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戚嘉澍目光四处搜寻, 都没有看到闻述的身影,便走到片场边闻述休息的位置,问正在收拾东西的米米:“米米, 闻述呢?”
米米手上还拿着闻述的外套, 闻言直起腰, 指了个方向:“在那。”
两人一起看过去,哪有闻述的影子。
“咦?”米米一脸茫然,小声道:“刚才明明还在的。”说着拿出手机, 准备给闻述打电话。
“你们在找闻老师吗?”道具组的一个工作人员说, 他手里还抱着拍戏用的道具,雨吸湪队。用下巴点了个方向:“我刚才看到他往休息室的方向去了。”
米米有点着急,担心地说:“述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我刚看他脸色好像不太好……”
戚嘉澍眉峰微挑,安抚道:“你先别急, 我去看看。”
他拿出手机, 边走边给闻述发消息:怎么了?
闻述不知在做什么,半天没有回。
戚嘉澍向着休息室走去,工作人员来来去去, 收拾设备和道具, 准备收工回酒店了。
路过服装间的时候,有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兴奋而激动地讨论着什么。
“刚才那场戏,好涩啊!”
“讲真当演员真不容易,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个, 要我肯定做不到。”
“还有闻述的眼神你注意到了吗?好A好欲!”
“这是拍戏啦, 闻述演技一直都很OK。”
“但是他今天一直不在状态诶……”
“有人注意到他最后帮戚嘉拉衣服那里吗?我的人只有我能看, 哈哈哈哈!”
戚嘉澍脚步微顿, 作为电影官配, 剧组里大半的人都在嗑他们的cp,他见怪不怪了。
找到了休息室,他敲了下门:“闻哥?”
门里安静了一会儿,闻述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有些沉闷不清:“没锁。”
戚嘉澍拧开门把手,门刚打开,一股浓重的烟味扑鼻而来。他皱了皱眉,进门后随手把门反锁了。
他看向闻述,烟雾缭绕里,闻述还是穿着那身蓝色工装外套,面无表情地坐着,食指与中指间夹着根抽了一半的烟。
闻述除了拍戏需要,平时基本不抽烟,这还是戚嘉澍第一次看见他在戏外抽烟,并且神情竟破天荒地有一丝颓丧。
不得不说,长着这么张脸,就连颓废的样子都很性感。戚嘉澍走过去,瞟了眼放在一旁的铁皮盒子,里面已经装了两个烟头了。
他微弯下腰,把闻述指间的烟拿了过来,含在唇间吸了一口。
这烟是道具组准备的,跟市面上的不太一样,味道很冲。方一入口,辛辣感瞬间充斥在喉间与鼻腔,戚嘉澍差点被呛到。
他上前一步,跨坐在闻述腿上,接着不发一语,捧着闻述的脸,直接低头吻了下去。
他撬开闻述的齿关,唇舌纠缠的同时,将烟雾渡了过去。
闻述抬手勒住他的腰,热烈地回应着他,气息逐渐不稳。
忽然,闻述将他推开些,紧接着偏过头呛咳起来。
戚嘉澍垂眸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嗓音也淡淡的:“还抽吗?”
喉中痒意稍缓,闻述喉结滚动着,抬眸注视着戚嘉澍。
四目相对,戚嘉澍的眸子黑黝黝的,像是两个漩涡,不断地吸引人靠近。
戚嘉澍也正看着他,闻述的眼睛很好看,瞳色比正常人浅些,当他面无表情地看过来时,会觉得他眼神冷冷的,让人不敢靠近,就给人一种他很冷漠的感觉。
但实际上,他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冷漠,至少在对着戚嘉澍时,他大都是温柔的。
戚嘉澍又轻柔地吻了吻他,只是这个温柔的吻没持续太久,分开之后,戚嘉澍深深地看着闻述的眼睛,轻声说:“闻述,人长嘴不只是用来吃饭和接吻的。”
他顿了顿,问:“你今天都不在状态,到底怎么了?”
闻述沉默。
“是要我猜吗?”戚嘉澍说,“你总不至于被我昨晚的话吓到。”
“不是。”闻述说,嗓音沙哑。
戚嘉澍挑眉,“那是什么?”
