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梅馆命案(十)
王朔一看见她,差点再次呕吐。
回府后才吐,他的反射弧有点长呢!
她将药汤放桌上,道:“喝一点会舒服很多。”
王朔显然有些不放心,问:“这是什么?”
“泻药,你吃吗?”
刚说完,田田看他端起将药喝了,道:“你就不怕真是泻药?”
“反正吐都吐完了,也不怕再泻了。”
这是什么逻辑?就真不怕又吐又拉的吗?田田坐到床上脱掉了鞋,她今天可是真的累坏了。从府外跑回来要准时不被人发现就已经够累的了。什么时候她才能够堂堂正正地出府验尸查案呢?
城主和夫人虽然对她很好,但她不能够保证这种好能好到哪种程度,城主会接受儿媳妇出去抛头露面验尸吗?虽然明阳城的人思想已经够开放的了,但验尸到底是不体面的,不干净的,验尸过程中或许就会带上某些病菌,她不想到时由于个人原因而害了城主一家。
王朔喝了药好受了一些,道:“你与我今天在府外看见的一个人有点像。”
“谁?”田田一个激灵,别不是他发现了什么,她出府当仵作的事被发现了吗?王朔的眼神不是不好吗?
“没……没什么。应该是我看错了。”
“哦。”
“你不想知道我说的那人是谁吗?”
“不想。”
“好吧。想你也没有这个胆子。”
“是是是,我胆子小,从小就胆子小。”这话她自己都不信。从小她的胆子都大得出奇。
看他眼神锐利地走过来,田田问:“你要干什么?”而后便见他是走向桌边吹熄了蜡烛,听见他轻轻地说了声,“田田,该睡了。”
“嗯?”第一次听他叫自己小名,她有些怪别扭的,听见他又说“如果你之后看上了什么人,我会成全你的。”
咦,说得这么温柔好听,乍一听会以为他真为她着想,但细想,他不是一直要与自己和离吗?难不成是觉得与她硬杠和离不成,改打感情牌了。她才不会中计呢,她并不要现在被赶出府。
她顺着他的意愿道:“那么多谢成全。”多一条路子总比把自己的路都堵死了强,她想,自己跟王朔估计怕是真心长不了。这时想起元宵那夜那个一袭白衣捡起自己的簪子递到她手上的画面,那个温润的翩翩公子才是她的菜,她喜欢的人才不是王朔这种花花公子,而是柳晗君这样温柔体贴对他人没有偏见的人。可惜她配不上人家。
算了,不想了,感情上,她估计得是孤家寡人了。
翌日。首府衙门。
大堂外,江诚对田田道:“何仵作,听说你昨夜写了验尸报告让人拿给大人就回去了,你不怕大人问责吗?”
田田尴尬地笑道:“家中有病弱的弟弟要照顾,不得不先回家。”实际是她再不回府,若被府里的嬷嬷发现那才叫麻烦。
“你还有一个弟弟?”
“没错没错。”田田硬着头皮编,“大人英明,应该不会因为这件小事与小人斤斤计较的,况且是我第一个发现尸骨的。”
话音一落,便见陆子昂走出大堂,王雪紧随其后,陆子昂面有愁容,怕是因为这个案件。“案中有案”的提示,就已经知道这个案件不简单,而提示案情的人和凶手不会是同一个人,但两人一定有某种瓜葛,就是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有什么关系。
陆子昂问田田:“小何,忘了问你现在住哪里了,若遇上急事,我好让江诚他们去找你。”
田田是外地人,一开始在报名表填写的住址是个客栈,现在她被录用了,不可能再住客栈。
“如果你没有住处,我可以让江诚在衙门安排一个房间。”
原本包吃包住对她这个外地人来说再好不过,不过她到底是嫁给少君的人,住衙门便不好回城主府了。露馅了就得不偿失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王雪道:“何兄啊,她现在住在我府上。”
“将军府?”
“大人若真有要事找何兄,派人去将军府寻找便好。”
听见住在将军府,江诚等一众衙役都露出艳羡的目光,能够住在将军府,谁还会愿意住在简陋的衙门呢?
陆子昂轻轻淡淡道:“好。”
何田田暗舒了口气,王雪这话不仅解了她的围,也让陆子昂有什么要事就必须去将军府找。去将军府找不就是告诉王雪有命案发生吗?真是两全其美的好计策。
虽然不知道将军与王雪的关系是否就真这么可靠,但王雪会说这话,就应该是有十足的把握的。
高,实在是高明,田田暗暗地对王雪竖了个大拇指。
江诚想起要紧事,道:“大人,刚刚义和堂的季大夫派人来过了,说是知道丹药里放了什么。”
“是什么?”
