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雨声在对峙中渐渐隐去,马车很安静,霍松声保持着离林霰很近的距离,可以将他细微的表情变化都尽收眼底。
林霰鬓边有汗,让那张本就平静的面容显出几分冷然。
霍松声抬起手,抚过林霰湿冷的汗水,将手指间的血渍沾染在那煞白的皮肤上。
“先生。”霍松声低低地问,“还疼么?”
林霰随着问话狠狠抖了一下,托起自己的无力的右手,言不由衷道:“多谢将军。”
霍松声仿佛听了什么笑话,他捡起林霰掉在桌上的帕子擦手,连着血和汗一齐蹭上去:“不真心的话就别说了,我不喜欢勉强。”
林霰靠坐在角落里,面对霍松声没有畏惧,也没有忌惮,他似乎疲惫更多一些。
霍松声揉了揉手中柔软的绸布,把手绢往湿乎乎的怀里一塞:“洗干净了还你。”
林霰轻摇了摇头:“一条帕子而已,将军不必还了。”
霍松声瞥着人,心中腹诽不止。
当今圣上年近六十,至今未立太子,长陵城中大公主和宸王双足鼎立,两方势力交锋斗得你死我活,就看谁更胜一筹继承大统。夺嫡路上草木皆兵,可就在这个时候,皇帝却突然从民间找了个病秧子入朝为官,种种迹象表明皇帝对他偏宠有佳,也难怪会招致大公主和宸王忌惮,人还没入宫便急急要取他性命。
不过么,能在这么紧迫的局势中直接搭上皇帝这条线,换做今日是霍松声参与党争,也一定会先下手为强,永绝后患。
霍松声并不信任林霰,也没指望林霰能帮他,可既然碰上了,他倒不介意将这潭水搅得更浑一点。
外面安静下来,聆语楼不与皇室正面交锋,很快便撤离山顶。
霍松声推开车门,百里航见到他便跪了下来,尊敬道:“小侯爷。”
霍松声是南林老侯爷的独子,他的母亲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爷爷是前朝首辅,凭着与皇室这层关系,皇上不得不对他再三忍让。若非执意从军去往漠北,走的应当是他爷爷的老路,科举入仕,进翰林,入内阁,前途无量。
百里航称霍松声一声“小侯爷”,实则看轻了他。昔日靖北军主帅戚时靖,一品大将军,地位与内阁首辅平齐。霍松声接了戚时靖的班,却没能得到皇上承认,除了军中,甚少有人称他为“将军”。
霍松声应了声,居高临下看着他:“你怎么在这儿?你家主子呢?”
“属下替王爷南下办差,途径此地,听见打斗声前来查看,正巧遇上小侯爷。”
霍松声早已猜到这番说辞,扯起嘴角笑了一笑,说道:“敢情你们是来救我的?”
“属下不敢。”百里航不愧是宸王最宠信的手下,丝毫不畏惧霍松声的身份,更不理会他话中的讽刺,“小侯爷出现在此地……是要回长陵?”
霍松声视线变冷:“怎么,我去哪儿要向你汇报么?”
语气间威压满满,百里航当即叩首:“属下不敢,小侯爷恕罪。”
霍松声踏着湿泞的泥水上前一步,常年握剑杀敌的手极有分量,他捏了捏百里航的肩膀,将他带起来:“我没你家主子那么好的脾气,你便在此跪到雨停吧。”
百里航咬牙遵命,当着一众亲卫的面丢了脸,但碍于霍松声的身份又无法发作,脸色青白相接很是难看。
春信和那年轻人解决完杀手追上来,年轻人一脸肃杀,眼里压根没有别人,直直冲上车:“先生!”
