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茵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不一会脸颊就哭的通红,仿佛是憋了很久,想要一下子把心里的压力、难受、抗拒、委屈都倾泄出来。
沈墨起初并没有走过去安慰她,而是双眸凝视着她红红的眼角,眉梢渐渐地蹙起,这才六月,她就已经压力这么大了,等到十一月又该怎么办。
沈墨有点后悔提出请邬正林吃饭了,要不然谢茵就不会知道这件事,也不用承受那么大的压力。
谢茵哭了好一会,身子都摇摇欲坠,沈墨才起身扶过她的肩。
谢茵正在气头上,扭开身子,不要沈墨碰,赌着气呢。
沈墨的手指擦过她的下巴,温热的泪水让沈墨的心脏紧缩了下。
他也不想谢茵哭,可有时候哭出来,会好受许多。
“我怎么过分了?”沈墨揉了揉谢茵的脑后。
谢茵本来哭的差不多了,沈墨一直不说话,她也哭不了多久,可沈墨一开口,她又委屈了起来,呜咽着控诉,“你只知道让我学习,你不关心我的情绪,我压力好大啊,我心里好烦,我不想学习了,我不想考研了。”
“听起来确实很严重,我实在是太过分了,”沈墨点了点头,伸手抹了抹谢茵脸上的眼泪,哄着说,“这样吧,既然你不想复习,我们就不复习了,你不想考研,我们就不考研了,别哭了,你要怎么样我都答应你,去他的期末考试,去他的考研,我们茵宝不考了。”
哭的差不多就行了,不能一直哭,要不然对她身体也不好。
沈墨看似顺着谢茵的话语,反倒让谢茵因为吃惊平静了下来,眼里含泪看着沈墨,好像在辨别沈墨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原本以为沈墨会像刚才那样劝她再坚持一下,不要前功尽弃,这样她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反驳沈墨,闹大这件事,她就不用考研了。
可现在沈墨什么都顺着她,根本就不用反驳,也不用据理力争,就这么轻松的达成了目标,她心里却并没有那种得偿所愿的满足,还觉得不对劲,剧情不该是这样发展的啊。
谢茵吸了吸鼻尖,嗓音带着一些哭过后的沙哑,“你说真的吗?真的不让我考研了吗?”
沈墨把茶几上的水杯端起,递到谢茵嘴边,“真的,你不考就不考了,别哭,喝点水。”
谢茵哭完嗓子是有点不舒服,咕噜咕噜喝掉半杯水,不哭了,可纤长的眼睫上还挂着泪水,看起来好不可怜,又扭捏的说,“我都学了这么久了,那么厚一本的专业书我都看完了,不考不是浪费吗?”
“没事,学到了就是自己的,不算浪费,你看你学的这么辛苦,继续学不是更难受。”沈墨说的一本正经,神色淡然。
谢茵皱着眉头看他,总觉得沈墨在开玩笑,可是他看起来又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可是、可是你不是给我订了老师,你都交钱了,不考就浪费了好多钱。”
“那点钱算什么,没关系,只要你开心,浪费再多钱都无所谓。”说着沈墨弯腰用遥控器打开了电视,“不哭了,继续看电视,既然不考研了,这张试卷就不要它了,扔了吧。”
沈墨打开了垃圾桶,把试卷随便折了两下,扔进了垃圾桶里。
谢茵看着他的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傻眼了,沈墨来真的吗?他今天这么好说话吗?居然连她的考研卷都扔掉了,是真的不打算再让她考研了吗?
沈墨的语气听起来很认真,并没有任何赌气的成分在,“我去给你切西瓜,不哭了,看电视吧。”
垃圾桶平常是在茶几下面的,可沈墨把垃圾桶拉了出来,也没再把它踢回去,就这么摆在茶几旁,转身进了厨房去切西瓜。
厨房的门被关上,客厅只有综艺的声音在响,谢茵的耳朵和脑袋都嗡嗡嗡的响,呆呆的立在沙发边,不知道该做什么。
她本来准备好了很多很多话反驳沈墨,想告诉沈墨自己有多想放弃考研,放弃考研有多好,考研有多辛苦,放弃考研是明智的,想说服沈墨答应她。
她不仅仅是想用这些话说服沈墨,同时也是在说服自己,心理暗示自己,放弃考研。
可是现在沈墨不用她说服就答应了,可她怎么办?她还没有说服自己啊。
真的要放弃考研吗?
放弃几个月的准备,放弃成为邬老师开山大弟子,放弃和室友们并肩作战吗?
谢茵茫然的站在客厅里,灵魂好似飘荡在空中,她的灵魂并没有看见自己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喜悦。
这几天她不是一直想说不考研了吗?不是一直想放弃吗?为什么现在沈墨都答应了放弃,可她反倒犹豫不决了呢?
