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林绛开车,因为只有她没喝酒。
打开车门,一偏头顾岑柯坐在副驾,冯秋拎着李词钻进后座,一脸无奈,“你这是什么酒量?酒量差就算了,酒品还不好。”
李词半醉半醒,但坚称自己没醉,“我不就是话多了点吗?林绛喝多了才吓人呢……”
林绛从后视镜看他,万幸冯秋再次捂住了他的嘴,替林绛保全了最后的颜面。
身侧,顾岑柯语气好奇,“你喝多后是什么样?”
林绛目视前方,“别听他瞎说,我从来不喝多。”
“是吗?”顾岑柯并不反驳,只是问,“那么之前你在地下车库哭……”
李词在后面接话,听语气还算清醒,但他清醒时是绝对不会说这些话,因为他知道林绛最讨厌被不熟的人知道她的小秘密。
“你不喝多?你一喝多就哭,就撒娇!你还不喝多!你是不敢喝多了吧!”
“李词!闭嘴!”林绛皱眉,“冯秋你再不看好他,下车我就把他嘴缝上。”
林绛这种“恼羞成怒”的样子,顾岑柯第一次见,她的确是慢热,在不熟的人面前永远保持冷静和体面,生起气来倒是可爱了很多,招惹着人更想去把她弄生气。
以前他不懂为什么林绛会唯独对李词不同,今天得知他们已经认识了二十几年,顾岑柯突然释然,林绛的过渡期大概比平常人长了一点,这没什么,他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耐心。
“快别说了,你要把小妹惹生气了李词!”冯秋双手按住他。
李词眨眨眼,挣扎着往车座前凑了凑,酒醒了一半,“林绛,我错了。”
“你死定了,现在保持安静,有你说遗言的时候。”林绛没看他,专心开车。
导演都喝醉了,今晚自然没法拍摄,直接回了入住酒店,林绛去前台给顾岑柯开房间,一时气愤忘了顾岑柯身份特殊。
前台工作人员看着身份证上的名字,再看看那张脸,再看看大堂里站着的高大男人,震惊了。
视线调回来,她看着拿着顾岑柯身份证的林绛,觉得此等美女肯定不会是艺人的助理,但又不是哪位叫的上名字的艺人,又觉得有点眼熟,想了想,再次震惊了——是顾岑柯专门发微博替她澄清的学妹!
前台觉得自己可能是撞破了大秘密,强撑着镇定办完入住手续,递出房卡给林绛,“祝您入住愉快。”
转头在微信上跟好友嚎叫:你猜我碰见谁了!顾岑柯啊!来办理入住!和之前上过热搜的女生!大床房啊!
冯秋担心李词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扶着他早早回了房间,酒店走廊里,厚地毯踩上去柔软舒适。
林绛情绪不高。
觉得自己这一晚上真是丢脸。
沉默着走了一会儿,手腕被勾住,修长的手指扣住她的腕骨,没用力,耳边响起他的声音,“走慢点。”
林绛抬头,蝶翼般的睫毛在眼下落下暗影,眸子里有细碎的光,她的眼睛很漂亮,有种属于她的倔强,她问:“你累了吗?”
“没有。”顾岑柯放慢脚步,“想跟你聊聊。”
“聊什么。”
“聊你现在为什么生气。”
林绛停住。
皱起眉,不高兴的样子,“我没生气,我从来不生气。”
“是吗,还是你只是觉得,没必要让我知道你在生气。”顾岑柯也停下,语气笃定,“因为你跟我不熟。”
“我只是觉得,成年人要学会隐藏情绪。”林绛摸摸鼻子。
“但你可以对李词生气。”
“那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顾岑柯拦在她面前,投下阴影,有点不依不饶的意思,“因为你喜欢他?”
林绛瞬间瞪大了眼睛,觉得这恐怕是天底下最离谱的一句话了。
“怎么可能?我喜欢□□也不会喜欢他啊。”
顾岑柯愣了一下,偏开头,握拳抵在鼻尖掩住了笑。
“为什么这么绝对?”他问,“因为李词不喜欢女孩儿?”
林绛微张着唇,“你……你看出来了?”
