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先生,刚刚太吵了没听清,您说。”原本林绛觉得欧茗这个人不太靠谱,一直有些戒备,但上次邱诚说聚合跟他联系过合作的事,林绛的疑虑就打消了,正想找个僻静点的地方方便说话,一抬头看见不远处站着聊天的顾岑柯和张疏。
点头示意了一下,林绛背过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两步:“白色吊带是吗?好的,还有什么要求吗。”
“具体细节我一会儿发文档给你。”欧茗在电话那头说:“要不是你明天就要回剧组,正常的程序应该是让你来线下面试的。我们这次广告拍摄的竞争还是挺激烈的,你一定要……好好表现。”
后四个字他说的意味深长,林绛皱了皱眉,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觉得自己可能对欧茗有太多偏见了。
“好,我会的。”林绛缓和了语气,应了声。
走廊里太过空旷,林绛刻意压低的声音照样传了过来,张疏靠着窗沿,有些疑惑:“白色吊带?这个季节是到了穿吊带的程度吗?”
外面是漫天飞雪,不出意外的话,不是。
顾岑柯眉头微蹙,略有所思,搭在窗台上的指尖轻敲了两下:“可能,是试镜要求。”
“穿吊带试镜?这导演心思不纯吧。”张疏说。
林绛打完电话往回走,顾岑柯和张疏还靠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正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林绛被盯得别扭,只好打了声招呼:“学长,你们不进来吗。”
“哦,进,你先进去吧。”张疏说。
这声学长是看着张疏叫的,叫的十分自然,与之前面对顾岑柯时那副尴尬为难的样子截然不同,顾岑柯目送着她推门进去,确信她的目光只是短暂在他身上滑过。
张疏站直身,拍了怕衣摆上的浮灰:“走吧,开饭了吧,饿了。”
顾岑柯站定,天花板上是一连串的圆形顶灯,视线落下,他勾了勾唇:“她叫你学长倒是叫的很顺口。”然后先一步离开。
“……”张疏满头问号,没明白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兀自嘀咕了一句:“这人怎么神叨叨的。”
欧茗把面试要求发到了她邮箱里,不仅要求穿白色吊带和短裤,还要求裸.露四肢,光线明亮,正面侧面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拍摄,落款是聚合品宣部,看着颇为正式。
林绛家里没有合适的衣服,饭局也才刚开始,眼下走不开,等饭局结束估计外面还在营业的店只剩24小时便利店和酒吧了。
时不我待,林绛发消息给李词,让他快马加鞭地去商场。
刚松了口气,面前罩下一片阴影,她偏头一看,是顾岑柯坐到了她旁边,他脱了外套,里面是一件很顺眼的白色毛衣,把他衬得柔和了很多,眉眼里的冷淡也消融了很多。
林绛下意识往姜澜的方向看去,她身边原本的空位被一个不认识的人占了,印象里隐约记得是做艺人统筹的,交际圈很广。俩人聊得热火朝天,应该是有合作的意向。
难怪顾岑柯没过去打扰。
“刚才电话里的,是通知试镜吗?”服务员鱼贯而入,顾岑柯抽出餐具包里的消毒纸巾,边慢条斯理地擦手,边语气随意地问了一句。
时间已经不早,多吃两口米都可能在第二天一早荣获一张肿脸的女明星们,在吃东西时总是很谨慎,林绛正在想这桌上的哪道菜自己能吃,闻言回神“嗯?”了一声。
“刚刚你接电话,我听见了。”顾岑柯看着她,重复。
“哦,是一个广告拍摄的负责人,有一些试镜要求通知我一下。”
林绛没弄懂为什么顾岑柯会问这个,但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儿,就当成是闲聊了。毕竟包厢里人人都聊得热火朝天,把他们俩之间的氛围衬托得更加冷淡。
但林绛又不知道能跟顾岑柯聊什么,所以即便是格格不入,也只能这样尴尬着。现在有话题可聊,能缓解一下尴尬,她求之不得。
“要求挺……不好说的,但是是大公司的产品广告,如果能接下来,能提高知名度。”林绛说。
想起那个“白吊带”再结合林绛的这句“不好说”,顾岑柯总觉得不对劲。他入行早几年,圈里的龌龊事见过不少,尤其是针对女艺人。
“他直接联系你的?没有通知的你经纪人。”顾岑柯问。
林绛抬头,正对上顾岑柯微沉的脸色。林绛以前说过,顾岑柯不是一个爱掺和闲事的人,他的这个问题也不像是没话找话硬扯出来的话题。
一直萦绕着林绛的那股不舒服再次明显,她抿了抿唇,问:“你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吗?”
