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崔若若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的瞬间, 乔苏祺瞬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吓得一旁甩尾巴的豆包都瞪着眼睛看了过来。

    “若若,你怎么了?”

    电话那边, 是崔若若急促的脚步声, 轻微却又无法完全掩饰的声音在空荡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光听声音,大概能够辨明她正在爬楼梯,速度很快,没有片刻停顿。

    “小乔, 我们研究出了一个怪物……很可怕的东西, 攻击力也很强, 而且他的肠子……”崔若若肾上腺素飙升,飞快地踩着楼梯向上爬, 没有多余的力气分给言语系统, 导致说出来的话多少有些不清不楚。

    肠子?

    乔苏祺脸色一凝,连忙说:“若若, 你别害怕, 现在尽量找一个没有金属的房间, 进去躲起来。”

    病毒天灾刚爆发时, 她曾经隐晦地提过暴雨不止会让人体感染新型丝状病毒, 还有其他的特别之处,最鲜明的例子就是怎么也蒸发不掉的积水。

    崔若若知道后,表示会一定会和她的老师分享, 再次进行各种模拟实验。

    乔苏祺本以为崔若若一直待在实验室里,受到国家政府的保护, 应该不会遇到危险, 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

    乔苏祺抿了抿唇, 问道:“若若, 你现在的具体位置在哪儿?”

    崔若若走出楼梯间,凭着印象找寻着没有金属的房间,听到问话,下意识地报出了一串地名:“京都,原岱区,京华大学的医药科学研究所。”

    说话时,她直奔研究所顶楼的公用卫生间,把大门反锁后又钻进了最后一个隔间,再次把门关上。两道门的阻隔总算是给了她一点安心的保障,她脱力地坐在马桶上,捂着胸口喘气。

    乔苏祺安慰道:“没事儿,你先别慌,异种的肠子就是它的命根,只要切掉肠子,就能杀死它。我先把电话挂了,你待会儿给警察打个电话,报告一下情况,请求保护和支援。”

    挂了电话,乔苏祺立刻在脑海里呼唤系统,“系统,你能不能把我送到京都市去?类似于时空穿梭或者瞬移那样?”

    系统静默三秒,回答:“商城中有一个商品,叫做锚点,宿主购买锚点后,可以将其定位到现实地点。一旦定位,系统的余意小屋、农场、牧场等都会在那个地方落地,宿主不论身处何处,都能利用系统面板立刻穿梭回去。”

    乔苏祺大喜过望,连忙打开商城,翻找着“锚点”这个商品。如果现在定位到医药科学研究所附近,她就能立刻赶去崔若若的身边。

    想是这么想,可看到锚点的价格时,乔苏祺嘴角的笑容一下子僵住,“10000生存值?你怎么不去抢?”

    这个系统升级到满级的要求就是10000生存值,至少需要她活3年才能解锁。她现在所有的生存值加起来才1800左右,连购买锚点的零头都不够。

    乔苏祺第一次鲜明地感知到,什么叫一分钱难死一条汉。

    她关上商城面板,面无表情地说:“算了,帮我订一张时间最近的飞机票。”

    系统的程序运转了一毫秒,刚想报价,就听她又说:“这个你不会还要收费吧?”系统到了嘴边的而话一滞,感受到她淡淡的指责,无奈道:“无需收费,很高兴为您服务。”

    乔苏祺紧皱的眉头稍稍松开,迷雾天灾结束之后,全国的航班逐渐恢复正常运行,从南川市做飞机到京都,算上赶往机场的路程,起码也需要四五个小时。

    真要是靠自己赶过去,崔若若的尸体都凉透了。

    乔苏祺扫了屋子一眼,把日常用得到的东西挥手收到了余意小屋中,豆包也被塞了进去,让它自个儿和兔子们玩耍,随后拎着车钥匙开门,规律性地敲了敲旁边的1202。

    门很快被打开,一张熟悉的侧脸透过半展的门缝露出来。

    是渡舟。

    乔苏祺眉心一皱,“华安辰不在家?”

    沈南舟颔首,“请问你有什么事儿吗?”

    乔苏祺大喇喇地打量着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目光的意思,心里琢磨着,渡舟的关系和华安辰匪浅,找他似乎也一样的。

    想通这一点,她便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来找你做一笔生意。你们在京都有人手吗?我需要你们帮点忙,价钱随便你开。”

    沈南舟侧了侧身,本想邀请她进来谈,可看她压根没有动身的意思,便作罢了这个想法。

    他没急着报价,而是问道:“具体是什么事情?恐怕我需要先评估一下,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价格。”

    “京华大学的医药科学研究所出现了异种,我需要你们现在派人把它消灭掉,保护好研究所里的研究员。异种的数量未知,这样的条件下,需要多少钱?”

    在“异种”二字出现时,沈南舟身上的气势陡然一遍,若说之前还沾了商人的狡猾和市侩,如今便是彻头彻尾的军人血气。

    “不需要花钱。我们会尽快解决这件事情,你放心,这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沈南舟看了她一眼,灵光一现,问道,“你现在要去京都吗?”

    “或许会有些唐突,但我不觉得京都会是个好去处,那里很乱。”

    “这似乎和你没有关系。”乔苏祺冷冷看了他一眼,语气中不由自主地带着几分命令,“你现在打电话联系人手去医药科学研究所。”

    她要确定他们派人过去救援才能放心。

    他微敛了眉眼,拨通了华安辰的电话,开着免提,把京华大学医药科学研究所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清楚,让他赶紧带着人去把异种消灭掉。

    刚挂电话,他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见乔苏祺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沈南舟目送着她离开的背影,眸色微深,等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才关门回房间,打开客厅墙角的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一个特质的手机。

    手机上只有一个联系人,沈南舟敲击着屏幕,很快编辑出一条短信,发送给手机上唯一的联系人。

    “她去京都了。”

    京华大学的医药科学研究室。

    崔若若挂断报警电话,她双眼无神地看着手机屏幕息屏,忽然不知从哪儿吹来一阵冷风,她整个人瑟缩一下,浑身发凉。

    她往后靠了靠,脚尖踩在马桶上,双手环抱住膝盖,身体蜷缩着。

    崔若若看着逼仄的空间,记忆如潮水向她袭来。

    两个月前,她和乔苏祺的那通电话结束后,她立刻整理了数据信息以邮件的形式发送给教授。教授联系助理调查了京都市的情况,发现京都也存在大量积水。

    他们把积水全部收集起来,送到实验室里,准备研究一下积水和雨水是否有区别。奈何研究许久,一直没有新发现。

    直到三天前,实验室里有一只小白鼠体型骤地膨胀,变得比同类大了五六倍,不止如此,还具备了一定的攻击力,一直试图攻击关着它的笼子。

    她们理所当然地展开了对于这只小白鼠的具体研究。

    原本一切顺利,直到今天,三个小时之前,一个同事惨白着脸姗姗来迟,解释说是精神不济起晚了。实验的任务很重,所有人的压力都很大,教授并没有过分苛责,只是让他回到自己的位置,尽快投入工作。

    没想到刚平静了两个小时,那位同事忽然摔倒到地上,发了疯地撕扯着身上的隔离防护服,露出了肚子上破开的洞口。随后,在众目睽睽下,肠子一点点从口子里掉出来,同事的身体也变得愈来愈可怕。

    再之后,就是另一位被他扯断了脖子……

    崔若若打了个冷战,不敢再想。

    她哆哆嗦嗦地解锁手机,给老爹发了一条短信,依旧石沉大海。

    崔书文那老头子究竟做什么去了,一直联系不上,现在就连唯一的女儿遇到危险了也顾不上,真不是一个合格的老爹。

    崔若若念念有词地骂着老爹不负责任,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骂完了不着调的崔书文,崔若若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身体缩在马桶上的不适,双脚长久保持一个姿势,又麻又凉,她动了动手脚,才稍微感觉到一点暖意回温。

    身体暖和了,身上迟钝的感官也变得灵敏起来。

    崔若若打量着急忙中躲进来的卫生间,研究所里都是实验室,格外注重卫生,就连卫生间都比外面的干净许多。

    身下的马桶很洁净,旁边的垃圾桶里一片垃圾都没有,地上也一尘不染,一点可疑的水渍都没有。按理来说,打扫得这么干净的卫生间里通常还会喷洒空气清新剂,压住一些不该存在的味道。

    但奇怪的是,充斥在崔若若鼻间的不是空气清新剂的清香,而是一股诡异的恶臭。

    空气清新剂的味道起到了很大的压制作用,导致恶臭并不明显,加上崔若若之前一直被恐惧笼罩着,压根没有心思注意到周围的环境,这才忽略了那股味道。可现在回了神,意识到恶臭的存在后,就越来越难以忽视。

    崔若若眉毛紧皱,动了动鼻子,试图透过空气清新剂的味道,辨认出恶臭的构成。

    忽地,她灵光一现,意识到了恶臭是什么东西。

    那是血,不是女人的经血,而是大滩凝固的血,经过氧化后散发出来的恶臭。

    崔若若躲在卫生间最里面的隔间,那股恶臭应该是在第一个或者第二个隔间里。她犹豫了一下,侧耳听了听,确定外面毫无动静后,这才轻轻打开隔间的门,朝头两个隔间走去。

    第一个隔间,没有。

    第二个隔间,门刚打开的瞬间,冲天的恶臭扑面而来,凝固的血液和腐肉的味道拔地而起,刺得崔若若连打了两个喷嚏。

    她捂着口鼻,看着卫生间里的景象目瞪口呆。

    隔间里面到处都是泛着黑色的血,血液中还掺杂了一些未知的乳白色液体。血迹最多的就是垃圾桶,里面还丢了一个看起来刚出生不久的婴孩,浑身泛着青紫色,脆弱地蜷缩成一个球,小得可怜。

    崔若若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有人在这个卫生间里生产过。

    她下意识地思考着,这里是医药科学研究所,能够进来的都是京华大学医药方向的博士或者研究生。自从去年高温天灾爆发以后,这个研究所的人员就固定下来,大家即便不是同一个实验室的,基本也都混了个脸熟。

    可猛地看到这一幕,崔若若竟然想不到研究所里有谁疑似怀过孕,竟然还做出了在卫生间生产,然后又抛尸的恐怖行为。

    她手指蜷缩了一下,刚想把门关上,想趁着异种没有来到这个楼层,换一个地方继续躲起来。忽然,耳边传来四肢踩在地上的声音。

    ——有人快速奔跑着接近这里。

    片刻后,被关上的卫生间大门外,传来咯吱咯吱的指甲挠门的声音。

    崔若若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冰凉的地板砖渗入到脚底,又飞快地顺着血管传递到全身,冻得她血液近乎停止流动。

    她如坠冰窖,脸上的血色顿时消失,脑子里不停地响着警钟,清晰明了地告诉她:“异种追来了。”

    崔若若松开握着门把手的手,垫着脚小心翼翼地退后,直到脊背贴到冰冷的墙面,刺骨的寒意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唤醒了她凝固的思维。

    她看了一眼头顶的通风扇,确定自己没办法钻进去,无奈下只得又退回到最后一个隔间里,小心翼翼地锁上门,没敢发出一点动静。

    在她锁上门的瞬间,门口传来一声剧烈的响声,是卫生间的门被人强势破开了。

    随后恍若陷入了极致的安静,崔若若屏住呼吸,捂着口鼻,害怕自己过重的呼吸声吸引到异种的注意。过了一会儿,她听到了一阵咀嚼声,伴随着磨牙声和食物滚过食管时发出的蠕动声响,同时,空气中的恶臭味道更加浓郁。

    她不敢细想那只异种才吃什么,仿佛石化一般,身体彻底僵住,一动都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咀嚼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崔若若听到异种在外面走来走去,好像在寻找什么。

    慢慢地,它接近了她所在的隔间。

    崔若若深吸了一口气,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单薄的木门。这扇门的质量,根本挡不住异种的攻击,脑中闪过这个想法的同时,眼角瞥见门缝下透出来的阴影。

    是异种的影子,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下,影子斜斜刻在地上,一部分顺着门缝钻进了隔间,映在崔若若的眸底。

    眼瞅着它靠得愈来愈近,崔若若眼神一厉,猛地伸手打开门锁,拉开了隔间的门。只见一个异种双手手脚贴在地上,像极了退化了的四脚行走的动物,它仰着头,没有想到面前的门忽然被打开,往前冲的劲儿一时松不下去,身体滑行似的往前冲。

    崔若若要的就是它这几秒的不受控制,反应极快地一脚踢上异种的下巴,力道之大,直接将异种踢翻出去。

    异种的下巴遭受了重创,四脚朝天地在地上仰躺着,唯独那段肠子还沾胶似的黏在地上,此时还在不断地蠕动着,试图帮助异种尽快站起身。

    崔若若两手空空,没有自保的工具,也不想和这恶心人的玩意儿硬拼。她刚刚仔细听过,外面并没有其他动静,想来附近只有这一只异种,所以暂时将异种撂倒后,她飞快地往外跑。

    刚跑出卫生间三四米远,她就感受到背后掠起的风,是异种追上来了。

    “砰——”

    子弹从崔若若的脸颊旁边飞射过去,带起的微风扬起了她耳边略有些凌乱的发丝,她也不回头看,直接撒腿往楼梯口跑,不曾想正好和从阴影中走出来的那人撞了个满怀。

    “你没事儿吧?”那个人礼貌地扶住她的身体,帮助她站稳,然后才收回手掌。

    崔若若看着这个陌生的年轻男人,低声道谢:“我没事儿,多谢救命之恩,来生我一定当牛做马,报答你的恩情。”

    “不是我救了你,是他,你要是想报恩也得找他。”贾亭西上来的时候晚了一会儿,来不及赶到她身边,只能紧急掏出枪,冲着异种伸向崔若若的手心来了一枪。

    子弹入肉带来的疼痛让异种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华安辰从另一侧的楼道里翻出来,几步冲上前,长刀刺入异种的身体,旋转间切断了它的肠子。

    崔若若错愕转身,看到异种身边站着一个略有些眼熟的男人,他提着一把长刀,单脚踩在异种的身上,姿态颇有些桀骜。

    察觉到两人同时看过来的眼神,男人一怔,抬头回望。视线相对的瞬间,男人把脚从异种身上放下来,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

    他挥了挥手,露出标准的八颗大白牙,“你好啊。”

    崔若若喉中一哽,目光变得诡异莫测起来,这人是怎么做到气质从霸气桀骜瞬间切换成憨憨二货的?

    但这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笑容让崔若若瞬间想起来他是谁,以陈述语气叙述道:“你是乔苏祺的邻居。”

    华安辰点头,“她听说你遇到了危险,委托我们过来救你。”

    崔若若抿了抿唇,再次道谢:“今天多谢你们了。”

    三人一起下楼梯,崔若若独自走在最前面,华安辰和贾亭西则并排走在一起。

    在走到战况最严重的几层楼时,华安辰注意到崔若若惨白的脸色和心有余悸的表情,安慰了一句:“你放心,研究所里所有异种都清除完毕了,幸存的研究员也都转移了出去,但是被异种啃食破坏了的机器没有办法,只能你们自己再重新购买。”

    崔若若收回视线,没再往那个方向看。她手扶着栏杆,微微侧着脑袋,问:“你似乎很了解异种,方便告诉我关于异种的习性和特点吗?”

    “它们四肢贴在地面上行走、奔跑,速度很快,掉落出来的肠子粘连在地上,更像是稳住它们身体的器具,在它们身体歪斜站不稳时,肠子便能发挥作用。”

    崔若若轻声“嗯”了一声,她刚刚在洗手间里把异种踹翻后,见识到了肠子的这个作用。

    “同时,肠子也是异种最弱的地方,只要把它们的肠子切断,异种就会立刻丧命。若是不毁掉肠子,就算身上挨了几十枪,它们依旧活着。”华安辰娓娓道来,简单介绍异种的习性,最后笑了笑,“其实你挺会找位置的,卫生间里一点金属都没有,按理来说,没有异种会接近那个地方。但万万没想到,卫生间里有一个弃婴。”

    “它们的食物,除了金属,就是腐肉啊。”华安辰耸了耸肩,“这只漏网之鱼就是闻着味儿找上来的。”

    崔若若想到自己在卫生间里看到的景象、听到的动静,胃部控制不住地翻江倒海。

    研究所门前围了一圈警察,他们拉着警戒线,挡住好奇心泛滥的围观群众,不让他们靠近。警察似乎很听华安辰的话,临出来时,他伸手招来一个年轻警察,让他带着崔若若离开,不要被围观群众拦住了。

    崔若若瞥了华安辰一眼,没想到他居然是军人。

    在经国,只有警察的上级和军人可以直接对下级警察下命令。

    从研究所出来后,三人分道扬镳,华安辰和贾亭西还要留在研究所里处理异种的尸体,警察把崔若若送到了寝室楼下,自己又重新回去站岗。

    崔若若回到寝室,手腕轻动,揉着胀痛的眉心。

    她脱光了衣服,直接钻进了被窝里,裹紧了被子,试图让被子的温度温暖冰凉的身躯。躺了一会儿,困意一阵阵上涌,她打了个哈欠,发消息给乔苏祺报了个平安后,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南川市某条车流量不大的公路上,乔苏祺驾驶着车子往机场驶去。此时,系统忽然提醒:“崔若若给您发了平安短信,她已经获救,宿主是否还要赶往京都市?”

    乔苏祺没有丝毫犹豫,“要去。”她就崔若若这个亲人了,经不起丝毫意外,必须得亲眼瞧瞧才能放心。

    “好的,宿主,距离机场还有20分钟的路程,请……”系统碎碎叨叨地指引。

    眼瞅着红绿灯倒数几秒,马上要转成黄灯,前车已经加速冲过去,乔苏祺看了眼前面的摄像头,缓缓踩了刹车,车速降了下来。

    突然,眼角瞥见后视镜,发现后面那辆车疯了似的撞过来,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乔苏祺瞳孔一缩,怒骂了一句,急忙松开刹车,打开转向灯变道躲避。她的反应速度已经很快,但还是免不了被后车剐蹭的命运,只听“砰——”地一声巨响,两车追尾。

    第 42 章

    乔苏祺躲得快, 两辆车子没有直直撞到一起,对方的车头刮到她的车头,顶得车内的她身体往前窜了一下, 又被及时弹出的气囊挡住。

    她摸着胸口, 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头也一阵发晕。

    后面的车辆也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停得老远,不敢靠近。

    乔苏祺内心腾起一团火, 缓过神后怒气冲冲地打开车门下车, 绕去车尾检查了一下, 铁质的大家伙凹陷了一块,车身上出现几条裂纹。

    这还是她稍微变了个道, 没有车尾正中车头, 只是侧边剐蹭了一下,不然还不知道会多惨烈。

    后面那辆车子过了一会儿才有人打开车门, 四个年轻男女惊慌失措地爬出来。乔苏祺定睛一看, 其中一个女孩十分面熟, 正是与她见过两次的林俏俏。

    乔苏祺扫了他们一圈, 都没有受什么伤, 只有那个坐在驾驶座开车的男孩子手背和脸颊上有几道伤痕,是被破碎的挡风玻璃刮破的。

    林俏俏看到受害者车主是她,有些惊讶, 急忙跑到跟前,愧疚地说:“学姐, 对不起, 我们不是故意撞你的。”

    她刚说了一句话, 就被那个开车的男孩子扯到身后, “对不起,我们着急赶路,以为你也会加速过黄灯。没有注意到你的减速灯光,不好意思。”

    “车子是我开的,我可以赔偿您的损失。”男孩搓了搓手指,一脸羞愧,“但是我现在身上没有钱,只有一些饼干和方便面,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把自己的囤粮赔给您。”

    男孩绕到车尾,手刚摸上后备箱,另一个男生疾声厉色地叫住他,“林朝,你疯了不成?后备箱不仅有你的东西,还有我们的东西。难道要因为你一个人的错误,就把我们所有人的东西都赔出去吗?”

    林朝脸涨得通红,反驳:“放心,我对你的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是想把自己的东西赔出去而已。”

    林俏俏站在林朝身边,帮着呛声:“辛恩阳,你还有没有良心了?我们坐在一辆车上,现在出了事儿本来应该一起赔。现在我哥都说自己赔,又没让你赔,你哪来这么大的怨气?”

    “早说了我来开车,你们偏不让,现在出了事儿,还想让我一起承担。我告诉你们,没门!”辛恩阳翻着白眼,双臂抱在胸前。

    林俏俏气得跳脚,“你连驾驶证都没有,还想开车,辛恩阳,你讲点道理行不行?当时是你自己求爷爷告奶奶要上车的,现在这么不乐意,干嘛还死皮赖脸来求我哥?”

    辛恩阳被兄妹俩齐声怼了一通,脸色也涨成了猪肝红,隐隐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对,但自尊心让他犟嘴道:“说得轻巧,怎么和我没关系了?咱们的粮食不多,要是林朝把自己的赔出去了,说不定到时候还得我们同行的人接济。”

    眼看着三人又要吵起来,旁边的另一个女孩子章思雨赶忙拦在中间,劝道:“俏俏你别生气,辛恩阳就是最快了一点,没有其他意思。”

    她又转头看着辛恩阳,“你也少说两句,要是没有林朝,我们还怎么去长安基地?”

    被章思雨骂了一句,辛恩阳反而有了下来的台阶,顺势闭上了嘴,没再说话。

    林朝也气得够呛,懒得搭理辛恩阳。他看着乔苏祺,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我现在把粮食赔给你。”

    乔苏祺接过他塞过来的一大袋速食,放回了自己后备箱,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们要去长安基地?”

    “对,现在各地都不安全,我们看了陈怀恒的宣传视频和直播,觉得长安基地不错。再说了,长安基地居民二十多万,几乎找不到一条批评抱怨的言论,应该是个不错的去处。”林俏俏凑了过来,眨巴着星星眼,“学姐,你也要去长安基地吗?”

    “我要去机场。”乔苏祺摇了摇头,“你们都达到陈怀恒列出来的标准了?”

    林俏俏分别指了指四个人,羞赧地笑道:“我们都拿了不少全国性质的奖项,我哥和思雨还得过全球数学竞赛的奖杯,应该算是有实力吧,应该可以作为知识分子引进基地吧?”

    乔苏祺莞尔一笑,“确实算数。”这些奖不是一般人能拿到的,他们还年轻,有很大的发展空间,陈怀恒要是真的想吸纳人才,建设基地,肯定不会拒绝他们。

    林朝意外两人的熟稔,好奇问道:“俏俏,你们认识?”

    林俏俏说:“她就是我和你提过两次的那位学姐啦,我也没想到今天会以这么抓马的方式再次偶遇。”

    林朝眼睛一亮,“我和俏俏双胞胎,这样的话,我也可以叫你一声学姐吧?学姐,真是不好意思,要不咱俩留个电话,等我以后摸清楚了长安基地,立马赚了钱赔偿你修车的钱。”

    “不用了,你不是赔偿了吗?”乔苏祺指的是刚刚那一大袋速食,她刚刚仔细检查过了,车子受损不大,勉勉强强还能上路。以现在食物的珍稀程度,那一大袋足以食用一个月的速食价值不低,拿来赔偿车子的损失完全够了。

    几人谈话间,一个男人穿着警服从后方走过来。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后面一辆车子的车主,隔着老远看到这里出了事故,紧急套上了交警的服装赶过来。

    他过来时,简单问了两句情况,发现几人的氛围还算和谐,“你们……”

    林朝上道地回复:“警察叔叔,我们私下和解了。”

    交警处于假期期间,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也懒得多管多问,随意说了句:“那你们待会把车子挪走,不要停在路中间。”

    几人连连点头,目送着交警离开后,辛恩阳小声嘟囔了一句:“感觉这个交警也不太想管事儿的样子。”

    乔苏祺瞥了他一眼,这条路是距离北坞市最近的一条,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大多都是想去抱长安基地大腿的人。交警心都不在经国了,看到事故发生还会过来瞅一眼,说不准比其他在职的交警都还敬业一些。

    在职的交警就算知道了这事儿,也不会专程过来管,毕竟经国的社会秩序早就在接连几个天灾下,崩塌得差不多了。

    林俏俏还记得刚才的拌嘴,阴阳怪气了一句:“人家不负责不也挺好的,要是换个负责的,说不定我们还要被记录、扣分、罚款。到那时,不会还有人觉得置身事外,不用交罚款吧。”

    辛恩阳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就被章思雨扯了回去。

    扎着丸子头的姑娘用眼神制止了大男生的冲动,一场新的矛盾还没激发,就被熄灭了。

    乔苏祺把这四个人的神态表情尽收眼底,哑然一笑,能在这么紧张的氛围下还保持着斗嘴的活力,真不愧是年轻的大学生。

    虽说她这具身体也才20岁出头,但有了上辈子的经历,在她心里,她和林俏俏等人不是同龄人,看他们便情不自禁地用上前辈的眼光。

    她张了张嘴,刚想道别,系统的声音在脑海里忽地响起来:“警告!警告!警告!地震天灾已降临,最低震级6.3级,最高震级8.5级,天灾一共7天,一天爆发一次,共7次地震。希望宿主努力生存,活到最后。”

    “提示,全球仅有长安基地和系统空间可以抵御地震。若宿主坚持不住,可以随时进入空间躲避,但空间暂时暂时无法容纳其他人进入,请宿主注意。”

    系统的声音刚落下,在场五个人的手机同时嗡地震动起来,语音助手勾着比系统僵硬数倍的音调说:“请注意,您所在的京都市将在10秒钟后爆发7.8级地震,请注意躲避防护。”

    这是经国生产出的每一部手机里安装的地震提醒程序,一旦地震监测局监测到地震的发生,就会在零点零零一毫秒内把地震的信息发布到全国人民的手机中,第一时间提醒所有人地震即将到来。

    语音助手的语速很快,不想因为播报耽误时间,但10秒的时间实在太短,几乎是正常人眨眼的功夫,地震便如期而至。

    辛恩阳虎躯一震,下意识就想打开车门钻进去,旁边的章思雨一把扯住他,“地震了还往车里跑,你不要命了?”

