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花无叶嘴里咬着块白麻布,她解开衣襟,用小刀划开胸前皮肤,再将扎入骨肉的箭头剜出。
她的嘴唇变得更加苍白,冷汗已将她额前的碎发浸湿,服帖地粘在皮肤上。她浅浅地呻|吟着,绝不让任何人发现自己此时的脆弱,就连燕青青也不行。
受伤,是杀手的家常便饭。
燕青青将手里的药瓶打开,让草绿色的药膏涂在伤口上,动作小心而轻柔。跟刀剑打交道多年,她如今也算是半个医师。
“外面那娇气的小姑娘是谁?连苞米面饼都吃不下去。”花无叶问。
燕青青将白布撕成三角布条替她包扎,不紧不慢道:“镇国公府的千金,宁熙。”
花无叶脸上的表情果然变得很古怪,“是最近没赚到你阿娘的药水钱,开始拐活人勒索了?”
燕青青闻言噗嗤一笑,“当然不是,是小七。”
“小七?”花无叶脸上的表情更古怪了。
燕青青也露出疑惑的表情,“是啊,很出人意料,小七竟然愿意出一千八百两,让我把宁熙送回国公府。”
“他因为那娇气包让你帮忙?!”
“诶你别激动,绑歪了。”
花无叶只得被按着坐好。
让她震惊的倒不是仇野竟然给得出那么多钱,因为她知道那小子赚得多花得少,存了不少金子,她震惊的是仇野竟然会让燕青青帮忙。
因为从仇野进睚眦阁开始,就没让任何人帮过忙,也很少与人说话。
花无叶怪笑道:“小七也算有脑子,知道你会照顾人才让你送。那娇小姐要是落到老三那癞皮狗上,定会被吃得连渣都不剩。”
“那倒也是……不过,你这伤怎么回事,你已经很久没伤得这么重了。”燕青青的话里颇有些担忧。
花无叶思忖半晌,从腰封里取出一张纸签,“喏,看看上面写的谁。”
燕青青打开纸签一看,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陆知弈。
“当今太子?阁主让你去杀……哦不,有人雇佣你去杀太子?”
花无叶无奈地耸耸肩,“万一没有雇主呢?万一就是阁主让我去杀的呢?”
燕青青拿着纸签的手已经开始发抖,“好荒谬,怎么会找你去?”
花无叶却嘴角却勾出一抹笑,“可能是觉得我有异心,想除掉我吧。”
“异心?”
“说笑而已,我没有异心,只是架不住阁主怀疑。”
花无叶看上去很无所谓的样子,燕青青也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花无叶收好纸签,然后用扬起的下巴指向屋外,“你猜,小七让你送的小姑娘很陆知弈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笨,我都这么说了,肯定是太子妃啊,只不过还没成婚而已。”
燕青青恍然大悟,“你若是把这纸签拿给小七做,他估计会很愿意代刀。以你的功夫去做这单,实在太危险了。”
可是,花无叶却摇摇头,“这种大单子我为什么要让给小七?”
她单手支桌,托腮看向屋外,一双精明的眼微微眯起,“小六子啊,我可能要发财了。”
“花姐,你……”
“我有点别的想法。”
花无叶看向燕青青,忽的噗嗤一笑,“瞧你,也就那点胆子,紧张什么?”
“我……”
“你以为我要绑了那小姑娘去威胁陆知弈?”
燕青青只得点点头。
花无叶又是一笑,“那太过愚蠢。陆知弈虽然看着风流多情又蠢钝如猪,但实际上精着呢。再说了,所谓的太子妃,不过是国公府要和太子联合的棋子而已,国公府又不止一个女儿。”
“那我把宁熙送回去,岂不是害了她?”燕青青喃喃自语。
“害什么?人家就算当傀儡也比我们这些刀口舔血的人过得好!成天吃香喝辣,精米精面,娇贵得连掺了苞米糁的面饼都咽不下。小六子,我早跟你说过,刺客若是心太软,绝对会倒大霉!”
燕青青被堵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她方才只是想起了仇野离去时的眼神。
仇野跟她说着说着话,眼神就会飘到宁熙身上。小姑娘似是在数野花的花瓣,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数着。
那是朵不知名的重瓣野花,花瓣很多,但仇野很快就数出来了。
“二十一片。”
待他不知不觉脱口而出时,一双清秀的眉很快蹙起,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而恼羞成怒。
他不再看宁熙,扭头看向燕青青,郑重道:“方才的事,拜托了。”
说完,他便转身,决绝地离开。
燕青青早已不是少女,所以很多小心思她都看得很明白。
当时她觉得仇野做得很对,身为一个杀手,不该带个“包袱”在身上,这对两个人来说,都很危险。所以,让宁熙回家是对她的一种保护。
江湖凶险,并不是一个自小被养在深闺的娇小姐能应付得来的。
可是,听了花无叶的话,燕青青忽然有些动摇。
花无叶拍了拍燕青青的肩,“放心吧,就算为了小七那一千八百两,我也不会对那小姑娘做什么的。倒是你,要记得看好她,否则,她怕是要带着你那即将到手的一千八百两一起远走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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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无叶是个乌鸦嘴,翌日清早,宁熙果然不见了。
桌上只留下一张写满感谢话语和说明自己要离开的信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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