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与朱棣被气到双双吐血,却不是喊太医的时候。
本集影像尚未结束,他们必须撑下去。想要先惩治罪魁祸首宣泄怒火,但又找不到喊打喊杀的对象。
此时,朱元璋与朱棣都冒出了相同的念头。
怎么就没一个人在土木堡之变杀了王振与朱祁镇,不让他们祸害大明而另选新帝呢!
朱瞻基不会只有朱祁镇一个儿子吧?
就算朱祁镇是独子,也能从藩王之中过继儿子继位。
不过,两人皆知这只能是狂怒后的暴论,他们都不会如此天真,清楚这种方案的可实行性极低。
尽管只听咕咕讲了土木堡之变相关内容,没有获知更多英宗时期朝堂势力分布细节,但可以看出宦官王振掌权后一时无人争锋。
文官也好,武将也罢,没有出现权臣与王振抗衡。
弑杀王振与皇帝,将此设计为两人互斗而死的结果。又在瓦剌大军压境之际,当机立断拥立新君。
绝大多数朝臣都做不出来这种惊天之举。
在土木堡之变没有发生前,大军众人的怨怼之气没有达到姐姐,岂会做出形同谋反之事。
不成功就要被灭九族。
等到惊变发生,明军被瓦剌奇袭时,再谈后悔却已经晚了。
隔着一面水镜,是隔着遥不可及的时空,那个大明已经发生的历史无法更改。
水镜的出现是一种示警。
让人时刻不敢忘后世之痛,保证这个世界不会重蹈覆辙。
如此想着,朱元璋与朱棣的心情更加不好了,完全没有被自我安慰到,更加心如刀割的疼。
朱祁镇将亲征视作儿戏,是崽卖爷田心不疼。大明不是他一拳一腿打出来的,哪能知道立国之难,治国艰辛。
皇帝被俘,世上最有名就是靖康之变。
后世史书,恐怕要把土木堡之变与靖康之难相提并论了,大明因此也有了洗不去的污点。
朱元璋与朱棣一言不发盯着水镜,精神高度紧张地看着后续。
已知被俘父子档宋徽宗与宋钦宗引发了北宋覆灭,那么朱祁镇被俘后,大明会踏上相同的悲惨命运吗?
水镜:【让我们看看土木堡之变的后续。此时,大明处在生死存亡的边缘,每一步的选择都关乎亡国与否。
八月十五,土木堡惨败,大明的皇帝被瓦剌方面俘虏,二十多万主力军被坑杀,随行官员死伤惨重。
八月十六,消息在夜晚传回京城,从西长安门入报。
京师戒严,朝臣紧急集合商议怎么办。
皇上被俘,主力军几乎全灭,京师不满十万守军,要怎么对抗来势汹汹的瓦剌军?
首先定基调,朝廷是战或逃?
哦,用文雅一点词汇,是不是要迁都。
这时,有人提议南迁。
礼部尚书胡濙当即否定,他表示永乐帝把皇陵定在北平,就是让后代不再迁都。
兵部侍郎于谦也说,谁谈迁都就要杀了谁,这是动摇军心。如今,应该速速招来勤王兵马,死守京城。
陈循,户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学士,非常赞同于谦的说法。
由此,朝臣们定下了留守北平的基调。
与此同时,后宫之中尚有疑惧。孙太后问太监李永昌怎么说。
李永昌表示,咱们绝不能学南宋。仓廪府库、官员百姓都在北平,怎么能一迁了之重复靖康之难。
这下,孙太后也不再动摇,有了留守的觉悟。由此,外朝与后宫的意见统一了。】
朱元璋与朱棣听到此处,终是能稍稍松一口气,幸而没再重复宋朝的逃亡。
没有逃,这该是一个好的反击战开端吧?
【八月十七,那一边的朱祁镇被也先带着去宣府城叫门了。
京城这一边,所有官员都知道了土木堡之难,很多人恐慌起来。
这天看到了从前线逃回来的残兵。他们血污狼藉,浑身是伤,不知道皇上在哪里。
中午,朝廷准备了一堆金银珠宝与绫罗绸缎,派出了使者去往也先营地,请他归还皇上车驾。
八月十八,皇太后孙氏下令召见百官,命朱祁钰监国。
可能有人问为什么是孙太后下令,因为宣宗朱瞻基留下遗诏,其中有一条“凡国家重务,皆上白皇太后、皇后,然后施行。”
其中的皇太后,指的是朱瞻基的母亲张氏,即英宗朝的太皇太后张氏,她在正统七年去世了。
其中的皇后就是朱祁镇的母亲孙氏,而今的孙太后了。
由此可见,孙太后有着一定干政权力。
对比太皇太后张氏活着时没有王振宦官专权,孙太后在对朱祁镇的约束上远不如前者。
话说回来,八月十八的群臣会议发生了什么?