    他们此刻位于城市公路上,两侧都安装了防护栏,防护栏之外,左侧是高大的建筑物,右侧是绿化草坪,身后还有一个高架桥。转身眺目远望,还能看到更远处的南川民生银行,那个被誉为南川之眼的最高建筑物。

    乔苏祺快步跑到右侧,轻巧地翻过护栏,钻到了草坪上,偏头趴在地上,降低重心,减小震感。林俏俏等人想起了中学时上过的地震自救公共课程,也跟着趴在她身边,辛恩阳此刻还处于呆愣的状态,又傻又乖地缩着肩膀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乔苏祺的双手垫在脸的下面,手心清晰地感受到地面的不同寻常。

    地面不复正常的坚实,反而化作波浪纸,不停地扭来扭去。乔苏祺趴在地上,却感觉自己像是趴在果冻上,随着震感摇来晃去,柔软且富有弹性。

    先是上下的震动,然后是左右摇,震感始终未曾停止。

    以前的地震自救课堂上,老师讲过上下震动和左右摇晃的时间间隔越长,表示地震的核心地带距离此地越远。可是乔苏祺在心中默数,现在的时间间隔非常短,短到只有数秒,仿佛她现在就深处于地震的核心地带,大地就在她身下的数千米下怒吼似的。

    乔苏祺和林俏俏等人的反应速度都算快,但道路上其他车主就没这么机灵了。

    有些车主吓得踩着油门一下子窜了老远,眨眼就不见了影子;有些车主吓得弃车而逃,偌大的车子被随意停在路中间,挡住了后人的去路,他们自己则连滚带爬地从车里钻出来,抱头鼠窜;有些车主稍微理智一点,趁着地震还不严重时,迅速把车子停稳,双手护住头部,蜷缩在座椅上,没有东跑西窜的。

    南川市并不位于地震带,在这座城市的历史上,几乎没有发生过地震,更遑论是高达6.7级的地震。这种层次的地震,就算放在常发生地震的地震带城市上,也要对当地造成巨大的损失,会对当地居民的生命安全造成巨大威胁。

    位于地震带城市的居民日常经历轻微地震,各种自救办法烂熟于心,深入骨髓。但南川市的居民,只在新闻上见过地震,一辈子都没有亲身经历过,霎时间,各个被吓得魂不附体,全都慌了神,从前学过的自救知识被抛到九霄云外。

    他们害怕得尖叫起来,刺耳的声音不绝于耳,毫无秩序可言。

    有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停在路灯下,车主缩在座椅上,本以为安全无事。没想到路灯杆晃悠来晃悠去,最后撑不住倒下来,正好砸在车顶。

    乔苏祺眼睁睁看着那个车顶被砸得凹陷下去,同时,鲜红的颜色喷溅出来,染红了纯白色的车皮。

    是车主的头被倒下的路灯杆砸扁了,鲜血脑浆同时迸发出来,惊悚的一幕落在其他人眼里,无异于别样的死神通知书,就连其他躲在车里的车主也冒险开门下车,不敢再留在车内。

    有些人注意到趴在草坪里的乔苏祺等人,眼珠一转也学到了招儿,连忙翻过护栏,也结结实实趴在地上。草坪趴满后,他们就跑到路口最中间的空旷地带,可怜巴巴地抱着头蹲下。

    路灯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就连路口的红绿灯灯牌也没能坚持多久。不仅如此,其他建筑物的情形也不太乐观。

    道路左侧的建筑物晃了又晃,大块的砖石掉落下来,玻璃接连破碎,砸得到处都是。络绎不绝的人从建筑物中跑出来,一时不察被掉落的砖石砸中,或者被掉落下来的大块玻璃割伤,场面一度陷入了极度的混乱。

    乔苏祺趴在地上,以她的角度,正好将高架桥和那幢南川之眼收入眼底。

    高架桥坚持的时间比路灯杆和红绿灯灯牌时间长一些,但很快也被地震的魔爪摧残地寸寸断裂开,砸得地面都崩出了几道裂痕。

    地震愈演愈烈,高楼、桥梁,往日里坚固无比的设施此刻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在地震这个无情的大手下,很快地逐一分崩离析。

    耳边充斥着砖石砸落地面的声音和路人的尖叫声,突然,在这些声音中间,一声巨响吸引了乔苏祺的注意。

    她微微侧头,朝声源处看过去。

    那是一间快餐店,距离她所在的位置大约有1000米。

    冲天的火焰拔地而起,巨大的火舌瞬息间吞噬了那间不算大的店铺,店铺前面栽种的挺拔树木也被溅出来的火星沾上,粗壮的树干和巨大的树冠为火星的扩大提供了燃料,霎时间燃烧起来,充分体现了什么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旁边其他树木也被波及,组成了一片“火树连天”的异样景色。

    乔苏祺猜测,应该是地震导致快餐店内的可燃气体或者煤气泄漏,这才引发了巨大火灾。

    怪也怪南川市的绿化做得太好,远离市中心的地方还每隔5米就栽种一颗香樟,一朝起火,火势那叫一个势不可挡。

    乔苏祺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她才感觉到身下的土地停止晃动,慢慢蛰伏下来。

    她又在地上躺了一会儿,确定今天的地震已经停止,这才缓缓坐起身,擦了擦额上的汗珠,问道:“系统,这次的地震维持了多久?”

    “回宿主,此次7.8级的地震维持了124秒钟。”系统精准地报数。

    居然只有两分钟,乔苏祺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她置身在地震后的废墟中,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度秒如年。

    地震停止了,道路左侧的火灾还没停止。乔苏祺第一时间看向了左侧,透过耀目的火光,众多高楼彻底坍塌,成了碎石堆,断裂的砖石和玻璃碎片飞得到处都是。

    也不知道那里面还有没有人。

    乔苏祺心想。

    她从地上爬起来,从口袋里拿出一包便携卫生纸,抽了一张面纸擦了擦脸颊上的灰屑尘土。

    这是草坪崩裂后溅出来的泥土,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其中还氲氤着些许绿草的清香,若是忽略周遭的废墟环境,光是闻着香味儿,倒让人心旷神怡。

    “你们还不起来吗?”乔苏祺扭头,林俏俏等人还趴在地上,紧张得手抓着土,指甲缝里都是草泥。

    林朝颤颤巍巍地立起上半身,半跪在地上,又手撑着地,仿佛是从泥土里汲取了一点力量,双腿这才用力气站起来。

    他扶着林俏俏,两人挽着手,互为依仗和支点,腿发软地站着。旁边的章思雨和辛恩阳也手扶着手,两股战战。

    四人的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唇瓣微微颤抖着,想要说话却只觉嗓子干涩,连吐出一个字符的力气都完全丧失。

    他们低着头,不敢看周围的狼藉,可眼角无意中瞥见的乱象和传入耳中的尖叫,无时无刻不告诉他们,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地震。

    他们是这场地震的幸存者。

    “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乔苏祺率先打破了寂静,这几个孩子刚上大学,刚脱离父母的羽翼,不谙世事,几乎没有分毫的承受能力。

    先是经历了长达大半年的各种天灾,刚准备寻觅基地的庇护,又在路上经历地震,无数条鲜活的生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逝去。

    不用想,就知道他们四人根本承受不住。

    辛恩阳家境优越,从小到大在父母的蜜罐子里长大,在父母因新型丝状病毒去世之前,人生没有经历过任何打击和不顺。

    他本以为上个月在医院里目睹双亲同时离世,已经世界上最大的悲剧,没想到今天,更多的人死在他面前。

    有的被倒落的路灯砸死;有的被掉落的砖石砸死;有的直接被淹没在废墟中;有的丧身火海……

    他身体抖了一下,不受控制地干呕一声,跑到旁边吐了个昏天黑地。

    章思雨的状态也不太好,听到乔苏祺的问题,本着对同校学姐的信任,她毫不遮掩内心的真实想法,说:“陈怀恒在直播中说过,长安基地里的建筑物可以抵御9级的地震,我想立刻赶去基地。”

    乔苏祺颔首,如果她身处同样的境地,肯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林朝有些犹豫,“但灾情严重,这么多人深陷困境,我们作为幸存者,是不是应该留下帮个忙?”能救一条命是一条命,这是他心里浮现的第一个想法。

    他也想活着,也很赞同章思雨的观点,但一想到废墟下还有无数个等待救援的人,他们处于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无助地等待救援。要是在这个时候,他们能够伸出援手,就能挽救一条人命。

    已经经历过家人因病毒去世的林朝,不想再经历任何死亡了。

    “哥,整个南川市都发生了地震,咱们就这么几个人,拼尽全力又能救出几个人?”出乎意料的,是林俏俏最先反驳了她亲哥的观点,她也想即刻赶往长安基地。

    林朝语塞,沉默半晌才说:“肯定还有会其他城市的救援队,我们总不能因为只顾着自己逃命,就放弃其他人的生命吧。”

    林俏俏认真地看着他,“哥,我感觉这次的地震不对。南川市并不位于地震带,突然爆发7.8级的地震,其他地方未必幸免。”

    章思雨也补充道:“高温和迷雾刚出现的时候,大家也以为只有自己所在的城市爆发了……”

    她的话没有说完,可在场的人无不明白后面的话是什么。

    高温和迷雾刚开始爆发时,大家也以为这只是区域性的灾难,以为只会持续一两天。可事实证明,它们都蔓延到全球范围,高温持续了整整三个月,迷雾也持续了将近三个月。

    旁的不提,就连前不久爆发的新型丝状病毒也维持了两个多月,直到长安基地携带着药物和疫苗出现,情况才稍微稳定下来。

    林俏俏握着林朝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却没有出言催促,而是想让他自己想明白,做出选择。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这样的情况下,他们想要保全自身不是自私,不是错事。

    乔苏祺的目光也跟着落在林朝身上,她有些好奇,他会怎么选择。

    林朝沉默半晌,风马牛不相及地道:“咱们的车子坏了。”

    几人的目光同时落到马路中间的车子上,两车相撞,受角度和车子质量等因素的影响,林朝的车子受损程度更大。地震发生后,一个路灯倒塌后砸在车顶上,车子彻底作废。

    “我可以送你们去长安基地。”乔苏祺忽然开口,把几人的视线都引了过来,“但我有几个条件。”

    林俏俏作为在场唯一一个和乔苏祺打过交道的人,理所当然承担了和她交涉的责任,她问道:“学姐,你有什么条件尽管说。”

    辛恩阳在旁边吐了半天,除了水什么都没吐出来。他现在每天只有中午会吃一顿饭,食物是一袋面包和半袋压缩饼干,早就消化完了,其他时候饿了只能喝水,没什么能吐的。

    他刚回来就听到乔苏祺的这句话,也抬眸看过来,目光灼灼。

    “很简单。”乔苏祺竖起了三根手指,“第一,等你们进了长安基地后,把所有存粮的八成给我;第二,一路上我说东,你们不能往西,不然我就直接把你们丢下去;第三……”

    她看向林俏俏,“第三,我要问俏俏一个问题,你要保证答案没有半分欺瞒。”

    乔苏祺耸了耸肩,“长安基地内有基础的物质保障,你们若是以人才的身份进去,还可以凭借自身能力获得更多的食物和其他资源。即便拿走八成,也饿不死你们的。你们可以仔细考虑我的条件,我不强买强卖。”

    出乎意料的是,第一个答应的人是辛恩阳。

    他率先举手,“我赞成,只要你能带我去长安基地,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一想到地震可能会和高温、迷雾一样持续两三个月,他要每时每刻面对人们的尖叫和死亡,他就恨不得原地去世。

    辛恩阳现在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长安基地,他清楚记得,陈怀恒介绍基地内的建筑可以抵御9级的地震,7.8级的地震无法伤害基地和基地里的人。

    只有基地才是真正的伊甸园。

    辛恩阳如此想。

    他脑子乱成了一锅粥,乔苏祺的话从他耳朵里钻进去,宛如一串不知名的音符,他甚至没有完全理解那些话的意思。可在听到长安基地四个字时,依旧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章思雨和辛恩阳差不多的想法,遂也点头。

    第三个条件关乎到林俏俏,因此林朝没有立刻表态,而是看着林俏俏,等着她的答案。

    林俏俏颔首,眨巴着眼睛问:“学姐,你想问我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的力气很大?”

    林俏俏点头,“我从小力气就特别大,扳手腕从来都没输过。你也知道的,我有个外号,叫‘大力少女’。”她眨了眨右眼,有些俏皮。

    乔苏祺问:“是一直这么大,有没有一段时间力气变得特别大?”

    林俏俏一怔,仔细回忆了一下从小到大的经历。

    她和林朝是双胞胎,林朝比她早出生半个小时。可她刚出生时力气就不小,总是用力揪林朝的头发毛,惹得小林朝嗷嗷哭,她自己倒是在旁边乐呵乐呵,笑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上学的时候,班级里流行扳手腕,她从来没输过。她那时候仗着力气大,没少和其他孩子打闹,还因此成了孩子王。等到了初中,明白一些事理,才变得文静起来。

    至于说有没有某段时间力气特别大,她印象中好像没有……不对!是有的!

    林俏俏灵光一现,回答:“有的,最近几个月我的力气又变大了不少。奇怪的是,我没有经过特殊的锻炼,也没有改变食谱,突然有一天力气就变大了。”

    林朝也想起了一件事儿,“我记得去年快元旦的时候,你起床刷牙,把牙刷杯徒手捏爆了。”

    林俏俏的记忆也被唤醒,“对,好像就是从那天开始不正常,后来经常无意中捏碎东西,家里的碗都报废好几个了。”

    去年元旦……

    乔苏祺搜索着记忆,那段时间正好是迷雾天灾刚爆发的时候,处于暴雨降临之后发生的事情。

    她眸色微深,默默把这件事情记在心里,随后莞尔一笑,“上次在医院偶遇,你离开后,我看到你坐的那个塑料椅的铁质手托被捏扁了,这才好奇问了问。”

    林俏俏也有些惊讶,她当时满心充斥着外婆去世的悲伤,根本没有心思顾及身边的环境,手上也没个轻重。

    “那我这就去把东西从后备箱里拿出来。”辛恩阳等着几人说完话,迫不及待地跑到车子后备箱的位置。

    车头被撞坏,车顶被压垮,这个车子要是有自然意识,估计也想象不到居然会以这么惨烈的方式退休。

    车顶被压垮后,后备箱彻底锁上,按了解锁键也没有反应。辛恩阳扫视周围一圈,干脆跑去倒塌的建筑物旁边捡起一块大石头,对准后备箱猛地砸下去。

    只是他刚经历了重大打击,又吐了半天,手软脚软地使不上力气,半天都没砸开。

    林俏俏看不下去,索性从他手里把石头接过来,咣咣砸了好几下,在本就残破的车身上又添了好几条伤痕。

    几分钟后,后备箱成功被砸出一个大洞。四人分别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抱出来,双臂抱得紧紧的,还试图把它们藏在外套里,生怕被路上其他幸存者看到了。

    现在路上掉一百块钱没人关注,但要是掉一块饼干面包,众人势必纷纷扑上去抢。

    他们四个手无缚鸡之力,要是被心存歹意的恶人看到他们有这么多存粮,那可就遭了。

    乔苏祺打开车子的后备箱,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把东西放进去。

    她原本的计划是开车去机场,再乘坐飞机到达京都,探望一下崔若若。可地震突然爆发,机场跑道肯定崩裂损坏了,地震爆发产生的磁场还会影响到航站楼指挥系统,所以现在乘坐飞机已经不是一个合适的选择了。

    她只剩下开车去京都一条路,路上正好途经长安基地,既然如此,带上她们四个人也就是顺手的事情,还能解决心头的疑惑,何乐而不为?

    乔苏祺开的这辆车是太阳能顶自主发电新能源车,没有缺油少电的危机,可以一直行驶。

    她算了一下路程和时间,说:“南川市和北坞市相隔3678.4公里,正常车速走下来需要1天零18个小时。就算路上出什么意外,也不会超过两天。”

    车子刚跑了没多久,坐在后座的辛恩阳悄声嘟囔道:“学姐的开车技术可比你好多了,林朝你还不赶紧学着点。”

    他自以为声音很小,但是车内一片寂静,他的话毫不费力地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林朝嘴角抽了抽,额上滑过几条黑线,有些无语。

    他在南川大学学的是人工智能专业,妹妹林俏俏就读于法学。她的运气不好,被分进了一个混合寝室之中,里面四位同学,两个是法学,两个是数学专业。

    章思雨学的是数学专业,和林俏俏住在一个寝室,两人关系十分要好。所以在林朝决心带妹妹去长安基地时,林俏俏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章思雨,想带着她一起去。

    辛恩阳和章思雨同年级同班,意外从章思雨这里得了消息后,立刻带着大包小包的物资来投奔,想跟他们一起去长安基地。

    林朝不好拒绝,念着同校同学的情分才答应下来,只是没想到辛恩阳长得人高马大的,居然是个十足的二货,说话完全不过脑子。

    这不,今天刚上路几个小时,已经爆发了好几次争吵了。

    现在林朝已经学会了让耳朵自动过滤辛恩阳的话,省的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林朝闭上眼睛,头靠在椅背上,休息养神;坐在副驾驶座的林俏俏听到辛恩阳的话,当即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章思雨坐在辛恩阳旁边,扯了扯他的胳膊,用手比划了一个动作,示意他把嘴闭上。

    辛恩阳嘴一瘪,“……干嘛都凶我……唔唔唔!”

    话还没说完,章思雨直接伸手把他的嘴捂住,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可闭嘴吧我的大少爷。”

    辛恩阳无辜地看着她,反抗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挣脱,不服气地翻了个白眼,也闭着眼睛靠到了椅背上。

    乔苏祺通过后视镜把四人的神态表情观察得一清二楚,自然没有错过这一场好戏。她嫣然一笑,开口问道:“要不要听音乐?”

    辛恩阳沉默不到三秒,耐不住性子接话道:“我可以点歌吗?”

    “现在没有网,只能听之前下载好的歌曲。”地震的磁场破坏了全球的网络和通讯信号,就连广播都听不了。若非她之前下载了一整个硬盘的歌曲音乐,现在啥都听不了。

    “那你随便放吧。”辛恩阳很自然地开口,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对,犹犹豫豫地又补充了一句,“谢谢学姐。”

    这四个人现在都跟着林俏俏一起喊她学姐,倒也挺顺口。

    车上有外人在,系统没有把导航连接车内系统,而是直接显示在系统面板上,展示在乔苏祺的眼前。面板只有乔苏祺一个人能看到,在其他人眼里都是透明隐形的,没有暴露的风险。

    她说:“系统,明天的地震爆发时,你早一点提醒我。”她好及时停车改道,要是途径山路或者峭壁旁的公路时爆发地震,抖落的碎石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系统恭敬地回答:“好的宿主,系统将会在地震爆发的前20分钟给予警示。”

    和系统在脑内对话,丝毫没有影响乔苏祺手上的速度,她脚踩着油门,飞快地疾驰在路上。在7.8级地震的摧残下,不少马路都崩裂开来,路上到处都是坑洼大洞,她熟练地绕开,甚至没有降低丝毫车速。

    连续驾驶了五个小时后,天色慢慢黑了下来,车顶的太阳能转化器缓缓运行着,将一整天吸收到的太阳能转化成电能,供给着车子的发动机运转。

    林朝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天空彩霞弥漫,火烧云将已经成了一片废墟的大地都映照得缤纷灿烂起来。往前看,则是一片浓重的深蓝色,夜幕已经悄然降临。

    车子飞速往前行驶,霎时间,给了他一种从白昼国度驶去了黑夜国度的感觉。

    他说道:“学姐,你开了一下午了,要不待会儿我来开吧,你休息一会。”

    一行人虽说有五个,但会开车的只有乔苏祺和林朝两个人。

    林朝知道自己的技术不太好,但总不能让乔苏祺一个人跑完全程,他做不来这样的事情。

    “我知道南川市到长安基地的路线,就算技术不好,放低车速慢点开,也能缓解一下学姐的压力。”林朝认真地说。

    “前面有个服务区,咱们在那休息一会,吃点晚饭,再启程时就你来开,怎么样?”

    林朝忙不迭点头,“好。”

    服务区也是一地断壁残垣,好在地震爆发时,服务区没有人和车,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辛恩阳打开车门,没敢第一时间下车,而是谨慎地扫了一圈,确认没有惨叫的求救声时才松了口气,弯着腰从车里钻了出来。

    林俏俏舒展着筋骨,坐了一整天的车子,身体被禁锢在小小的座椅之中,她早就累得不行了。

    一转头,看到乔苏祺打开了后备箱,她好奇地问:“学姐,你要做什么?”

    “吃晚饭。”乔苏祺头也不回,把后备箱里属于自己的那个大行李包拿了出来。行李包里装了一些饼干面包、方便面和矿泉水等,是她出门前特意准备的。

    在外面不比家里自由,能够随时随地从系统仓库和余意小屋里取东西,她就准备了这个行李包,装装样子,没想到正好碰见了林俏俏等人。

    她刚准备拉开行李包的拉链,系统忽然出声,语气中带这些无奈:“宿主,您养的猫太久没看到你,正在撒泼。您还是把它从小屋里取出来吧,否则过会儿他就要拆家了。”

    第 43 章

    通过系统无奈的声音, 乔苏祺似乎也能想象到余意小屋的惨状:花圃里新长开的月季再次惨遭毒爪、残落凋零;兔子毛掉了一地,小鸡也被某只猫追得满屋子乱窜……

    更别提豆包还有一个爱翻垃圾桶的毛病……

    一想到这些,乔苏祺眼前一黑, 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现实过了将近一天, 系统的时间已经流逝了六七天,也不知道豆包把她的小屋折腾成啥样了。

    乔苏祺深呼吸一口气,放慢了拉拉链的速度,同时飞快地用意念从系统仓库里取出一个猫咪外出箱, 放进行李包里, 又把豆包从小屋里挪进外出包。

    等到行李包的拉链彻底展开, 豆包的叫声刚好传入众人的耳朵:“喵!”

    乔苏祺与他相处许久,当然知道这是他表达生气的方式。

    他在怪她, 把他一只猫猫丢在小屋里那么久。

    乔苏祺的视线落到豆包身上, 打开外出包把他抱起来,在手上掂了掂。

    重量没有明显变化, 想来这几天他并没有饿着。

    也对, 她之前把猫粮放在很显眼的位置, 又叮嘱系统稍稍帮忙照顾豆包, 以他的聪明才智, 饿了肯定会自己找吃的,不会委屈了自己。

    只是把他抱起来时,发现他嘴里还叼着几片绯红色花瓣, 爪爪上还沾着几缕明显不属于他的、纯白色的短毛,乔苏祺喉中一哽, 心里默默流泪。

    “诶?”林俏俏惊讶地叫出了声, “这里怎么有一只猫?我之前都没有发现。”

    她好奇地凑过来, 一双水灵灵的眸子亮亮的, 里面的喜爱怎么也藏不住,连章思雨也走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猫猫。

    “学姐,我可以摸摸它吗?真可爱啊!”谁会拒绝一只可爱的猫咪呢,反正林俏俏拒绝不了。

    “出门之前把它放在外出箱里,忘记拿出来了。它被闷了一天,现在正跟我闹脾气呢。要不等会儿它心情好了,你们再摸?”有人喜欢自己的猫猫,乔苏祺的心里也生出一股有荣与焉的自豪,她手轻轻撸着豆包的毛,从脖颈一溜儿顺到尾巴,尽心伺候着闹脾气的猫主子。

    林俏俏也不失望,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豆包看,好似能把他盯出一朵花儿来。

    经历过地震、死亡这么大的事情,现在眼前出现了一只鲜活的小猫,无异于在无端黑暗中,出现一抹足以驱散心中阴霾的光芒,将人从噩梦中救起来,回到温暖的现实中。

    乔苏祺单手抱着豆包,另一只手从行李包里掏出一个充电款的电煮锅、两瓶矿泉水和一包麻辣牛肉味儿的方便面。

    电煮锅的型号是她特意挑选的,充满一次电可以使用10-12个小时,仿学生宿舍专用电锅的款式,容量不算大,但煮一包方便面绰绰有余。电煮锅有400V和800V两个功率开关,把凉水倒进去后调节小功率,十分钟左右就能把水烧热,要是换成大功率只会更快。

    煮一次面,需要15分钟左右,满电量时可以煮40次面,可谓是出门旅行、露宿扎营的必备单品,小巧又耐用。

    乔苏祺当初扫货时,一眼就看中了这个产品,买了几十个在家里备着,各个都充满了电,随时随地拿出来都能用,方便至极。

    她倒了一瓶半的水,把功率调至最大,盖上配套的锅盖子,静等了几分钟,烧到矿泉水开始咕嘟冒泡才拆开方便面的包装,把面饼扔了进去。

    煮面的过程中,乔苏祺搬来两块大石头,一块垫在电煮锅下面,她坐在另一块石头上,一手撸猫,一手托腮,心想:要是有个鸡蛋就好了。

    鸡蛋是易碎品,行李箱里肯定不会准备这个玩意儿。仓库和小屋里倒是有不少,却不能拿出来。

    今晚注定只能孤苦伶仃地吃个方便面,还是连一个鸡蛋都没有的方便面。

    好在乔苏祺还从行李包中翻出一根火腿肠,宽慰了没有鸡蛋的单调。她利落地拆开包装,用小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径直掉落到电煮锅里,溅起点点水花。

    火腿肠下锅后,卷着丝丝缕缕的香气飘散到空中,光是闻着,就心情一片大好。

    不一会儿,方便面煮好了,她关掉开关,拿出碗筷,把方便面捞进碗里,挑起几根面条,呼呼吹了口冷气,这才送进嘴里。

    刚吃了一口,眼一抬,发现面前蹲了四个人。

    服务区的建筑因地震坍塌后,到处都是砖石,林俏俏、林朝、辛恩阳和章思雨四人也不搬一块石头坐着休息,反而肩并肩地并排蹲着,目光炽热地盯着她。

    或者说,盯着她锅里正在咕嘟冒泡的面。

    四人眼睛里也冒着绿光,恨不得把电煮锅盯出来一个洞。

    乔苏祺一怔,动了动嘴,有些艰难地把嘴里的方面便吞下去,有些犹豫地问道:“你们这是……”

    林俏俏吞咽着被香味刺激得不断分泌出来的唾液,馋得直流口水,心想: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方便面煮起来这么好吃?

    她又吞了口口水,摆着手道:“没事没事儿,我就闻闻,就闻闻,学姐你继续吃吧。”

    乔苏祺又扫了他们一眼,很干脆地埋头吃起来,这几个人的目光根本影响不到她干饭!

    辛恩阳闻着香味儿,馋得肚子一阵叽里咕噜地叫唤。他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突然有些委屈,想他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来没有忍过饥挨过饿。

    因为食物不够,这段时间他一天只吃一顿,一顿就是一包压缩饼干,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没遇到乔苏祺之前,林朝等人和他都是一样的境地,他也不觉得失落。

    可如今乍一闻到乔苏祺的方便面香,他的胃彻底遭不住了,疯狂叫喊抱怨,想让他这个主人用食物填饱他。

    辛恩阳终于忍耐不住去后备箱里摸了一包干脆面,他没有锅,只能撕开包装就着矿泉水,干巴巴地啃着。

    鼻间还充斥着煮面的香味儿,辛恩阳一呼吸就能闻到,他啃着嘴里的面,心里委屈得直冒泡。

    第二个缴械投降的是章思雨,她也去拿了一包面包,细嚼慢咽起来。接着是林俏俏、林朝……

    四人在煮面的香味儿攻略下溃不成军,纷纷举手投降,不再倔强地坚持一天一顿饭,而是选择填饱肚子。

    几人吃了晚饭,在服务区里拉伸了一下筋骨,等到夜色卷着第一股冷风袭来时,几人又回到了车上。

    林朝主动打开驾驶座的门,“学姐,我来开车吧。我下午在车上睡了几个小时,现在精神好着呢。你开了一下午车,晚上好好休息一会儿,白天再换你来。”

    乔苏祺把钥匙递给他,“晚上比白天驾驶难度高一些,你小心些。”

    林朝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放心吧学姐,我慢一点开,不追求速度,只追求安全。”

    “对了,你知道从这儿去长安基地的路吧?”

    “知道的,我出门前特意把路线都背下来了。”

    乔苏祺点头,她打开后座的门,招呼林俏俏和章思雨坐进去,自己也弯腰钻进去。

    辛恩阳站在副驾驶座旁边,犹豫着不肯开门。

    林朝还以为辛恩阳不信任他的驾驶技术,无奈开口:“你放心,就算我自己出事儿,我也不会让你出事儿的。大少爷,你能上车了吗?”

    辛恩阳瞪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而是看着后座的乔苏祺,说:“学姐,你坐前面来吧,前面位置宽敞一些。”

    他们坐着人家的车,还把人家赶到后面挨挨挤挤,太不像话了。

    他辛恩阳才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乔苏祺淡淡开口:“我们女孩儿坐在一起,你就别走热闹了。”

    辛恩阳被这话羞得脸一红,不敢再多说一句,连忙在副驾驶座坐好。生怕让他们以为自己是想和女孩坐在一起,趁机占便宜。

    “警告!警告!警告!地震天灾的第二场天灾将会在20分钟后爆发,级别为6.9级地震。按照目前行进路线,将会在18分钟后抵达一处盘山公路,就宿主及时更换路线,注意躲避。”

    凌晨3点12分,系统冰冷的提示音一连响了三遍,乔苏祺从浅眠中惊醒,车内一片昏暗,只有驾驶控制器上几个图标微微发亮。

    林俏俏和章思雨头靠着头睡着了,副驾驶座上的辛恩阳也睡得很沉,林朝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车速控制在40上下,缓慢朝前行进着。

    “林朝,你先停车,换我来开吧。”乔苏祺压低了声音道,“你来休息一会儿。”

    察觉到林朝想要拒绝,她的语气又强硬了一点,“你开了六七个小时了,现在需要休息一下。”

    林朝这才缓缓停车,让出了驾驶座的位置,“学姐,那我先睡一会儿,辛苦你了。”

    “别睡了,把大家都叫起来,喝点水,穿厚一点。”乔苏祺没有解答林朝的疑惑,她看了一眼系统提供的导航地图,照着现在的道路笔直开下去,以现在的车速将会在地震爆发时正好抵达盘山公路,想要换路线,需要在前方500米处的路口换道行驶。

    林朝看她脸色凝重,心头也笼罩着一层不好的预感。

    他压抑住心头的疑惑,把睡死的三人一一拍醒,按照乔苏祺的吩咐,让她们从背包里把厚外套拿出来穿上。

    辛恩阳有一点起床气,被叫醒后不情不愿的,要不是刚睡醒没有力气说话,估计又要和林朝闹半天。

    林俏俏打了个哈欠,慢吞吞穿着外套,“哥,天还没亮呢,怎么了?”