林霰声音有些虚弱,摆手说:“我没事,霍将军救了我。”
霍松声抱着胳膊靠过来,倚着马车,上下扫了那年轻人一眼。
这人的身手与聆语楼一字辈杀手不相上下,一个病秧子身边跟了这么个武功高强的护卫,实属罕见。
林霰介绍说:“这是家仆一言,一言,见过霍将军。”
一言虽然面冷,但对林霰唯命是从,显然也很知趣,他抱拳道:“谢将军救命之恩。”
霍松声手向后抚了把脖子,笑道:“若不是方才聆语楼玩命的追杀你,我还当你这小兄弟也是那边的杀手呢,真巧,都是一字辈。”
林霰不理这话,轻轻咳嗽两声,一言面露忧色:“先生,要紧吗?”
林霰摇了摇头,缓了半天才看向霍松声,重新开口:“外面雨大,既然要同路,将军先上车来吧。”
“一身血腥气为免冲撞先生,还是不了。”
林霰没有多说。
霍松声翻身上马,等一言驾起马车,他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春信终于找到机会开口:“将军,聆语楼和百里航同时出手,此人是被皇上亲诏入宫的林霰?”
霍松声应了声,隔着雨幕注视着前方马车。
春信皱起眉:“将军,你救了他无异于公然与皇室作对。要我说,我们不如……”
言语间杀意满满,霍松声收回视线,徐徐道:“不急,皇室看我霍家不顺眼不是一朝一夕,林霰能得皇帝青眼,手段非同一般,或许能帮我们成事。”
春信瞬间明白:“将军是想……”
“看看吧。”霍松声重新带起斗笠,将面容遮去大半,“若他算计到我头上,我亲手了结他。”
·
一日后,遂州。
霍松声在城中找了家客栈落脚,他浑身脏污忍到极致,刚住下便提着木桶去澡堂子好好洗了个澡。
他在漠北打粗惯了,边走边用布巾囫囵擦着头发。
林霰看上去状况不太好,一言给他找大夫去了,霍松声洗完出来刚巧碰上一言送大夫离开,便站在门口问了一句:“你家先生怎么样?”
一言不想多说的样子:“还好,牢将军挂心。”
他不说,霍松声也不多问,点点头走了。
俩人房间连着,霍松声披上外衣,坐在桌边喝茶,一会儿功夫听隔壁传来压不住的咳嗽。
咳得如此凶猛,怕不是生了痨病吧。
正想着,春信回来了,神色匆匆,有话要说的样子。
霍松声放下杯子:“怎么了?”
春信跟进来把门关上,隔墙有耳似的,他压低了声音说:“方才在市集,有人塞给我一张字条。”
春信摊开手,一张皱巴巴的字条窝在手心。
霍松声展开字条,上面写着:“今夜,羽花楼。”
“是樊熹。”霍松声说,“约我今夜见面。”
春信从霍松声手里拿过纸条:“樊熹这么快就到遂州了?”
“为了阿姐的事,樊熹屡次顶撞大公主和朝臣,在皇帝那儿也没捞到好脸。”霍松声深吸一口气,“还好只是回遣,没有连累他丢了官职。”
“大公主这次是铁了心要将浸月公主送出宫去。”
霍松声摇了摇头:“若无皇上首肯,安邈再闹也无济于事,她不过是替皇帝做了恶人。”
“浸月公主曾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他当真如此无情?”
“你也说了,是曾经。”霍松声摇着头笑了,笑容里满是嘲讽,“这些年皇帝用和亲安抚回讫,公主郡主送出去一堆,眼下适龄尚未婚配的公主就剩大公主一个,可她风头正盛,这些年替皇帝唱红脸,皇帝离不开这个出头鸟。”
“即便浸月公主势不如前,可毕竟还有南林侯府这层关系在。”
霍松声笑意更深:“这话你说对了,皇上还是考虑了南林侯府,否则浸月公主和亲的消息早就传遍漠北,也用不着樊熹给我通风报信了。可你想过么,这种忌惮本身对南林侯府就是一个威胁。皇上之所以留我到现在,不是因为我母亲是他妹妹,也不是看在我爹的面上,不过是眼下宫中无人,除了我,没人可以替他镇住漠北的狼。但我若是利用这一点要求他收回成命,明日溯望原上定会再掀血雨。”
春信一拳砸在桌上,多年积压在胸口的不平与愤怒倾向爆发,他恨道:“难道我们就只能坐以待毙?”
