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镜连着几天心力交瘁,今天也算是放下了一点儿心事,身体上的疲倦就都涌上来了。几乎是头一挨枕,就有了困意。
迷迷糊糊感觉到藏锋掀开另一边的被子上了床,他眼睛睁不开,哼唧一声晚安。
“晚安。”这是藏锋的声音,然后就有什么东西软软的在他额头上贴了一下。
唐镜半梦半醒之间还诧异了一下,心想这是一个晚安吻吗?藏锋那样稳重,不大像是会跟谁黏黏糊糊的性格啊。
不过他不同,唐镜模模糊糊的想,他们可是出生入死的交情啊。
唐镜的脑袋在枕头上蹭了蹭,很快陷入沉睡。
藏锋靠在枕头上,手里还捏着两张报纸,但他的视线却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一直停留在唐镜的脸上。
唐镜是个很标致的青年,这一点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但藏锋觉得这并不是最吸引他的点,或许因为唐镜曾经是一个战士,他骨子里有一种很严正的是非观,而且对于那些比他弱小的人,他会有一种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保护欲。
哪怕他自己看上去还是一个笑起来甜蜜又单纯的半大孩子。
藏锋这样想着,忍不住又凑了过去,却又在贴近他的时候停住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跟随唐镜来完成这明显不在他范围内的任务,一开始或许是因为不放心。
但就像周重明提醒的那样:只要唐镜不离开道观,这些事就无法避免。难道他还能一直追着他做这些事吗?
可他偏偏就这么做了。
藏锋轻轻叹了口气,直起身靠回了枕头上。
如果下一次自己不能赶上合适的时间,或许就无法继续陪伴唐镜来完成任务了。他闭上眼,忍不住又朝着唐镜的方向靠了过去。
在他担忧的事情发生之前,他想,至少还有这样相伴而眠的光阴可以享受。
唐镜睁开眼的时候,藏锋也还没起,身上披着一件晨衣,正靠在床头想事情,被子上还摊开放着几份报纸。
窗帘拉开了一半儿,晨曦初现,将白色的窗纱染上了薄薄的一抹亮色。
窗外有行人走动的声音,远处有早起的商贩走街串巷的吆喝叫卖,还有清扫的工人打扫路面的声音。
平平常常的早晨,充满了温暖的人间烟火气。
唐镜伸了个懒腰,含含糊糊的说:“早。”
藏锋回过神来,随手帮他把被子掖了掖,“醒了?”
唐镜懒腰抻得舒服,就势在床上打了两个滚,一头撞在藏锋腰上,自己也哈哈笑了起来。
藏锋也被他逗笑了,这个样子的唐镜带了一点儿小活泼,才像是刚刚步入青年的年龄,之前那种苦大仇深的表情,他看了都觉得累的慌。
藏锋笑着看他滚了两下,到一旁帮他拿衣服,“等下乔飞会过来,听他电话里那个意思,应该是查到了一些东西。”
唐镜精神一振,如果有证据,谢太太总不会放任自己的儿子陷入危险之中吧?
至于谢先生……
唐镜没有把握能找到他,但谢太太应该是有办法联系到他的,谢轻桥毕竟是他的亲儿子……
唐镜忽然想到了他之前对程昱和谢炳权之间是否有关系的猜测,连忙拉住藏锋的袖子,“藏哥,你查一查程昱,我怀疑他是谢炳权的儿子……没证据,但他们母子俩对待小谢的态度真的很可疑。”
藏锋倒没想过这个,愣了一下说:“我记得王梅母子俩是在程昱六七岁的时候来海城投奔谢家的。”
“所以要查查。”唐镜摸摸胸口,“我总觉得不踏实。”
“我跟乔飞商量一下。”藏锋也知道几年前的事情怕是不好查,再说那时候王梅还不在海城。
藏锋脚下一顿,忽然觉得他自己想岔了,就因为王梅那时候不在海城,这事儿反而没那么难查,只要找准了知情的人,搞清楚六七年前谢炳权和王梅有没有见过面就对了。
这至少也是一个方向。
早饭吃完,乔飞也带着厚厚的调查报告上门了。
乔飞三十上下的年纪,很斯文清秀的一个人。他虽然也是一身的书卷气,但西装长裤的打扮,更多的给人一种精干的感觉,像后世那些总裁身边精明能干的大助。
寒暄过后,乔飞非常利落的将手里的几份文件在桌面上一字排开,口齿也非常利落,“从谢少爷被送去医院那天算起,路乔治和他手下两个学生的行踪、都见了什么客人,都在这里了。”
乔飞见藏锋点头,继续说道:“别的人暂时没分神去查。主要是路乔治这人性格有些偏执,在医院里,除了这两个学生,其余的几个医生说话都不算的。重点是这个人。”
乔飞推出一份文件,“这人叫金鑫,小谢少爷的主治医师。他两天之前,在刘家馆子见过一个姓李的人。”
藏锋和唐镜一起抬头,“有问题?”