    “是我让林朝把你们叫醒的。”宽阔的道路上没有其他车子,乔苏祺打开了远光灯,提高了车速,飞快朝前疾驰。

    “我刚刚睡觉,做了个噩梦,梦到我们在经过一处盘山公路时,突然爆发地震。山上的碎石抖落下来,把我们都砸死了。”她的语气很冷静,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诉说着,反倒把其余四人都吓了一跳。

    她没有停顿,又说:“我从小第六感都特别准,梦醒了之后更觉得心慌,总觉得会出事儿。所以把你们都叫醒预备着,万一真的再爆发地震,我们也能及时躲避。”

    辛恩阳立刻狂点头表示理解,“学姐,你说得对,我们都听你的。”

    “都把衣服穿上,夜晚气温低。可以喝点水润润嗓子,凉水下肚也能清醒一些。”乔苏祺平静地嘱咐着,让人从面部表情根本窥探不出她的情绪。

    她打开了车顶的灯光,橘黄色的灯光洒下来,驱散了些许黑暗,让人的心里也无意识地温暖起来。

    林俏俏握着一瓶矿泉水,没有打开,只是呆呆地看着它,脑海里又情不自禁回忆起白天经历的地震。

    坚固的钢筋水泥在地震的摧残下,连两分钟都坚持不了,极快地土崩瓦解;人们的惨叫如同36D环绕式音响,绕梁三日余音不绝;快餐店的煤气爆炸后引燃了路边的大树,空气中弥漫着火焰的焦炽味道……

    “俏俏,俏俏?你怎么了?”章思雨穿完衣服,意识到林俏俏不太对劲,连忙摇醒了她,“你额头上好多汗,天呐,手怎么这么凉?”

    章思雨抽出一张面巾纸,帮她擦拭着额上的冷汗,另一只手把林俏俏的双手揣在怀里,试图把自己的体温传递到她的手心上。

    “我,我没事儿。”林俏俏深呼吸一口气,强行压抑住内心的恐慌。

    虽然猜测地震可能和高温、迷雾一样持续很久,但是显然,她并没有做好上一场地震结束了不到一天,又马上面临第二场地震的心理准备。

    她眨了眨眼,将脑子里那些恐怖的画面跑到九霄云外,从章思雨手里接过卫生纸,想自己擦汗。

    可是手指接触的一瞬间,对方手上的冰凉也刺得她手指一缩,林俏俏眸子瞪大,“思雨,你……”

    章思雨把卫生纸塞到她手里,收回了自己的手,默默垂下眉眼,低声道:“没事儿。”

    林俏俏侧着身子,把自己的包裹从后备箱里捞过来,拿出两张暖宝贴,撕开递给章思雨,“你也暖一下吧。”

    乔苏祺的视线从几人身上一一滑过,感叹:“你们准备的东西还挺齐全的。”

    林俏俏苦笑一声,“我们害怕天气再出现异常,所以保温取暖的、避暑纳凉的都多多少少准备了一点。”她们以前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事情都会由父母帮忙准备好,现在却不得不逼着自己成长独立起来。

    乔苏祺点了点头,瞄了一眼系统面板上的时间:凌晨3点29分。

    还有3分钟地震就爆发了。

    她现在所处的公路是政府前两年刚修建出来的,工业工厂等还没发展到这个地方,公路两旁栽种着无边无际的油菜花,在皎洁的月光下透着清雅的浅黄色。

    乔苏祺减缓了车速,慢慢踩着刹车,直到车子最终停了下来。

    “怎么停车了?”辛恩阳紧张地捏着衣角,还以为是地震爆发了,可仔细感受了一下,地面并没有震动。

    “前面堵了一辆车。”公路虽然修建得不算特别宽敞,但同时容纳三辆车并行还是可以的,偏偏前面那辆车横着堵在路中间,两侧空余出来的距离根本不够另一辆车子行驶过去。

    不是地震。

    辛恩阳松了口气。

    他抬眼看过去,一辆黑色的加长版面包车横行霸道地堵在中间,丝毫没有给过路车子留空隙的意思。

    辛恩阳拧起眉,“我们要下车把车子挪开吗?没有工具,光凭我们几个人也挪不开啊。”

    乔苏祺瞥了一眼面板,3点30分。

    “不用,我们先下车,说不定车主就在油菜花地里,商量一下让他们把车开走就行。”系统导航的地图很详细,不仅标注了附近的道路地形,还用红点指示了附近的车辆、行人。

    早在距离这里1000米时,乔苏祺就知道这里堵着一辆车,油菜花地里围了几个人。

    乔苏祺的面庞看着年纪不大,但是说话办事、举手投足的沉稳气息是其他四人无法比拟的,让辛恩阳等四个愣头青不由自主地打心底里信服。

    加之上车前四人都答应了路上会听话,所以在乔苏祺主动解开安全带下车后,他们也跟着下了车。

    “警告!警告!警告!地震天灾的第二场地震将会在30秒后爆发,级别为6.9级,请宿主注意躲避生存。”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的同时,乔苏祺抱着豆包,带着几人走进油菜花地里。

    林俏俏和章思雨手携着手,有了暖宝贴,两人的手终于回暖,不再如坠冰窖。两人仔细看着脚下,小心翼翼地探路,生怕不小心踩到了某一株油菜花的根茎。

    辛恩阳扫了周围一圈,头顶是满天夜色,脚下是坚实的土地,身体被无边无垠的油菜花环绕,看来看去,都没有找到面包车车主的踪迹。

    他刚想问问乔苏祺,忽然察觉到脚下一阵熟悉的晃动,身侧的油菜花摇曳摆动起来,大地发出陌生又熟悉的闷响,似乎在宣告众人他的痛苦。

    辛恩阳脸色一变,这个场景他再熟悉不过,白天刚刚经历过一次。

    是地震!

    他忍不住爆出粗口,连忙趴到地上,“怎么又地震了?手机不应该会提前发出警示么,怎么这次一点消息都没有?”

    林朝趴好后,用手护住脑袋,听到辛恩阳的抱怨,解释:“白天爆发的地震破坏了磁场,大家的手机通讯信号都没恢复,得不到警示也正常。”

    他抿了抿嘴,庆幸白天听了妹妹的话,答应立刻前方长安基地,而不是留在南川市做志愿者实施救援。

    要是留在南川市,到处都是高楼大厦、钢筋水泥混合土,爆发一次地震造成的损伤比空旷的油菜花地大太多。要是他因为一时心软留在南川市,指不定没救多少人,反而自己也沦落到更危险的境地。

    距离白天地震爆发才过去了不到20个小时,又爆发了第二次地震,妹妹说得对,这次的地震和高温、迷雾一样,持续时间长、危害性大,并不是普通的地震,而是天灾!

    这样的情况下,只有第一时间赶去长安基地获得庇护才是正确选择。

    想到这里,林朝心底最后一点不满和遗憾也消失殆尽。

    林俏俏并不知道自家亲哥的想法,她和章思雨也顾不得破坏油菜花了,直接就地趴下,嘴边鼻间充斥着油菜花的特殊香气,却无法遏制住半分恐惧。

    她握着章思雨的手,感受到对方身体的轻微颤抖,连忙挪了挪身体,伸出双手把她抱在怀里。

    两个女孩儿互相依偎取暖,心脏贴在一处,就连心跳的频率都变得一样起来。

    乔苏祺不能告诉其他人她知道地震爆发的详细信息,只能特意转换路线,跑到这里来,利用这样的方式将林俏俏四人引下车。

    其实这里不同于城市里的高楼大厦,不会有高空坠物砸到车顶,地震来临时躲在车中也无不可。只是乔苏祺想到辛恩阳这孩子白天就因为经受不住地震的摧残而呕吐,怕他这次控制不住吐到车里,这才想方设法将人都带下车,想吐也不用顾忌。

    地面很快开始剧烈震动,和白天一样,只是这一次没有砖石掉落,没有火树连天,只有寂静的月色回应着大地的嘶吼。

    不对,东南方向有人在尖叫。

    听声音,似乎有四五个人,有男有女。

    乔苏祺打开系统面板看了一眼,上面标注了三个小红点和一个小蓝点,表示东南方向一共有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辛恩阳正瑟缩着身体,在心里默背各种各样的数学公式,试图让自己忽略身下的剧烈震动,让时间过得快一点。

    只是公式才背到第二个,耳边忽然传来女人的刺耳尖叫和男人的怒吼谩骂,他好奇地睁开眼睛,只见前面不远处,三个男人光着膀子从油菜花地里站起身,手上急急忙忙穿着裤子,却因为地面的抖动半天都穿不好。

    这是其中一个体型偏瘦弱的男人主动上前,跪在另一个男人面前,帮他把裤子穿好。

    这个瘦弱男人也是三人中唯一一个衣服穿戴得完好的,他伺候着这个男人穿好裤子上衣,又赶忙跑到另一个男人身边,开始伺候,只是刚走过去,就那人赶走了。

    除了这三个奇怪的男人,他还透过油菜花飘曳的根茎看到了一个陌生女人的光裸胴体,在月光的照射下,白得发光。

    辛恩阳猛地转头,怒骂了一声,“草,眼睛脏了。”

    趴在他旁边的林朝迷茫地抬头看他,“你怎么了?”

    辛恩阳现在也顾不得对于地震的害怕了,本着有难共享的道理,掰着林朝的脑袋让他往东南方向看,“你看看就知道了。”

    视线刚落到那个方向,林朝的双眸瞪大如铜铃,片刻后,苍白的脸色涨得通红,连忙闭上了眼睛。

    他咬牙切齿地低声吼道:“辛恩阳,你这个混蛋,把你的爪子从我脖子上挪开!”那种画面自己看了就算了,居然还让他一起看,真是不干人事!

    林俏俏和章思雨也被两人的的动静吸引过来,只是两人趴下的方向不朝向东南,需要转个方向才能看到。

    辛恩阳和林朝对视一眼,辛恩阳出手蒙住章思雨的眼睛,林朝出手蒙住林俏俏的眼睛,两人异口同声道:“没事儿,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宿主,此次地震已结束,共持续了161秒钟。”乔苏祺听到系统的提示音,施施然站了起来,从容地拍了拍身上沾上的泥土。

    这次地震的级别比昨天低一些,维持的时间也长一点,她在揣摩,这两者有没有什么关系。

    辛恩阳趴着趴着,突然一道阴影盖了上来,抬头就见乔苏祺站起身,他连忙提醒:“学姐,东南方向有人,你快蹲下,别被他们看到了!”

    “他们已经看到了。”

    “喂!你们干什么的?”

    乔苏祺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道粗犷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震得身旁的油菜花都抖了三抖。

    辛恩阳和林朝看了看对方,从对方的眼神里找到同样的诡异之色,两人扶着林俏俏和章思雨站起来,也学着乔苏祺的样子,从容不迫地拍着身上的灰土。

    被伺候着穿衣服的两个男人走过来,瘦弱男人并没有立刻跟上,而是驻足在女人旁边,等待她颤抖着手把衣服穿好。

    走过来的两个男人一个是光头,又高又壮,另一个人身材管理得要失败一些,体型偏胖,看起来得有200斤了。

    光头中气十足地大喊了一句,没想到这几人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他眉毛一拧,有些不悦。

    胖子敏锐地察觉到光头老大的心情不佳,狗腿地上前一步,凶狠地瞪着几人,“你们是聋了还是哑巴了,听不到我大哥和你们说话呢?”

    他声音很粗,喊话时身上的肥肉都跟着颤了又颤,努力地瞪大着眼睛,试图彰显自己的威严可怕。但他不知道,他在辛恩阳眼里,无异于一个笑话。

    眼睛拼命睁,却怎么也睁不开,挂在满是肥肉的脸上,宛如一条细缝,说他是绿豆眼都是污蔑了绿豆的名声。

    辛恩阳噗嗤笑出声,在林朝耳边嘟囔:“知道的,辨认出来那是眼睛;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褶子呢。”

    他的声音很小,几乎是以气音的方式在林朝耳边响起,不料还是被耳聪的胖子捕捉到。

    胖子噌地扭头看过来,怒目而视:“你小子说什么呢?你是不是活腻歪了?”

    辛恩阳既然有胆子说出那句话,也不是个胆小如鼠的怕事儿人,立刻怼了回去,“你是聋了还是瞎了,听不到我刚刚说了什么?”

    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这点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胖子气得一抖,刚想开口说什么,辛恩阳的上嘴皮和下嘴皮一碰,又是一顿暴力输出:“你这大胖子想说什么?是不是活腻歪了?”

    看着胖子被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林俏俏竖了个大拇指,对章思雨耳语:“我第一次觉得辛恩阳的碎嘴子还是有点用的。”

    章思雨扯了扯嘴角,苦笑不得。

    她刚认识辛恩阳的时候,也被他的碎嘴子烦得不得了,后来接触多了,居然也习惯了。有时候一天不听到他的唠叨,还有些不适应。

    光头扫了辛恩阳一眼,“你这小伙子,有点胆量,刚刚就是你先发现我们的吧。说说,你都看到什么了?”

    辛恩阳不堪落后,有问必答:“我看到你们四个正在愉快的交流。”顾及着在场还有三个女孩,他换了个委婉的说辞,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谁听不懂他的话外之音?

    林俏俏和章思雨面面相觑,没想到两个男生捂住她们的眼睛,居然是因为这种事情。

    林俏俏嘴一撇,心里默默吐槽:幸好被哥捂住了眼睛,她什么也没看到,不然现在肯定想自戳双目!

    光头咧嘴嘿嘿笑了两声,看起来高高大大的汉子露出一个猥琐的表情,“既然你都看到了,不如加入我们,一起来场快乐的五人行?”

    辛恩阳一下子就毛了,“我去你……”

    后面的国粹还没吐出来,乔苏祺上前一步,拦在他身前,目光如水地看着光头和胖子,道:“你们的车子挡住路了,去把车子挪开。”

    光头闻声看过来,皱着眉打量她几眼,又无趣地收回了视线,“你让我挪车我就挪车,你当我是谁?”

    他是好色,女色男色都好,但口味很挑,只喜欢乖巧听话的。这个女人,美则美矣,可他看一眼就知道不是他能掌控的类型,是他最避讳的类型。

    说话间,落在后方的一男一女相互搀扶着走上来。女人衣不蔽体,发丝凌乱,脸颊泛着微红,稍微知道点人事的人都知道她刚刚经历了什么。

    女人妖妖娆娆地靠过来,本来还想直接身子一歪,直接倒到光头的而怀里,眼角忽地瞥见一张熟悉的脸。

    “乔苏祺?怎么是你!”她尖叫出声。

    乔苏祺这才有空把目光落在女人的脸上,她打量了好几眼,才从尘封的记忆中找出些许痕迹。

    她踌躇不决地开口:“陈一彤?”真不怪她认不出来,实在是陈一彤现在的变化实在太大,之前还是个学生,就算绿茶了一些,也遮掩不住身上的学生稚气。

    可现在……

    乔苏祺的视线从她被撕裂了好几个口子的T恤,缓缓滑到光裸的双腿,目光一顿,眼尖地在小腿内侧看到了一个异常的红痕。

    “啊!”陈一彤尖叫起来,早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的羞耻心冒了出来,她伸手捂着T恤破洞的地方,恼怒地瞪着乔苏祺,“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乔苏祺没工夫搭理她这个蠢破天际的问题,下意识看向了另一个瘦弱男人。

    果不其然,是王靖翔。

    明白了两人的境地后,乔苏祺淡淡收回了目光,她没兴趣知道这两个人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今后又如何自处,这些通通都和她没有关系。

    她在乎的只有刚刚那个问题。

    乔苏祺定定地看着光头,又重复了一遍:“你的车子挡路了,劳烦去挪一下车子?”

    还不等光头回答,陈一彤和王靖翔两人异口同声:“凭什么给你挪车?”

    陈一彤歪着身体倒在光头的怀里,“老大,你可是我们的老大,怎么能听这个女人的差遣?她要挪车,那咱们偏不给她挪!”

    王靖翔狠狠挖了一眼乔苏祺,那眼神,仿佛乔苏祺是个背信弃义的渣女,“要是你求求我们,说不定我们还能考虑一下挪车。”

    他高高抬起下巴,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自信,以为自己多高人一等。

    辛恩阳看不惯他这副样子,直接怼道:“也不拿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在人类世界待了两天,还真以为自己脱离禽兽的队伍,可以和人类比肩了。”

    “殊不知啊,你们这种人,我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他边说着,边伸手在鼻间扇了扇,想要扇走萦绕在鼻间的晦气味道。

    王靖翔气得脸都绿了,“你——”

    “我怎么,你想跪下来认爸爸?免了,我没你这么丑的儿子。”

    辛恩阳本来就是个怼天怼地、啥也不怕的性子,如今又看这两个人格外不顺眼,自然毫不遮掩自己的性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王靖翔的嘴皮子没有他利索,只好求助地看向光头,眼睛里泛着莹莹泪光,嗲着嗓子道:“老大……”

    辛恩阳捂着嘴,差点没被这一声恶心地吐出来。

    其他人也别开了脸,表示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受到了极大的摧残。

    光头饶有兴致地看了看乔苏祺,又看了看辛恩阳,最后吩咐胖子:“你去把车子开走,别挡着路了。”

    此话一出,陈一彤和王靖翔瞬间不乐意了。

    陈一彤抱着他的手臂撒娇:“老大,你怎么能听乔苏祺这个贱人的话呢……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光头的巴掌就落到了她的脸上,“什么时候也轮到你做主了?难不成要听你的话才行?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王靖翔原本也想开口抱怨,话还没说出口,就目睹了陈一彤的惨状,登时吓得闭上了嘴,瑟缩着立在一边,一言不发。

    胖子小跑过来,“老大,车子挪好了。”

    光头随意地点了点头,冲着乔苏祺抬了抬下巴,“车子挪走了,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说话时,他的眼神在乔苏祺身侧飘忽,就是不直接落到她的身上,语气中尽是散漫和客气。他这副模样,更让王靖翔心里一抖,怒骂这人的阴晴不定,上一秒还重重给了陈一彤一巴掌,下一秒又能和其他人谈笑风生,没有一丝规律。

    乔苏祺扭头往路上瞧了一眼,车子贴着路边乖巧地停好,空出来的位置足够她的车子开过去了。

    她颔首,“多谢。”

    就当几人都以为她要直接走时,忽然见她快步上前,狠狠一脚踢在陈一彤的下巴上。

    光头扇陈一彤的力道极大,巴掌落下时,顺带一掌把她推倒在地。陈一彤本还想示弱,让胖子看了能心疼心疼,但胖子还没来得及走过来,乔苏祺的脚先踢了过来。

    坚硬的鞋尖正中陈一彤的下巴,她的下牙在巨大力道的冲击下,猛地击打到上牙。两排牙齿相撞的同时,令人头皮发麻的清脆声音响起。

    下一秒,陈一彤头一歪,吐出了一颗带血的白色牙齿。

    “禽兽刚抵达人间时,总是学不会说话。这一脚就当是我免费给你上的一堂课,以后学会说话了再口吐人言,不然我见你一次,教你一次。”乔苏祺的脚尖下移,踩着陈一彤的肩膀,把她的身体碾进泥土里,“听清楚了没有?”

    乔苏祺眸子里氤氲着冰凉的寒意,她静静地看着陈一彤,却让她如坠寒冰。

    “咱们走吧。”乔苏祺把脚收回来时,脚尖还用力在地上碾了碾,她可不想让自己的鞋子沾上太多陈一彤的气息,那实在是晦气。

    她走出油菜地,刚打开驾驶座的车门,一道浓厚的男声在背后响起:“我叫曹越!”

    乔苏祺没有回头,径直开车离开。

    光头,也就是曹越,等着那辆车离开视野范围后,才默默收回了视线。

    一旁的胖子抓着后脑勺,丈二摸不着头脑,疑惑地问:“老大,你怎么对那个女人这么客气,不仅主动挪车,还告诉她你的名字。”

    曹越一巴掌拍到胖子的后脑勺,“说你蠢你还不相信,那个女人的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这点小事儿卖个乖,换个好眼缘,那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而且,我有预感,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

    胖子没听明白这几句话什么意思,苦思冥想了半天,灵光一现,“老大,你是不是看上她了?”书里说了,看上谁了就想一直和她见面。

    曹越又一巴掌拍了上去,“你个精虫上脑的家伙,脑子里能不能别整天都是情情爱爱的。”

    说到这儿,曹越想起一个事儿,他指着还趴在地上的陈一彤,冷漠道:“就是你招来的这个娘们儿,除了惹祸什么也不会,赶紧让她滚远点,别碍着老子的眼。”

    “是是是,老大说的是。”胖子拱手哈腰地应声,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女人,眼里没有半分的怜惜,“傻逼东西,还不赶紧滚?”

    陈一彤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她爬到胖子脚边,抱着他的腿求情:“哥,你不是说了带我去长安基地吗?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胖子被缠得不耐烦了,毫不怜香惜玉地一脚踹在她身上,“让你滚,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说完,他扭头瞧见曹越揽着王靖翔往车上走,连忙大喊着追上去:“老大,你等等我!”

    至于陈一彤,早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是死是活,都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第 44 章

    “学姐, 你认识那几个人?”

    车内,辛恩阳按捺不住求知欲,坐在后座上, 手扒着前座的椅背, 身体往前倾,好奇地问道。

    乔苏祺正在开车,没有听清楚,反问道:“嗯?”

    这回轮到章思雨坐在副驾驶座上, 她头一扭, 把辛恩阳的爪子从座椅上拍开, 低声骂道:“不该你问的别问。”

    辛恩阳奇怪地看向她,好像她做了多么难理解的事情。他匪夷所思地问:“我问学姐问题, 学姐都没生气, 你生什么气?”

    章思雨一哽,翻了个白眼, 扭过头去, 不说话了。

    辛恩阳哼了一声, 又睁大着一双狗狗眼, 目不转睛地看着专心致志开车的乔苏祺, 把刚刚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又补充道:“感觉那个光头对学姐你很客气。”

    乔苏祺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淡淡地回答:“那个女人和瘦弱男人是我的大学同学, 女人叫陈一彤,是我之前的朋友, 男人叫王靖翔, 自诩为我的追求者。后来两个人滚到一起, 我们就慢慢断了联系。至于两人是怎么沦落到今天这一步的, 我也不清楚。”

    天灾刚爆发时,乔苏祺本以为会受到陈一彤的骚扰,她都想好了,如果陈一彤敢出现在她面前,她就把两人打得亲妈都不认识。

    没想到陈一彤和王靖翔两人还算识趣儿,竟然一次都没出现在她面前。

    如果不是今天的意外偶遇,她都快要忘记了这两人的存在了。

    她云淡风轻的几句话里蕴含的信息量实在太大,叫车上的四个刚成年没多久的孩子大吃一惊,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端坐在林俏俏大腿上的豆包也学着他们的反应,瞪大着眼睛,视线落在乔苏祺身上。

    还是乔苏祺率先打破了安静,她说:“至于光头和胖子,算是认识吧。”

    为什么说“算是”呢,因为她和这两人的缘分在前一世。

    上辈子她在长安基地,遇到过这两个人。

    那个时候她刚走出基地闯荡,学了一些保命的本领。一次,她风尘仆仆地回到基地,在积分中心兑换生活物资,正巧遇到了同样刚杀完了异种的胖子。

    胖子看她长得漂亮,出言不逊,被她狠狠教训了一顿。准备离开时,胖子的老大,也就是光头姗姗来迟。

    光头看到他的小弟被揍得屁滚尿流,当时就说要和她决斗,两人打了半天,不分胜负,后来还是乔苏祺攻他下三路才险胜。

    没想到三人不打不相识,后来关系处得还不错,经常一起约着出基地杀异种。

    只是那两人运气不好,天灾第五年时被派去其他基地运送物资。去的路上遇到了变异老鼠潮,一行人足足上百个,全都死在了半路,一个活口都没有。

    也就是从那次开始,大家第一次认识到平时被大家忽略的、可以随意用脚踩死的老鼠,究竟有多么可怕的威力,陈怀恒还带领着长安基地所有民众展开了一场惨无人道的灭鼠活动。

    在今后的两年内,长安基地内都找不到一只老鼠。

    实话实说,刚看到光头和胖子两人时,乔苏祺的内心并不是没有触动,只是想到这辈子三人不相识,所以态度冷淡了些。

    至于光头为什么对她这么客气,乔苏祺自己也不明白。

    她在思考光头和胖子,其余四人的注意力却还集中在陈一彤和王靖翔身上,辛恩阳沉默了半晌,然后咬牙切齿地怒骂:“这两个人还真是不要脸。”

    一句他还嫌不够解气,又补充道:“不要脸至极!”

    林俏俏也满心无语,本以为闺蜜抢男友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影视剧中,没想到现实生活里也让她碰见了。虽然这两个人既不是闺蜜,也不是男友,但还是让她觉得晦气。

    她的观点第一次和辛恩阳保持一致,道:“祝渣男贱女锁死,别出来祸害其他人。”

    乔苏祺扯了扯嘴角,哑然一笑,没想到他们的反应这么大,柔声解释了一句,“都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不用太过上心。”

    林俏俏点了点头,手心搭在豆包的脊背上,力道适中地给猫主子按摩。

    手心和柔软毛发接触的瞬间,让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净化了。她会心一笑,今天向豆包献了一整天殷勤,终于博得了猫主子的好感,拥有了抱着它的权利。

    辛恩阳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我能不能摸摸它?”

    “你问问豆包,他答应了就给你摸。”经历了今晚的事情,林俏俏对辛恩阳也改观不少。

    他的碎嘴平时挺烦,关键时候还是很有用的。她心想道。

    辛恩阳眼睛一亮,连忙越过中间的林朝,身子凑过去,哄着豆包要抱抱。坐在中间的林朝被他这番操作挤得差点喘不上气,他额角一跳,没办法,只好央着乔苏祺先停车,让他和辛恩阳换个位置,不然他非得被辛恩阳这小子挤死。

    天色很快亮了起来,乔苏祺就近找了个服务区,把车停下,让众人有时间吃个早饭。

    她惯例煮了包方便面,这次还特意换了一个口味,把正苦兮兮蹲在一边啃压缩饼干的四人馋得眼睛都要掉下来了,还是辛恩阳厚着脸皮找她借了电煮锅,自己也煮了一包面,这才解了馋。

    有了辛恩阳带头,其他几人好开口多了,也纷纷来借。

    乔苏祺一一答应,让他们自己排队,一个人煮完了再给下一个人用。

    最后一个煮面的是林朝,他还锅时还特意把电煮锅洗得干干净净,拿纸巾擦拭得一点水渍都没有,才道谢着归还。

    吃过早饭后,乔苏祺坐在后座闭目养神,换林朝开车。中午,几人停车吃完午饭,再换成乔苏祺坐到驾驶座上。

    两人这么轮换着开车,其他三人知道他俩辛苦,副驾驶座的位置一般留给他俩坐,他们三个不会开车帮不上忙,主动挤在不太宽敞的后座。

    这三人都是爱猫的性子,争着抢着要主动伺候豆包。

    乔苏祺瞥了一眼后视镜,这小家伙自从多了三个铲屎官,这几天完全把她这个正儿八经的主人忘了,既不贴贴了,也不亲热了。

    偶尔一人一猫对视,乔苏祺还能从豆包的眸子里看出一股子耀武扬威的意味,似乎在说:我比你受欢迎!