霍松声下意识朝对面的墙上瞥了一眼。
春信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一眼。
霍松声没说什么,嘱咐春信:“我晚上去见樊熹,你帮我盯着林霰。”
·
月上枝头,羽花楼三层雅座已经备好了酒菜。
侍者替霍松声撩开竹帘,里面早有人在等候,见状立即起身相迎。
“将……”樊熹话到嘴边改了口,“公子。”
霍松声多年未见樊熹,一时间有些恍惚,他拍了拍樊熹的肩:“上次一别,已经六年了。”
樊熹十分英朗的一张脸,与霍松声同岁,二人自幼相识,同窗近十年,后来霍松声去了漠北,樊熹高中后进了翰林院,这些年摸爬滚打好不容易入了内阁,前些日子却因为浸月公主的事开罪了皇帝,被遣回家乡遂州。
霍松声满脸歉疚:“抱歉,阿姐的事,连累你了。”
“浸月公主于我有恩,我断然不会看着他们孤儿寡母被送去回讫受辱。”樊熹想起这事便觉得遗憾,“只是我人微言轻,帮不上什么忙。”
“你已经帮了我大忙了。”霍松声说。
樊熹请霍松声与春信入座,镂空木窗外是遂州城最繁华的一条街市,眼下正是晚饭时辰,街道上热闹繁华,不比长陵逊色几分。
侍者为他们斟好酒便退下了,霍松声端起酒杯,先敬樊熹。
烈酒入喉,舌尖沾染上细微苦意。
霍松声说道:“我在漠北消息闭塞,多亏你这些年来暗中相助。”
樊熹摇了摇头:“不值一提,公子,你这次回长陵可有人知晓?”
“已经明令靖北军不许将我离开溯望原一事外传。”霍松声杯口抵着嘴巴,冰冷的液体润在唇上,“不过消息瞒不了太久,我不能在长陵久留,而且我在城外碰见了宸王的人。”
“宸王?他的人怎么会在遂州……”樊熹的脸上现出深深的疑惑,旋即想到什么般,“难道说他是为了皇上新封的那位官人?那个都津来的林霰?”
一个月前,远在漠北的霍松声收到了樊熹自长陵送来的密信。
樊熹在内阁行走,而内阁首辅与大公主为一派,最是能掌握大公主动向。一次偶然,他得知大公主在暗中联系聆语楼,似乎是要将什么人除之后快。皇家的人最不把人命当人命,可动用江湖势力铲除异己的情况并不多见,樊熹觉得有蹊跷,在给霍松声的信里简单提了一嘴。
“嗯。”霍松声点点头,“除了宸王还有聆语楼的杀手,我与他们交锋,劫下了那位天子新宠。”
“大公主和宸王如此情急,想来定然十分忌惮。”樊熹皱起眉头,“可你为何要出手?你向来不问皇室纷争,林霰这样的人死了也就死了,不过是皇上制衡大公主和宸王的工具而已,你这一动手,长陵里盯着你的人可无法安枕了。”
“他们先将手伸向我的人,那就别怪我搅和进来。”霍松声说道,“皇上对林霰的偏宠过于明显,摆明是将人当作活靶子,故意引起朝堂争斗,一个大公主一个宸王还不够乱的,竟还掺和进一个病秧子,咱们这位皇上啊,唯恐天下不乱。”
林霰这个名字近年来频繁出现在民间,想是那三年的探花郎为他造下不少声势,如今一纸圣谕更是让他的大名传遍大江南北,谁都知道皇上得了个人物,这个节骨眼上,大公主和宸王齐齐出动,仿佛压根没将皇上放在眼里,都是在明里暗里告诉皇上,谁才是赵氏子孙,谁才有资格承继大统。
皇上也不是瞎子,先不说他要林霰入朝为的什么,他既然将林霰推出来,推到这么一个位置上,也是在告诫底下正在夺权的大公主和宸王,这天下还是朕说了算。
“不过这个林霰也是,这么明显的坑都看不出来,还上赶着往里跳,嫌自己命太长么?”
