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枝吃完饭，就和左云齐他们一起，回了会议中心，下午还有新雇员培训。
联航的培训手册里规定，新雇员培训是50个小时，全部上完差不多就是一周时间，因此这一周，也还算轻松。
改装真正难的，是后面的模拟机部分。
“要喝咖啡吗？”左云齐问道。
温枝点头。
左云齐说：“楼上就有卖咖啡的，过去喝一杯吧。”
因为刚进公司，到处都不算熟悉，温枝也打算先熟悉熟悉周围环境，就跟着左云齐还有赵朗一起过去。
“想喝什么？”左云齐问道。
温枝抬头看了一眼，点了个冰美式，正要付钱，却被左云齐挡住。
“头一天你就跟我这么客气，这次我请，下次你来，”左云齐说道。
温枝跟他也熟，毕竟是同班同学，又一起去美国学飞，几年下来早就是革命友情。
她刚坐下，手机就震动了。
是江岚发来的。
江岚：【我的枝，果然走哪儿都是聚光点，话题的中心。】
什么啊，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
温枝正奇怪，江岚直接就发来一张截图。
温枝点开一看，才发现是联航大群里的讨论截图。
【今年咱们联航找了个女飞啊，刚才在餐厅看见了。】
【怎么样，怎么样？】
【就两个字，颜霸。】
【这么漂亮的吗？无图无真相，你没偷拍一个？】
【都是同事，偷拍不太好吧。】
【我今天也在食堂遇见了，确实漂亮，就是那种一看见，心里会忍不住来一句，卧槽这谁啊，这么漂亮。】
温枝一眼扫过去，确实是讨论她的。
也就仅此而已。
倒不是她假淡定，而是她确实习惯了，从大学开始，女飞在飞行技术院系就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温枝那一届确实不止她一个女飞，但是走到最后的却只有她一个。
其他几个女孩，有些大二就被停飞了，有些去了美国航校才被停飞。
因为女孩太少，飞院那些男生讨论她们的也多。
温枝又因为是长得最漂亮的，以前飞院的校花一般都是出自空乘系，结果她进校之后，都说没想到今年的校花，出在了飞行技术系。
江岚：【这是我们空乘群，不管是我们公司还是其他公司，只要有个风吹草动，就没有这个我们群不知道的。】
温枝终于回复：【厉害。】
江岚：【感觉怎么样啊？】
温枝认真想了下，回道：【餐厅的饭菜确实好吃，尤其是水煮肉。】
江岚：【？？？】
江岚：【聊半天，你就跟我说水煮肉好吃？】
温枝嗤笑了下：【这还是一个飞院毕业的空姐学姐，告诉左云齐的。你自我检讨一下，怎么连这个都没有告诉我。】
江岚：【左云齐那是想泡人家，才什么都聊。】
正好左云齐把咖啡端了过来，温枝说了声谢谢。
左云齐又说谈到了带飞教元的事情，赵朗也挺感兴趣，跟他聊了起来。
“我听说联航大部分机长还挺好的，也就是有几个爱骂人的，”左云齐笑着说道。
赵朗呵呵笑了下：“挨骂算什么，我们航校有个号称拳王的，直接让学员血溅仪表盘，所以我觉得挨骂那都是毛毛细雨，只要能让我改装，我愿意给师父当狗。”
左云齐冲着他竖起大拇指：“这觉悟，佩服佩服。”
温枝微皱着眉头。
赵朗无奈说道：“没办法，在航校就是被这么骂过来的，有些教元跟有发动机综合症似得，地面上还跟你有说有笑的，结果发动机一响，整个人跟进入狂暴状态似得。我一开始还不知道，还嘻嘻哈哈呢，直接祖宗十八代都被问候了一遍。”
左云齐赞同道：“我们飞院老师也这样。”
“温枝你呢？被骂的厉害吗？”赵朗好奇问道。
温枝想了下：“我还好。”
左云齐替她说道：“温枝飞的一直是我们之中最好的，师父都拿她当宝贝，哪儿舍得骂啊。”
“现在不一定了，”温枝摇了摇头。
毕竟现在是进入航司，又跟在学校不太一样了。
直到这一天的结束，众人也就是熟悉公司环境以及培训流程。而快要结束的时候，行政人员过来，说是让大家明天会安排他们跟飞行教元见面。
*
第二天早上。
温枝正吃着早餐，宋元敬就说：“枝枝，你要不要开车去公司？”
“暂时不用吧，”温枝想了下摇头。
宋元敬说道：“你要是想开，爸爸的车可以给你。”
宋元敬是建筑设计师，而且在业界名气也不算小，而且厦江新建的这个机场，就是他参与设计的。
温枝也没开车，她说：“我最近培训，就打车好了。”
她这么说，宋元敬也就没再坚持。
等到了公司，温枝前往多媒体会议室，这几天他们的培训都会在这里。
大家都在讨论今天要跟飞行教元见面的事情，毕竟这关系到自己的改装。
温枝不知道自己会分到谁，只能顺其自然。
终于培训主管过来，通知他们去小会议室。
一个个名字被叫到，都起身离开，直到周围的人都走光，温枝依旧还坐在位置上。
她望向培训主管，对方无奈开口说道：“原本负责你的左机长昨天突然请了长假，公司目前正在尽量安排其他机长接管你接下来的改装训练。”
温枝敏锐的察觉到‘尽量’这两个字。
她起身，走到主管面前，问道：“秦主管，请问如果公司找不到接管的人，我会怎么办？”
秦岩也是挺无奈，确实是事出突然。
他安慰道：“公司已经在跟其他机长协商，会尽量让你跟他们同批改装。”
温枝安静看着他，眼神中透着探究，因为秦岩并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如果实在找不到接手的机长，你估计得要等下一批改装。”