    乔苏祺无语摇头,随他去了。反正五人中只有她有猫粮,到了该吃饭的时候,豆包自己就知道回来了。

    她撇嘴轻笑,小样,拿捏一只猫猫还不容易?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长途跋涉,终于在当天下午、夕阳满天时抵达了长安基地。

    北坞市,不,现在已经没有北坞市了。

    林俏俏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处顶天矗立的纯黑色城墙,心中骇然。

    经国的北坞市经济十分发达,在经济地位上和南川市比肩,以前上经济分析的选修课时,她了解过北坞市的情况。为了完成结业论文,她还特地去北坞市玩了两天,对这个城市并不陌生。

    现代化、高楼大厦、霓虹灯……都是她对北坞市的印象,可现在的北坞市成了什么样子呢?

    看不出材质的城墙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宛如一个巍峨的巨人,顶天立地,令人望而生畏,打老远看着,就心里犯怵。城墙之外,正是其他城市的地界,已经被接连两场地震摧毁成了一片废墟。

    一侧是断壁残垣,一侧是雄伟城墙,反差之大,光是看着,心里就腾起一股不可名状的震撼。

    除了震撼,更多的是紧张和期待。

    沿途经过无数个城市,无一不被地震摧残,各个成了荒地,只有这座城墙还屹立不倒!

    原本心里还对基地建筑的坚固程度心里存疑的人,现在彻底相信了陈怀恒的话,甚至还有人原地打转呐喊着长安基地威武!

    城墙四面围合,将原来属于北坞市的地界围在了不可探知的城墙之内,隔绝了所有人的或惊奇、或震撼、或打探的视线和目光。

    林俏俏仰头估算了一下,城墙大约有100多层楼的高度,按照当今世界的楼层通用建筑标准,城墙的高度在300米左右。城墙之上,隐约可见一个个小黑点,分布得很均匀。

    她眯了眯眼睛,奈何离得太远,根本看不清楚小黑点是什么。

    “那些小黑点是摄像头吗?”她喃喃自语。

    “算是吧。”乔苏祺摇了摇头,淡淡解释,“那是陈怀恒准备的探测仪,专门用来探测周围的情况,检测范围在5000米左右。如果有人试图在这个范围内攻击,会立刻被捕捉到,城墙就会开启防御和攻击模式。同时,它们也具备摄像和监控的功能,以它们的功率可以清晰地拍摄到地面上的景象。”

    “探测仪?”辛恩阳惊讶地张大了嘴,磕磕绊绊地说出下一句话,“地震影响了全球磁场,按理来说信号不是都消失了吗?”

    林俏俏瞥了他一眼,嘲笑:“瞅你这点出息,嘴巴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

    习惯性地吐槽完辛恩阳,她眼睛亮晶晶地凑到乔苏祺身边,好奇地追问:“为什么长安基地的探测仪不受地震的影响呀?”

    辛恩阳呆滞地看她这番操作,似乎是被她的前后变脸震惊到了,好半晌才吐出两个字:“牛批。”

    乔苏祺微微一笑,“这不是变相地证明了长安基地的安全性,不受地震的影响么?说明你们来对地方了,连地震都奈何不了长安基地,还有什么地方能比这么还安全?”

    林俏俏和辛恩阳面面相觑,不得不承认乔苏祺说的有道理。

    巍峨的城墙、始终在工作的探测仪,就是长安基地最好的宣传招牌。

    林朝仰头,拧眉看着近乎挂在云端上的小黑点探测仪,问:“既然长安基地是一种脱离于经国的政权形式,为什么政府对于它抢夺领土、建设基地的事情,一点反应都没有,政府就这么甘心将领土拱手让与他人?”

    他知道长安基地是脱离于经国政府之外的新型政权形式,但是他没想到,长安基地居然这么大胆,明目张胆地把原来属于北坞市的地界揽入麾下。

    章思雨也赞同他的疑问,“对啊,这不是经国正副领导人该有的做派,怎么会有国家让一个突如其来的基地霸占国家领土?”

    乔苏祺眸中晦暗不明,看他们还有继续讨论的心思,连忙转移话题,支开了他们的注意力,“长安基地就在前面,你们跟着大队伍过去,应该会有人专门引领你们进去的。”

    经国和基地究竟在闹什么幺蛾子,不是她们能了解的,更不是一个适合站在人来人往的大马路上能够研究的话题。

    此话一出,林俏俏敏锐地意识到她的潜台词,眸子瞪得圆溜溜的,“学姐,你要离开了吗?”

    其他三人也抬眼看了过来,满脸错愕。

    两天一夜的同行让他们习惯了乔苏祺的存在,忘记他们并非同路人,只是偶然遇到的一次缘分。现在突然提及离开的字眼,心里不禁泛起丝丝不舍。

    “我还要去京都,咱们就在此分别吧。”乔苏祺倒是没有他们那么多愁善感,浅浅笑了笑,“你们快去排队吧,趁着天还没黑,赶紧加入长安基地,这里人还怪多的。”

    此刻出现在这里的,都是想要加入长安基地的人。他们站在城墙的500米开外,放眼看去,前方密密麻麻的都是人,估计足有上千号人,都等着进入基地。

    打眼一看,不仅有经国人,还有不少长着其他肤色、说着其他国家的语言的外国人,焦灼地排着队,时不时偏着身子往前看,看到前方队伍的长度后,又忍不住摇头叹息。

    几人说话的功夫,又有数人排到了队伍的最末端。要是再耽搁一会儿,说不准天黑了他们也进不去基地。

    乔苏祺没有说的是,如今处于地震天灾,地震一天爆发一次。今天的那一份凌晨三点的时候已经爆发了,至于明天的地震什么时候爆发,没人知道。

    这里聚集着数万个想要进入长安基地的人,一旦爆发地震,必然造成严重的人员伤亡。

    要是林俏俏等人不能趁着今天进入长安基地安顿好,必然要再经历一次地震,人身安全受到了极大威胁不说,又要目睹无数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这几个孩子的心理承受能力本来就不高,届时又是一个恐怖的心理折磨。

    林俏俏看她神色坚定,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是辛恩阳虎惯了,挠了挠后脑勺,说:“学姐,那你等我们在长安基地安顿好,以后你要是有需要,我们一定全力帮助你!”

    乔苏祺莞尔一笑,“好,我等着抱你们的大腿。”

    目送着四人排在队伍最末尾,还回头挥着手和她道别,乔苏祺也挥了挥手,侧身打开车门。

    “喵~”豆包蹲在驾驶座上,仰着脑袋看她,尾巴左右摇晃着,像极了之前在南川市,她每次出门,再回家开门时,豆包蹲坐在地毯上的样子。

    明明平时懒得要命,只爱趴着躺着,走哪儿都要她抱。但每当这个时候,它就会一反平日的懒散,四只爪爪并拢着,乖巧地蹲坐在门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

    只为了能够在她开门的一瞬间,就扑上去围着她打转,要抱抱。

    乔苏祺的目光和豆包的目光对视上的一瞬间,忽然想起了豆包以前的糗事儿,噗嗤笑出声。

    她弯腰钻进车里,把豆包抱起来放到副驾驶座上,边系安全带,边笑道:“豆包,你还记得我刚捡到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样子不?”

    “咱们见面三次,前两次你头也不回跑得飞快,第三次见面时,还是我趁人之危,趁着你腿上受伤跑不动了,才把你抱回了家。”乔苏祺启动车子,小心翼翼地避让开团积在路上的人群,速度放得很慢。

    直到她彻底远离了长安基地的地界,周遭看不到多少行人车辆了,她才放心大胆地踩着油门,加快了速度。

    “你一只男猫猫在外,戒备心重一些,也是好事儿,至少不会被人欺负。”乔苏祺评价着它前两次的行为,话题一转,又道,“刚把你抱回家的时候,你瘦瘦小小一只,不比我的手掌大多少。身上都是灰,毛发拧结卷曲,看起来又脏又可怜。”

    乔苏祺抽空瞄了一眼趴在副驾驶座上的豆包,毛发蓬松干净,体型也大了不少,也之前判若两猫。

    豆包安静地趴了一会儿,就耐不住性子开始玩自己的尾巴,等到玩累了,便开始窝在那舔毛。

    乔苏祺隔了一会儿才去看他,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她无奈地摇头,继续按照系统的导航朝着京都市而去。

    等到夜色彻底降临时,乔苏祺把车停到一个荒芜人烟的小路上,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周围500米都没有监控。

    她抱着豆包从车上下来,挥手把车子收回仓库,自己和豆包则回了余意小屋。

    刚踏进余意小屋,看清眼前的景象,乔苏祺眼前一黑,差点没有当场晕厥过去。

    只见鸡棚和兔棚的木门大喇喇地敞开着,鸡兔跑得满院子都是,地上还掉了不少黄色的鸡毛和白色的兔毛,不知道是鸡兔打架了才掉毛,还是豆包单挑鸡兔,把它们揍得满地掉毛。

    万幸的是,地上没有明显的血迹,应该没有出现伤亡。

    乔苏祺刚松了口气,视线又落到了她精心培育了大半年的花圃上,曾经娇艳欲滴的月季此刻东倒西歪,垂头丧气。有好几株月季的根茎都被翻了出来,大量花瓣被碾进泥土里,其他没有凋零的花瓣也蜷缩着边角,显得低迷枯萎。

    她掐着自己的人中努力保持清醒,咬牙切齿地道:“豆包!”

    哪料她的声音刚发出来一个音节,某只毛茸茸灵敏地察觉到空气中的低气压,和火山即将爆发的危险感,连忙后腿一蹬,灵巧地从乔苏祺怀里跳出来,轻轻巧巧地落在地上,夹着尾巴飞快地跑出了院子。

    乔苏祺气得跺脚,“你以后再也别想一只猫待在我的小屋!”

    这孩子刚抱回家养的时候,看着还乖巧听话,怎么越养胆子越大。

    乔苏祺捂着一抽一抽泛着疼痛的胸口,恨不得原地飞升。她闭着眼睛,掩耳盗铃地认为看不到,小院就不是这幅景象。

    正当她做着心理安慰时,鞋面忽然传来轻轻的敲打,一点一点地,像小石头落在上面,砸得不痛,却有点痒。

    乔苏祺的眼皮掀开一条缝,最先入目的是红彤彤的鸡冠。一只母鸡好奇地啄着她的鞋子,啄着啄着,它似乎感受到两道灼热的目光落在它身上,好奇地抬头,正好对上了乔苏祺诡异的目光。

    “咯——”母鸡绿豆大小的眼睛瞪得老大,吓得扑棱着翅膀,竟然飞了起来,直直飞了五六米的距离才落地。

    母鸡连滚带爬地钻回了鸡棚,缩在最里面,头埋在窝里,动也不敢动,被吓得不轻。

    乔苏祺嘴角一抽,她看着周遭的一片狼藉,某个始作俑者现在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只剩她这个可怜的铲屎官收拾残局。

    她彻底任命,捏着鼻子开始大扫除。

    先是把满院子乱跑的鸡兔抓回棚里,还要控制着力道,不能吓到这些内心脆弱的小动物;等到它们都回了棚子,再把满地的毛和各种排泄物打扫干净。

    她担心自己扫得不干净,还把堆放在角落里的扫地机器人抱出来,打开开关,让它在院子里转悠着再扫一次,扫完一圈才调成拖地模式,拖了一遍后自己又上手拖了一遍。

    最后喷洒空气清新剂,一道道程序下来,乔苏祺总算觉得院子干净了不少。

    等到院子收拾妥当,乔苏祺进到花圃中,把所有残败的枝叶捡了出来。她检查了一圈,月季的根脉没有受到损害,便干脆用园艺剪刀把朽败的残枝剪掉,留下了还具备生长力的枝干。

    这些枝干再精心养养,过段时间还能再生叶开花的。

    乔苏祺在花圃里忙活,系统贴心地控制着时间,让白昼永临,给她提供光亮。直到乔苏祺擦着汗水从花圃里出来,系统才将时间恢复到了默认值,天空开始慢慢被夜色吞噬。

    “现在几点了?”她伸了个拦腰,摸着空荡荡的肚子问道。

    系统回答:“晚上10点47分。”

    她连吃了两天的方便面,娇贵的胃早就抗议了。她七点多进余意小屋,原本想正儿八经在厨房煮点晚饭,没想到收拾残局,硬生生收拾到现在。

    乔苏祺揉了揉眉心,长叹一口气。

    猫主子猫主子,豆包才是主子,她只是一个铲屎官,应该坚信:不管猫猫做什么都是对的!

    她心里这么想着,大喊了一声:“豆包!回来吃饭!”

    边喊,她边打开了余意小屋的门,但等到她把小屋内的景象收入眼底后,嘴角的笑容彻底僵住。

    小屋里的垃圾桶全部翻倒,里面的垃圾被丢得到处都是,原本温馨干净的屋子,此刻俨然是个垃圾堆!

    “豆包!”

    第 45 章

    长安基地距离京都市并不远, 开车只需要7个小时,乔苏祺在余意小屋里住到第三天的地震爆发后,才抱着豆包从系统空间出来, 驾驶着车子急速赶往京都市。

    她现在是不放心豆包一个人待在空间里了, 不然他非得把农场也一起霍霍完了不可。

    乔苏祺瞥了一眼后视镜,某只戴罪立功的猫猫被圈在一个滚轮玩具里,迈着四只爪爪、摇着尾巴踏着滚轮飞快地跑着。

    这个滚轮小玩具原本是猫咪专用的跑步机,给猫猫锻炼身体用的, 事实上, 大多数猫猫也很喜欢这个玩具, 因此很畅销。

    但后来,滚轮发展出了不一样的版本。有人把玩具改装成了小型发电器, 猫猫在滚轮里跑步产生的动力可以转化成电能。产生的电能还不多, 猫咪跑步半个小时,产生的能量勉强可以充满手机电量。

    乔苏祺当初给豆包添置各项用品时, 也不管用不用得到, 只要是货架上陈列出来的, 都装到了购物车里, 其中就包括普通的滚轮玩具和可发电的滚轮玩具。

    豆包不爱运动, 对滚轮玩具兴致缺缺,这次被圈在里面,是乔苏祺对他的惩罚。说是惩罚, 其实后座还放置了好几个毛线球,都是豆包最喜欢的玩具。他要是不想跑步了, 也可以随时下来, 趴着躺着, 或者啃毛线球都可以。

    但是乔苏祺隔了一会儿再去看, 发现某只猫居然磨洋工,趴在滚轮里睡着了。

    他窝在滚轮里,身体无骨似的顺着滚轮的弧度弯曲,尾巴无力地耷拉着,睡得那叫一个香甜。

    乔苏祺嘴角抽了抽,对豆包很懒的认知更上一层楼。

    平时懒得和猪咪一样,怎么每次一见到兔子,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撵着它们到处跑。

    兔子胆子本来就小,现在只要一见到豆包,更是跟见了阎王一样,各个吓得缩在棚子角落里,恨不得拿干草掩盖住身体,一动都不敢动。

    乔苏祺按照导航,朝着京都市政府搭建的临时收容所而去,所有灾后幸存的难民都在那里。

    系统感应到,崔若若也在里面。

    只是……

    在距离收容所还有3公里时,系统忽然开口:“宿主,临时收容所被军队围起来了,防守很严密,要想进去必须经过救援队的认定,确认灾民身份后才能进入。”

    从乔苏祺进入京都市的地界后,系统就一直默默观察临时收容所的景象,这才总结出这个规律。

    乔苏祺猛地踩了一脚刹车,“确认身份?”

    她拧着眉,这是在搞哪一出?

    系统说:“收容所内外布置了很多武器设备,还安置了不受磁场影响的探测仪。经国系统的运算,宿主无法强闯进去。”

    乔苏祺抿了抿唇,干脆原地掉头,寻了个方圆500米都没有人的地方,停车。

    她把把豆包的玩具归拢收回系统仓库,抱着睡得跟只猪咪一样的豆包下了车。

    她把车子收回仓库,抻着脖子看了看,找到一片没有被柏油水泥覆盖的土地,径直走过去,直接往地上一趟。

    她来来回回滚了三四圈,直到身上沾满了泥土和灰尘才从地上起来。她没有着急离开,用手又抓了一把灰,在手中搓了搓,白嫩的手心和指甲缝都变得脏污起来。

    她用脏手撸了一把豆包的毛,油光水亮的毛发在她的蹂//躏下变得脏乱起来。就连豆包的胡须都被她用指尖小心翼翼地蹭了一遍,直到上面也沾上了一些微不可见的灰尘,这才心满意足地停手。

    乔苏祺现在位于襄岸市,这座城市因和京都市接壤,撑着首都的东风,发展速度和规模在全国也首屈一指。又因为两个城市离得太近,年轻人买不起京都的房子,就会选择在襄岸市购置房子安家。

    某种程度上来说,襄岸市像极了京都的副市,分担了京都市的人口压力。京都市颁布了新的政策法规,也会率先在襄岸市试点,测验实施结果如何。

    襄岸市的人口密度很大,走在曾经人潮汹涌的街道上,经过某些废墟石堆时,隐约能听到掩埋在下面的哀鸣。

    她权当没听到,面不改色地从旁边路过,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京都市的地界。

    乔苏祺吩咐系统检测整座城市的人员分布,把象征着救援队的人标成了醒目的红点。

    她开车时一直本着远离搜救队的原则,有多远离多远。要不然人家在苦哈哈地救援灾民,她开着车子逍遥恣意地从旁边跑过去,太招摇,太张狂,也太容易出事儿了。

    但现在弃了车子,她反而要主动靠近搜救队了。

    系统面板上的地图显示,最近的一支救援队队伍距离此处700米左右。她环视周围,这里原来应该是个居民区,地上全是塌落的砖石碎瓦,面板上密密麻麻地标注着黄色的圆点。

    那是被掩埋在废墟下的幸存者的标记。

    至于已经丧生的人,圆点的颜色从黄色转为了灰色。

    乔苏祺扫了一圈,最后选择一个合适的地方侧躺下来,还特地搬来几块石头堆在身上,然后才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在心中默数着。

    一直数到第134秒时,耳边忽然传来“汪汪汪”的兴奋狗叫,下一秒,一团温热贴到了她的脖颈上。

    乔苏祺没有睁开眼睛,而是在脑海中用意识查看着系统的面板,上面清晰显示着她如今的状态:浑身都是泥土污垢,灰头土脸地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身上还压着好几块巨大的砖石。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努力地护着怀里的小猫。

    一只体型健硕的搜救犬穿着专门的服饰,跟着小炮仗似的,眨眼间就从遥远的另一边冲刺过来。它不停地用脑袋和前爪拱着乔苏祺身上的石头,还时不时地冲着来时的方向汪汪叫。

    搜救犬的眼睛很亮,很有精气神,仅仅是从面板上看,都能意识到它的聪慧和灵气,甚至能够在它的眼睛中找到几分焦急。

    它努力了半天,也推不动乔苏祺身上的巨石,急得直打转。直到这时候,救援队才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更准确地说,不是救援队,而是两名身穿着橘黄色救援服的救援人员。

    搜救犬全力奔跑起来,比人类的速度快上太多,这才导致搜救犬都来了半分钟,两人才赶到。

    两人刚出现在系统面板的画面中,乔苏祺的意识一怔,他们居然是有过数面之缘的渡舟和停云。停云在这儿她不意外,但她从南川市离开的时候,渡舟分明还待在家里,居然这么快就来了京都,还成了救援队的一员。

    乔苏祺不知道是该感叹军方的速度太快,还是应该遗憾自己在路上浪费了太多时间。

    沈南舟的视线刚一触及到那个被压在石头下的熟悉身影,瞳孔一缩,又加快了速度,跑到乔苏祺身边蹲下,把她身上的石头全部都挪开。

    贾亭西赶到的时候,几乎没什么他能帮忙的了。他扫了一眼乔苏祺的身体,没有看到明显的外伤,这才松了口气,“应该没受太大的伤,你别紧张。”

    沈南舟“嗯”了一声,伸手扶起她的上半身,一只手勾住脊背,另一只手穿过膝窝,将人稳稳地抱起来。但由于某人怀里还有一只猫,抱起来时有些不太稳当,他又轻轻地颠了颠,调整了个合适的姿势。

    贾亭西伸手扶着女人的脑袋靠上沈南舟的肩膀,被沈南舟狠狠瞪了一眼后,摸了摸鼻子,笑得极其灿烂,轻声道:“你送人去救护车检查一下吧,我带着大明寻找其他幸存者。”

    沈南舟点头,然后大步离开。

    乔苏祺靠在沈南舟的怀里,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块石头。

    在她原本的计划里,她装作灾民被救援队救起,然后会被送到政府临时搭建的收容所,她就可以在收容所里找到崔若若了。

    但世事难料,谁知道沈南舟居然冲上来就把她抱了起来,连她表演清醒的时间都没给,叫她现在继续睡着不合适,醒来也不合适。

    乔苏祺不太习惯和人贴得太近,更何况渡舟在她心里还是一个算不上朋友、只是见过几面的陌生人,现在被迫躺在他怀里装昏迷,难受得浑身刺挠。

    脑海中的系统面板早就关闭了,看着自己被别人抱在怀里,实在是闹心。

    乔苏祺分散自己的意识,感知着路线是在前行,还是左转、右转。这么过了大概两分钟,前方传来人声,男声女声混杂在一起,光是听声音,至少有几十个人。

    除了人声,还有机器的滴滴声。乔苏祺估计发出滴滴声音的东西,是探测生命迹象的仪器。

    搜救犬的数量不多,一支队伍只配备一只,其他人只能靠着探测仪器来辨明废墟下是否还有幸存者。

    看到沈南舟抱着灾民过来,有人急忙凑了过来,“她怎么了,受了很严重的伤吗?”

    “应该没有重大外伤,其余的情况不太清楚。”

    “你快放把人放到担架上,抬到救护车里去,我检查一下。”

    乔苏祺这才知道,这个凑上来说话的人,是医生。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小心翼翼地放到担架上,然后乳胶质感的医用隔菌手套搭上她的脖颈,在大动脉上停留了几秒,检测她的呼吸是否正常。

    然后又轻轻摸了摸她手臂和腿部的关节,医生才说:“确实没有大伤,只是手心、脚踝上被尖锐的石头擦伤了,问题不大,涂点药膏就好了。”

    “她怀里怎么还抱着一只猫?”说完了正事儿,医生才惊讶地问出心里的疑惑,“是想保护猫猫不受伤吗?咱们这里没有兽医,希望猫猫没有受伤,不然没人懂怎么给它治疗。”

    她嘟囔了半天,回头发现沈南舟还在原地站着,一惊,“你怎么还没走?”

    沈南舟张了张嘴,身后一个队员在此时喊他:“沈队,大明找到了好多幸存者,快来帮忙!”

    被这么一打岔,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和医生匆匆忙忙点了个头,示意自己先去忙,便三步并做两步地顺着队员的指引前去救援。

    “怪怪的。”医生耸了耸肩,一回头,突然发现躺在担架上抱着猫的女人睁开了眼睛,正迷茫地看着周围。

    她连忙靠近,温和出声:“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乔苏祺装作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样子,动了动唇,尝试了好几次,才突破嗓子干哑的限制,吐出了几个字:“我这是在哪儿?”

    “这里是救援队临时搭建的救护中心,被救出来的幸存者只要是伤势不危及到性命的,都会暂时待在这里。”高美诺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倒了小半杯后,把纸杯递到乔苏祺面前,说,“喝点水润润嗓子吧,本来应该喝热水的,但这里条件简陋,暂时只有凉水,还望你别介意。”

    乔苏祺接过杯子,抿了一口水,干裂的嘴巴经过水的滋润,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她低声道谢:“谢谢医生。”

    她借着喝水的功夫,眼珠四处转着,打量着周遭的景象。

    所谓救助中心,其实就是一个露天的被圈起来的场地,所有幸存者都躺在担架上,约莫有二三十人,旁边停着一辆救护车,各种医疗器械也都存放在救护车上。

    在场一共三个穿白大褂的,乔苏祺观察了一下,确认其中一个是医生,就是她面前的这位,剩下的两个应该都是护士,此时正在为一些病人包扎伤口。

    她揉了揉脑袋,“我没受伤,还是不占用担架了,留给其他人吧。”

    “那你有什么需求随时叫我,我先去忙了。”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另一边一个躺在担架上的男人扯着嗓子大喊高医生,她连忙转了脚尖,向那人走过去。

    高美诺没有把拧开了盖的矿泉水拿走,就放在地上,应该是专门留给乔苏祺喝的。

    她便也不客气,喝完了纸杯里的半杯后,又倒了半杯,一饮而尽,方才解了嗓子里的干渴。

    为了伪装幸存者伪装得像一点,她不仅把身上弄得都是泥土,还特意两三个小时没有喝水,嗓子早就干得不行,娇嫩的嘴唇还起了一些干皮。

    光看外表,乔苏祺的扮相和其他幸存者差不多,就连见惯了灾民的救援人员和医生都看不出来差别。

    毕竟也不是没有其他幸存者运气好,被救出来时除了受了点惊吓,并没有受到实际的伤害。

    想到救援人员,乔苏祺不由自主想到渡舟。

    刚刚她还在装昏迷时,听到有人喊他“沈队”,那是他的真实名字么?

    乔苏祺摇了摇头,她并没有往深处探寻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怀里的豆包身上。

    她撸了一把毛,低声道:“别装了,快醒醒。”

    这毛孩子关键时候还是挺会观察局势的,倒在地上前,她让豆包装睡,它居然真的躺在怀里一动不动。

    虽然她怀疑是某只懒猫的天性使然。

    听到她的声音,豆包试探性地掀开右眼的眼皮,眼珠咕噜着转了一圈,然后又懒洋洋地闭上眼睛。除了尾巴高高翘了起来,看着和刚刚睡着时没有丝毫区别。

    “你饿不饿?”她轻轻地梳理着豆包的毛发,手不经意地顺着猫头摸到它的脸前。

    离得远了,像极了她用手盖住了豆包的脸,实际上,她的手心和豆包的脸中间有些空隙,不会阻碍到它的呼吸。

    “你悄悄吃点,别发出什么动静。”乔苏祺从小屋里抓了一小把猫粮,藏在手心里,送到豆包的嘴边。

    豆包上道儿地伸出舌头舔着她的手心,舌尖灵活一弯,卷着猫粮喂进嘴里,动作幅度很小地嚼巴嚼巴。

    救助中心里的人不少,医生护士还来来回回地在各个担架中穿梭,即便没有视线注意到乔苏祺这里,她依旧不敢太放肆,一次性只抓了一点点猫粮出来,以豆包的大嘴,两口就嚼巴完了。

    她只好又从小屋抓了一把,继续投喂。

    抓了八//九次之后,豆包干饭的速度慢了一点,乔苏祺便知道它吃饱了,没有继续抓下一把,而是摸着它的脑袋,小声说:“你不能喝矿泉水,等之后有机会了再找水给你喝。”

    她能够用意识直接勾连系统的空间,从仓库或者小屋里取出东西,向猫粮这样原本就大喇喇放在小屋的猫食盆里的,可以直接抓一把出来。

    但是豆包要喝的白开水一直盛放在单独的热水壶里,她没法忽略热水壶,拿出壶里的水,要拿只能把一整个壶拿出来。

    而这个行为,在现在的情形下,显然是十分不明智的。没办法,只能稍微委屈一下豆包了。

    乔苏祺在救助中心里待了半个下午,中途不停地有救援人员或背、或抬、或抱地把新救出来的幸存者带来这里。每次他们带来一个人,医生高美诺就急忙冲上去检查,伤势不严重的便交给两个护士包扎缝合,稍微严重一些需要用到救护车的治疗机器的,只能她亲自上马。

    可以说,除了前线搜救的救援人员,最忙的就是高美诺。救护中心里几十个病号,只有她一个医生,什么事儿都要喊她,忙得脚不沾地,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这样一看,反而她刚醒时,高美诺是最闲的,还有时间跟她聊了两句天。

    观察一圈下来,乔苏祺忽然发现没再见到渡舟的人影。她猜测,渡舟是救援队的队长,要一直留在前线搜救灾民,所以才很少回来。

    “贾先生,我恢复得差不多了,能不能让我跟你们一起去救援?”