那番场景被记录在《否泰录》中。
其撰写者刘定之历经四朝,宣宗十年的进士,见证了四位皇帝朱瞻基、朱祁镇、朱祁钰、朱见深。
他写:“十八日,皇太后召百官入集阙下,命郕王权总万几。于午门南面见百官,始启事奉令施行,众皆谓行且即真矣。
数日内外汹汹不自保。已而,皇太后诏天下,立皇子见深为皇太子。”
这段话值得挖一挖细节,颇有意思。
我们已经知道,朱祁镇在出征前把一众大臣的建议都否决了。他没有立太子,当时只说让朱祁钰留守京城。
因此,孙太后命朱祁钰来监国没有任何毛病。
妙就妙在“众皆谓行且即真矣”。
臣子们都认同朱祁钰监国,并且让他“即真”。
啥是“即真”,就是从摄政或监国状态转而做真皇帝。
朱祁镇被俘,容易让人联想到雪乡二圣。
宋徽宗被俘虏后给赵构去过一封亲笔信。其中写“可便即真,来救父母”,也就是让他登基的诏书。
此处,我们不谈宋徽宗有没有写过这封信,但这封即真之诏的内容是被记载于史册。
无独有偶,早在《汉书·王莽传》中也有这个词。
其中说:“莽既灭翟义,自谓威德日盛,获天人助,遂谋即真之事矣……御王冠,即真天子位。”
“即真”就是登基的意思了。
话说回来。
十五日朱祁镇被俘,十八日有朝臣就提出了让朱祁钰继位的想法。
孤证不立,同一件事也出现在了当朝大臣陈循的《芳洲文集续编》,记录了一些大臣是提出了这个想法,但也有人不认同。1
对此,孙太后在当天有一道赦令,这里必须放原文,才能不去曲解。
《明英宗实录》:“皇太后敕郕王祁钰:迩者虏寇犯边,皇帝率六军亲征,已尝敕尔朝百官。今尚未班师,国家庶务不可久旷,命尔暂总百官理其事。
尔尚夙夜秪勤,以率中外,毋怠其政,毋忽其众,钦哉。又敕文武群臣,凡合行大小事务,悉启王听令而行,毋致违怠。”
全文一字不提朱祁镇被俘。
当然,对此也可以理解。
这会大家都知道土木堡之变了,皇太后不去提儿子的丑事。
尽管我们知道,当时的明朝臣子也都知道,所谓的“今尚未班师”,是永远不可能等不到大军回来的那天了。二十多万军兵都被朱祁镇与王振坑死在了土木堡。
这段文字里未提新帝之事。
不久之后,八月二十日,孙太后叫太监金英传旨,立朱祁镇的庶长子朱见深为太子,着内阁开始商议。
留守北平的基调定了,太子也定了,监国的朱祁钰也定了。
接下去就是一系列人事调动,是为全面对敌,又何尝没有一番对空悬帝位的斗争。
大臣们不可能做皇帝,但是能选择自己支持谁。是被俘的朱祁镇?是监国的朱祁钰?或是只有两岁太子朱见深?
之所以会发生这番矛盾,说到底还是因为镇与钰不是亲兄弟。
问题根源回到了朱瞻基身上。如今的孙太后,不是宣宗的原配嫡妻。
朱瞻基的原配妻子胡善祥,是朱棣在永乐十五年给孙子选的皇太孙妃。
然后,大明朝的第一位废后在宣德三年出现了。
胡善祥做错了什么吗?
她没有。素来有贤名,但无过被废。
借口是要找的,朱瞻基说胡善祥只生了两个女儿,没有儿子,身体不好恐怕生不出儿子了。
当时,胡皇后26岁,朱瞻基30岁,完全可以再生育。
回头来看,胡善祥比朱瞻基多活了八年。
哪有什么身体不好。如果不是被废之后的心情苦闷,她必定还能活得更长一些。
借口就是借口。
同年,朱瞻基扶正了贵妃孙氏。
说起孙氏,她的父亲孙忠与朱高炽的岳母都是永城人。
这就有了孙氏年少被带入宫养育的契机。
孙氏被朱高炽的妻子张氏(即后来的太皇太后张氏)抚养过几年。
永乐十五年,选皇太孙妃。朱棣定下胡善祥为太孙妃,而孙氏只能作为太孙嫔。
朱瞻基继位后,宣德元年,孙氏立刻被升为贵妃。
按照明朝的规矩,皇后有册有宝,贵妃有册无宝。孙氏却因帝宠获得破格殊荣,宝与册都有了。
宣德二年,孙氏生下朱祁镇。
宣德三年,胡皇后被废,孙氏很快立为继后。
胡善祥被废,只能幽居做了道姑。她被炮灰是因为谁,答案不言而喻。
朱瞻基的母亲张氏活着时颇为照顾胡氏。
朱祁镇继位后,正统七年,太皇太后张氏病逝;很快,胡善祥就一年后也去世。
在对胡氏的葬礼规格上,杨士奇曾经请用皇后礼仪,而被告知宫内的孙太后不同意,最终只用嫔礼下葬胡善祥。
又见「嫔」字。
如今的孙太后最初只是朱瞻基的太孙嫔,胡善祥却从皇后成了一个道姑以嫔礼下葬。
且说朱祁钰,他的生母是吴氏,初为宫女,生子后封为贤妃。
现在我们都知道朱祁镇不堪为帝,恨不得朱祁钰能把叫门老哥暗暗做掉,就不会发生后来的那些事。这可能吗?