秦岩的声音在温枝耳畔响起，不亚于一道惊雷。
昨天还说如果排不到改装，等了一两年的，也大有人在。
温枝没想到，今天自己就要变成这个大有人在的其中一员。
秦岩离开之后，她一个人坐在偌大的会议室里。
明明十分钟之前，大家都还在兴高采烈的讨论自己未来的师父会是谁，结果转眼间，居然只剩下她一个人。
待了几分钟，温枝拿出手机，立即给江岚发了微信。
她知道江岚今天休息。
温枝：【我们公司是有一位姓左的机长吗？他是不是请假了？】
好在江岚很快就回复：【是有一位姓左的机长，不过请没请假，我就不知道了。】
江岚：【怎么了？】
温枝：【今天原本是我们要跟自己的教元见面，但是主管告诉我，原本负责我的左机长突然请了假，现在没有人带训我了。】
江岚：【怎么会这样？】
江岚：【你等我几分钟，我立马去问。】
于是温枝安静握着手机，等着江岚回话，但是左等右等，就是没等到。
会议室实在太过安静，她有些受不了般，站了起来。
终于十分钟后，温枝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江岚打来的。
温枝接通：“怎么样？”
江岚叹了一口气：“我打听了，左机长确实是请假，而且听说他是请了一个月的长假。”
温枝微抿着唇，握着手机的手掌，猛地捏紧。
江岚在那边说：“你先别着急，虽然左机长请假了，但是我们公司不是还有不少其他机长呢，带个改装而已。怎么可能单独把你落下。”
见温枝始终不说话，江岚又说：“而且左机长脾气特别好，是公司出了名会带学员的机长，所以公司把你安排给他，其实对你是特别重视。毕竟你可是联航这几年来，招的第一个女飞，是门面啊。”
温枝终于短促地笑了声，但却是苦笑。
她说：“难怪都说有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你看我改装还没开始，居然就要倒在这种事情上。”
江岚也是无奈，说巧不巧，但他妈就是这么倒霉的凑巧。
“公司怎么说？”江岚又问。
温枝还算平静：“说尽量会安排别人，但是如果实在没有人接手我，就让我等下一批改装。”
江岚气的骂了一句：“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啊。”
温枝突然想到一件事，她说：“左机长应该不会只带我一个人吧？”
江岚咬了咬唇，她本来不想说的，但是温枝实在太敏锐了，她左顾而言他：“你也知道有些机长脾气差的是狗都嫌弃，而且特别爱骂人，你不跟他们，其实也挺好的。”
“嫌弃我是女飞？”温枝一针见血地说道。
江岚不敢吱声了。
其实公司确实对温枝很看重，特地将她交给脾气最温和又最会带学员的左机长，可偏偏左机长家里有事，突然请了长假。
其他男飞倒好找人接手，但是到了温枝这里，有些机长就不乐意。
怕她是女飞娇气，骂不得说不得。
况且原本他们这组也不是人家的分内事，愿意接手，那是好心。
不愿意接手，公司也不好强制。
于是就成了目前的情况，其他人都有师父，单独剩了一个温枝。
此时江岚突然说道：“要不你找为谦哥说说吧，他虽然现在常驻欧洲去了，但是毕竟也是我们联航的资深机长，找人带你改装，这点面子总是有的吧。”
“不要，”温枝断然拒绝道。
江岚也被她这倔脾气给气到了，直接说：“那是你亲哥，你别扭什么啊。”
温枝直接说：“我不想靠他，大不了我等下一批改装好了。”
江岚真是没办法了，温枝是打骨子里倔的性子，她认准的事情，没人能改变。
温枝挂了电话之后，走了两步，也不想坐会位置上，干脆坐在会议室讲台的那个小台阶上，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就像是老天爷跟她开了，并不好笑的玩笑。
明明那么努力，坚持到了现在。
却因为突然没人愿意接收她，被迫无法改装。
温枝并不是那种悲春伤秋的性格，但这种时候，也忍不住失落又难受。
周围安静的有些可怕，她一个人坐在里面，连情绪都被无限放大。
最后，她双手抱着腿，直接将头埋在了膝盖上。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巨大开门声响起，温枝下意识抬头看过去。
一身机长制服的顾问周出现在门口，他望着温枝，问道：“没人通知你去3号会议室吗？”
温枝茫然望着他，不明所以。
顾问周此时稍稍平复了下呼吸，也才注意到温枝的状态，她一个人坐在讲台台阶上，双手抱腿，神色失落，有点儿像路边被人遗弃的小猫崽子。
这还是她第一次流露出这样软弱的一面。
“抱歉，临时接到通知，所以我来的有点儿迟，”顾问周解释了下。
温枝眨了眨眼睛，似乎还是没懂。
终于顾问周扬了扬手里刚拿到的资料，沉声说：“从今天开始，由我负责你。”
瞬间，他看见温枝那双原本还雾蒙蒙的黑眸，绽放出灼热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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