    一个洪厚的声音突然想起来,乔苏祺掀开眼皮,顺着声源瞧过去,是一个浑身肌肉的高个儿大汉。

    她注意到这个人很久了,无他,实在是太热情了,一秒钟都闲不下来。

    男人和她一样,没有受伤,被送来救助中心后看不得三个医护人员这么忙碌,便自告奋勇要帮忙。他不懂医术,就主动帮着抬沉重的医疗器械,一些重伤的灾民也是他帮着抬上救护车的。

    没东西需要他抬时,男人就当一个沉默可靠的“支架”,手上端着托盘,上面放着护士包扎伤口需要的医用纱布、酒精等物品,给护士提供了不少便利。

    现在贾亭西带着新一波的伤员回来,男人终于抑制不住自己满腔的躁动热血,主动迎上去,毛遂自荐要帮忙。

    乔苏祺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她现在才知道,渡舟姓沈,停云姓贾。

    她撇了撇嘴,一个黑市,整的跟其他违规场所似的,居然还取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花名。光是这么看,谁能把黑市和这些人与军方联系起来?

    乔苏祺又想起上次在齐宏药业被几人耍了的事情,鼻子轻哼一声,翻了个白眼。

    怀里的豆包察觉到她心情不佳,卷巴着尾巴勾住她的手腕,蹭了蹭以示安抚。然后把脑袋搭在她的手心,懒洋洋地卧了下来。

    贾亭西意外地看着面前略有些眼熟的男人,回忆了一会儿,问:“你,你是叫孙程一?”

    他对这个人产生印象,还是因为上午这人的奇特表现。

    上午救援队挪开一片废墟上的砖石,救出了四个幸存者,其中一个就是孙程一。四人的运气极好,建筑物倒塌时,在这里形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角空间,空间不大,可是四个人挨挨挤挤地靠在一起,把身体蜷缩起来,正好能装得下。

    比起其他幸存者,被巨石极度压迫,就连呼吸通道都被近乎堵死的情况,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刚看到这个情况时,贾亭西大吃一惊,不仅仅是空间的存在,而是他发现四个人并无其他灾民的颓废。身上虽然狼狈,但周身没有任何绝望的气息,也没有受伤,状态颇好。

    头顶的巨石被挪开,新鲜空气一拥而入时,贾亭西清楚瞧见其中三人如释重负的表情,猜测这几人只是心理素质过硬,才会有如此表现。

    只有另外一个,是真的虎。

    那人,也就是孙程一,刚搭着救援人员的手从废墟里爬出来,他就原地蹦跶着要加入他们,想一起搜救其他灾民,为救助同胞做贡献。

    言行举止十分慷慨激昂,像极了十几岁的中二少年,幻想着拯救世界。可他偏偏相貌堂堂,长得十分周正,眉目间也并非不谙世事的愚蠢无知,光看相貌,还以为会是个成熟稳住的青年。

    这种相貌和气质的割裂让搜救队的队员愣了许久,最后还是另一个一起被救上来的幸存者小声解释,孙程一就是这么个性格,人咋咋呼呼的,但是心肠不坏。

    孙程一听贾亭西喊出他的名字,激动地眉毛扬了起来,“贾先生,您还记得我,那您是同意我加入救援队了吗?”

    贾亭西试探性地给高美诺递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高美诺对上他的视线,点点头,说:“孙先生的确没有受伤。”不仅如此,精力还异常充沛,在救助中心帮了一天的忙,也没有丝毫疲倦的神色。

    高美诺在心里这么想着,但最后一句话并没有说出口。

    贾亭西这才点头,“你先别急,跟我来领取搜救服装和设备。搜救过程中,一切都要听从命令和指挥,要是不听话,你立刻离队。”

    搜救队需要的是训练有素、靠谱老师的队友,而不是一个满腔热血、却在关键时候掉链子的莽汉。

    听到这话,孙程一一扫刚刚的憨笑,立刻立正,表情严肃起来,“是,万事听从指挥和命令,绝不擅自行动。”

    贾亭西这才带着他去领取相应物资。

    等到两人离开后,乔苏祺这才百无聊赖地收回视线。

    “喵~”豆包用尾巴缠着她的手,娇气地撒娇。

    乔苏祺知道,这是它想让她撸毛按摩。她低笑一声,挠了挠它的下巴,“你倒是自在,尊贵的猫主子大人,你的铲屎官要饿死了。”

    她在救助中心从午后,待到夜色沉沉,只喝了一瓶矿泉水,什么食物都没有吃。小屋和仓库倒是有不少食物,但这里人多眼杂,她又不好直接拿出来吃,太引人注目。

    乔苏祺托着下巴思考,若非地震收容所是官方建立,进出都有严格的手续核查,她也没必要在这里假扮灾民,还要忍受肚子饿的痛苦。

    想她重生大半年,哪一顿饭不是大鱼大肉,想吃什么吃什么?

    她叹口气,为了找到崔若若,付出的可太多了。等见到了她人,一定要狠狠宰她一顿不可。

    “高医生!沈队让我来给大家伙送吃的了。”一个同样穿着橘黄色搜救服装的年轻人抱着一个大纸箱,远远跑过来,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高美诺挑了挑眉,打开箱子看到里面的桶装方便面,调侃道:“这还没到放饭的时间,沈队今天怎么这么好心?还准备了方便面,终于不是难吃得要命的压缩饼干了。”

    年轻人挠了挠头,“都是沈队吩咐的,我哪儿知道啊。”

    “沈队说了,高医生和两位护士姐姐最辛苦,让你们先挑喜欢的口味,其他的我在一个个发下去。”

    高美诺直接伸手拿了一桶,“那我就不客气了。对了,光有面,热水呢?”

    “还没烧好,阿远在那儿守着,等烧好了再送过来,用不了多久的。”年轻人等着两个护士挑完后,抱着纸箱一桶一桶地递给灾民,还低声安抚着灾民的情绪,大意是现在只有方便面,还请他们不要介意。

    对于灾民来说,穿着橘黄色衣服的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就算不提供食物,他们也恨不得把搜救队员当上帝供起来。更别提现在还提供食物,各个感激涕零,有几个人甚至想跪到地上感恩队员的大恩大德。

    这一番操作可把年轻人吓了够呛,连忙将人扶了起来,连连道,这都是他们应该做的,让大家伙有什么需要尽管提,他们会在能力范围内尽量满足。

    乔苏祺的视线随着年轻人逛了一圈,最后看着他走到自己身边,腼腆的笑容中带着些许歉意,他说:“姑娘,不好意思,只剩下最后一桶方便面了。”

    乔苏祺瞅了一眼,正好是自己喜欢的口味,她伸手直接把面桶拿了出来,“没事儿的,谢谢你们提供的食物。”

    年轻人脸有些红,一句话都没多说,公事公办地说了一句都是应该做的,然后飞快地跑开。

    乔苏祺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离开,然后目光落到手里的方便面桶上。

    她一眼就能瞧出,这个桶顶部封膜被人撕开过,然后又被重新黏上。

    发现这一点,乔苏祺的心情仍旧毫无波澜,她慢条斯理地再次撕开封膜,在桶里面发现了两个明显不属于方便面的东西。

    是一个卤鸡蛋鸡蛋和一根火腿肠。

    第 46 章

    这片区域是个老旧居民区, 居民楼的防震等级原本就跟不上最新发布的标准,早在三天前第一次爆发地震时,居民楼就尽数坍塌成废墟。

    后来又接连经历了两次地震, 这片区域更是惨遭重创, 很多人被救援队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成了一具尸体。像孙程一那样全须全尾出来,还能精神亢奋地到处蹦跶的人,除了他也没谁了。

    夜深露重时,沈南舟带着最后一批生还的幸存者回到了救助中心, 其中有一个人受伤很重, 从膝盖到胸口都被一块巨石板压了将近20小时, 小腿上还被时不时掉落的碎石子割伤,流出来的血液将地上都染红了一片。

    初夏的天气, 血液脱离人类的身体, 不到半个小时就变成黑色,轻易被飞扬的尘土掩住。又因为这人被掩埋得极深, 即便是嗅觉灵敏的大明也一直没有发现。

    他伤得太重, 近乎无法挪动, 救援人员没有像对待其他幸存者一样, 带他们来救助中心, 而是派了两个人取走一个担架,还被高美诺也喊了过去。

    高美诺一看他们的脸色,便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急忙带着急救包跟他们赶过去。

    医生走了,任务的重担就落到了两个护士的头上, 两人分别负责一边的幸存者, 询问着众人是否有哪里不舒服, 还要给伤者换药换纱布, 忙得恨不得手脚并用。

    夜色越来越黑,救助中心的条件很简陋,除了护士单独配备了一个小型手电筒,只在最中间的位置放置了一盏探照灯,但也只能照亮探照灯旁边的景象,离得稍微远一些就不在光照的辐射范围了。

    乔苏祺所在的地方正好不在光照的范围内。

    护士姐姐刚刚询问了她的身体状况,确定她没有任何不适后才离开,转去另一个灾民那里检查。

    乔苏祺撸着豆包的毛,她整个人几乎隐藏在黑暗之中,如果不是豆包的眼睛反射了一点探照灯的微光,亮得跟个小灯泡似的,其他人几乎注意不到这个黑暗的角落里还蹲坐着一个人。

    “宝,把眼睛闭上。”太亮了。

    豆包不爽地摇了摇尾巴,还是听话地闭上眼睛,软软地瘫在乔苏祺的大腿上,把懒贯彻到极致。

    没了小灯泡的指引,护士姐姐刚刚也来过一趟,短时间不会再来。换言之,没有人会再来这个小角落打扰乔苏祺。

    她又谨慎地扫了周围一圈,随即打开系统面板,点击了余意小屋的图标,钻了进去。

    她的手心指甲缝里还残存着白天沾留的灰尘,不适合做饭,干脆从仓库里取出一盒自热小火锅。

    几分钟煮熟,十几分钟吃完,速度不可谓不速战速决。

    乔苏祺吃完一盒自热火锅,又炫了一个冰糖橙,还喝了两杯水,这才火急火燎地从系统空间里出来。

    “宿主您不用急,系统一直帮您盯着,没有人经过,也没有人注意这里。”系统温馨地提醒,才按照她之前的吩咐,把她花费的时间精确到分秒汇报出来,“自您进入余意小屋再出来,现实生活中只过去了4分29秒。”

    乔苏祺第一次这么感谢“时差”的存在。

    一包方便面根本吃不饱,即便她的桶里多了一个卤鸡蛋和一根火腿肠,依旧填不饱她空荡荡的肚子。

    好不容易等到夜色深了,她才找着机会钻进小屋里吃点东西。

    乔苏祺坐在一块形状规矩的石头上,身后堆着半人高的碎石,她摸着吃饱了的肚子,眸子弯成了喜悦的弧度。她向后靠了靠,脊背贴到凹凸不平的石堆上,尖锐的疼痛瞬间袭来,膈得她不得不又挺直了背。

    “豆包,你记得你有个徒弟吗?”她慢条斯理撸毛,挠着豆包的下巴低声问它。

    “喵?”本喵怎么不知道。

    乔苏祺不紧不慢地讲述着故事的来龙去脉:“从前,有一只大猫想学本领,于是找了只猫猫做师傅。大猫跟着猫猫学了奔跑、捕猎等等本领,但是猫猫看出来大猫野心很大,故意藏了一手,没有教大猫怎么上树。”

    她低头看着豆包的眼睛,它睁着圆溜溜的眼镜,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瞧。看她不说话了,还着急地拿爪子蹭了蹭乔苏祺的手心,催促着她继续。

    乔苏祺摇了摇头,不知道的,还以为豆包是听懂了人言。

    她继续说:“后来大猫学会了本领,不愿意屈居猫猫之下,便忘恩负义地想攻击猫猫。猫猫飞快地蹿到树上,躲避了大猫的攻击,大猫只能无奈离开。”

    “喵~”豆包又蹭了蹭她的手心,蹭了半天也不见她继续说话,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乔苏祺噗嗤笑出声,“傻猫猫,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啦。故事中的主人公是猫猫,你也是猫猫,你有大猫这样的徒弟吗?”

    “我倒是期望你有大猫当徒弟,这样就可以使唤它卧在我身后,给我当个靠背。”她双腿盘起,右手肘撑在膝盖上,手心托着下巴,语气有些幽怨,“铲屎官我呀,要累坏了捏。”

    她坐在石头上,很硬,后面连个靠背都没有,直板板地坐了一会儿,累得不行。

    也正因此,她忽然想到很久以前在网上看到的一张照片,一只橘黄色的大猫趴在地上懒洋洋地晒太阳,一个红头发的外国女子穿着清凉的裙子,靠在大猫柔软的肚皮上,笑意盈盈地对着镜头摆pose。

    往日里凶狠残暴的大猫,在女人面前,甘愿化作一个巨大的靠枕,为女人提供着便利,颇有种铁汉柔情的甜蜜。评论区都在直呼“国家欠我一直大猫”“这样的大猫去哪里领”,就连乔苏祺也忍不住把图片保存到相册。

    “喵喵喵~”豆包忽然从她身上蹿了下来,绕着她转了一圈后,在她的身后停下,“喵?”

    仿佛在问:是这样吗?

    乔苏祺惊讶抬眸,一把把豆包举了起来,左看看右看看,然后直接把猫猫捂到脸上,脸贴脸地亲它,“乖宝,我爱死你了。”

    “喵~”豆包软软地叫了一声,从她的手中挣脱,钻进她的怀里,把脑袋直接埋进乔苏祺的腰腹,害羞得连脸都不肯露出来了。

    乔苏祺眸子中漾着轻轻点点的笑意,嘴角也微微扬了起来。

    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片刻后,十二个穿着橘黄色服装的救援队员和拎着急救箱的高美诺走进了众人的视线。

    护士知道高美诺离开是为了救助重伤的病人,瞥见她的身影,还以为病人伤势稳住,被带回来了,连忙小跑上前,说:“高医生,病人……”

    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了后面的救援人员抬着的空担架,一怔,不由自主吞下了后面的话。

    在看到空担架时,她马上反应过来,那个病人没有救活,已经死了。

    这是救援队不成文的规矩,只要灾民还有一口气,所有人一定会拼尽全力将人救出。但一旦灾民已经失去了生命特征,救援队就不会再浪费任何人力物力在他身上,也没有心思和时间为灾民收敛尸体。

    因为担架还要留给下一个可以救活的灾民使用,因为救援队还要赶往下一个地点,去救助其他人。

    灾民死亡后,他的存在便不在大家的考虑范围之内。

    高美诺对于这个规矩心知肚明,从那处废墟回来的路上,她还见到了不少尸体,尽管早就习惯了人命无常,血淋淋的景象依旧让她感到心里压了一块大石头,有点喘不过气。

    她抬起头,对上救助中心其他幸存者的目光,深呼吸了一口气,用平稳温和的声音说道:“我们现在送大家去收容所,那里的医疗条件更好,还请放心。”

    医生的不成文规定是,专注于眼前的病人,不要让过去的虚妄和未来的迷惘在心里占据太大的分量。对于医生来说,最重要的不是以前或者未来的病人,而是眼前的病人。

    对于救助中心所有幸存者来说,救援人员是把他们从地狱拉回人间的战神,高美诺和两位护士就是把他们从人间带回天堂的天使。

    对于战神,他们是敬仰;对于天使,他们是孺慕。这二者的话,是绝对正确的,是打心底里信任的。

    因此,高美诺的话一出,众人皆眉飞色舞,仿佛在深沉夜色中已经注视到了黎明的到来,纷纷鼓掌叫好,感谢救援队和医生护士的辛苦付出。

    乔苏祺也应景地跟着拍手,在救援队的组织下,排在队伍中间,上了专门运送幸存者到临时收容所的客车。

    客车的条件还不错,光照充足,座椅是软垫,还有椅背,乔苏祺放松地瘫在椅背上,刚放松地松了口气,一人走到她旁边坐下。

    是孙程一。

    他身上的橘黄色救援人员的衣服已经脱下来了,手上还拎着两瓶矿泉水,刚坐到位置上,就仰头一饮而尽,随手把塑料瓶子捏成一团球,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随后拧开了第二瓶矿泉水,重复了刚刚的行为动作。

    乔苏祺没有直勾勾盯着陌生人打量的习惯,她只在孙程一刚坐下时好奇地瞥了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她的脑袋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客车上的人很多,制造出来的动静和噪音并不小,比如前面女人压抑的抽泣声、后面男人哎哟喂的喊疼声、还有隔了个走道的孩童的哭闹呓语……种种声音纷杂在一起,即便是乔苏祺,也花了好大的功夫才静下心。

    此时,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的声音,距离很近,她睁眼一瞧,发现是孙程一弯下腰系鞋带。

    以她的角度,清楚地看到孙程一球鞋上的名牌标志,只是他在废墟里埋了许久,又自愿加入救援队,在黄土泥沙中跑来跑去,鞋子上的标志早就沾上了一层泥土,脏得不行。

    若是让爱鞋的人看到这一幕,必定要斥责孙程一的粗心大意。

    乔苏祺正打算收回视线,眼睫微闪之间,一道迅白极光骤地刺破空气,闯入她的视线之中。

    她下意识伸手接住,手心和东西接触到的瞬间,巨大的冲击力带得她的手往后一撤,手心被撞得发热,轻微的痛感伸出小小的触角,勾连到神经末梢,将这股异样的感觉传输到她的大脑之中。

    她眉心皱起,张开手指,只见手心上赫然躺着一个绿色的网球。

    “对不起对不起,我家孩子不懂事儿,一时失手。”一个女人连客车正在行驶都顾不上了,连忙跑过来,双手合十诚挚地道歉。

    女人好像在泥地里滚过一遍,裸露在外的皮肤还有一些刮伤,此刻道歉的声音都在颤抖。她把躲在身后的女儿揪出来,怒吼:“快跟姐姐道歉。”

    她的女儿看起来不过八九岁,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呆呆地被母亲扯到前面,大眼睛里蓄满了眼泪,啪嗒啪嗒地垂落下来。

    “姐,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女孩哽咽地开口,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事儿伤心,还是害怕被母亲责骂才伤心,她哭得鼻子冒了个鼻涕泡,却连擦拭都不敢,继续道,“我不应该在车上乱扔网球,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孙程一的鞋带也顾不上系了,在刚听到动静时就直起了腰,他瞥了一眼乔苏祺被砸得通红的手心,又看了看站在过道里歪歪扭扭的小女孩,眉头紧皱。

    他动了动唇,却只是叫来了坐在最前面的高美诺,“高医生,这里有人的手被网球砸伤了,能麻烦过来包扎一下吗?”

    高美诺自从上了车,就靠在椅背上摇摇晃晃地睡了过去。她忙活了一整天,早就累得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但此刻一听到“高医生”三个字,竟然瞬间从浅眠中惊醒,下意识答道:“来了!”

    她揉了揉眼睛,拎着急救箱从最前面走过来,看着红肿的手心,眉心微蹙,问:“网球砸过来时,伤到手指手腕等其他地方吗?手心是什么疼痛,你详细描述一下。”

    乔苏祺的皮肤白,就算为了伪装成灾民,在身上抹了灰,也难以掩盖她真实的肤色,于是显得红肿更为可怖。

    她先是回答了高美诺的问题,任由高美诺轻轻地捏着她的手指和手腕检查,然后才看向站在旁边瑟瑟发抖的女人和孩子,不轻不淡地说:“我没事儿,你们不用太介意。”

    乔苏祺用另一只手把网球还了回去,递到女孩的手里,却听女孩双手恭敬地掬在胸前,虔诚地捧着网球,带着哭腔说:“姐姐,我父亲是网球教练,这是他送我的生日礼物。但是爸爸在地震中为了保护我和妈妈,他死掉了,只留下了这个网球。”

    “我刚刚是想到爸爸,才想玩一下,不是故意想要砸你的。”女孩的肩膀耸动着,哭得一抽一抽,气都要喘不上来了,脸都被憋得泛起粉红,还在努力解释。

    乔苏祺收回的指尖一顿,收了退回的力道,而是往前伸着,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她微微笑着,柔声安慰:“我知道你是个乖孩子,姐姐没有怪你。”

    女孩这才敢抬起几乎埋到了胸口的头,眨巴着眼睛看她,“真,真的吗?谢谢姐姐。”

    “你快回到位子上坐好吧。”乔苏祺垂下眼睑,高美诺给她的手消完毒后,喷洒了一点治疗外伤的喷雾,动作很细致。

    她说:“谢谢高医生,这点小伤,麻烦你了。”

    乔苏祺没有撒谎,对于她而言,真的是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伤势,只是看着吓人罢了,实际上并没什么实际伤害。

    这也是她不忍苛责女孩的其中一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则是扔球的是一个不足十岁的女孩,看着她低声抽泣的模样,乔苏祺忽然想起了齐诗佳。

    齐诗佳去世的那天,她们坐在餐桌前吃饺子,她也是这么哭着,向乔苏祺敞开了心扉。她才9岁,早在天灾之初就不幸地失去了所有的长辈和亲人,独留她一个小女孩在世上艰难求生。

    脑海里浮现出齐诗佳时,乔苏祺就不想再责怪这个女孩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把网球以那么大的力道扔过来了。

    “你的手,真的没事儿吗?”

    一旁的孙程一迟疑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乔苏祺疑惑地看过去,只见这个壮汉拧着眉,好像看到了多么可怕的伤口。

    刚刚还是他出声把高美诺喊过来的,乔苏祺知道他是好心,态度也和软一些,回答:“高医生都盖章说没事儿了,劳烦您费心。”

    语气说不上冷淡,但任谁都能听到其中蕴含的对待陌生人的疏离,偏偏孙程一像是察觉不到,挠了挠头,整张脸皱皱巴巴地挤成一团,嘴巴动了动,又一个字都没说。

    乔苏祺回答了问题,便把头偏到了另一边,明显就是不想再和身为陌生人的他说话。

    孙程一也察觉到了她的警惕,没有再擅自搭话,只是一直用眼角瞥她的手心,还自作很隐蔽的模样,偷偷摸摸地看。

    乔苏祺无语扶额,就算她闭上眼睛,也无法忽略孙程一的灼热目光,干脆睁开眼睛直接迎上去,“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孙程一吃惊地张了张嘴,犹豫了半天,然后说:“我之前见到过类似的伤势。”

    “我有个同事,有一天上班时忽然摔了一跤,右手直接磕在花坛的边角上,擦破了一点皮。他一开始也没有当一回事儿,只是没过几天就突然暴毙了。”孙程一简单叙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用慌乱地摆着手,“不好意思,我没有咒你的意思,只是……”

    “嗯,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伤势。”乔苏祺看着红肿的手心,眸色一深。

    她问:“孙先生,请问您还记得同事摔跤和去世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吗?”

    孙程一连连点头,“是除夕早上摔跤的,去世是在两天之后,也就是初二那天。”

    去年因为高温和迷雾,全国所有的工厂、单位停工大半年。只是在迷雾持续了一两个月后,部分工厂制造出了足够多的口罩和防护服供给市场,人们才铤而走险地复工。

    大家为了多赚一点钱,补贴家用,就连除夕过年都主动留在公司加班。

    孙程一和那个同事,俨然是主动留下来工作的那一批。

    “除夕,初二。”乔苏祺喃喃自语,听到这四个词时,她忽然想到初一那天下午,她拎着礼品去齐诗佳家里做客。

    在齐诗佳家里时,系统提示迷雾天灾结束以及病毒天灾的到来,然后齐诗佳爆发新型丝状病毒,当场去世。

    她皱了皱眉,鬼使神差地问:“冒犯地问一下,您的同事是因为什么原因去世的呢?是新型丝状病毒吗?”

    那个时候正是病毒刚刚爆发,局势最严峻,死亡人数最多的时候。她这么问,没有引起任何疑问。

    孙程一思考了一下,“初二那天我有点私事儿,请假‘没去公司,只听说了他去世的消息,具体的还真不太清楚。”

    他抓了抓后脑勺,忽然转身,趴在椅座上问后面的人,“石恩,我记得初二那天你去公司了,你还记得大成发生了什么吗?”

    当时和孙程一一起被救出来的,还有三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坐在他后面的石恩。只是这位同志没有孙程一这么好的精力,虽然没受伤,可脸色不比受伤了的好到哪里去,气色极为难看。

    石恩掀开眼皮,愣愣地回忆了一下,“还能是因为什么,不就是病毒那档子事儿。”病毒刚爆发时,大家尚不能确认新型丝状病毒是否具备传染性,也没有摸清楚病毒爆发的规律,所以公司再次让所有人回家,等待事态平息再商量何去何从。

    孙程一点点头,又把身体扭了回来,说:“同事是因为新型丝状病毒去世的。”

    乔苏祺颔首,“我听到了,多谢你的关心。我应该和你的同事不太一样,毕竟刚刚高医生检查了,都没有问题。”

    “而且,我之前参与过全程的免费体检,报告上说我没有感染新型丝状病毒。”

    虽然有长安基地横空出世,但新型丝状病毒的天灾始终没有结束,除了长安基地内部有解药和疫苗,其他地方对病毒依旧毫无头绪。

    偏偏长安基地对于药物的配方又藏得很严,因此一旦感染病毒,除非能立刻抱上长安基地的大腿,必死无疑,只能数着为数不多的日子过活。

    换言之,如今人们仍旧闻“新型丝状病毒”色变。

    孙程一听她信誓旦旦,这才稍微松了口气,“那就好。”

    客车不急不缓地绕开废墟,在路上行使着,很快就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经国政府搭建的临时收容所。

    沈南舟站在最前方组织大家有序排队下车,乔苏祺抱着豆包站到过道,她的身后是孙程一,孙程一身后是他的同事石恩。

    她默默站好,突地听到石恩揽着孙程一的肩膀说:“好兄弟,收容所要是多人同居的话,咱俩住在一起,让我蹭蹭你的运气。”

    运气?

    不知为何,乔苏祺忽然想到那个网球原本是砸向孙程一的太阳穴方向的,只是他忽然弯腰系鞋带,网球才砸到了她这里。

    她还没琢磨出味儿,孙程一爽朗地笑了笑:“我的运气不好啊!”

    “屁嘞,可别忘了,你是咱们公司的欧皇!”石恩摸了摸下巴,“这一次地震爆发,要不是和你待在一起,恐怕我现在就没了。我上车时候问了救援队,他们说搜救了那么多灾民,只有咱们那里形成了一个稳定的空间,咱们这才没有受伤。”

    乔苏祺听着挑起了眉,心里感叹,运气还真是好。

    第 47 章

    进入收容所, 要经历一系列检查,包括但不限于姓名身份的登记、抽血、大致的身体检查等,手续繁琐, 气氛严肃。

    知道的, 知道这是收容灾民的救难所;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秘密机关,不允许别人随意进出。

    就连孙程一也好奇地嘟囔:“为什么还要抽血?”