闻述垂下眸子,“给我点时间。”他还没有搞清楚,脑海中那不属于他的陌生记忆是怎么回事,以及戚嘉澍是否真的喜欢他,而不是因为他像什么人。
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开戚嘉澍。
从第一次见面起,戚嘉澍对他来说都是特别的,无时无刻地吸引着他。他是真的很爱戚嘉澍,想要和他共度一生。
“好,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告诉我。禹溪”戚嘉澍点头,旋即想到什么,问:“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日落西河》制作方想参加明年的国际电影节,所以为了留够后期制作的时间,拍摄任务安排得很紧,他们从开机到现在,一天都还没有休息过。
他和闻述都还算顺利的,组里演技稍微差点的小演员,一个镜头被柴丰平抓着磨一两天都有过,结束的时候那小演员都快崩溃了。
“有一点。”闻述说,情绪依旧不太高。
戚嘉澍了然,看了眼时间。
现在是下午五点半,他们现在出发去市区的话,能赶在午夜前回来。
他对着闻述眨了下右眼,神态灵动又俏皮:“乖,哥哥带你去玩。”
腰上被掐了一把,闻述凤眸微眯,沉声问:“谁才是哥?”
戚嘉澍最怕别人挠他痒痒,尤其是腰部。闻述并没有用力,跟挠痒痒也差不多了,他的腰顿时就软了一半,笑着往旁边侧了侧身子。
然后他报复性地去挠闻述,结果这人像是根本不怕痒,一手抓住他两只手腕,空出来的手绕过他的腰,将他扣在怀里。
这人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这么大?
戚嘉澍心里想着,好胜心又上来了,两手用力挣扎,想要挣脱桎梏,正与闻述较着劲,门被敲了两下。
“小七,闻老师,你们在里面吗?”白洋的声音传来,透着点小心翼翼。
两人动作同时顿住,戚嘉澍从闻述身上下来,平复了下呼吸,让声音听起来毫无异样:“在。”
白洋又说:“大家都准备回去了,你们呢?”
戚嘉澍跟闻述对了个眼神,然后说:“我们也回去了。”
白洋:“那我和米米在停车场等你们。”
听着脚步声远去,戚嘉澍整理好衣服,这种衬衣料子容易皱,待会儿还要还给服装组。
“我们先把衣服换了吧。”戚嘉澍对闻述说,“然后直接去市里。”
“来得及吗?”闻述问。
戚嘉澍笑了下:“来得及。”
换完衣服后,他们一起往停车场的方向走,沿途遇到剧组里的人,竟然都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戚嘉澍好奇一问,才知道刚才他们不在片场的时候,柴导宣布明天放假一天,让大家好好休息。
累死累活两个多月,无论是演员还是工作人员,大家的神经紧绷着,确实该休息了。而且这样一来,时间就更充足了。
他们来到停车场,老远就看见白洋靠在车上玩手机,米米站在旁边,向着停车场入口张望。
看到他们,米米脸上露出喜色,推了推白洋。
白洋扭头,看到他们来,笑着向他们挥了挥手。
戚嘉澍走过去,伸出手对白洋勾了勾:“车钥匙。”
白洋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小七,你要车钥匙做什么?”往常都是他开车来回接送的。
“我们要去市里。”戚嘉澍说着打开了车门,坐到了驾驶座,他把车窗降下来,眉眼弯弯地说:“给你俩也放一会儿假。”
白洋瞪大眼睛,“不用我开车吗?”
米米也看向闻述,征询他的意见,“述哥?”
闻述手按在副驾车门上,“你们先回去吧,我们晚点再回来。”
“可是……”米米犹豫了下,即便他们都是成年人了,但毕竟是明星,她担心他们会遇到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比如被粉丝围了,被狗仔跟拍什么的。何况现在有些私生粉特别偏执,万一运气不好的,遇到精神不太正常的,说不定还会有人身安全问题。
戚嘉澍眨了眨眼,开玩笑道:“放心吧,我会看好他,不会把你家影帝弄丢的。”
米米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心想述哥也入圈好多年了,她担心的那些,述哥说不定比她更清楚,便稍微放下心:“那你们要注意安全哦,早点回来。”
白洋也反应过来了,小七是打算和闻述单独去玩,肯定不会带上他们。
虽然小七没有明说他和闻述的关系,但他好歹是小七身边的人,每天除了睡觉上厕所都形影不离,多少能看出一点来,他们俩多半是真的在一起了。
白洋心里觉得有些别扭,他也不是什么封建余孽,且同性相恋在这个时代已经不是禁忌,但是他心里还记着李芸告诉他的那个“秘密”——小七和闻述可能是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虽然离大谱,但李芸看起来很严肃,不像是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人。
近亲之所以不能结婚,除了违反伦理以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容易生出畸形的孩子,但男人又不会怀孕!