“皇上亲下的诏令,他能说不?”霍松声笑了一声,摇晃着手中茶盏,慢悠悠道,“何况,你怎知皇上此举不是正中他下怀呢。”
樊熹微微一顿:“公子是说,林霰这个人没那么简单?”
霍松声说:“一个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书生,半点功夫不会,身边却跟了个高手,还如此声势浩大的进入长陵朝堂,你觉得他会是简单的人物吗。”
樊熹点点头,面色发沉:“既然如此,公子更不该为他与长陵交恶。”
“这个人我有别的用处。”霍松声喝了口茶,缓缓放下杯子,“靖北军势大,此次我擅自离开漠北定会招致皇上不满,若再为阿姐发声,只怕有去无回。回来这一路我还在想要怎么找机会请皇上收回成命,林霰出现的正是时候,我恰恰需要这样一个人,替我做那些我不能做的事。”
街市叫卖声不绝,许多店家挂起了纸糊的灯笼,盏盏光火一直延伸到很远的地方。
在这样热闹的地方,许多避讳与禁忌都可以被掩盖,樊熹低下嗓音,问了句:“公子是想借林霰之手,救下浸月公主和小世子?”
整个大历都知道,长陵皇帝有个忌讳,这个忌讳除了霍松声,谁碰谁死。
十年前,上任靖北军主帅戚时靖与回讫部队于溯望原交战。那一战,死伤惨重,从靖北王戚时靖到他两个儿子,全都折在那里。镇守漠北的十万将士,全军覆没。
那场战争不仅是长陵皇帝的痛,更是整个大历的痛。
靖北王戚时靖与当今圣上赵渊少时相识,情同手足,戚时靖生于漠北,封将后自请离开国都,回到溯望原,为赵渊镇守边境。
边境有一只虎视眈眈的雄狮回讫,它是大历最忌惮的敌人,戚时靖所统率的靖北军与回讫军团无数次交手,双方都视彼此为难以拔除的毒刺。
战日持久不仅劳民,而且伤财。漠北苦寒,庄稼作物很难生长,战时粮草耗费极大,每年运送粮食都是头等难题。在这样长时间的艰苦环境中,无论是边关百姓还是驻边将领,皆逐渐疲于战事。
朝中有人觉得既然战场难分胜负,如此劳民伤财之事做来毫无意义,于是便提出与回讫议和,并草拟各项条件,预备与回讫和谈。
赵渊亲自审阅,认为和谈的条件至少要比打仗牺牲得小,便准了朝臣建议,并派出使者前往回讫。
谁知使者尚未出发,和谈这一条路便被戚时靖否决了。远在回讫的靖北王坚决不同意和谈,连书十余封奏本请皇上收回成命。
赵渊与他交好多年,到底给了面子,和谈之事如此搁置下来。
然而几年过去,回讫猖獗之势有增无减,边境战乱频发,据说那时溯望原一年到头看不见晴空,狼烟烽火将天际都渲染成灰。
朝臣再次在殿上提出议和,这一次,赵渊不顾戚时靖反对,执意与回讫和谈,并打算同回讫签订了一份极不平等的《乞和协议》。
这份协议内容完全倾向回讫,最让戚时靖无法接受的是,为了达到停战目的,大历在协议中无底线纵容回讫,竟还答应了回讫在漠北驻兵的条件。一旦协定落实,来日回讫军队入大历如入无人之境,等于将北境的置兵权移交给了敌人,往后只要回讫愿意,轻而易举便可突破漠阳关,进入中原。
戚时靖从十几岁就开始和回讫打交道,无数次上战场,无数次救漠北百姓于水火,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戚时靖更了解回讫,他无法理解赵渊的做法,更没办法同意那纸《乞和协议》。