“以前没发现,现在发现了。”顾岑柯今天心情格外的好,补上一句,“我会保密。”
“谢谢。”
李词的事儿,林绛也是才知道,从冯秋来了之后才知道,所以说,李词的确是能沉得住气。
“我们俩跟亲兄妹没什么区别,”顾岑柯的这个疑问把林绛膈应坏了,连连解释,“就算他喜欢女孩,在我眼里他也不是个男的。”
“哦。”顾岑柯又笑。
林绛只当他是被自己的说法逗笑,心里想着他一会儿臭脸一会儿又笑,阴一阵晴一阵,真叫人琢磨不透。
顾岑柯来深圳是推了一个通告,乔岩知道他的目的,铁青着脸,觉得他做的有点过头,要是真有苗头也就算了,可明明看林绛是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
红到顾岑柯这个地步,每一分钟都耽误不起。
但乔岩拦不住他。
顾岑柯赔本赚高兴,本意只是想来看看她,此刻由衷地觉得自己是来对了。
“生气是因为李词在我面前说了不该说的?你觉得尴尬了?”
走到房间门口,话题又绕了回来,林绛不想继续聊这个,含糊着说:“算是吧。”
“不用尴尬,我会忘记的。”房卡刷开门,顾岑柯看着她,“而且,他说的我看也不全是真的。”
林绛没懂。
“你喝多了,也没有撒娇。”
今天早上要拍心晴在饭馆老板家醒来后跳窗自杀的戏份。
一大早,李词请来的拍摄团队就到了,所谓团队其实也只不过是一个收音师一个化妆师以及一个专业的打光师。
顾岑柯皮肤白,不符合饭馆老板的形象,化妆老师刻意把他化得沧桑,林绛不用化妆,溜达过来给他放了杯咖啡。
他行程紧,戏份少,只有今天一天时间用来拍摄,林绛以前做梦都想跟他合作,如今梦想成真,雀跃了一会儿,才想起稍后还有一场激情戏要拍。
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我是演员,我是专业的”,然后一脸平静地调整好情绪。
七楼老板的房间是李词亲自布置的,房间狭小拥挤,堆满了过期报纸和情.色杂志,潮湿、杂乱,这是这个房间传达出的意向,窗台上摆放了一盆仙人球,仙人球已经死了,小小的瓷盆里长满了不知名的草。
房间昏暗,心晴在床上醒过来,饭馆老板背对着她还在睡。她在很多男人身边醒过来过,但没有一个男人会抱着她,她体会过无数次完整但不算愉快的性。爱,却从来不知道谈恋爱的滋味是什么样。
从警局做完笔录那天,她或许就想好了今天。
心晴从床上起来,她身上还穿着昨天晚上的那件低胸吊带,捡起地上的格子衫,扣子系到最上面的一颗。
墙面上挂着椭圆形的镜子,模糊,照不清人脸。她用纸擦干净,认真地看了一眼自己。
然后走到了窗边,推开窗。
一个长镜头,林绛的情绪表达的很饱满,那种再也不想挣扎,只想臣服命运的麻木和心晴这个年纪该有的一点天真懵懂,她都渲染的很好。
在镜头里,不会觉得她在演戏,而是觉得,这就是心晴,这就是心晴表露出来的人生。
林绛和荧幕是契合的,她尊重镜头,她向外通过镜头感受不同的人生,她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李词回放一遍,顾岑柯站在旁边看,沉默着。
这是他第一次看林绛表演,说实话,是惊艳的感觉,她在情绪的处理上很有灵性。
出戏的也快,拍完这场就坐在一旁看接下来的戏,没有被角色困住。
“一会儿拍那场激情戏,你们俩讨论一下。”李词走过来,“我不做多要求,贴合人物情绪就好,顾老板你是专业的,我放心。林绛以前没拍过这种戏,你跟她讲讲吧。”
时间有限,李词找了遮光布把屋里的窗户盖上,接下来要拍心晴跟老板回家的戏份。
林绛开始紧张,即便没有人看的出来,但她的确是紧张了。
顾岑柯坐在她旁边看剧本,认真专注,林绛回忆,他的影视上也没有拍过激情戏,但总会比她专业。
“走神了?”
房间里有人进出,楼里的其他住户看不见屋内,在路过门口时毫不掩饰地伸长脖子,周遭嘈杂,偏冷淡的声线有安抚的作用。
林绛回神,捏着剧本,“嗯。”
“紧张?”
“嗯。”
顾岑柯笑了,“这个时候承认的倒是很快,我以为你会继续嘴硬。”
“马上就要拍了,嘴硬没有好处。”林绛声音闷闷的。
“心晴做了两年□□,所有男人在她眼里没有任何区别,她不享受性.爱,她只是习惯。”
有关这段剧本是只有一行字,心晴和老板发生关系,把剧本的内容变成影像表现出来,是导演、演员站在不同角度对剧本的解读。
尤其是导演。
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名导的镜头带着强烈的个人色彩。
顾岑柯跟她讨论,为这场戏做准备。
“但是,这是她决定自杀后的最后一晚,情绪一定是不同的。”
顾岑柯说完,林绛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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