不管怎么样,只要小七喜欢,那他就支持!
他暗地里下了决心,宛如老父亲送别自己的孩子,凑到窗边殷殷叮嘱道:“小七,你开车慢点啊,注意安全,还有不要被拍了,到时候栋哥肯定要找你麻烦……”
“知道了。”戚嘉澍笑道,发动了汽车:“你和米米一起回去,我们先走了。”
米米和白洋一齐开口:“拜拜。”
戚嘉澍:“拜。”
车子驶离停车场,他视线注视着前方,说:“闻哥,帮我导个航。”
闻述:“去哪?”
戚嘉澍:“我记得市里有家游乐场。”
“游乐场?”闻述说。
“嗯。”戚嘉澍抽空看了眼他,“你不会没去过游乐场吧?”
闻述沉默一秒,说:“没有。”
戚嘉澍有些惊讶,闻述那种家世,怎么可能连游乐场都没去过?
闻述语声平静地开口:“我家里面的人觉得,我应该把时间花在学习上,而不是其他毫无意义的地方。”
戚嘉澍明白了,闻家需要的是一个完美的继承人,想必在闻述的童年里,是没机会享受多少孩子应该有的玩乐与关爱的。
他踩了下油门,笑着说:“那我带你去见见世面。”
路程大概半小时,戚嘉澍放了首轻快的英文歌,开了一段后,他无意中发现,后面有辆车在跟着他们。
他面色不变,正好前面有个路口,就故意打灯右转,从后视镜里看去,果然,那辆车也跟了上来。
闻述也发现了不对,沉声道:“有尾巴。”
估计是蹲守的狗仔,剧组保密措施做得很好,一直都没有路透之类的流出去,本来题材又特殊,加上他俩扑朔迷离的关系,网友们好奇得要死。
戚嘉澍挑眉:“没事,看我的。”话落加快了速度,灵活地穿梭在马路上。
五分钟后,尾巴被甩掉了,戚嘉澍得意地看向闻述,一脸求夸的表情:“怎么样?”
闻述心情顿时就好了不少,轻笑道:“真棒。”
绕路耽搁了点时间,他们比原定时间晚了点到,这是本市最大的游乐场,天还没完全黑,游乐园里的彩灯就已经都亮了起来,汇成了一片五彩缤纷的海洋。
下车前,两人就戴好了帽子和口罩,戚嘉澍对着闻述挑了下眉:“我们先玩点刺激的。”
夜间场,过山车这类的高空项目已经停运了,但其他的选择也不少。
戚嘉澍拉着闻述,坐上了跳楼机。
今天不是节假日,而且又是晚上,园里人不怎么多,整个跳楼机上就只有他和闻述。
听到机器启动的声音后,座椅匀速上升,到最高点的时候,几乎可以俯瞰大半个游乐场,底下的人变成了一个个移动的小黑点,整个世界似乎都缩小了一圈。
戚嘉澍欢快地笑了一声,扭头看向身旁的闻述。闻述应该是不太习惯,眉心微蹙,除了神情比较紧绷外,没有其他异常。
“闻述,喊出来,你现在要放松,不要绷着。”
闻述“嗯”了声。
他抓住闻述的手,和他十指相扣,唇角带笑:“准备好了吗?”
他刚说完,座椅就迅速下降,强烈的失重感传来,肾上腺素一瞬间直冲脑门。
戚嘉澍畅快地喊了出来,这是最好的解压方式,肾上腺素会刺激大脑皮层,整个人就会特别兴奋,心里的烦闷也跟着释放了出来。
闻述依然沉默着,只是握紧了他的手,紧到甚至有些疼。
他们后面又接着玩了些刺激的项目,期间在餐吧里吃了饭,最后一起进了鬼屋。
临近闭园,鬼屋只有他们两人光临。
没有真人NPC,而是那种感应式机械鬼屋,造型诡异的假人模型配着阴森的音乐,恐怖氛围营造得还挺到位。
他们牵着手,放慢了脚步,散步般走着。
路过一个棺材的时候,棺盖自动打开,穿着僵尸服的假人僵硬地坐起身,恐怖地嘶吼着。
戚嘉澍勾唇,“闻哥,我以前还当过鬼屋NPC呢,扮丧尸,不过才上班没两天,就被开除了。”
闻述不解:“为什么?”