“嗯。”顾岑柯微微点头。
林绛深呼了一口气。
“是聚合的一个品牌,负责人叫欧茗。”林绛把那份邮件找出来给顾岑柯看:“一开始我也觉得这个人怪怪的,但是后来聚合的人联系了我的经纪人,说有合作意向,我就……没再多想,这个合作如果能谈下来的话,对我很有好处,我一直挺重视的。”
顾岑柯看着这封邮件,越看脸越沉,声音却是更柔和了,像是在安慰林绛:“他平常跟你联系吗,聊工作以外的事。”
林绛摇摇头,“私下见过两次面,主要是聊合作。除夕那天互相拜了年,他倒是多聊了几句,我觉得没话可回,就没回了。”
顾岑柯眉心没控制住地一跳,林绛这个“没话回就直接不回,也不在乎对面是哪位”的习惯他是领教过的。
“别急,我问问乔岩。”
在做经纪人以及搜罗业内八卦这方面,乔岩一直是其中翘楚。
“聚合的欧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乔岩听顾岑柯说完后,问:“你打听他干什么。”
“他找林绛谈合作,态度暧昧,感觉不对劲。”顾岑柯说:“你去查查他们旗下的春季新品宣传,抓紧时间。”
乔岩这么一听就明白了,难怪顾岑柯语气这么严肃,他还以为是这位爷又给他惹什么事儿。顿时松了口气,怪声怪调地:“哦,原来是林绛啊——老板您是不是……”
话没说完,对面毫不留情地把电话挂了。
“嘿,这人……”乔岩心底翻了个白眼:“重色轻友就是这么个形象。”
身旁的林绛表情自若,看来没有听见乔岩喊的那声。顾岑柯平静下来,按上锁屏键,问她:“我能看一下他给你发的消息吗。”
林绛露出一点迷茫的表情,因为意识到这个即将砸到手的馅饼很可能是个彻头彻尾的陷阱,眼睛里透着委屈和憋闷,但又顺从地点了点头,把手机往顾岑柯这边推了推。
顾岑柯看着她,突然觉得心底一软,喉结上下滑动,他立刻偏开头。
“其实也没聊什么,我都不回他。”林绛是真的觉得很气愤,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发泄,连带着语气都变得无力。
——新年快乐。
——你最近在上海拍戏吗?很累吧,我可以去探班吗?
——什么时候有档期,约一下线下试镜吧。
林绛只回了两句话:也祝您新年快乐以及档期请联系我经纪人
很是她一贯的作风。
”没事,也有可能是我们想多了。”抬起手,下意识在她头发上拍了拍,安抚道:“先别给他发试镜视频,等等乔岩的消息。”
林绛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等她回神时顾岑柯已经收回了手,她沉默着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摆在桌面上还没收起的手机突然弹出一条消息,林绛因为愤怒一时半会儿对什么都反应很迟钝。
等她反应过来应该把手机拿走时,这条消息已经一字不漏地被顾岑柯看完了。
是李词发来的,针对林绛要他快马加鞭去买吊带的指令发表了意见:你是怎么想的?让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大雪天深更半夜去给你买吊带?
接着又弹出一条消息,还是李词:材质有要求吗?棉的还是丝的。
林绛赶紧关上手机。
莫名有点心虚,林绛抬眼试探着看向顾岑柯,结果正撞进他复杂的眼神里。
林绛喜欢顾岑柯的那些年,一直没能跟他取得什么进展,也曾真心实意地感到过遗憾。
最近这几个月来,机缘巧合,见得机会多了,林绛反倒是觉得处处别扭,可见人的感情真是无比复杂,或者说林绛她本来就是个无比复杂的人。
也说不上把他了解的多么全面,但毕竟算是相熟的朋友,尤其是今晚他主动帮忙,让林绛觉得十分温暖,觉得做到朋友这一步也很满足了。
但此刻顾岑柯的这个眼神,让她有点读不懂,虽然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那眼神带着不可置信,像是压制着火气。
而顾岑柯几次三番情绪起伏似乎都跟李词有关系。
不对劲。
肯定是不对劲。
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是结了什么仇。
林家客厅,李词仿佛无家可归的孤儿一样,“盘踞”在沙发一角,无所事事地玩手机。
“我跟他结仇?”林绛问得很认真,搞得李词也有点怀疑了,认真想了一会儿:“真没有啊,毕业的时候还一起吃了散伙饭,你不也在么。毕业后我都没见过他,虚空结仇?我哪儿那么大能耐,让人家大明星这么不痛快。”
林绛盘腿窝在沙发里,托腮沉思:“说的也是,那他为什么呢。”
“谁知道,他不一直都莫名其妙的么。”李词不在意地耸耸肩,把茶几上放的东西扔给林绛:“你的吊带。明天早上不是回上海吗?还不睡觉?”
拎起包装袋,里面是质地柔软的布料,但大概是用不到了,林绛泄气地想,一飞冲天的机会往往是裹着糖衣的炸弹,这个道理她该刻在骨子里。
但结果尚未定论,林绛又觉得自己悲观的过头,直到接到顾岑柯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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