乔飞觉得这两人的动作太同步了,愣了一下才点点头说:“这位李大爷是做毛皮生意的,这两年生意不大景气,生活上多有仰仗程太太的地方——据说李大爷几年前娶的填房,就是程太太的表姐,过年过节的,哪怕程太太人不到,礼也是必到的。”
藏锋和唐镜对视一眼。他们俩昨天还说起这个事儿,说程太太不管想做什么,总不会亲自上场,也不可能借着谢家的人手去做,看,这个人就冒出来了。
藏锋就去看乔飞,乔飞知道他的意思,点点头,“他们见面的前一天,程太太要给她表姐过生日,亲自带着礼物上门拜访了……谢老太太不怎么喜欢程太太的这位表姐,所以这位李大奶奶轻易不登谢家的门。”
唐镜心急,更关心这位李大爷跟金鑫都说了什么。
乔飞摇摇头,“在找李家的下人打听,约莫晚上能有消息。”
打听消息,无非就是要花点儿银子。银子花到了,什么消息搞不来?真正对主家忠心无私的忠仆能有多少呢?不过就是一份儿营生罢了。
“金鑫这边呢?”唐镜又问。
乔飞耐心解释,“金鑫的住处是路乔治安排的,跟藏先生这里的条件差不多,家里帮佣都是路家的下人。”
路家的下人,有消息也都是送到路乔治那里去了。外人能打听出来的可能性不大。反而有可能会惊动路乔治。
藏锋和唐镜又把路乔治和另外一个学生的文件翻了一遍。
路家也是海城的大族,族中也有几支迁去了外地,据说也都是当地的大商户。路家在海城的老宅在城东,不过路乔治是早就从家里搬出来住了。这个人偶尔会参加一些社交活动,海归人士的沙龙之类的,自己却很少请客人来家里做客。
“独居,”藏锋的手指在文件上点了点说:“家里只有一个老婆子做杂务……我记得他有四十了吧?”
乔飞点头,“四十一。”
“这个年头,四十一的老光棍可不多见……他自己的条件也不至于娶不上媳妇儿。”藏锋扫一眼唐镜,昨天唐镜还说怀疑路乔治是个深柜。
唐镜与他交换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转头问乔飞,“这个路乔治,有没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性\癖?”
乔飞,“呃……”
这种问题让他怎么说?
“查查吧,”唐镜的表情却是非常平静的,仿佛他说的不是什么私密的话题,而是每天吃白菜还是萝卜这种小事情,“我总觉得他不像什么好东西。”
他在莲花峰上也是上过网的人,知道有个词儿叫鬼畜,还特意上百度去问啥叫鬼畜……他现在觉得,路乔治这个人就很鬼畜。
乔飞是干这一行的,消息灵通,耳聪目明。路乔治在社交场合发表过一些较为激烈的言论,他也是听说过的。这要让他说,路乔治未免管得太宽了。
别人关起门来怎么过日子,那是人家的私事。又没跑出来吃你路家的大米,关你屁事?要你跳出来逼逼叨叨?!
路乔治在私生活方面,名声还是不错的,他几乎不去那些风月场所,沙龙里倒是听说有几个红颜知己。
但藏锋和唐镜这个查,应该就是查他私底下的嘴脸了。
乔飞想了想,大概有了一些头绪,“我去查查。”
说完文件的事,唐镜又说了周婶提到的谢轻桥的舅舅的事。
周婶昨晚回来的时候,唐镜已经回房间休息去了,她就没说。这会儿见藏锋也问,忙说:“我昨天晚上去串门,跟菊姐的儿媳妇聊了一会儿,听她说,谢太太跟这个弟弟似乎闹掰了,姐弟俩很久没来往了。”
唐镜也愣了,“那谢太太离开谢家,去了哪里?”
这年头女子离婚,多半都是回到娘家去。否则一个弱女子,尤其还带着点儿家财的,孤身在外并不安全。
周婶思索了一下,“好像是在香山路上租了房子自己住。”
唐镜皱眉,“谢太太娘家什么情况?”
这个周婶也是知道一些的,毕竟她认识菊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谢太太娘家姓王,前朝的时候也是出过官身的人家。家里的兄弟、堂兄弟都是读书人。听说是从她父母那一辈开始分了家的。谢太太父母都不在了,只有一位亲弟弟。但是不巧,这位王先生前些日子陪着太太回娘家去了……听说好像是在安徽那边。”
唐镜一下泄了气。
谢轻桥的舅舅这条线索,算是指望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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