“因为我演得太逼真,把客人吓坏了。”戚嘉澍说完,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是当做笑话讲出来的,闻述却不太笑得出来,他很心疼,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戚嘉澍一定吃了很多苦。
他们一直玩到闭园,戚嘉澍又提议:“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干脆就玩个尽兴。”
闻述:“嗯?”
戚嘉澍打灯转向:“带你去个地方。”
车子停在了一间酒吧门外。
闻述有些迟疑,他现在对酒吧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戚嘉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不会也没来过酒吧吧?”
闻述没说话,他确实没来过这样的酒吧,梦里戚嘉澍在的那间,应该是一间清吧,但面前的这个,隔着门都能听到喧嚣的重金属乐声。
戚嘉澍偏了下头,“进去吧。”
甫一进门,震耳欲聋的乐声贯入耳中,感觉耳膜都在伴着音乐节奏鼓动着,闻述皱了下眉,但还是任由戚嘉澍拉着他往前走。
酒吧里光线昏暗,一眼看去全是人,穿着清凉的舞娘站在高大的音箱上妖娆舞动,人声鼎沸纸醉金迷。
他们挤过人群,找了个卡座。
酒上来了,闻述看着满桌的酒,眉峰微压:“少喝点。”音乐声太大,说话都要靠喊。
戚嘉澍笑眯眯的,凑到他耳边:“我心里有数,来,干杯。”
酒吧里人越来越多,DJ卖力地带动着气氛,漫天的彩纸从空中洒下,四周烟雾弥漫,所有人都跟着音乐晃动着身体,射灯乱闪,仿佛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戚嘉澍有点醉了,笑吟吟地凑过来:“闻述,你今天为什么不开心?”
闻述静静地注视着他,戚嘉澍眸中满含情意,和梦中看那人的眼神一模一样。
闻述犹豫片刻,还是问了出来:“那个人……是不是和我长得很像。”
戚嘉澍眼皮一跳,顿时就清醒了,他笑容淡了些,点头。
猜想得到了肯定,尽管心里失落,闻述还是保持了冷静:“是因为我长得像他吗?”
“我喜欢你,并不是因为你像谁。”戚嘉澍摇头,唇边闪过丝讽刺的笑意:“而且我说过,是他自己放弃的,我已经不爱他了。”
听到戚嘉澍说不爱那个人了,本该是高兴的,可闻述心脏却剧烈地刺痛了下,像是被扎进根锋利的倒刺,心脏每跳动一下,都痛得他无法呼吸。
他缓了口气,忍着心底蔓延的痛楚,又问:“那你爱我吗?”
戚嘉澍眨了下眼,他爱闻述吗?应该是爱的,再没有人能像闻述一样,让他放下心防,全心全意地想和他在一起。
更何况,他是真的放下过去了。
他把酒杯放回桌面,轻笑着说:“当然。”
第122章
戚嘉澍说话的时候, 一直看着闻述的眼睛,话音刚落,就见闻述明显地愣了下, 像是没反应过来。
戚嘉澍轻笑了声, 凑到闻述耳边, 嘴唇几乎贴在他耳廓上,一字一句、咬字清晰地说:“我爱你,听见了吗?”
说完之后, 他退开些, 再次看向闻述的眼睛。
昏暗的光线里,闻述深深地注视着他,眼神里闪动着什么,但那情绪太深了, 他一时间竟分辨不出来。
闻述沉拥住了他, 酒吧里的气氛正达到高潮,乐声震耳欲聋,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 漫天彩纸纷纷洒洒, 飘落在他们身上。
“我也爱你。”闻述说。
戚嘉澍下巴垫在他肩上,感受着他胸膛的震动, 忽然有一种不真实感。
他原本以为,要再爱上一个人会很难, 但其实只要愿意迈出那一步, 只要愿意信任一个人, 顺从自己的心意, 就会变得很简单。
不论以后会怎样, 至少他们现在, 是真的相爱的。
“所以你今天状态不对,就是因为这件事吗?”戚嘉澍又问道。
刚才闻述提到了那个人,问他是不是和那个人长得很像,至于闻述为什么会这么想,也不难猜。
他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怀疑过闻述就是那个人,明里暗里地试探过很多次,加上他昨晚说的那些,闻述仔细一想,就能联想到。
说到试探,闻述确实和那个人完全不一样,无论是性格还是习惯。