    高美诺在一旁解释:“想要检测大家的体内是否感染了新型丝状病毒,若是感染, 收容所会立刻提供治疗。”

    救援队把这一批灾民送到收容所后, 很快又开着车离开, 赶往下一个搜救区域。高美诺和两个护士没有离开,而是跟在灾民们的身边, 安抚着众人的情绪。

    她说:“这个临时收容所是政府出资建立的, 目的在于保护更多人的生命安全,不想看到大家因感染病毒而去世。大家不用恐慌, 这些都是常规化的体检, 没有坏处的。”

    高美诺在众人心里的地位, 不亚于辛辛苦苦把他们救回来的救援队, 她的话大家当然是信服的。有了她的保证, 大家的心情瞬间平复下来。

    “我不抽血。”一个清脆的女声忽然响起,吸引着众人将视线投了过去。

    那是一个看起来20左右的姑娘,长发编织成一个辫子, 温婉地垂落在左肩头。她的脖颈上缠着一圈纱布,右脸的脸颊上还有几道伤痕, 说话的声音温温柔柔的, 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攻击力。

    感受到众人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她没有丝毫怯场, 坚定重复自己的观点:“我不能抽血。”

    坐在桌子后面的医生一怔,动作顿住,还以为她晕血,温声安慰:“姑娘,你可以把眼睛闭上,看不到血就不会晕了。我们抽血也是为了检查你的身体状况……”

    “我说了我不抽血!”女孩一下子炸毛,声音也抬高了八度,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医生。

    医生皱起眉,显然这个女孩子的行为反应让他很难办。

    两人矛盾间,乔苏祺敲了敲桌子,提醒负责给自己抽血的医生:“医生,回回神。”

    “啊啊,不好意思。”带着口罩的白大褂连忙收回视线,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乔苏祺伸过来的手臂上。

    微微刺痛传来,乔苏祺撇开了眼睛没有看,已经能够清楚地感受到细针扎进了自己的皮肤,血管里鲜活的血液被抽离了身体。

    她不晕血,也不会害怕这点微不足道的疼痛,但是她很不习惯这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抽离的感觉。

    从小到大都不太喜欢。

    乔苏祺抿唇,压抑住心里的反感,移开视线,观察周围。

    所谓收容所,不过是一片由军用救灾帐篷搭建起来的帐篷圈,就连现在所处的简易体检室也是一个大型帐篷。他们被救援车送来这里后,就被一个军官领来了这里。

    救灾帐篷和普通帐篷的构造不太一样,最明显的就是帐篷的面积。普通帐篷大约只够两个人平躺睡觉,这个救灾帐篷的室内面积约在20平方米,外观是浅蓝色,上面勾画了“救灾”两个白色大字。

    此刻这个帐篷内部放置了三个桌子,每个桌子后面都有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医生,桌子上面摆放了各类抽血所需的器具,桌子前面摆放着一个小板凳,是给灾民们准备的。

    所有的桌子、板凳都是可折叠的设计,收纳极为方便。

    在进入这个帐篷前,乔苏祺经历了两个帐篷。她在第一个帐篷里登记了个人信息,在第二个帐篷里进行了简单的身体检查,主要是想检查她身上有没有因地震产生的明显外伤。

    负责检查的是一个护士姐姐,看起来年纪不大。

    她看到乔苏祺抱着一只猫,还体贴地问她猫猫要不要检查,说她以前去旁听过兽医的课,了解一些基础的知识。

    乔苏祺没有拒绝她的好意,等她检查完后,就跟着大队伍来到了第三个帐篷。

    进来时,帐篷里除了三个抽血的医生和站在角落里的两个军人,还有大约10个人分别排在不同的桌子前面,等待着抽血。她刚排到自己,就爆发了辫子女孩和医生的矛盾。

    “用这个棉签按两分钟左右就好了。”

    乔苏祺点头,摁着棉签站起身,把位置让给下一个要抽血的人。

    按照她之前了解到的程序,抽完血从帐篷的另一个门出去,领取一个号码牌,就能直接去号码牌上显示的帐篷里休息了。

    “姑娘,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旁边的医生实在拗不过辫子女孩的想法,只好说,“按照规矩,你要是不抽血的话,是不能进入收容所的。”

    女孩一直低着头不说话,除了最开始爆发时顶撞了几句,后来就一直沉默地站在那里,让她离开也不离开,抽血也不答应,医生有些头疼,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

    医生叹了口气,“姑娘,要不你先让让?让后面的人先上来抽血。”

    排在女孩身后的中年男人也说:“对啊,你总是这么堵着算怎么回事儿?”

    其他旁观的人也纷纷开口劝这个女孩,言辞不算激烈,但也能听出话语间隐隐的不耐烦。尤其是她所在的队伍,更加不满她的所作所为,一时间,男声女声一齐朝着女孩砸了过来。

    乔苏祺踏着步子离开抽血的桌子,她掀开帐篷的门帘,刚准备出去,眼角瞥见一抹异样。

    只见女孩猛地转身回头,充血的眼睛红彤彤地瞪着她身后的中年男人,“你算个什么东西,卑劣的走狗。”

    话音刚落下,女孩的右手弯曲成爪状,狠狠挠了一下中年男人的脸,长长的指甲杀伤力不容小觑,顿时,道道血痕出现在男人的脸上。

    女孩特意挑了抓挠男人眼球的角度,幸好男人应激闭上眼睛,及时保护住了眼球,没让这个疯婆子把他的眼球当中掏出来。

    即便如此,最长的一道伤口从左边的眉毛开始,跨越眼皮和鼻子,一直蔓延到右边脸颊才结束。

    女孩的手收回时,男人尖叫着捂住自己的脸,不停地咒骂。

    其他旁观的人也吓得倒抽一口凉气,往后撤了几步。

    女孩又伸出手,这次的目标,似乎是男人的脖颈。她凶狠地瞪着眼睛,眼睛中爬满了红血丝,又伸长了爪状的手,看着像极了从地狱里爬上来的女鬼。

    粗长的辫子依旧垂在右肩头,不复之前的乖巧气息。

    女孩的手指甲还差几毫米触碰到中年男人的脖颈时,“砰”的一声枪响,震耳欲聋的声音压过了中年男人痛苦的怒骂和女孩临终的不甘哀嚎。

    太过陌生可怕的声音,帐篷里的人被吓得闭上了双眼,过了一会儿再睁眼时,就看到一直守在角落里的两个军人拖着已经没了呼吸的女孩出去,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像是还没反应过来生命终结的事实,胸口处的衣服被血染透,一个小小的黑孔却孕育出鲜艳的红花,在她的胸口瞬间绽放。

    众人额头冒着冷汗,两股战战,就连医生也被吓得不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冷汗淋漓地看着军人的动作。

    一个军人像拖垃圾一样把女孩的尸体拖出去,另一个人端正地站在所有人面前,威严严肃的目光扫过所有人,隐隐的威压震慑地众人连呼吸都放缓了频率。

    刚刚开枪的就是这个军人。

    他将枪收回腰间的枪套,目光沉沉,开口说:“这个女人是反//社会势力,让大家受惊了,还请继续抽血检查吧。”

    军人扶起受伤的中年男人,低声道歉:“不好意思,因为我们的疏忽让您受伤了。您放心,我们会负责治疗您的伤势的。”

    “等您抽完血,我就带您去接受治疗。”军人给了医生一个眼色。

    医生一激灵,垂目开始抽血。

    乔苏祺目光一滞,她复又抬起步子,从帐篷里出去后,脑海中浮现了那柄枪支的样子。

    那是军方专用制式,经国上下唯有正规军人才能拥有这个制式的枪,没有任何人能通过任何非法渠道可以获得。

    她不是怀疑这两个军人的身份,而是心里不受控制地腾起疑惑:他们的枪,和在渡舟、停云身上看到的不太一样。

    乔苏祺一共见过两次渡舟的枪。

    第一次是在两人第二次见面时,当时她刚解决掉意图抢劫她的匪徒,渡舟正好从旁边路过,他的腰间别着那把枪;第二次是在齐宏药业,他装作不懂异种的缺点,一直拿枪对付异种。

    渡舟的枪,和刚刚军人使用的枪,制式相同,所用的子弹也一模一样,就连射出子弹时发出的响声都一样。

    乔苏祺以前没有对比,没有意识到渡舟的枪的不对,现在才突然发现,他的枪上多了一个东西。

    或者说,刚刚的军人所用的枪身上少了一个东西。

    在枪的手柄侧边,少了一个花瓣形状的图案。

    “你在想什么呢?”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从被背后传来,乔苏祺后背上的肌肉一僵,下意识地出手捞住来人伸过来的手腕,给了对方一个过肩摔,狠狠将人摔在地上。

    摔完了,乔苏祺才定睛一看,发现那人是华安辰。

    “我草,你是真狠啊!”他揉着肩颈站起身,痛得龇牙咧嘴,幽怨地看她一眼。

    乔苏祺毫不所觉地抱着猫,单手过肩摔于她而言并非难事,“谁让你偷摸靠近我?”

    “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的,谁知道你的反应这么大?”

    乔苏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可现在看来,你才是被惊喜的那一方。”

    “得了,不说这个了。”华安辰撇了撇嘴,单手撑着地,翻身站起来,“你怎么来收容所了?”

    他不可置信地打量着乔苏祺,那个眼神仿佛是在说:你怎么看都不是灾民吧。

    乔苏祺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想知道这个问题答案么?不如帮我个忙,我就告诉你。”

    华安辰眉毛一挑,扬了扬下巴,“你说说看,什么忙?”

    乔苏祺四下看了看,她现在站立的地方,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收容所。从抽血的救灾帐篷里出来,要沿着正东方向再走一二十米,穿过一个木栅栏门,才到达真正的收容所。

    这条路线还是高美诺为了安灾民的心时说的,她一一记了下来。

    乔苏祺招了招手,示意华安辰跟在自己身后,两人拐到了一个角落。这里位于填写信息、体检、抽血三个救灾帐篷的夹角处,是个视线盲点,从那三个帐篷里出来的人看不到这里,守在木栅栏门那里的军人也看不到这里,而他们却可以看到他们。

    “把你的枪借我看看?”

    这话一出,华安辰的气势立刻变了。他脸上的笑容不变,眸子里却多了几分审视,“你看我的枪做什么?”

    “刚刚帐篷里军人出手击毙了一个反//社会分子,我感觉他那个枪的质量挺好。”

    “所以你也想来一把?”华安辰摇了摇头,“你不是都知道我是军人了吗,我们的枪都是国家发的,不能以其他任何渠道流向非军方人士。”

    乔苏祺嗤笑一声,“现在倒是挺守规矩,那你开黑市的时候怎么不想想经国的法律和军人的铁规?”

    华安辰被怼得语塞,摸了摸鼻子,低声解释:“这不能相提并论。”

    她摆了摆手,“放心,我还没有蠢到在收容所这种官方地盘顶风作案。我自己也有枪,用得很顺手,对抢你的枪没兴趣。我只是作为一个爱枪用枪之人,想多了解一些制式,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怎么的,你还想和军方作对不沉?”华安辰眼眸深了深,右手摸向后腰,把扣在枪套里的手//枪拿了出来,递过去,“只有30秒。”

    乔苏祺面色不变,把豆包先放到地上,接过来后扫了一眼手柄侧边的位置,然后花10秒把它拆成一堆零件,又花了12秒将其复原,然后把东西还了回去。

    华安辰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干脆利落的动作,情不自禁地锤了这口哨,“这动作真漂亮。”没有真功夫做不到这么快。

    乔苏祺从鼻中轻哼一声,前世不出基地杀异种时,她闲来没事儿就玩枪,这都是当时练出来的。

    和她猜想的差不多,华安辰的□□手柄上也有花瓣形状的纹路,她的指尖从那里滑过时,感知到那并非生产枪支时添加的图案,而是后来加上去的纹路。

    不知道这个图案代表什么意思,她只能初步猜测:军方内部或许分化出两个势力,有没有图案就是区分的标志。

    乔苏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弯腰把豆包抱起来,便迈步想要离开。

    华安辰一愣,喊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在这?”

    “当然因为我是灾民,受到了地震的迫害,只能抱上国家的大腿。”乔苏祺头也不回地回答。

    孙程一刚从救灾帐篷里出来,就听到了她这一番话,眼睛一亮,大步流星地走过来,“道友!”

    乔苏祺:?

    孙程一摸了摸后脑勺,笑着解释:“志同道合的朋友,简称道友。我也想抱上国家的大腿,不止如此,我还要为国家做贡献!”

    他一边说着,一边挥舞着右手,斗志昂扬,让周遭的人看了都不免也精神亢奋起来。

    他说:“我下车时问了贾亭西副队长,他说等我在收容所安顿好,只要愿意,可以随时加入救援队。我已经决定了,等到明天天亮我就去找他!”

    乔苏祺下意识抬头看天,一片夜幕中,东边已经吐出了鱼肚白,距离天亮也不剩几个小时了。

    想到这人早上才被救援队从废墟里救出来,白天一直在帮医生护士的忙,傍晚时争取到了临时救援队员的资格,帮着救援灾民,忙活了大半夜。后半夜救援暂时停止,他这才被送来收容所,却又经历了一系列检查。

    饶是乔苏祺,熬到现在也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哈欠,怎么这人的精神还这么亢奋?

    “你不累吗?”乔苏祺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

    石恩掀开帘子走出来,耸了耸肩,“他就是这样,精神亢奋得让我们觉得他不像个正常人。之前在公司,他整天都闲不下来,恨不得把同事们卷死。”

    他一脸无奈,对于孙程一的异常行为早就见怪不怪了。

    “还真是让人羡慕的体质。”乔苏祺脸色复杂。

    她不习惯在陌生的环境入睡,在救助中心时一个人待在角落,紧绷的神经却没敢放松。客车上微微闭目养神了一会儿,但连浅眠的状态都没有进入。

    饶是她身体素质还不错,可以硬扛住困意,不当场睡着,但也没有他这么兴冲冲的激情。

    孙程一习惯性地抓了抓后脑勺,解释:“我从小精神都特别好,小时候老师还怀疑我有多动症,不然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能躺在床上睡午觉,偏偏我睡不着。爸妈也带我看过医生,全身大体检做了不知道多少遍,都显示没有任何问题。”

    “这大概就是天生的吧,就像有人天生擅长跑步,有人天生擅长做数学题一样,我从生下来精神头就特别好。”他一说就停不下来,“尤其是去年因为高温和迷雾,我在家里休息了大半年,那段时间好像把我这辈子需要的觉都睡完了,所以现在的精神比以前还要好。”

    孙程一最后总结道:“我每天只要睡够两个小时,就能保持很好的精神了。再多的,反而睡不着。”

    说话间,三人走到木栅栏门前,那里守着一个穿着军装的军人,表情严肃。看到他们三人过来时,从一旁的桌子上取了三个硬币大小的号码牌,上面标注了各自的帐篷编号。

    “所有房间都是随机分配的,如果不满意,也可以和其他幸存者协商更换。”军人说。

    “是!”孙程一反应最大,接过号码牌后,给对方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军人一怔,也立刻回礼。

    三人跨过木栅栏,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帐篷,抻着脖子寻找自己分配到的帐篷在哪儿。

    收容所内部分成东西南北四个区,乔苏祺拿到的号码牌上写着北区13号,孙程一和石恩都是南区的,两人找到方向后就和乔苏祺告别,三人分道扬镳。

    乔苏祺目送着两人离开,嘴角浅浅勾起的弧度落了下来,眸中一片深思。

    孙程一的话,让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她边顺着指示牌寻找北区13号,边思考着在哪里听过类似的话。

    忽然,她灵光一现,反应过来孙程一的经历和林俏俏极为相似。都是从小具备一个旁人没有的技能,技能也没有随着年龄增长而消失,反而在近期得到了加强。

    而且加强的节点也大致一样,都是迷雾天灾结束之后,过年的那段时间,他们发现技能得到明显增强。

    “喵!”豆包突然从她怀里蹦出来,轻巧地落到地上,飞快蹿了出去。

    乔苏祺也顾不上林俏俏和孙程一的事情了,赶忙追上去。

    半分钟后,豆包在一个帐篷前停下,它伸出爪子挠了挠帐篷,尾巴在空中甩来甩去,“喵~”

    乔苏祺瞄了一眼挂在帐篷门帘上的号码牌,北区12号。

    她是北区13号,换言之,她分配到的帐篷就在这隔壁。

    乔苏祺无奈地看着一直伸爪爪挠帐篷的豆包,弯腰把它抱起来,“乖宝,你认错了,这里是别人的帐篷,我的应该在旁边。”

    她左看右看,左边的帐篷明显具备有人居住的痕迹,这么看来,右边的那个应该就是她的。

    乔苏祺刚转了个身,准备往右走,一人一猫的声音同时响起。

    “喵喵喵喵。”

    “小乔?”

    豆包的叫声中充满急切,它的爪爪还一直往后伸着,对这顶12号的帐篷抱有莫大的执念。

    人声则是乔苏祺最熟悉的声音,响起的瞬间,她立刻辨认出那是谁。

    “小乔!你怎么在这里?”崔若若从后面猛地熊扑上来,拦住乔苏祺的腰,把头埋在她的肩膀处,使劲儿蹭着,语气娇嗔,“我不是让你别来京都吗?”

    乔苏祺没有面对华安辰时的警惕,她身体放松着,轻笑了一声,“我来都来了,你总不能还把我赶走吧。”

    “我怎么会赶你呢,我欢迎还来不及。”崔若若摩挲着乔苏祺的细腰,摸着摸着忽然感觉触感不对经,话不过脑子地说,“小乔,你的肚子上长尾巴了?怎么毛毛的?”

    “喵!”因为你摸的是本大爷的尾巴!

    第 48 章

    收容所是位于京都城郊的一片荒芜平原上, 政府准备了数十万顶帐篷,密密麻麻地安置在提前划出来的范围里。帐篷的空间不大,甚至可以用很小来形容, 只能容纳一个成年人睡觉, 进入第二个人都显得勉强。

    崔若若把乔苏祺领进她的北区12号帐篷,两人挨挨挤挤地坐在帐篷里,几乎就没有剩余的空间了。

    “你什么时候养的猫?”崔若若好奇地看着一脸福相的猫咪,一看就知道这只猫咪是被富养的。

    她手指动了动, 眸底的蠢蠢欲动几乎突破了理智的限制, 毫不遮掩自己想要撸毛的欲望。

    乔苏祺抱着豆包, 将她和豆包相识的过程娓娓道来。她当然注意到了崔若若对豆包的觊觎,奈何某人刚刚对豆包的尾巴过于放肆, 某位猫主子现在很生气, 根本不想让崔若若碰。

    豆包窝在乔苏祺的怀里,小脑袋埋在她的腰腹, 背对着崔若若, 足以显示它对崔若若的嫌弃。

    崔若若泫然欲泣, 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豆包, 稍稍解馋, 同时思考着自己该怎么讨猫主子的欢心,让豆包回心转意。

    “对了,你怎么还没睡?”

    崔若若伸了个懒腰, 右手不小心打到帐篷,神经反射地把手缩了回来, “我虽然说了好几遍不让你来京都, 但以我对你的了解, 你肯定不会听我的话。算了算南川市到京都市的路程, 估摸着你今明两天就能到达。”

    乔苏祺眉毛一挑,“所以你一直在等我?”

    得到了对方点头的肯定回答后,她嗔怪道:“有你这么等人的吗,窝在小小的帐篷里连门都不出,要是我没有被分配到北区13号,没有豆包去触碰你的帐篷,你怎么知道我已经来了?”

    崔若若佯怒地翻了个白眼,“你真当我这半年来在京华大学的医药科学研究所是白干的?”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自豪地介绍自己:“我现在可是经国政府领导人亲自下批的重点保护对象,比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还真珍贵。我提前和他们打过招呼了,要是有一个名为乔苏祺的人来了,就来通知我,把她分到我旁边的帐篷。”

    “哟!若若现在出息了!”乔苏祺眸色微深,笑着调侃她,“那我是不是可以抱你的大腿了?”

    “尽管抱,我现在的大腿粗壮得很,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两人玩闹了一会儿,崔若若就催着乔苏祺回去睡觉,熬夜通宵太身体了,什么事儿都可以明天再讲。

    临走前,崔若若还扭身从角落里摸出一个小册子,塞到乔苏祺的手里,“这是收容所的生活作息规律,你等明天睡醒了再看吧。”

    乔苏祺的精神早就疲惫得不行,听到这话,她也没有推辞和拒绝,拿着小册子径直离开。

    13号帐篷就在旁边,间隔不到5米。乔苏祺打开帐篷的门帘,里面准备了一层军用薄被,没有枕头,鲜明地体现了收容所“容身之地”的特点,只能用来暂时安居睡觉,没有其他奇怪的功能。

    她没打算在这里睡觉,点开系统面板,直接回了余意小屋。

    一个是冷冰冰、硬邦邦、设施简陋的帐篷,一个是温暖舒适、扑了软垫软绵绵、各项家具设施齐全的现代化小屋,她又不傻,当然知道该怎么选择。

    “系统,你帮我盯着点,要是若若或者其他人来找我,一定要尽快通知我。”得到系统肯定的答复后,她砰地关上了门,把还想跟着进卫生间的豆包关在外面。

    豆包不明所以地挠了挠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干脆灵活地蹦到床上,窝在枕头边边上,慢悠悠地舔着身上的毛。圆溜溜的眼睛还时不时地看向紧闭的卫生间,似乎在等待着铲屎官出来陪它一起睡。

    乔苏祺早就困得不行了,她真的想直接扑到柔软的大床上睡个昏天黑地,可身上太脏,她难以忍受不洗澡就直接上床,只好顶着困意把身上的泥土全都洗干净,把头发吹干之后,才踩着脱鞋从卫生间里出来。

    目光刚一触及到床上已经睡成一坨的豆包,她轻笑了一声:“懒猫。”

    她一整天都没睡,可这小家伙在她怀里躺了一天,其中大半天的时间都在睡觉,按理来说它现在应该精神抖擞,根本感受不到困。可就一会儿没看住,它居然又睡着了。

    乔苏祺摇了摇头,自己也纵手扑到床上,顷刻间沉沉地睡了过去。

    房间里灯光大亮着,片刻后,敞开的窗帘缓缓向中间滑行,直到两边合在一起。亮着的灯光也倏地灭掉,室内瞬间被黑暗淹没。

    系统关掉余意小屋里的灯光后,按照既定的程序照顾院子里的鸡兔和花圃的鲜花,农场里的作物、鱼塘也是由它一手负责,它要实时监测所有植物和作物的生长数据,并根据他们的成长状态调节出最适合的土壤酸碱度和肥沃度,以便让植物们实现质量最高的生长。

    如乔苏祺预料得一样,她睡了个昏天黑地,一直到第三天东边吐出了鱼肚白时,被豆包一脚踹醒。

    她懵懵地睁开眼睛,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无比熟悉的猫腿,搭在她的脸上。猫猫腿安静了没一会儿,又抽动一下试图再踹一脚,乔苏祺连忙伸手握住,没让自己的脸再受重创。

    她头疼地坐起身,枕头上的豆包睡姿清奇,也不知道它究竟梦到了什么,不仅时而伸腿踹人,居然还在说梦话!

    自从把豆包养熟之后,某只猫就再也不愿意回到精心准备的窝里睡觉,每天睡觉一定要跳到她的床上,和她睡在一起,赶都赶不走。这种被猫猫蹬腿踹醒、听到它说梦话,乔苏祺也不是第一次经历,她习以为常地从床上下来。

    昨晚阖上的窗帘此刻被一双纤纤玉手拉开,缕缕晨曦微光透过浅薄的云雾,反射在乔苏祺发亮的眸底。

    她惊讶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系统回答:“您一共睡了29个小时,现实世界只过去了4个多小时,时间为9点13分。”

    “早上7点时,崔若若来找过您,发现您的帐篷还紧闭着,没有出声,又离开了。”它又补充了一句。

    乔苏祺点点头,倒是没急着出去,反正都已经迟了两个小时,不介意再迟一点。

    她驻足在窗前观赏了一会儿景色,才去洗漱换了一身运动服。

    她先是做了20分钟瑜伽,权当是舒筋展络的热身运动,然后又去跑步机上锻炼了半小时,跳了500次绳,最后以打一套太极缓缓收尾。

    运动之后,乔苏祺重新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家居服后,顺着楼梯下到一楼。

    她站在厨房里,思考着准备什么早餐,忽然想到了之前系统提供的新手关怀:每日一包压缩饼干、一瓶牛奶和一块牛肉。

    天灾爆发之前,她囤积的食物数量很大,后来又开辟了自己的农田和小菜园,喂养的芦丁鸡下的蛋已经到了每天吃两个也吃不完的地步。肉兔的数量也越来越多,一个兔棚快要装不下,她都在考虑开辟第二个兔棚了。

    换言之,乔苏祺的食物储备已经到了十分惊人的地步,压根用不着使用系统的新手关怀。

    系统赠送的物资被她单独存放在仓库的一个格子里,她拿出一块牛肉,准备自己煎牛排,再泡一杯茶,就当做是今天的早餐了。

    她打开一楼的双开门冰箱,拿出一个绿色的铁盒,里面放置着她3月初时从竹林里采摘来的嫩竹叶,具备清热除烦、美容养颜、消炎杀菌的功效。

    自从去年无意间往小院里丢了两具尸体,引得院子里的竹林升级,获得了明目清心解毒的功效后,乔苏祺就养成了每天揪两片竹叶泡茶喝的习惯。

    后来又在一本养身秘籍中看到嫩竹叶的功效,就趁着嫩竹叶冒出来时,采摘了许多,归置在小铁盒中,时常拿出来泡水喝。

    烧水时,她忽然发现摆在餐桌上的月季花早已经凋零衰败,恍然想起,她已经四五天没有踏足系统空间,这里的时速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当初刚采摘出来摆在那里的鲜花,早就枯萎了。

    乔苏祺把花瓶里的枯花收拾出来,把花瓶清洗干净,从工具箱里拿出一把园艺剪刀,去屋外的花圃里精心挑选了几支开得最艳丽的花,重新插进了花瓶中,放回餐桌上。

    享受完中西结合的早餐,她精神抖擞地出门,巡视自己的领地。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遭受了重创的花圃,豆包上次破坏的痕迹还没有完全修复过来,导致花圃的一边光秃秃的,另一边倒还开着几朵花。刚刚的鲜花就是从那边采摘的。

    鸡棚里的母鸡还在兢兢业业地孵蛋,这些都是普通品种的母鸡,芦丁鸡被她养在鸡棚旁边的养护箱里,一个箱子里有6只,一共两个箱子,至于其他的芦丁鸡则被她放回了系统仓库。

    鸡棚的空间还算宽敞,比较起来,兔棚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一百多只洁白的毛团团拱在一起,最大的有半个篮球的大小,最小的只有巴掌大,挨挨挤挤地堆在一起,乍一看过去,仿佛在兔棚里铺上了一层会动的雪白绒毛。

    “不能再拖了,得赶紧再搭建一个兔棚出来才行。”乔苏祺喃喃自语,系统自告奋勇,说:“宿主,您可以选择花费生生存值,将现有的兔棚进行升级,开辟出一个二层出来,把一部分兔子分到二层上面养。”

    乔苏祺考虑了一下这个计划的可实施性,随即答应下来,反正升级只需要80点生存值,并不算贵。

    系统很快就完成了升级,二层和一层的布置一模一样,也垫上了新鲜的干草,还专门准备了一个小型的水槽。然后它使用了不知名的黑科技,把一部分兔子直接转移到了二层。

    转移的兔子专门挑选了年纪稍大、胆子大的老兔子,至于那些刚出生没多久,比较恐惧周遭环境的小兔子就继续待在它们熟悉的一层。

    乔苏祺花了一个小时,把鸡棚兔棚打扫干净,又给它们喂养了饲料后,才踏着步子去了农场。

    在农场里溜达了一圈,一个上午悄然过去。

    乔苏祺抓了一条鱼,又摘了几个西红柿,中午烧了一盆又香又嫩的鱼汤,还炒了一盘西红柿炒蛋,慢悠悠填饱肚子后,豆包才晃晃悠悠地从楼梯上下来。

    “豆包大爷,你终于睡醒了?”她托着腮,看着某只猫目标明确地走向一旁的猫食盆,张大嘴嗷呜着开始进食。

    乔苏祺观察了一会儿猫猫进食,心情颇好地把碗筷洗干净,这才抱着豆包出了系统空间,回到了现实生活的简陋帐篷里。

    “现在几点了?”