谢茵咽了口口水,低眸看着垃圾桶,里面有一份沈墨给她买的考研真题卷,上一份,她才考了七十多分。
可是她要怎么和邬老师说呢?怎么和室友们说呢?
他们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懦夫,会不会对自己露出失望的神色。
说好要一起奋战到最后的,她却先当了逃兵。
谢茵双手攥起了拳头,雪白的贝齿咬着粉唇,细微的刺痛感从唇齿间蔓延。
她忽然弯腰打开垃圾桶,从里面捡起了那份被沈墨揉皱的真题卷,可打开一看,发现根本就不是全新的真题卷,而是她上一次考过的那张真题卷,在鲜红的七十三分旁,沈墨笔力遒劲的写着一句话——真的想放弃吗?
谢茵的眼泪瞬间盈满了眼眶,泪眼朦胧,模糊了熟悉的字迹。
这时,沈墨从厨房出来,将一盘子切好的西瓜放在茶几上,走到谢茵面前,狭长的黑眸注视着她,问了同样的话,“茵茵,真的想放弃吗?”
谢茵望着沈墨饱含鼓励的眸子,当即摇头,扑进了沈墨的怀里,哭着说,“不想,沈墨,我不想放弃。”
“我只是压力太大了,我觉得有点累,其实我不想放弃的,我更不想和你离婚,我说的是气话。”
她怎么会甘心放弃呢,那是她的梦想啊。
放弃并不是张嘴说了就算数的,还得心里放得下,可她放不下。
无论是沈墨还是考研,她都放不下。
沈墨抱紧了谢茵,揉着她的脑袋安慰,“乖,我知道你说的是气话,我们茵宝才不会这么容易放弃呢。”
沈墨:“别急,把心里的压力哭出来就好,刚才说的气话我就当没听见,我们茵茵还是一心想考研的,不会放弃。”
谢茵埋头在沈墨坏里,小声的诉说着这些天的委屈,“我怕我考不上,我才考那么一点点的分数,马上又要期末考试了,我还怕我拿不到奖学金。”
“如果我考不上怎么办啊,我花了那么多的心思,我就总想着是不是要及时止损,干脆放弃。”
沈墨安静的听着谢茵的倾诉,等她说完才亲了亲她的发顶,“我懂,你的难受我明白,考研这个过程是漫长而痛苦的,但茵茵,学习这件事不能用及时止损来说,因为你学到了,就是你的。”
“你不是很喜欢摄影吗,现在学的摄影知识,丰富了你的见识,对你有利无害,即便没有考上,对你来说也不是损失,你以后手握相机的时候,心里有了知识,就有了底气,和别的同好交流起来,也不会露怯。”
“茵茵,人生很多事情都可以用及时止损来形容,唯独学习,是开卷有益,多学一点,就让人生的厚度增长一分,所以我一开始就让你多学习,现在人们的娱乐生活多种多样,可我始终觉得读书是无法被替代的。”
谢茵紧紧地抱着沈墨劲瘦的腰,靠在他怀里,沈墨嗓音柔和,将她原本焦躁的心绪渐渐地抚平了,感受着沈墨因为说话而震动的胸腔,还有胸膛之下沉稳且有力量的心跳声,谢茵像是吃了一剂定心丸。
沈墨察觉到了谢茵的变化,轻笑了下,用下颌蹭着她的额头,“别那么紧张,也别吓自己,就当是在为摄影爱好汲取知识,等以后你再参加摄影大赛,能更加的游刃有余,至于奖学金,能拿到就拿,拿不到也没事,考研看的是成绩,校级奖学金的用处也不大。”
沈墨说了这么长一串的话,谢茵一直没开口,沈墨也没要谢茵的回应,而是拍了拍她的肩,“吃西瓜吧,切开的西瓜放久了不好吃。”
谢茵缓缓地松开了抱住沈墨的手,不掉眼泪了,只是眼眶还是通红一片。
沈墨接过她手里那张被捏皱的试卷,打算扔了,谢茵却伸手拦了下,“别扔,我想留着。”
沈墨挑了下眉梢。
谢茵展开试卷,声音很轻却也坚定,“这是我的起点,我想看看我的终点在哪。”
沈墨勾唇浅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好,留着。”
沈墨又进了厨房,谢茵把电视给关了,哭过一场,心里舒服了很多,脑袋也清明了不少,前路又更加明亮了。
她后知后觉,刚才沈墨好像是故意引她哭的,要不然沈墨拿着的真题卷不会是她做过的那张卷子。
谢茵抿了抿唇,她飘荡的灵魂,彻底安定了下来。
有沈墨陪着,掉眼泪也是甜的。
“刚才晚饭没吃多少,吃碗银耳莲子羹,”沈墨端着两个碗出来,还有一碗是刚才谢茵没有喝的鱼头汤,“鱼汤还想喝吗?”
