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夫君总以为我心有所属 > 第29章 簪子(加更)
    虽然明白了段温的意思,但是王宾还是提醒,“于植就是再‘能耐’,手也伸不到幽州来。”


    段温要是真想把这口锅扣到于植头上,起码得等使团出了幽州地界再动手。


    段温瞥了人一眼,没说话。


    王宾明白了。


    就是明白了才觉得牙疼。


    这位主儿杀人一向不留过夜。


    足够他等上小半个月的耐性,王宾都快想不起来上次有这个待遇的是谁了,总归最后的下场很惨。


    王宾回忆着过往种种,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屏住气退出去。


    他快别在这儿招人眼了,免得这位一个不高兴把他牵连了。


    段温没理危机意识过于强烈的王宾,他把消息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后,将纸张卷着递到一旁的烛火上烧了个干净。


    他当然忍得住。


    毕竟韶娘还不知道呢。


    不知道她一心一意念着的情郎,这会儿正想着怎么利用她。


    这人既然如此做了,他也好趁机让韶娘看看清楚这是个什么东西。


    要不然岂非辜负了这狗畜生的一番“心意”?


    想着,段温禁不住带着些感慨意味地叹息了一声。


    他都说了,这世道上没有一个好人。


    韶娘这样,没有他护着,在外头是要被欺负的。


    再细看看人神情,嘴角边竟是噙着笑的:这不是挺好的么?


    玉簟不知道女郎知不知晓李郎君此刻就在燕城。


    但是瞧着女郎每日照常往工坊去的样子,像是全不知情。


    玉簟也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该紧张。


    女郎不知道此事最好,但是若是万一不慎在外碰到李郎君,就不好收场了。


    可玉簟也不敢出言阻拦。


    女郎一向极聪慧,若是本不知道,反倒因为她的话察觉了什么,那可就弄巧成拙了。


    百般纠结之下,她最后也只能心底祈求李豫快快离开燕城。


    许是因为心底挂念着这事,过往一些未注意的细节又被从记忆里唤起。


    这日瞧着李桃李杏姐妹正清点着女郎陪嫁时带来的首饰,玉簟心头一跳,她想起了自己先前干的一件蠢事——她将李郎君赠女郎的那根银簪子一块带来燕城了。


    李桃先一步注意到了那边僵立的玉簟,忙起身迎,“玉簟姐姐,怎么在这儿?可是有事吩咐?”


    玉簟定了定神,端起了笑走过去,佯作自然道:“也没什么事。倒是你们两个,怎就突然想起清点首饰了?”


    跟在姐姐身后一步的李杏总算有了说话的机会,她探着头开口,“是郎君的吩咐。前些日子,长安传来些新的首饰花样,郎君准备给夫人再打一批头面,只是夫人嫌靡费,便拒了。郎君又道是‘不若把旧的里挑几样不喜欢的融了,这样也费不了什么’,夫人这才同意了。我和姐姐这会儿正清点着呢,一会儿送去给夫人过目。”


    玉簟听完这些话,身侧的手指都跟着颤了颤。


    但是总算还有几分理智,没有在面上露出什么,只是凑到了近前,勉强笑道:“我也一起罢。我对娘子的喜好熟些,正好有些个娘子极喜欢的,便直接拣出去,也不必娘子多费心挑一遍。”


    李桃李杏自然连声道好。


    两人自知自己半路出家的情分比不得玉簟这从小就跟着主子的,平素都以玉簟为主,这会儿亦是如此,对玉簟这提议也没什么好反驳的。


    但是等从头到尾清点完了,玉簟却有些怔神。


    ——没有、没有那根银簪子。


    她脑子里一瞬间想到了许多种可能,没有一种能叫人放下心来的。


    倒是李桃瞧着玉簟的神色不对,忙解释:“有几样郎君已经拿走了,说是先打个样式,让夫人瞧瞧喜不喜欢。我都记下了,玉簟姐姐瞧瞧对不对的上。”


    如今她管着夫人的妆奁,若是被以为是贪墨就不好了。


    李桃说着,已经让妹妹翻找出了那时记下的名录,玉簟果真其中瞧见了那根祥云纹的银簪。


    按照李桃的说法,这簪子已被拿去融了。


    玉簟一时怔然:女郎、她真的放下了?


    放下?


    段温觉得可未必,只是不好开口罢了。


    要她怎么说?


    难不成当着夫君的面承认这簪子是情郎送的?


    韶娘还没有那么傻。


    她只能说成是“喜欢”,又苍白又无力的喜欢。


    段温也喜欢,喜欢她那日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


    对着旁边的铜镜看看,多漂亮啊。


    她偏偏扭着头不看。


    段温哄着人把那张染着潮红的脸转过去,还恶意地扶正了发间的簪子。


    喜欢就多瞧两眼,这次后可就再看不见了。


    漆黑的发间只簪这么一根素白的簪子,发丝散落,黏在汗湿的身体上,本来该同样的黑白对比,这会却泛起了晶莹的粉,当真美不胜收。


    ……


    韶娘总在这种事上总是犯傻,连瞒都不会瞒。


    在满妆奁的金玉中混入这么一根银簪,简直就像珍珠中的鱼目,丑陋粗鄙极了,叫人一眼就能看出违和来。


    韶娘竟也没察觉?