万果皆有因。
土木堡之变,何尝不是朱瞻基埋下的因。他废后重立,给了朱祁镇以嫡子继位的正统性,而后来人想要推翻这种正统性很困难。
老朱家这一代的关系非常复杂。如今,孙太后的势力显然颇大。
朱祁钰自幼没有接受过做皇帝的教育。
从前没想过有当皇帝,没有心性、才智、权谋、势力等多方基础,又何谈完全大权在握。
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明朝历史的一些悲剧,在一开始就埋下了不安的种子。
朱祁钰的心性远谈不上坚毅果断,行事更谈不上深沉狠辣,也就无法高瞻远瞩后一击必中。这对他的命运,以及与他命运相连的大臣们造成了重大影响。
回到正统十四年,大明正在面临生死存亡的危机。
在打响京城保卫战之前,有一件事必须做好。不论个人的政治倾向,先确保这一时段大家能齐心协力,那么对于王振的清算势在必行。
王振死了,可朝堂上还有不少他的党羽。
如果不给王振明确定罪,对战瓦剌时突然冒出王振同党搞背刺怎么办?这种事不是不可能发生,而是极可能发生,带路党、背刺党一直存在。
八月二十三,右都御史陈镒带头上奏,要灭王振全族。
细数王振的一系列大罪,说着说着,说到了此次土木堡之变就情绪激动,声泪俱下。
这下点燃了整个火/药/桶。
土木堡之劫,谁能不恨。如今我们回顾历史都血压飙升恨不得把朱祁镇的坟给一把火烧了,但碍于文物保护法与刑法不可能去做。
当时的朝臣们势必也恨,比我们更恨。
陈镒的话直接引爆全场,群臣激愤,几乎都大喊大叫一定要监国的朱祁钰下令议定王振罪行,让天下安心。
朱祁钰哪里见过这种悲狂架势,他被吓住,起身就要离开,说改天再对王振进行议罪。
改天个屁!
朝臣们怎么可能等,又凭什么等。
八月十五,土木堡之变。八月二十三,都过了二十多万将士的头七。今天必须给说法,不然大家就不走了。
朱祁钰就说让锦衣卫指挥使马顺去把王振家给抄了。
马顺?
那怎么行!
群臣更加气愤了。马顺是王振党羽,是该被定罪的同党。他管着锦衣卫,由他去处理王振的问题不就是明摆着什么问题也得不到处理。
金英,替孙太后传旨册封皇太子的太监。往日在人前有几分面子,现在说话让朝臣们退下。
当下没一个人听金英的。
群臣已经在暴怒边缘了,神挡弑神,就要去暴打金英。
金英避得快。
另一边,马顺居然自己主动跳了出来。
他显然没有意识到天已经变了。以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呵斥群臣让众人乖乖退走。
好家伙!这种时候了,你还敢上蹿下跳。
户科给事中王竑暴怒,一拳直接抡上马顺的脑袋,给他一击暴打。一边打一边骂,细数马顺以前与王振种种勾结之事。
这下场面彻底失控。
大臣们一拥而上,群殴马顺。你一拳我一脚,很快就把马顺给打死了。
死了一个马顺,场面没有冷静下来。
这次是官员们群体性的暴怒失控,杀了一个还不够。王振的党羽何止马顺,这就又看向了太监毛贵与王长随,两人也是王振的得力助手。
太监金英反应很快,他与这两个太监不合,立刻把两人踹到了暴动的人群里。
群臣又把毛贵与王长随给群殴致死。
杀了三个人,大臣们都是头发胡子衣服一团乱。
这会怒火终于消除了一些,脑袋恢复理智了,不安也就随之而来。
血溅朝堂,他们杀人了!
没有得到诏令,把三个人给杀了,其中之一是身有官职的锦衣卫指挥使。
这才后知后觉地惶恐。
如此行为,大逆不道。往大了说就是今天敢杀马顺,明天就敢直接杀了朱祁钰。
气氛一度凝固。
朱祁钰已经看傻了。这么凶猛的吗?监国很危险,他起身就离开。
关键时刻,于谦站了出来,果断地拉住了朱祁钰。
不能让郕王离开,必须在第一时间把这场群殴定性,否则事后被追究,大家都会被扣上重罪。更重要的是现在大明的主要敌人是瓦剌,不能再节外生枝。
朝臣们后怕沉默,朱祁钰慌乱不安。
唯有于谦,他坚定且勇敢地站了出来,劝说郕王:“大臣们绝无其他想法,一心都是为了江山社稷。马顺罪有应得,还请郕王不要怪罪。”
于谦的果决与英勇刻在了他的骨子里。不是只在朝堂上敢说,更是在面对千军万马时敢打。很快,在北京保卫战中,他身士卒地体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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