“我喝。”谢茵坐到沙发上,端起鱼汤,小口的喝了起来,随着微热的鱼汤入腹,四肢百骸也回温。
沈墨偏头看着她乖乖地喝完一整碗鱼汤,接过她的碗,递过水杯,“喝口水漱漱口再吃甜的。”
谢茵依言照做,银耳炖的很软烂,莲子也是入口即化,糯糯的,“吃饭之前炖的吗?”
沈墨吃了一块西瓜,随着吞咽的动作,喉结微滚,“嗯,看你这两天没什么精神,吃点甜的东西缓解一下。”
谢茵一口一口的吃完银耳羹,看着空了的碗里,她粉唇蠕动,想说什么,却被沈墨抢了先,“别说道歉的话,你不是早就道过歉了,我们之间用不着那么生份,气话说过就忘了,别总惦记着,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沈墨都这样说了,谢茵便没再说那个话题,彼此的心意都明白。
她点了点头,“心情好多了,我想去泡个热水澡。”
“走吧,洗完澡早点睡。”沈墨握着谢茵的手一起上楼,还顺带端上了那碟子西瓜。
进浴室放好热水,沈墨加了几滴舒缓心情的精油,把西瓜放在谢茵触手可及的置物架上,“西瓜吃不完待会我吃,别吃撑了。”
谢茵:“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沈墨并没有久留,这个时候,需要给谢茵一点空间。
谢茵褪去衣物,坐进了浴缸,水偏热一点,但整个人浸泡在水里很舒服。
发泄出来,身上轻松了很多,可又忍不住懊恼刚才对沈墨发脾气,沈墨包容她太多了,谢茵感觉自己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不过转念谢茵就想,还不清也好,那就一辈子纠缠着吧。
无以为报,那就多爱他一点,要最爱他。
睡了一个饱觉,次日谢茵又满血复活,投入到复习当中去。
宋薇还说她怎么精神一直都这么好,太能坚持了。
对此谢茵轻轻一笑,她发疯的样子,恐怕也只有沈墨最清楚了。
三门考试结束,谢茵出考场的时候就感觉肩膀上的担子卸下来了,这是她大学最后的三场期末考试了,大四只需要写论文,不做考试安排。
教学楼下,沈墨打着一把遮阳伞,递过来一杯加冰的杨枝甘露,“考的怎么样?”
谢茵莞尔,吸了一口奶茶,才满足道,“还不错,和上个学期考完之后的感觉差不多。”
沈墨低低的笑,接过她手里提着的包,“这么有信心,某人考试之前还哭鼻子。”
谢茵挽着沈墨的胳膊,不满的嘟嘟唇,“沈先生,不许翻旧账笑话我。”
“行,我们家茵宝说了算,回去给你做海鲜大餐,我保险柜里的东西,你随便挑一个。”沈墨将伞往谢茵那边倾斜,挡住炽热的阳光。
谢茵笑嘻嘻道:“那我要挑贵的,你可不能反悔啊。”
七月初的西城,热的似蒸笼,树梢上蝉鸣阵阵,震耳欲聋,却不能抵挡两人的浓情蜜意,手挽着手一起回家。
回到家,沈墨要去厨房忙碌,谢茵迫不及待想去开他的保险柜,早就想知道他保险柜里有些什么东西了。
“密码是你的生日,挑好就下来吃饭。”沈墨去学校接她之前就让阿姨处理好了食材,炒起来方便。
谢茵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脚步迅捷的进了书房,开了沈墨的保险箱,不,应该说是保险柜。
他的保险柜是暗门,不仔细看还找不到开锁的地方,占据了半面墙,里面好多宝贝,金子宝石都有,谢茵也不贪心,挑了一个□□鸳鸯。
正要关上柜门,余光忽然注意到下方的抽屉里露出一角白色的纸张,应该是放的时候没有放好,被抽屉夹住了。
谢茵有点强迫症,没看见就算了,要是看见,她就想摆正。
她放下□□鸳鸯,拉开那个没上锁的抽屉,伸手抚平那张白纸,手指晃动间,她有些敏感的注意到了一个词。
她把抽屉全部拉开,看见抽屉最上方摆着一份文件。
按理来说,谢茵不该偷看沈墨的文件,可是文件上明晃晃的几个大字——遗产继承协议书,让谢茵下意识的翻开了。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