    或许是觉得有心意在,在怎么看都觉得合意。


    可心意可是这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了,什么都换不来,也就是韶娘傻,居然被一根破烂簪子就骗了去。


    他又不是置办不起夫人的首饰,这些破烂的旧物还是莫要留在身边的好。


    段温把玩着手里的银簪,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几次绷紧,却始终克制着指尖的力道,没将这根簪子捏得弯折变形:他还留着这东西有别的用处呢。


    谢韶身边的陪嫁除了玉簟外都是生面孔,李豫废了些功夫才找到了个能传递消息的。


    但信都递出去了,却久久没有等到回应,李豫一时心急如焚。毕竟他随使团而来,能在燕城留的时日不久,若是韶娘那边再没有回音,他就不得不想别的法子了。


    正焦头烂额着呢,那边终于有了回应。


    并无一字答复,却回了一件信物。


    李豫愣愣地看着那枚银簪。


    她竟还随身带着此物?!


    过往种种一一浮现,李豫一时之间竟红了眼眶:韶娘、她怎么如此犯傻啊?


    他愧疚于自己先前那些隐隐的算计,当即原本准备的长信被他弃之一旁,又当场挥毫弄墨、洋洋洒洒写了数页墨字,情至深时、泪已满襟。


    将信交予那人时,他禁不住交代了一句,“同你家娘子说,‘豫,定不负卿’。”


    ……


    第二日便要离开燕城,李豫辗转半晌,终于还是披衣起身。


    小半个时辰后,他避过了巡夜的卫士悄悄来到了段府外。


    这一行格外“顺利”,李豫也并未察觉不对。


    和虽遭过一次劫掠,但随着众多贵人归来、已恢复了歌舞承平长安不同,整个燕城都为战时堡垒,这座府邸的外墙都有数丈之高,上方面遍布铁蒺藜,在暗夜中宛若獠牙显露的巨兽。


    李豫只看了一眼,就打消了翻墙的念头,这座府墙根本不是给人翻的,恐怕得用上攻城的器械才能过去。


    他一时冲动来此,却被坚墙所阻,情绪无从纾解,仍在胸腔中如潮水般汹涌起伏。


    满腔的激昂半晌也没得平定,他只背靠着墙壁仰头望月,想着此刻韶娘是否和他看着同一轮圆月。


    或许此时一墙之隔,韶娘也正在另一边靠着墙壁望月伤怀。


    想象的场景映入脑海,李豫越发脚下生根一样走不动路,起码在燕城的这最后一晚,让他这么陪着韶娘度过吧。


    春寒未退,入夜后更是寒凉,萧瑟的冷风吹得青年蜷了蜷身体,风吹过树叶枝干带来呜呜的响声,仿佛暗夜中有什么可怖的东西潜藏,让人禁不住生出些退却之意。


    李豫又不自觉地缩了缩,但很快又意识到自己这姿态实在没有风范极了,他硬挺着撑直了身,抬头往上看去。


    头顶圆月虽明,却没有几颗星子,越发显得圆月孤寂苍凉,这般伤怀之景映入眼中,倒是越发叫人生出了悲咏之意。


    李豫瞧了一会儿,衬着此时心境,也生出些诗兴来。


    只是他才低低吟诵出声,只刚吐出一个“惜”字,就觉得眼前一黑,像是被什么兜头罩住,还不及抬手去扯,就觉脑后一痛,失去意识之前还听到一句隐约的怒斥,“你个孙子下手轻点!将军说了要活的!!”


    这燕城之中能被称为“将军”的人说起来也不少,但是这种毫无指代性的称呼让人想起的也只有一位。


    消散的意识让李豫来不及有更深的思索,只有一种下意识升起的恐惧。


    在这一片恐惧中,他彻底陷入了无际的黑暗。


    谢韶倒不知道外面的热闹,她早早的就歇了。


    这天晚上段温倒是难得听了次人话,只折腾了一回就停下了,她也终于能睡个安稳觉。


    只是似乎刚刚入睡不多一会儿,就听见外面的骚乱声。


    谢韶被这动静惊醒,模模糊糊地问:“怎么了?”


    身边的人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压低了声音道:“没什么,抓了个小贼,韶娘要去看看吗?”


    谢韶人还迷糊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回答了句什么,只觉得朦朦胧胧地就被人捞起来、摆弄着把衣服套上,半揽半抱着往外走。


    等到了出去之后,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才彻底清醒过来。


    她有点懵逼地看着前面跪着的巡逻守卫,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刚才段温说是抓贼呢。


    此刻贼应当已经抓到,段温直接开口问:“人在哪?”


    底下人忙答:“回主子,绑在柴房呢。”


    倒也是悬,方才弟兄们差点顺手给压到地牢去了。虽说不知道这“小贼”到底怎么得罪的主母,竟让主子这么费心找借口收拾,但是地牢那地方,主母恐怕是不爱去的。


    段温点点头,示意人在前面提着灯照路,便大步流星地往前。段温手臂放在谢韶腰上就一直没有拿下来过,他这么一走,谢韶也被带着一块儿往前。


    说实话,谢韶不太想去,大半夜的这也太折腾了,比起去看一个小贼来,她更想窝回被窝里面睡觉。只是她从头到尾居然没找到一个插话的机会,就这么被带着到了柴房门口。


    谢韶这会儿也觉出来不太对劲了,段温像是非要她过来这一趟似的。


    这个“贼”是身份有什么问题吗?还和她有关?


    谢韶迟疑地上手推开门。


    映入眼中的是一个衣衫狼狈,被五花大绑着,鼻青脸肿的……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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