    “宿主,已经10点5分,马上就到收容所提供午餐的时间了。”

    收容所还会提供午餐?

    系统察觉到乔苏祺的疑惑,回答道:“这些都在崔若若给您的册子上面标着住,您现在可以查看。”

    乔苏祺颔首,帐篷内没有光源,即便有阳光透过帐篷照进来,依旧是乌漆墨黑的一片。她掀开了门帘子,半坐在门口,借着大亮的天色翻阅着手里的小册子。

    总结下来,这就是一个规矩手册,类似于上学时候班主任定下的班规,所有学生要是想避免被班主任斥责,必须要按照班规行事。

    现在的情形也差不多,只是犯错的后果会更严重一些。

    稍微轻一点的,如没有在规定时间去领取食物,就只能饿着肚子,等待下一餐的到来;最严重的,例如不听军人士兵的劝阻,去自己不该去的地方,或者探听不该自己知道的消息,一旦被发现,军人有权将其就地枪决。

    至于什么叫不能去的地方、不能知道的消息,册子上提都没有提。

    “小乔?”崔若若刚从自己的帐篷里出来,就看到露出了半个身影的乔苏祺,连忙走过来,“你终于醒了。”

    乔苏祺把腿盘起来,往旁边挪了挪,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崔若若坐过来。

    “册子你看完了?”崔若若抬了抬下巴,把册子从她手里拿过来。

    交接册子的角度是她特意挑选的,收手回来时手背正好擦过窝在乔苏祺腿上的豆包,成功撸了一把都豆包的毛。

    崔若若的眸子眯成了愉悦的弧度,心情瞬间飞扬起来,唇间也泄出了几丝笑意。

    她是开心了,豆包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被人占了便宜,尖叫着“喵”了一声,直接从乔苏祺的怀里蹦了出来,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模样。

    喵喵喵喵本大爷我不干净了!

    “你这个动物绝缘体,就别霍霍我的豆包了。”乔苏祺佯怒着瞪了崔若若一眼,连忙把炸毛的豆包抱了回来,放在怀里好好安抚。

    崔若若恨不得钻到角落里种蘑菇,“我不懂!我这么可爱,为什么小动物都不喜欢我?”

    乔苏祺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反正这丫头从小就不受动物的喜欢,不管什么动物都恨不得离她八丈远,从来不让她摸。

    崔若若哭唧唧地看着豆包,努力卖萌试图获得它的好感,此时,两个年轻女人从面前路过,一起钻进了右边的帐篷,也就是北区14号的帐篷。

    两人悄悄交谈着什么,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帐篷离得太近,声音还是飘进了乔苏祺和崔若若的耳中。

    “你听说了吗,昨天在抽血的救灾帐篷里又处死了一个。”

    “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没听说?那么大的枪声,我就算一直躲在帐篷里也能听到了。”另一个女人叹了口气,有些不赞成地开口,“你要国家这是要做什么啊,长安基地都公然霸占我们的领土了,他们也不管,反而对待自己的同胞这么狠心。”

    “关于长安基地,我倒是了解一些事情。”这个女人的声音比刚刚说话的那个人的声音要嗲一点,她压低声音时,音调有些尖细,“听说啊长安基地的那位首领,陈怀恒,也是国家军方出身的。他建立基地时,还动用了军方的关系。”

    另一个女人很快反应过来,“所以,是因为陈怀恒的叛变,现在军方不相信任何人,只要有人不按照他们制定的标准行事,就会被当做叛徒处决?”

    “我猜是这样。”女人兴致勃勃地和朋友分享自己从各处听来的情报,“我还跟你讲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熟悉的枪响再次响彻在众人耳边,旁边帐篷里的议论声也因枪声的响起戛然而止。

    乔苏祺穿好鞋子探身出了帐篷,14号帐篷里的两个女人被同时贯穿了太阳穴,齐齐瞪大着眼睛倒在地上,鲜血汩汩地冒出来。

    看样子,是一颗子弹射进第一个女人的太阳穴,穿透了她的头骨,从另一边的太阳穴里钻出来,又以极大的力道再次打入第二个女人的头颅内。

    一颗子弹,两条人命,开枪的人枪法还真是不俗。

    乔苏祺心里滑过这个想法,转了个脚尖,看向开枪的那个人。

    他穿着一身端正的军装,个字很高,手上还持着一把军方专用制式的手//枪,黑黝黝的枪口还在往外冒着热烟,吓得周围听到动静了的人出来看了一眼,又连忙钻回了帐篷里。

    一时间,站在帐篷之外的,只有乔苏祺和华安辰两个人。

    华安辰扫了周围一圈,沉声道:“收容所守则提醒过,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聊的不要聊。管好自己的嘴和腿,就能好好活着。”

    话音刚落下,他对上乔苏祺的目光,露出了一个极其符合“华安辰”风格的二货至极的笑容,然后摆摆手走了。

    乔苏祺嘴角抽了抽,她的心中刚浮现了“华安辰还是具备军人的严肃一面”的想法时,他那个笑容就带她回到了现实,击破了她刚刚开始建立的他的正经形象。

    她转身钻回帐篷,正好瞥见崔若若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白眼,意外地抬眼看她,“你认识?”

    崔若若把她拉进来,“之前不是你让他来救我的吗?后来又接触了几次,勉强算是熟人吧。”

    她扯着乔苏祺往后退,自己身体前倾把帐篷的门帘拉上,空间瞬间暗了不少。

    “关于那次意外……”乔苏祺几乎是用气音问出这句话,这个问题她昨晚就想问,但还没问出口,就被崔若若赶回来休息。

    “这个你不用小声,收容所只是不让讨论关于……的事情。”中间两个字,崔若若无声地露出“基地”的口型,“其他事情随便讨论,没有关系的。关于那次意外,我从头跟你说吧。”

    崔若若清了清嗓子,同样压低声音道:“京华大学内部的医药科学研究所并不是经国唯一一个研究所,据我所知,全国还存在数百个类似的研究所。研究所以前研究的项目我不清楚,但高温之后,我们的方向全部变成了如何研制出一款可以帮助人类抵御高温的药物,或者当人类中暑后,能够最有效的急救药物。我随着教授刚来到经国时,做的基本就是这些试验,直到高温快要结束,京郊下了那一场小雨。

    我们展开了对小雨的研究,你知道的,一直没有成果。后来高温正式结束,全球爆发大暴雨,全国的研究所纷纷展开对于暴雨的研究。京华大学的医药科学研究所主攻的方向就是分析暴雨的成分,勾连它和之前小雨的关系。

    因为京都隐瞒了小雨的存在,所以这个研究没有任何人能帮助我们,也没有资料可以参考,所有都只能自己摸索。我们很快发现,暴雨是小雨的稀释版本,它们的成分一模一样。”

    乔苏祺摸到旁边的矿泉水,顺手拧开瓶盖,递给崔若若。崔若若从善如流地接过来喝了一口,继续说:“南川市的研究所时最先取得结果的,他们发现,暴雨中含有异种特殊的化学物质,名为叮煵。这个物质放入水中会产生奇特的化学反应,具有致幻的效果,偏偏无色无味,悄无声息地侵入人体,导致人类的记忆发生错乱。”

    乔苏祺补充:“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很多家里失踪了人口的,一直到暴雨结束才意识到家里有人不见了。”

    崔若若点点头,赞同了她的说法,“迷雾天灾爆发一段时间后,教授通过比对暴雨和小雨的成分,发现雨水中的叮煵和常见的叮煵不一样,上面附着了病毒原体。换言之,人类一旦喝下雨水,病毒就会在人体内寄居,并随着时间慢慢发育成新型丝状病毒。这段过程,就是所谓的病毒潜伏期。

    发现这一点,对于我们的研究无疑是一个极大的突破。很快地,我们又发现了另外一种未知成分,这种成分,被暂时命名为‘硝纶’。这个物质在雨水中的含量极小,一吨暴雨雨水中也找不出一毫克硝纶,也正因此,它一直没有被发现。”

    “硝纶没有像叮煵那样附着病毒,它是一种更加可怕的东西,能够对活体基因产生直接影响。硝纶一旦进入活体,即便只有零点零零零一微克的量,也能够勾连活体的基因细胞,促使基因发生变化。理论上来说,基因的变化具有双重性,有正面变化,也有负面变化。”

    乔苏祺眼睛微眨,指出:“人类研究员异变成异种,这显然就是负面变化。”

    崔若若的脸色有些难看,眉目间藏着丝丝缕缕的愁绪,喟叹一声:“对。我们也是经历了那次意外,才发现负面的变化究竟会带来什么后果。”

    乔苏祺喃喃自语:“硝纶……”

    她对所谓叮煵、硝纶完全不了解,沉吟半晌,福至心灵,在脑海里问系统:“系统,硝纶是什么东西?”

    “价格为3生存值。”系统直截了当地报价,收到乔苏祺的支付的生存值后,立刻把硝纶的详细信息发送过来。

    乔苏祺打开他人不可见的系统面板,调出硝纶的信息,视线不经意地落在上面,她的瞳孔一震,满目骇然。

    只见面板上第一行写着几个字:“硝纶,人工合成物质。”

    第 49 章

    乔苏祺面无表情地抚摸着豆包的毛发, 醍醐灌顶,心里一阵清明,就连以前想不透的事情, 现在也都想明白了。

    暴雨自然产生的, 目的在于撒播雨水中的叮煵,在人类体内种下新型丝状病毒的种子,这是病毒天灾的启动方式。

    但有人抓住了这个机会,趁着暴雨持续期间, 用飞机在空间持续喷洒药物, 或者是其他的办法, 使得降临的雨水中掺入了一种名为硝纶的人工合成物质。

    硝纶类似于一种基因试验药物,能够直接对活体基因产生或正面或负面的效果。正面效果, 例如林俏俏的力气变得更大, 孙程一的精神变得更好;负面效果,无需多言, 必然是变异老鼠和人类异种。

    所以当变异老鼠和异种出现的时候, 系统始终没有提示异种天灾的开启。因为从始至终, 这就不是天灾, 而是人祸。

    至于她一直疑惑的, 为什么地上的积水消除不下去,也很好解释了。

    幕后黑手既然处心积虑地想要制造异种和变异的动物出来,自然不会轻易罢休, 他们无法控制老天再下一次暴雨,只能一直往地上泼积水。

    人类在天灾的迫害下, 走投无路, 快要渴死的时候, 看到地上有一滩水, 是不会在乎水质干不干净、能不能喝、喝了会不会对身体有害。只要能够保命,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入口的。

    更别提本就生活在阴沟沟里的老鼠了。

    而做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是谁,乔苏祺的脑海里刚浮现这个问题,就自动对应出一个答案——齐宏药业。

    崔若若看着她沉静如水的表情,悄声问道:“你怎么了?”身上的气势忽然变得这么吓人。

    乔苏祺摇了摇头,“没事儿,你继续说,我在听。”

    “我们研究所不是有研究员身先士卒,用自己的身体做实验,主动喝下了雨水,这个你是知道的。”崔若若苦笑一声,“有一个研究员的身体被硝纶改造,发生了负面变化,变成了异种,从而造成了那次危险。”

    她简述了那天研究所发生的事情,眉眼间有些惆怅。异变的研究员攻击了很多同事,有一些被它彻底杀死,还有一些也受到感染,变成异种。研究所几乎被血染,牺牲的人不计其数,就连她的教授也因此丧命。

    幸好军队来得足够快,迅速控制住了局面,没有让事情继续恶化下去。

    “我记得你之前说一共有三个研究员敢为人先,用身体做实验,主动喝下雨水。”乔苏祺掰了掰手指头,“第一个研究员早在迷雾还没结束时就爆发新型丝状病毒去世,是目前已知的全球第一个死于新型病毒的病例。第二个研究员发生了异变,那第三个呢?还活着吗?”

    她本想单纯地问问,不想话音刚落下,崔若若眼神忽闪,眨巴了一下眼睛,僵硬地转移话题:“小乔,你饿了吗?”

    无巧不成书,“咚——”地接连三声在整个收容所内回荡,伴随着钟声响起,外面的寂静被人声喧闹和脚步纷杂的吵闹搅乱,很明显是龟缩在帐篷里的人都出来了。

    “收容所一天敲三次钟,分别是早上6点,中午11点30分和下午8点。早晚的钟声意味着白天和黑夜的到来,中午的钟声则表示开饭了。”崔若若拉着乔苏祺站起身,一起往外走,“要在钟声响起的15分钟内前往指定地点领取食物,如果错过了,就只能饿肚子。”

    地震爆发,导致磁场发生变化,所有的电子通讯工具都失灵,就连电子手表都变成了一块废铁。人们几乎失去了对于时间的概念,只能使用最原始的办法——通过抬头观看太阳所在的方位判断大致时间,可这样的方法无法精确到小时分秒。

    所以收容所没有说让灾民们几点几分去领取食物,而是让大家听从钟声行事。

    乔苏祺扯了扯嘴角,“这听起来和几百年前的学校有点像,学生听到下课铃声响起,撒腿奔向食堂,不然稍微晚一步就没东西可以吃了。”

    那段历史发生在经国经济还很落后的时候,距今已经过去了几个世纪,大多数人都只在历史书中品读过这段厚重的历史,没想到如今自己也有亲身经历的机会。

    收容所按照地理方位划分成东西南北四个区域,北区居住的是独身女性灾民,南区居住的是独身男性灾民,东区居住的是带孩子的灾民,西区居住的是有60岁以上老人需要照顾的灾民。

    每个区域的中心地带安置了一个最高、最大的救灾帐篷,气势傲然地矗立在事业之中,灾民们居住的单顶小帐篷在这一顶帐篷面前宛如三四岁的孩童,所以即便手册上没有明确标注领取食物的救灾帐篷的方位,大家也不会认错,齐齐朝着那里走去。

    乔苏祺不知道收容所的总面积多大,但肉眼观测下来,光一个北区就有数万顶单人居住的小帐篷,但实际上,她并没有看到这么多人。

    “大多数的灾民在收容所里休息了半天后,如果身体没有严重损伤到下不来床,几乎都会随着救援队去搜救其他幸存者的。”崔若若解释。

    京都市作为经国的政治经济中心,城市的面积不可谓不大,只靠着军队的搜救,不知要搜到猴年马月才能搜完。更多时候,还是依靠着幸存者的互帮互助。

    乔苏祺和崔若若两人去得比较晚了,只能排在队伍的最后面,好在队伍排得很快,没多久,两人就领到了已包压缩饼干和一瓶250ml的矿泉水,又回了自己的帐篷。

    “我本来也打算去帮个忙的,但想到还得等你过来,就一直没去。”崔若若踢着路上的一块石头,“我下午应该就会去申请加入救援队,小乔你刚来收容所,可以先休息两天。”

    她单手背在身后,垫着脚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乔苏祺的脑袋,“加入救援队帮助救援后,一般会得到优待。我说了要给你抱我的大腿,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就不会食言。”

    乔苏祺有些意外,“你不是说你是政府的一级保护对象么,他们放心你出去?”

    崔若若翻了个白眼,“我是被保护,不是被□□,为什么出不去?而且身边还有救援队,又遇不到什么危险……”

    14号帐篷里的女尸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帐篷上的号码牌也被取了下来,意味着这个帐篷处于无主的状态,等待着下一个灾民进入。

    崔若若先一步钻进了乔苏祺的帐篷,她人刚进去,一直窝在角落里的豆包突然精神了起来,凶巴巴地冲着她叫了几声,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踏着步子,把崔若若一直逼到了帐篷的角落里。

    它站在帐篷的中间,看着自己打拼出来的领土,满意极了,叫声也软和了许多。

    乔苏祺站在帐篷门口,看着一人一猫势同水火的模样,“噗嗤”笑出了声。她脱掉鞋子,钻进帐篷,把耀武扬威的豆包抱进怀里,“你一只小猫猫怎么这么凶,小心以后找不到老婆。”

    她握着豆包的右爪爪冲着崔若若挥了挥,“快给你若若姐姐道歉。”

    崔若若连忙摆手摇头,“我的大小姐,你可别祸害我了。”没瞅见豆包看她的眼神,都要喷火了吗?

    乔苏祺莞尔一笑,把豆包放到一边,托腮说道:“我记得你以前的动物缘没这么差。”以前她只是不太招动物喜欢,现在已经不是“招不招喜欢”的问题了,而是“招不招仇恨”的问题了。

    她甚至怀疑,如果她不在这儿,让豆包和崔若若单独相处,豆包会不会直接挠她几爪子泄恨。

    崔若若眼神躲闪着,眼珠子四处打转,看帐篷顶看地,就是不看乔苏祺。她嘟嘟囔囔地开口:“我怎么知道,我也很郁闷。”

    “第三个研究员是你吧。”乔苏祺忽然开口,把一旁四处乱看的崔若若吓得呛到口水,捂着胸口狠狠咳了几声,“什么第三个研究员,你在说什么?”

    看她这个反应,乔苏祺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硝纶能够直接对人体的基因细胞产生作用,产生正面或者负面的效果,显然,它对你产生的作用是,让你更遭小动物的厌弃了。”

    “怎么能说厌弃呢!我只是没法让它们第一眼就喜欢上我而已,多相处相处就好了……”崔若若哽着脖子狡辩,却在对上乔苏祺冷静视线的那一刻,声音越来越小,气势也越来越弱。

    帐篷里安静了三分钟,期间只有豆包好奇地从两人中间穿过,“喵喵”地叫了两声,用爪爪碰了碰乔苏祺的手,只得到了她略显敷衍的回应。

    豆包一怔,猛地转身扭头,狠狠瞪着崔若若。

    崔若若满头问号,一脸无辜地看着凶狠的豆包,抬眼又对上了乔苏祺沉沉的目光,她身体一僵,又挣扎了半分钟,才垂头丧气地开口:“你真的猜错了,我不是第三个研究员。第三个研究员也感染了新型丝状病毒,但她的运气比第一个研究员稍微好一点。”

    她不是等到病毒爆发才被发现的。第一个研究员身死后,研究所为其他两位研究员提供了免费血检,检测结果显示另一个研究员没有感染,可她感染了。

    她的体内已经潜伏了新型丝状病毒的幼年期,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病毒去世。可怕的是,没人知道那个“随时”是什么时候。

    那段时间,研究员的心理遭受了重创,难以接受自己要数着日子生活。幸好后来长安基地携带者治疗药物出现,她没有丝毫犹豫,携家带口地加入长安基地了。

    崔若若后来还和她联系过,发现她过得很好,体内的病毒也被药物治愈清除了。

    乔苏祺定定地看着她,“那你呢?”她对别的研究员的经历没有兴趣,只想知道崔若若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

    崔若若的手指搓着衣角,支支吾吾地开口:“我确实喝下了雨水。”

    “崔若若你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乔苏祺的音量不大,声音中隐含的怒气却叫人不寒而栗,恍若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比直接炸毛发火带来的压迫感更强。

    崔若若连忙安抚:“你先听我说完,我有多惜命你还不知道吗?”

    乔苏祺用力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你说,我听着。”

    这话说得咬牙切齿,不像是在给人解释的机会,反而像是让人准备临终遗言。

    “一开始,确实只有三个研究员主动喝下了雨水,但当全球大面积爆发新型丝状病毒时,研究所也没有幸免,一小半的研究员都先后死于病毒感染和爆发。”

    乔苏祺一怔,眉心蹙了蹙,“这不对劲。”

    崔若若“嗯”了一声,“我当时也丈二摸不着头脑,后来才发现,高温结束的那半个月时间里,所有研究员饮用的自来水都是经过过滤处理的暴雨雨水。”

    “相关的负责人解释说,长达三个月的高温带来的伤害太大了,水资源很紧张,只能出此下策。他们并不知道暴雨的猫腻,以为过滤处理了就没事儿,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乔苏祺嗤笑一声,脚指头想想都知道这不可能是一次意外。

    暴雨之前,京郊还降临了一场诡异的小雨,甚至于他们研究所已经针对小雨的成分展开了三四天的研究,加上暴雨也奇奇怪怪,再傻的人也该知道雨水最好不要入口。那个负责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是虎,也不是傻,更大的可能是别有用心。

    “负责人最后被警方带走调查了,可现在也没出个一二三来。”崔若若的表情很淡定,丝毫没有被人算计的恐慌感。

    她心里很清楚,对方想要算计的是整个研究室,或者说是研究所背后的经国政府,她只是被殃及的池鱼。

    “我们全体做了一次血检,检测出新型丝状病毒的研究员占到了总人数的三分之一。这些人据我所知,有些人选择背弃经国国籍,加入了……”话还没说完,乔苏祺的手突然捂住她的嘴,瞄了一眼帐篷,给她一个眼神。

    崔若若把注意力集中到帐篷之外,听到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过了一会儿,慢慢走远了。

    她等到彻底没了动静才继续说:“还有一部分人因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离开,最后病毒爆发,去世了。至于检测结果显示体内没有病毒的我们,则成了新的被研究对象。”

    新型丝状病毒和其他病毒不一样,这是自然造成的天灾。只要是喝下雨水,沾惹了叮煵的人,都会感染上病毒,没有幸免的可能。但现在崔若若等人不仅没有感染病毒,反而还活得好好的。

    这俨然是一个相当值得研究的方向,说不定顺着这个方向下去,能够制造出治愈病毒的解药,破除长安基地的市场垄断。

    “有了方向之后,我们接下来的研究都顺利了不少。后来,陈怀恒为了证明他的药物可以治疗病毒伤害,把解药给了全球医生协会一份,我们从谢辉那里得到了药物的详细成分,在里面发现了一个熟悉的材料。”

    “硝纶?”

    崔若若点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药物中有个名为车酶叶的成分,和硝纶一样,也是一个人工合成的药材。不仅如此,它的具体成分和硝纶极其相似,可是功能又比硝纶单一一点。”

    她顿了顿,深呼吸一口气,“车酶叶只具备治疗新型丝状病毒的功效,而硝纶还能够直接对基因产生影响效果,甚至因为它影响基因,它在治疗病毒方面的能力更为出色。”

    乔苏祺的眉心蹙了蹙,陷入了沉思。

    受到天灾的影响,只要喝下了一口雨水,也会受到叮煵的影响,从而感染新型丝状病毒。具备“解毒”功效的硝纶含量太少,无法彻底压制住叮煵,这才导致很多人依旧死于病毒爆发,只有少部分人体内的硝纶含量够大,者才得以存活。

    可硝纶又是人工制造出异种的主要途径,那么在雨水中播撒硝纶的那位“幕后黑手”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呢,是想要人为地制造出异种,为祸四方,又或者是预料到了病毒的爆发,想要提前阻止?

    预料?

    乔苏祺瞳孔地震,意识到一个被自己忽略了的问题。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重生吗,是否还有其他重生的人?

    旁的先不说,制造硝纶的人有很大的可能和她一样,也是重生回来的。

    那个人,会是长安基地的建造者——陈怀恒吗?

    乔苏祺掐了掐手心,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若若,你知道陈怀恒吗?”她上辈子在长安基地待了数年,并没有接触和认识陈怀恒的机会,对这个世界第一基地的缔造者并不了解,仅限于知道他出身经国军方,是正统的京都市人。

    崔若若没有回答,反而直接起身往外走。

    “小乔,你下午要不要和我一起加入救援队?”崔若若右眼眨了眨,透出几分狡黠,她的身后,一个士兵踢着正步巡视而过。

    乔苏祺点头,“嗯,我和你一起去。”她的视线追随着士兵而动,等到士兵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眉心才缓缓松开。

    *

    两人约好了下午加入救援队,可人算不如天算,两人刚结束谈话不到一个小时,突然爆发了地震。

    这一次的地震强度不大,持续的时间却很久,收容所里都是帐篷,倒塌下来也只是一块布,基本无法造成伤害,但无数灾民还是鬼哭狼嚎地哭救,活像是死神已经摸到了她的脚踝,下一秒就要把他们拽下去似的。

    乔苏祺抱着豆包被裹在帐篷布里,她的帐篷早就已经倒了下来,像是在她身上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毛绒毯子,只露出了一个头。她神色很淡定,眼睛眨巴着看到不少灾民慌忙逃窜,专门跑到士兵的旁边,还有一些人直接抱上士兵的大腿,怎么也不松手。

    收容所里没有建筑物,这场地震几乎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持续了5分钟的地震只摧毁了耸立的帐篷。等到地震结束后,军人们一边安抚灾民的情绪,一边组织灾民把帐篷重新搭建起来。

    乔苏祺和崔若若对视一眼,心知肚明今天是没法再出去了,搭好了自己的小帐篷之后,又帮忙把周围的帐篷全部重新立起来。

    乔苏祺忙活的时候,豆包就一直跟在她脚边,不肯独自待在北区13好的帐篷里。她带着猫猫穿梭在收容所搭建帐篷,一人一猫过于别致的造型很快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不少人偷偷打量着一脸娇憨的豆包,没有直接靠近或者上手摸,只是远远看着,心情都好了不少,搭建帐篷的速度都要快上许多。

    这叫费劲巴拉安抚民心的华安辰傻眼了,他的视线落在紧跟在乔苏祺脚边的那一小团,啧啧称奇。

    猫猫的力量居然这么大吗!

    乔苏祺并不知道,豆包这个小可爱的存在无形中鼓舞了灾民的士气,她帮着一起搭建帐篷,直到夜色深沉时才彻底收工。

    收容所感谢所有帮忙的人的付出,给大家发了一包压缩饼干和两瓶矿泉水。

    乔苏祺不缺这点东西,可还是道谢着接过,随后抱着豆包回了自己的小帐篷里。她带着豆包回到余意小屋,撕开一包新的猫粮倒入猫食盆中,让豆包自己去吃,自己则是洗了个澡,开始做饭。

    换下来的脏衣服她没有洗,等着第二天继续穿。

    同样款式大小的衣服她批发了好几百件,她不是不想换,而是怕换了太干净的衣服引人注意。灾民都待在收容所里,连洗澡的机会都没有,要是她天天保持浑身清爽,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她不对劲么?

    但是让乔苏祺一直不洗澡,她可做不到,只能洗完澡之后换上干净的内衣裤,外面还是穿着前一天的脏衣。

    由于系统和现实的时差,现实中的一个晚上抵得上系统空间里三天多的时间,乔苏祺正好有时间照顾自己的花圃和鸡兔,光是给月季们修建残枝、洗刷清理鸡兔的棚子都要耗费好大的功夫。若是还有多余的时间,她就会去农场瞧瞧,打扫鸭棚和猪舍,观察水稻的生长。

    等到现实中快要到白天了,乔苏祺才返回现实生活中,躺在帐篷里闭目养神了一会儿,等待着白昼的完全降临。

    地震天灾的第四天,即乔苏祺进入收容所的第二天,她按照和崔若若约好的计划,申请加入了救援队,穿上橘黄色的小马甲,还领到了一包专业的工具,跟随着主力队员由军人组成的救援队,离开了收容所。

    至于豆包,则被她放在了北区13号的帐篷里,托了华安辰稍微照顾一下。

    直到彻底离开了收容所的范围,乔苏祺脊背上紧绷的肌肉才微微松懈下来。待在收容所的时候,即便她紧紧拉上帐篷的门帘,依旧感觉自己被人监视,好像那股视线能够透过帐篷的布料看到她,让她一点隐私性都没有。

    但她能够感受到,这不是针对她一个人的。事实上,只要站在收容所的地盘上,都会有这种感觉。那股令人浑身不适的视线应该是出自军方,监视的也是收容所全体。

    崔若若喘着气凑过来,手上有一些血迹,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其实关于陈怀恒,我知道的也不多。”

    “你都知道些什么?”乔苏祺身上也沾了不少灰,她拿着仪器走来走去,检测附近的生命迹象。两人的主要目的虽然是拥有一个可以自由讨论陈怀恒和长安基地的机会,可既然借了救援队的名义,那也没有浑水摸鱼,救援过程中还是很认真的。

    “你还记得我和你提过,京华大学并非政府出资筹办的公立大学,而是私人控股的私立大学一事吗?”