“季大夫说是水银。水银虽可入药,却在用量上非常需要谨慎,它会损坏人的神经。易挥发,吸入都可能中毒。”
水银用药类似以毒攻毒。
“果然。水银入药虽各有法,极须审谨,有毒故也。[1]”他那夜看见了水银色的液体,已经怀疑是水银,但仅是怀疑,不曾确定。
那夜,梅馆餐室四面通风,由王朔切开的丹药里水银在四个时辰后早已完全挥发殆尽,他们没有受到过多影响。
“竟然拿水银害人。”王朔大大咧咧大步走了进来,“不过水银会让人自尽?”
陆子昂道:“水银可致幻,若出事前,董叔受了某种刺激,又服用了大剂量的水银,人就会一心求死。我当时竟没想到这一层,不过……”
“不过水银这东西不好制作,一般是作为王公贵族死后的防腐剂,如秦始皇做了水银墓,不仅防盗还防腐,一般人没有一定的金银可制不出来。”田田道,她想不出来梅馆有谁能够拿到水银。
“自己制作不出来,但若有某种渠道,毒害一个人的量还是能够拿到的。”王朔道。
田田问:“什么渠道?”
陆子昂与王朔对视道:“鬼市。素闻少君不学无术,对什么事都一窍不通,竟然还会知道鬼市?!”
“唉,打住,鬼市是你说的,可不是我说的。既然你说得这么笃定,如此说来,我们明阳城真有能够做暗地里交易的鬼市,你说我爹知道吗?”
“你……”
“你什么我什么?”
“好了,你们俩别争了,就算真有鬼市的存在,那打击鬼市也该是你俩应尽的责任。”王雪道,“现在是人命关天。我记得董叔吃的丹药平素是杂役严实去拿的,那这个严实半路偷偷换药很容易啊!我觉得这个严实很可疑有没有?”
江诚道:“可是严实腿有残疾,这是戏班的人都知道的,且我听说董叔的这盒药他已经服用了大半个月了。若是严实半路就换了药,董叔吃了的当下应该就有中毒的迹象吧!水银应该不是慢性毒药吧?”
陆子昂给江诚一个赞赏的目光,道:“水银可以是慢性毒药,只要药量得当就可以,但是慢性中毒仍旧会有病理反应,你们看董叔之前有中毒的症状吗?”
众人都摇头。
王雪道:“就那天,董叔临死的那天,我和大人都看见了他在咳嗽,还在抓挠手臂。我们才说了几句话,董叔就开始……”
“有症状了?”田田问。
“如果本官没有猜错,我们去找董叔时,董叔应该才刚吃下含有水银的药。”
“如果不是严实,那就是谁偷偷在前夜进了董叔的房间,然后换了药。”田田猜测。
换药的人就是杀害董叔的真凶。
“走。”陆子昂说完,一行人便往梅馆赶去。
然而,他们花了半天问了馆里的所有人,他们都说并不知道前天夜里有谁进过董叔的房间。
董叔一向喜欢清静,早就下过命令,让府里的杂役和丫鬟都远离他的屋子。所以就算有人真去过董叔的房间,其他人也不会知道,更何况凶手是偷偷换药。其他人自然更加不清楚。
本以为找到了一丝线索,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田田想起之前马跃说的话,道:“会不会是馆里的女眷?”女眷是最常入董叔的房间的,也是最有可能的人。
“女眷可以,男人为何不可以?”陆子昂道。
是啊,男人也可以偷偷潜入房间换药。所以还是馆里的人都有嫌疑。
“不过,你们不觉得这戏班子里有两人很可疑吗?”王雪道。
田田道:“你是说马跃和夏婉纯?”
“对啊,就是他们俩,这梅馆里发生了人命案,其他人都想走,就这两人让其他人都不要走,让他们想想董叔曾经对他们的恩情。要不是官府的人把守着,恐怕梅馆的人早跑完,只剩下这两人了吧!”
想想也真是这么一回事,马跃和夏婉纯在命案发生后似乎淡定得可怕。
“特别是这个夏婉纯,竟然在人死后还能够淡定地在自己房间里练习唱戏。”每次陆子昂和王雪两人去找夏婉纯的时候,夏婉纯都在练习。这么刻苦若不是对唱戏真的热爱,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夏婉纯在冯芷嫣死的时候,就在台上唱戏。”
“夏婉纯是,但马跃当时是在台下的。他们没可能亲手杀死冯芷嫣,不代表不能够有帮手啊?”
“杀人的动机呢?董叔是收养他们,将他们养大的人。”
[1].出自《本草衍义》·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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