因此,《乞和协议》甫一送达溯望原便被戚时靖扣下,那段时日上书弹劾戚时靖的奏本多到数不过来。迟迟等不到《乞和协议》的回讫以此为契机,认为大历想要和谈的诚意不够,没过多久便举兵向溯望原逼近。
戚时靖手握漠北十万大军,不顾圣上旨令毅然出兵,与回讫在边境交锋。
消息传回长陵,皇帝震怒,可漠北战事已起,皇帝可以治戚时靖抗旨之罪,但不能不管边境将士死活。当时正是酷暑时节,皇上下令开放全国粮仓,举国之力为漠北运粮,保前方战事。
那场战争持续了半年有余,军饷赶在靖北军弹尽粮绝之前送抵溯望原。
然而,一个月后,边境传来噩耗,靖北军遭回讫重创,主帅戚时靖战死,靖北军十万将士命丧溯望原,回讫攻破了边关防线,占领漠北十城。
大历从未吃过如此惨烈的败仗,在此之前,被视为大历的铁血之师,戚时靖更被誉为大历“战神”。没人想过有朝一日,戚时靖会败,甚至会死。
可神话终究是落幕了,战败那天冰封千里,溯望原下了十二年来最大的一场雪。积雪没过膝盖,将士们的鲜血渗入雪中,遥遥一看,鲜红的雪原映着苍天,恍若在辽阔的土地上徒徒燃起一片大火。
戚时靖长眠于此,他那二位被称作“少年英雄”的儿子,也被冰血掩埋。
王世子戚庭晔战死的时候,他的妻子浸月公主已经怀有身孕。
漠北岌岌可危,动荡的局势令全国上下人心惶惶,百姓的不安日渐强烈,而导致这一切发生的戚时靖便成了最好的宣泄口。越来越多人认为是戚时靖枉顾圣意,抗旨出兵才酿此悲剧,如果当初戚时靖答应和谈,如今的惨祸完全可以避免。
一时之间,戚时靖成为溯望原败战的罪魁祸首,昔日人人称道的大英雄变成万民唾弃的对象。靖北军的遗属聚集在宫城之外,要问皇上讨个说法。皇城紧闭长达半月之久,皇上终于露面,下令不惜一切代价抚恤烈士遗属。
人言可畏,一颗颗充满仇恨的种子终究在赵渊心里生下难以拔除的毒疮。赵渊对戚时靖从最初失去爱臣的悲痛渐渐转化成失望,最后演变成了痛恨。
他将漠北的沦陷、十万将士的牺牲以及剧烈的家国动荡全部归咎在戚时靖头上。从此,戚家成为了皇帝的禁忌,亦成为大历的禁忌。哪怕皇上没有明说,朝堂上与戚家交好的大臣一点点被皇权边缘化,最终长久的消失在长陵,这些人甚至包括皇上曾经最疼爱的长女,浸月公主赵韵书。
赵韵书经历了重重打击,没有足月便生下了戚庭晔的遗腹子。男孩儿刚出生便漂亮讨喜,浸月公主给他起名“时韫”,可他不能姓“戚”。
皇上厌恶戚家,连带着厌恶自己的女儿和外孙。群情激奋的百姓踏平了戚时靖的衣冠冢,在漠北收复后,赵渊第一时间命人查封了靖北王府,取消了靖北军的建制和封号,这支昔日的铁血之师不再有存在的必要。
戚家和靖北军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完全不能被提及,否则便会招致杀身之祸,直到霍松声主动请缨去镇守漠北。
调令下来的那天也是个雪天,霍松声银黑铁甲在皇帝宫门前长跪不起,浸月公主抱着时韫守在霍松声身边。
松霜剑插在雪里,漆黑剑身上新刻的“戚”字被风雪嵌成刺目的白。
雪落成埃,一层盖过一层。
他们在那样悲恸的风雪中求一个荒谬的恩典——
恢复靖北军的建制与番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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