    乔苏祺点了点头,“记得。”过了几秒钟,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惊讶地张大了嘴,“你不会想说,京华大学是陈怀恒控股的吧?”

    她看着周遭的碎石废墟,难以掩饰面上的惊讶和震惊。

    没错,她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原来的京华大学,这座经国经济学府,此刻接连经历了三场地震的折磨,彻底成了一片废墟。

    自从去年高温天灾爆发后,全国各大高校一直停课,大学生居家。按理来说,爆发地震时学校应该没有人才对。偏偏京华大学是一个意外,不管是高温、迷雾,亦或是肆意蔓延的病毒天灾,都没有阻挡学校继续上课的脚步。

    乔苏祺在网络上刷到了无数次关于京华大学的报道,每每看到,都大吃一惊。即使在高温最严重的时候,京华大学也没有停电,学校内部自备的数台大型太阳能发电机足以供应校园的用电量;迷雾时期,师生也穿戴者防护服和医用口罩,保持着正常的上课节奏。

    她好奇地询问过崔若若,新闻报道是否属实。崔若若当即甩了几张照片过来,证实了网上的新闻都是真的,她还说,京华大学只有在病毒爆发初期,因为部分老师和学生感染病毒去世,引起了些许动乱之外,其他时候都保持着如水般的寂静。

    不知道的,还以为天灾影响不到京华大学。

    乔苏祺不懂,但她大为震撼。

    后来崔若若多方打听,才发现京华大学早在五年前就被不知名的富商收购,由此变成了私立大学。奇怪的是,变成私立后,京华大学的学费、课程、教育规划等等都没有任何的改变,和以前公立时一模一样。加之相关部门的特意隐瞒,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收购的事情。

    崔若若也是无意间听到了几个研究员的闲聊,才得知了这个消息。

    当初听到这个消息时,乔苏祺第一时间想到了自己的母校——南川大学。

    南川大学和京华大学同属国家一流大学,在此之前,两所学校几乎没有区别,都是莘莘学子梦寐以求的高校。可天灾之后,两所学校的差异愈来愈大。

    天灾之下,南川大学没多久就彻底丧失了大学教书育人的功能。高温之初,它是为人们提供乘凉的公用地方’高温天灾结束后,学校秩序也没有恢复,学校并没有返校上课,而是在供电正常后,居家上网课,校园里一直空荡荡的。

    换言之,天灾之后的南川大学,其教育功能彻底崩溃。

    反观京华大学,从网络上的新闻和崔若若发来的照片可以看出,其几乎没有受到天灾的影响,教育功能始终维系。不仅仅是教育功能,就连校园内部的教学超市、食堂等都没有太大的变化,令人拍案称奇。

    也正因为京华大学一直在保持正常的上课节奏,地震爆发时,这所学校成了居民区以外伤员最多的地方。京华大学的面积太广,救援队直到现在,还没能搜救完这一整片区域。

    所以当乔苏祺和崔若若报名成为搜救的志愿者时,第一时间就被安排到了这里。这里是最缺人手的。

    “你之前不是说找不到是谁收购了京华大学的线索吗?”乔苏祺合上嘴,收敛了脸上惊讶的表情。

    崔若若踢开挡路的小碎石,“事实上,我到现在也没有线索,都是猜测而已。”

    “你想,京华大学作为老牌名校,可以说是经国最顶级的学府也没错了,从京华大学毕业的必然是社会上各个行业的精英人物。政府每年拨给京华大学的教育资金都比其他学校多好几倍,对它不可谓不重视。可这样的学校突然被人收购,先不说合不合经国的法律,逻辑上就不太合理。”

    “那人的手段得多高,和政府的关系得多紧密,才能在经国的首都、在政府的眼皮子底下发生这么离谱的事情。”

    乔苏祺点头,明白了她的意思,“同样的,还有一个人手段也很高,和政府军方的关系都很紧密,在政府的眼皮子底下抢占了国家的领土,建立了一个新的政权形式,并光明正大地抢夺属于经国的人民。”

    “对呀!”崔若若拍了一下手心,“两件事情都发生得如此匪夷所思,我就下意识将二者联系起来。”

    “我不是和你说了,有一个研究员得知自己感染了新型丝状病毒后,第一时间投奔长安基地么?她后来告诉我,我向她打听过一点关于陈怀恒的事情。”崔若若说,“她知道的也不多,但是她很明确地告诉我,经国的政府永远不会触碰长安基地,会默许长安基地的存在。”

    “陈怀恒出身军方,他的确有能力做到那些事。”乔苏祺眸光微暗,光是这些信息,无法解决她心头的疑惑——陈怀恒是否也是重生归来的人?

    她忽然萌生了去长安基地看看的想法,但理智很快上线,把这个想法压了下去。刚重生的时候,她就决心尽量不和基地有所牵扯,如非必要,她不想违背这个原则。

    崔若若说:“等到地震结束,我也会去长安基地。”她还不知道硝纶把她的身体改造成了什么样子,如今经国所有的医院都被地震破坏,想要恢复还不知道得过多久,她只剩下长安基地一个选择。

    乔苏祺只是点头,“到时候我送你过去。”话音刚落,手上的探测仪忽然“滴滴滴”地叫了几声,显示她脚边的这处废墟下面还有生命体征。

    两人对视一眼,崔若若连忙跑开,去叫其他救援者来携手实施救援。

    救援灾民的工作比乔苏祺想象得更辛苦,需要用到专业的顶升、钻孔、挖掘等技术,移除建筑物塌落的石块,开辟出一条通道,然后对幸存者实施精准救援。

    随着石块被一点点移开,下面的身影也进入了众人的视线。一共有两个人,一男一女,两人蜷缩着身体抱在一起,男人把女人压在身下,自己的脊背上压着一块巨石,女人的头从男人的颈窝里钻出来,露出了鼻子以上的部位。

    看不到男人的表情,但看他后脑勺上被尖锐碎石的巨大伤口,以及已经流到了脖颈的干涸血液,也能猜到他的情况不大好。女人的一双手搭在男人的后脑勺上,似乎是想捂住男人的伤口,白皙的手彻底变了色,指甲缝里都沾上了爱人的血液。

    她的小半张脸苍白如纸,眼皮浅浅阖在一起,救援人员把她和男人一起抬出来,上手摸的时候,才发现两人的身体都已经凉了,也不再有活体的柔软。

    “废墟里面还有其他人。”乔苏祺眼尖地从碎石块的缝隙中瞥见了什么,指着一个方向,让机器把旁边的石块也一一搬开。

    这处建筑物应该是行政楼,乔苏祺在刨开碎石块的过程中,还偶然捡到了一块金属制的、刻画着“行政楼”三个大字的牌匾。和聚集了人流的教学楼、宿舍不同,行政楼等功能办公楼的人一般不会太多,大多时候都是老师,年纪也偏大一点。

    在机器搬开一块块碎石的过程中,越来越多的尸体也暴露在阳光之下。有的尸体是在被砸瘪的办公桌下发现的;有的尸体已经被落石砸断了浑身的骨头,仰躺在地上,姿势极为扭曲奇怪……

    等到所有的砖石被搬开,乔苏祺扫了一眼,得到了“共有12具尸体”这个数据。

    崔若若一个个检查,尤其是那些在办公桌下面发现的尸体,还上手摸了摸他们的脉搏,无一例外,全部都彻底停止了呼吸。

    “人体死亡1-4小时,肌肉才开始变得僵硬;只有死亡时间超过36小时,尸体僵硬的现象才会消失。”崔若若虽然不是法医专业的,但是这些基础的知识也略有了解,“看这这些尸体的僵硬程度,粗略估算死亡时间不会超过10个小时。”

    随着她这句话出口,在场的人都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夜以继日的组织救援好几天,众人不是第一次面对尸体,但以前没有具备医疗知识的人在场,大家对于死亡时间没有清楚的概念。

    天灾之前,10个小时对于在场的人来说,只是弹指一瞬,多打一会儿游戏或者多看几集电视剧,10个小时眨眼就过去了。可现在,他们恍然发现,10个小时还可能隔着生死与阴阳。

    甚至有人的心里情不自禁地浮现一个想法:要是他们来得再早一点,是不是能够有机会救活他们?

    “他们都躲到了办公桌下面,是不是我们来得太晚了……”一个带着哭腔的细细女声在众人耳边响起。没有人回答她的话,大家低着头,气氛一下子变得低迷起来。

    “我们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他们的死亡不是我们的过错。”一道充满了疲惫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乔苏祺顺着声源看过去,只见两个熟悉的人牵着一条搜救犬走过来。

    是渡舟和停云,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救援人员,各个风尘仆仆,眉眼间全是疲惫。

    乔苏祺还看到了孙程一,凌晨还说着要加入救援队的他,也不知道这一天经历了什么,他的精气神也算不上好。但和其他更加萎靡的人比起来,他又又是最精神的一个。

    沈南舟扫了众人一眼,清了清嗓子,道:“大家都累了,先休息一会儿吧。”再紧迫的救援,也不能压榨志愿救援人员,且不说休息过后才有更高的精力和效率,只说这些人万一撑不住病倒了,可没那么多的医疗资源再分给他们。

    而且,以沈南舟的经验来看,还活着的灾民基本都已经救出来了,现在还掩埋在废墟下的,早已经丧命。过去三天发生了三场地震,造成的损失实在太严重了。

    乔苏祺席地坐在地上,舔了舔干渴的唇瓣,她伸了个拦腰,直接倒进了背后的崔若若怀里,把她当人肉靠垫。崔若若面上佯装嫌弃,实际上悄悄变了身体的重心,默默支撑着她的身体。

    10分钟后,沈南舟和贾亭西一道站了起来,贾亭西呼出一口浊气,说:“我们该继续……”

    话还没说完,地震忽然一阵摇晃,地上的碎石也不停的抖落震动,站起来的两人下意识伸手扶住对方,才稳住了身体。

    所有人身体一僵,立刻意识到:又地震了!

    第 50 章

    地面震动的力道和频率比以前都大得多, 这次的现象若是放在五天前,大家都还很陌生,必然会尖叫恐慌。可如今经历了好几场地震的捶打, 大家都对地震时如何保护自己了然于心, 地面刚一摇晃的时候,所有人立刻辨认出这是地震来临的讯号,立刻远离了还残存着危险的地方,咬着牙熟练地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地震。

    地震刚来临时, 崔若若就主动松开了乔苏祺的手, 废墟偶尔有石头砸落下来, 两个人牵着手不太好躲避。

    等到地面的晃动停止,她松了口气, 手心上沾了救助灾民时沾惹上的血迹, 只好用还算干净的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小乔, 我感觉这次地震持续的时间不长。”

    “若若, 我有点事儿先离开一下, 你在这等我。”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崔若若的眉心蹙了蹙, 有些奇怪,这个时候儿能有什么事情要做?

    “小乔?”她边问边转头,却见身后空无一人。她的心跳错了一拍, 心被提到了嗓子眼,视线下意识地在场上逡巡, 也没有看到乔苏祺的踪迹。

    崔若若喉中一哽, 掐了掐手心, 想到她刚刚那句提醒,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另一边,孙程一歪歪扭扭地站起身,看着独自一人的贾亭西,惊讶:“沈队呢?”明明刚刚还在这,怎么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贾亭西干巴巴地扯出一个笑容,“没事儿,沈队有事情要做。你带着大家先休息一下,恢复精力。”

    孙程一连连点头,对于贾亭西安排任务给他甘之如饴,他宁愿多劳累一些,也不想干坐在哪儿没事儿做。

    他把散开的大家又聚集起来,安抚着众人的情绪,刚走到崔若若面前,有些奇怪地询问:“乔苏祺呢?”

    崔若若抬眼,镇定回答:“她有点事儿,等一会儿就回来了。”

    孙程一也没多想,他还要赶着去找其他志愿救援人员,只留下一句:“那好,等她回来了你们一起去那边集合。”随后便离开了。

    崔若若又看了一眼乔苏祺离开的放心,在心里默默倒数时间。

    她不知道乔苏祺突然离开是要做什么事儿,但既然临走时还能给她传讯,说明并不太危险,是自愿离开的。那么她该听她的话留在这里,等着她回来。

    “但要是30分钟内你还不回来,那我可不管什么听不听话了。”崔若若喃喃自语。

    时间倒回到三分钟前,乔苏祺和崔若若背靠着背,正在脑海里和系统唠嗑时,眼角忽然瞥见了一团熟悉的影子。

    她一怔,“那是豆包吧?”

    系统也顿了一下,语气有些不确定:“好像是的。”

    豆包并没有看到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跑,乔苏祺只来得及给崔若若留了一句话,连忙追了上去。豆包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奔跑的速度极快,至少跟在乔苏祺身边时,从来没见到它用这么快的速度奔跑过,眨眼间,就消失在视野中。

    乔苏祺只能花了一点生存值,让系统导航豆包的位置,顺着导航路线追上去。

    “豆包停止移动了。”系统提醒。

    象征着豆包的那个红点停在一片学生公寓里,排排的宿舍楼倒塌了一大半,只剩下一个架子摇摇欲坠地立在那里。地上除了碎石砖瓦,中间还夹杂着不少衣服、塑料袋等等,一地狼藉。

    学生公寓和教学楼是最先搜救的地方,这里早就被救援队仔细搜过,此刻,系统面板上面,除了象征豆包的黄点和象征乔苏祺的红点,周围一个生命迹象都没有。

    不对!还有另一个红点靠近了黄点。

    乔苏祺心里一跳,马不停蹄地追到了黄点所在的位置。这里原先应该是教学超市,位于三栋学生宿舍中间,占地面积不小,消防专门把超市建立在这里,给学生提供方便。

    教学超市的半边房子也塌了,超市内部的景象一览无遗。有的货架东倒西歪地砸在地上,有的货架勉勉强强地挺立着,可货架上空无一物。货架下两层放置的纸箱被甩到走道的正中间,正好被倒塌的货架砸中,泄气儿似的瘪了下去。

    乔苏祺观察着这里的环境,箱子的确是因为地面的晃动被摔出来的,可箱子的塑料封袋却是人为打开的。

    这也不奇怪,搜救队走到这里时,把这一片的灾民从废墟里捞出来,看到这还有个囤积了些许物资的教学超市,肯定会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带走。

    她抬腿走进超市内部,目光倏地被拐角处的影子吸引,那里属于视线盲区,她站在这里,看不到那处具体是什么景象,但是地上洒落着一大一小的两个影子,明晃晃地告诉她哪里发生了什么。

    一个高大的影子张牙舞爪着,手上掐着一只小小的影子。

    与此同时,一声凄厉的猫叫在整个空间内回荡。

    *

    “你瞎叫唤什么?!”男人伸手想要捂住猫咪的嘴巴,可他的手刚伸出来,就被狠狠挠了几爪,手背上的皮肤被直接抓破,血淋淋的。

    他呼痛地捂着手,直接把手里的猫咪丢了出去。

    豆包灵巧地在空中转了个圈,借着旁边大敞开的集装箱的门,借力往上一跳,肉垫下尖利的爪子伸了出来,直直抓向男人的面庞。

    男人一惊,站不稳地往后退了几步,忽地,一个不知名的东西砸中了肩膀。他吃痛着动作一顿,脸庞正好直直迎上了豆包的爪子。

    “喵!”豆包炸毛着重新落到地上,呲着牙,尽显凶色,下一刻却被一个熟悉的人用熟悉的力道把它抱进了怀里,“豆包,你没事儿吧?”

    乔苏祺心惊肉跳地检查着豆包,生怕它受了伤,兴许是她赶来得及时,那人还没来得及下黑手,豆包除了身上脏了一些,并没有受伤。

    她轻轻抚着豆包的脊背,柔声安抚着它的情绪,好一会儿,豆包才从浑身颤抖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安静地瘫在她的怀里,有些没精神。

    这里应该是以前教学超市的仓库,此刻放置着好几个集装箱。集装箱分量重,不会像外面的纸箱那样被地面的剧烈晃动甩飞出去,但视线下移,就能瞧见地面崩裂开好几条大缝。

    集装箱的门大喇喇地敞开着,里面的东西赫然映入乔苏祺的眼中,是包装很完善的物资:面包、饼干、方便面、矿泉水等。其中还有一个集装箱里装的是薯片、小鱼干等零食,粗略估算下来,这个小仓库里的东西足够一个成年人吃至少半年,价值不可谓不高。

    “咳咳咳,下手真狠啊!”一道清越的男声从背后响起,乔苏祺眸中闪过一抹厉色,缓缓转身,视线落到了五米之外的那个男人身上。

    豆包赏了他一爪子后,乔苏祺过来时,只是顺手将人撂倒在地上,就急忙过来把豆包抱回怀里,没有多注意男人的状态。

    他积聚了些许力气,双手在地上摩挲着,找到了那副已经摔碎的眼睛,迟缓地带在脸上,手撑着地站了起来。

    他穿着短袖短裤,浑身清爽,站在满是尘土和碎石的废墟之中,显得格格不入。额头的碎发有些长,遮住了眉毛,让他不得不伸手把头发撩起来,露出了饱满的额头。藏在镜片下的眼睛没有头发的遮挡,被镜片拉扯得有些狭长,镜片上布满了碎纹,显得他的眼镜也被分成了好几块,加之脸上还有豆包挠出来的几条伤痕,看着竟然还有几分骇人。

    可是当乔苏祺的身影落入他的视线中时,那双眼睛含着笑眯了起来。

    “好久不见啊。”他挥了挥手,友善地打了个招呼,看起来很像一个友善的邻家大哥哥。端正大方的态度,似乎能够让人忽略他身上的狼狈。

    乔苏祺唇齿微动,念出了他的名字:“陈凌。”

    陈凌笑了一下,意外地挑眉,“没想到你还记得我,怪荣幸的。”

    “去年还是你替若若帮我把药物送过来,我怎么会不记得你呢?”乔苏祺的视线搜索了一下周围,走进集装箱里,从里面掏出一袋小鱼干的零食,撕开包装,喂到了豆包的嘴边。

    她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包便携的卫生纸,用卫生纸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垫出一片干净的区域,把豆包放上去,又撕开了好几袋小鱼干放在旁边。

    不停动作的同时,她不紧不慢地开口:“你现在的变化蛮大的。”

    脸还是那张脸,穿衣风格也没多大的变化,可去年初见时,他浑身上下散发的都是书生儒气,现在则多了几分深不可测。

    “你倒是没什么变化。”陈凌眯眯眼笑着,完全不在乎刚才的意外,他解释道,“其实我今天是特意来找你的,关于齐宏药业……”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乔苏祺的拳头已经落到了他的脸上,“我记得我早就和你说过了,那个地方和我没关系。”

    “你和齐宏药业搞什么猫腻,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你这次把主意打到了豆包的身上,就别怪我不手下留情了。”乔苏祺冷笑一声,拳头打在他的下颌,左腿横扫着踢到他的腰腹上。

    陈凌的眼镜又一次摔在地上,这一次彻底摔成了碎片。没了眼镜,他的视线突然变得模糊起来,他眯了眯眼睛,还没看清周围的景象,膝盖被人狠狠踹了一脚,他的腿一软,情不自禁地跪到地上。

    他试图反抗,可迎来的确实更加猛烈的打击。他的双臂被绞在背后,一只纤细的、带着点冰凉的手贴上他的后脖颈,往前一压,把他的半边脸颊压到满是墙灰的墙壁上。

    陈凌的脸上被豆包抓出来的伤痕沾了灰尘,火辣辣的刺痛点燃了他的痛觉神经,半边嘴巴被堵在墙上,他含糊不清地开口:“你不系想知道齐风药业和异种有咩有瓜系吗,即有我几道……”

    乔苏祺一怔,手上稍微松了点力气,提着陈凌的脑袋往后缩了几厘米,没有直接贴到墙壁上。她抬了抬下巴,“你说。”

    陈凌大张着嘴巴喘气,不小心被吞咽的口水呛到,咳得声嘶力竭,脸涨得通红。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都是军方指使我们做的。”

    “军方命令我们研制出硝纶,我们也是听命行事。”陈凌又咳了几声,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解释,“齐宏药业在京都市的总部半年前就被违规查停,南川市的分部也被军方炸了,你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军方在过河拆桥,利用了齐宏药业研制硝纶,又不想让齐宏药业掌控自己的把柄,所以出此下策。

    乔苏祺眸中闪过一抹深思,她神色淡淡,掐着陈凌后脖颈的手始终没有松开,说:“我和军人接触过,他们对异种持着零容忍的态度,你想用这种谎话蒙骗我?”

    “他们要是真的敢明目张胆地放纵异种的存在,也不会心虚地要不我们都除掉了。”陈凌苦笑一声,“齐宏药业在陈怀恒的帮助下,在长安基地成立了新的公司,老板命令我把你带回去,可是我的同事还没进入收容所,就被军人一枪处死了。”

    乔苏祺想起了她进入收容所的那天,有一个拒不接受抽血的扎辫子姑娘,她攻击后面那个男人时,似乎提到了“走狗”之类的字眼?难道是在骂他们是军方的走狗?

    她嗤笑一声,“那个姑娘的演技差得很,也没什么耐性,一直抗拒着抽血……”

    “我们不能抽血!”陈凌打断了她的话,“长安基地的人都注射了抵抗新型丝状病毒和硝纶的疫苗,只要一抽血检查,就会暴露。”

    “你自己在收容所里待过,你觉得那里的军人把灾民当人看吗?明明更像一个监狱吧,话不能多说,也不能随意走动,一旦违规,没有丝毫辩解的机会,就会被当场射杀。而且,收容所给你们提供的矿泉水里,被撒入了少量的硝纶,后果有多严重,你应该知道。”

    乔苏祺手上用力,拧紧了陈凌的脖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收容所是由军方出面设立,由政府统控,军方的一切行为和规定代表的都是政府和国家的意志。如果军方真的做了那些事情,政府方面不可能不知情,说明这些都是在政府的默许、或者在政府的命令下进行的。

    政府往人民的肚子里灌“毒药”,想要把自己的人民塑造成异种怪物?

    纵然乔苏祺经历了十年的天灾,对如今“国家”这个政权形式已经没了多大的归属感,可是听到这样的消息,还是不由得心底发寒。

    “你一直待在收容所里,我们进不去,等了两三天才等到你出来,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所以我才趁着地震,收容所里一片混乱,把你的猫咪抱了出来,想引你出来。”陈凌没有理会乔苏祺的反问,自说自话,露出一个委屈至极的表情,“我一直好好抱着它的,它挠了我一路,好不容易到了这,还被伤成这样。”

    他的语气里满是控诉,还扭了扭脖子,想让乔苏祺看到自己脸上的三道抓痕。

    “你为什么想引我来这?”乔苏祺直接无视了他的卖乖,但手上力气一松,松开了他的脖颈,绞着他双手手腕的左手也松开了力道。

    陈凌没了她力道的束缚,反而还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扑,额头磕碰到墙壁上,抖落了一层墙灰。

    乔苏祺瞥了一眼摇摇欲坠、满步裂纹的墙壁,挪动脚尖,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两步。

    陈凌半跪在地上,揉着青紫的脖颈,咳嗽得身体缩成了一只小虾米。半晌之后,他才缓过气来,颤颤巍巍地伸手指着那些集装箱和里面的物资,“当然是为了这些,这都是老板为你准备的。”

    “不仅如此,去年你在齐宏药业扫荡的药品,也是老板提前放置在那里,为你准备的。”语不惊人死不休,陈凌缓了缓,又补充了一句。

    乔苏祺轻声反问:“老板?”

    陈凌嘴唇勾起,也不挣扎着站起身了干脆大大方方地坐在地上,他抬眼看着乔苏祺,“整个齐宏药业,还有谁会为你着想?”

    她心里一沉,居高临下对上陈凌的视线时,脑海里缓缓浮现一个答案——乔宏。她和齐宏药业的唯一联系,就是乔宏。

    乔苏祺之前怀疑齐宏药业这个公司有问题,不是没有联想到乔宏的身上,但也仅限于此,她从未设想过这个已经死去了五年的男人还有活着的可能。现在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她站在原地恍惚了一会儿,再清醒时,眼角忽地瞥见一个男人奔跑过来。

    他大步上前把陈凌拉起来,沉稳的表情中透出几分急切,“他们派人来了,你现在必须得离开。”

    陈凌一怔,“怎么会这么快?”按照他的预期,即便被军方发现了行踪,也不可能来得这么快。

    “听华安辰解释,是猫咪消失的时间太久,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这才被军方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陈凌双眸瞪大,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个可能性,“有谁这么无聊,会关注一只小猫猫的行踪啊?!”抱怨归抱怨,他借力站起身,连身上的灰和衣服的褶子都来不及处理,只丢下一句“沈南舟你保护好乔苏祺,不然老板剁了你。”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沈南舟的目光落到乔苏祺身上,只听她沉静问道:“那个一直在外面盯梢的人,是你?”语气中,早就透露出了她发现了他的行踪的意味。

    他点头,“我会帮你引开那一队军人,等你把这里的东西处理好了,就赶紧离开吧。”

    乔苏祺伸出手,在他转身离开时拦住他,“你也是乔宏的人?还有华安辰,你们都是?”

    沈南舟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三秒,又收回了视线,“你的时间不多了。”言罢,他急匆匆地顺着来时的方向离开。

    不用他离开,乔苏祺已经听到了阵阵整齐的脚步齐齐踏在地上的声音,这种整齐划一的程度,除了经国的军人,没有旁的势力能够做到。

    乔苏祺目送着沈南舟脱离自己的视线,扫了一眼背后集装箱里的各类物资,抬手将东西一溜儿收了回去。

    她刚刚拆出来的那几包小鱼干早就被豆包吃完了,她和陈凌交谈时,豆包自己跳进了一个纸箱里,乔苏祺找了半天才把它从火腿肠纸箱里捞出来。

    “乖宝,现在不是吃这个的时候,你要是想吃,下次再喂你。”乔苏祺拾起一根火腿肠,扫了一眼,看到一个熟悉的品牌和包装。

    和她初到京都市那天,在临时搭建的救助中心里领取到的桶装泡面里的火腿肠,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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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临时,乔苏祺跟着救援人员的队伍回到了收容所。她刚进来,华安辰就迎了上来,愧疚地道歉:“实在是不好意思,你托我照顾的猫猫,不小心搞丢了。我派人出去找了一下午,也没有头绪。”

    他说着说着,目光忽然落到她怀里的一团上,惊讶开口:“猫猫怎么在你这里?”

    乔苏祺淡淡解释:“白天它自己跑过来找我,真是不好意思,猫猫不太乖,给你添麻烦了。”

    华安辰摆摆手,松了口气的模样,“猫猫没有丢就好。”

    崔若若的眼神有些奇怪,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半天,等到各自回到居住区后,她一头扎进了北区13号,在正中端坐下来,问:“我怎么感觉你怪怪的?”自从白天离开一下,再抱着豆包回来后,就有点怪怪的。

    乔苏祺没有直接回答,“若若,等到地震结束后,我送你去……”后面四个字止于唇齿之间,没有发出声音。

    等到崔若若离开后,她探出脑袋,夜色之中一片寂静,就连前面一个帐篷中轻微的鼾声都能听见。她紧紧拉上帐篷的门帘,抱着豆包回到了系统空间。

    余意小屋的院子前放置着几个纸箱子,不是因为仓库放不下了,而是这些箱子里装的都是豆包比较喜欢的小零食,乔苏祺干脆把箱子放在院子里,拿出来吃也方便。

    她拿出一根火腿肠,撕开包装一点点喂到豆包嘴里,从仓库里取出一瓶矿泉水,放到自己的脚边,说:“系统,你能检测出矿泉水的成分吗?生存值随便你扣。”

    系统回答:“好的,已扣除2点生存值,正在为您检测。”

    豆包吃完一根火腿肠后,爪子挠了挠纸箱,还想吃第二根。乔苏祺直接把它抱了起来,往小屋里走,“乖宝,火腿肠吃多了对你的肠胃不好,一个星期最多只能吃一根。”

    她的右脚刚跨过小屋的门槛,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响起:“已检测完毕,矿泉水中被加入了微量硝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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