替她撑伞,又惦记着地上橘子的矛盾。
乔知吟身上几乎湿透,她也没怎么在意,匆忙拾起一颗颗橘子递给老人,见马路边上也有不少,她又急于跑过去。
忽而一股清冷的乌木沉香味袭来,头顶上的雨似乎停了,她错愕回眸,发现苏祁尧正站在自己身后,替她撑着把纯黑伞。
她低头道了声谢,来不及多想,只匆忙想回去将手上的橘子放下。
手臂忽而被拉住,是苏祁尧制止了她的行为。
紧接着,他单手替她撑着伞,身子下弯踏入雨中,修长手臂捞到最后剩下的三颗橘子,真皮牛津鞋踩入泥水中,订制袖口浸湿一大片,黑与水迹挂在他那骨节分明的掌上。
再次直起身时,他已经替她捡起最后的三颗橘子,使她不用再跑一趟。
“走吧。”苏祁尧出声,沉香味随之扩散,这本是乔知吟最讨厌的味道,在此时竟还显得出奇好闻。
将所有橘子全放回到老人车上,老人不停道谢,在她离开前,乔知吟注意到她被冻到发抖的身子,又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披在她身上。
雨势还在持续,没了外套的冷意入侵,乔知吟站在苏祁尧的伞下,目送老人渐行渐远。
再次回神时,她才发现苏祁尧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
含着柔,多了波澜,又隐了些她也没读懂的情绪。
乔知吟很快错开对视,脏兮兮的手随意收拾自己混乱的头发,她已经能猜到自己有多狼狈。
但苏祁尧到现在还没有要回车内的意思,他看着她,示意手头上的伞:“拿着。”
还是命令的语气,乔知吟莫名其妙,却没有半点拒绝的空间。
沉重木制伞的重力全都压在她掌心,没等她拿稳,陡然感觉背后一暖。
撩起眼睑时发现苏祁尧脱下了他的外套,替她披上。
——这是前所未有的动作。
在她心里,苏祁尧始终是个矜傲到骨子里的男人,他从来不需要自己打伞,每次出现都是衣冠楚楚模样,更不会做出乐于助人的事情。
此时,他将唯一的暖意留给她,声线还是淡如水:“把自己弄成这样,值得么?”
仿佛还是在暗讽她因为陌生人而如此狼狈,但他也似乎忽略了自己此时好不到哪去。
没等到回应,苏祁尧又接过伞,撑着乔知吟回到车内,张助立刻递过来两条毛毯,轻微擦拭过后才舒服很多。
两人无言,恢复陌生淡然的相处模式,似乎方才的温情只是霎那的错觉。
窗外的光影还在摇晃,只是视野模糊,思绪难以集中。
不得不承认,很多事情在不经意间发生了变化。
-
回到家的第一时刻,乔知吟先去冲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狼狈,热意也让她身体舒服很多。
再回想起苏祁尧的外套,上边也脏了一大片,她决定先送去干洗,再还给苏祁尧。
但之前疏忽了,如今近距离闻到他衣服上的味道,才发现原来他身上不只有乌木香水味。
还夹杂着药味,以及隐隐出现的消毒水味道,类似常年呆在医院从而沾上的气息。
卧室门忽然被敲响,乔知吟走过去推开门,苏祁尧就站在她面前。
他们之间的对话永远简单:“吃饭?”
乔知吟没拒绝,点点头,顺着他的脚步走过去,但过程心不在焉盯着地面。
苏祁尧安排张助送过来的宵夜已经放置在餐桌上,没有其他油腻的食物,而是暖胃的粥。
仿佛早就猜到了,在一天劳累过后的她就只想吃点热气腾腾的东西。
久违的在同张桌子上吃饭,两人心境都泛着波澜,但还是无言。
乔知吟随便找了个话题:“你的衣服脏了,等我送去洗干净之后再还给你。”
“嗯。”苏祁尧慢条斯理喝着粥,眸光未抬。
“晚上的事情,谢谢你。”乔知吟声音并不高。
“嗯。”
还是同个音,不过明显没有方才那么冷漠。
乔知吟埋头,又说了句:“还有糖果的事也谢谢你。”
这回并没有得到回应,但又在氛围回归寂静的时候,被一声轻松笑声取而代之。
乔知吟惊诧捕捉到苏祁尧唇边微弱的弧度。
他竟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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