但是……戚嘉澍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自从他们在一起后,闻述好像又开始像那个人了……
但愿只是他想多了。
闻述沉默了下,说:“嗯。”
戚嘉澍笑起来,“你可以早一点问我,我都会告诉你。同样的,我要是觉得有不舒服的地方,也会直接说。”这是他一贯的想法,既然已经决定在一起了,那么彼此间都应该坦诚。
人长嘴就是用来说话的嘛,都闷在心里,只会让误会越来越深。
闻述唇边泛起抹浅笑,“好。”
“惜字如金啊闻哥。”戚嘉澍调侃道,闻述话一直都不多,就算有也是言简意赅,尤其是冷着脸说出来的时候,看起来特别冷酷。
“我们走吧。”闻述说,“不早了。”
戚嘉澍看了眼时间,点头,确实挺晚了。
出了酒吧,街道上都没什么人了,两人都喝了酒,没法开车,那么晚了也不好打电话让人来接。
戚嘉澍站在车边,伸出两根手指。
“两个选择,一是我们打车回去,明天再让白洋来取车。二是我们先找个酒店,明天早点走。”好不容易放一天假,剧组里很多人都出去放松了,估计也没人会关注他俩今晚回没回去。
闻述握住他的手指,“明早再回去。”
说完他打了个电话,接通后嗓音淡淡地报了个地址,就挂断了。
戚嘉澍对着他眨了下眼。
“会有人过来接我们。”闻述解释道,“我之前经常在这边拍戏,为了方便开了个酒店。”
戚嘉澍恍然,差点忘了,闻述家是名副其实的豪门,而且闻述自己也有公司,开酒店很正常。
别人为了方便,都是长期包下一个房间,闻述倒好,直接开了个酒店。
“闻哥。”戚嘉澍伸出大拇指,“不愧是你!”
大概十来分钟,接他们的车就到了,戚嘉澍上了车,忽然反应过来,既然能接他们去酒店,就也能送他们回剧组……
不过剧组人多眼杂,他们难得有这样独处的时间,应该珍惜才对。
到了酒店后,戚嘉澍一进门就趴在了床上,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先是起早拍了大半天的戏,又去游乐场疯玩了一圈,还去酒吧喝了酒,连轴转了一整天。
“很困吗?”闻述摸了摸他的头。
戚嘉澍闭着眼睛,含糊地应了声:“嗯……”
“那睡吧。”闻述的声音很温和,催眠效果十足。
“我先洗个澡。”戚嘉澍不舒服地皱了下眉,旋即软绵绵地爬起来,边脱衣服边往浴室走。
虽然已经是秋天了,但温度还没有降下去,身上出了汗,又沾染了酒吧的酒气和烟味,混在一起闻着特别难受。
他走到一半,回头问闻述:“要不要一起洗?”
他眼神清澈,语气随意,像是不知道这句话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但偏偏就是这样,才更勾得人抓心挠肝。
闻述眸色深邃了些,顿了顿,还是说:“你先洗吧。”
戚嘉澍耸了下肩,光着脚走进了浴室。
浴室的门关上了,听着哗啦水声隐隐传来,闻述低头捏了捏眉心,脑中混乱一片。
戚嘉澍很快就出来了,浴袍也不穿好,腰间系带松松垮垮,衣襟微敞开,露出小片胸口,白皙的皮肤因为刚沐浴完而微微透着粉。
他走过来,轻轻踢了下闻述的小腿,“去洗吧。”
闻述站到了花洒下,仰起头迎着水流,闭上眼睛,试图理清脑子里那些莫名其妙的画面。
他很确定,那些是不属于他的记忆,但不知道为什么会存在于他的脑海里。
等他出去的时候,戚嘉澍已经睡着了。
青年的睡颜很恬静,呼吸均匀平稳,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躺在他面前。闻述坐在床沿,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拿出手机,给韩骏发了条消息——
短暂的一天休假眨眼就结束了,拍摄又进入了正轨。
还是那天的床戏,开拍前他们先走了下戏,闻述应该是调整好了状态,走戏很顺利,接下来就是正式拍摄。
导演喊开始后,闻述吻住了戚嘉澍,这个吻有些急切,带着强势的占有欲,完全是那种恋人间迫切地想要完全占有彼此状态。
他将戚嘉澍放在了床上,边吻边脱他的衣服,在他开始解戚嘉澍裤子的时候,戚嘉澍像是反应过来了,按住了他的手:“江河!”
即便温知新喜欢江河,但真到了这一步,他还是退缩了。
他很害怕,对完全无法预知的未来的害怕,对即将要发生的事情的害怕。
他心里也很清楚,他们这样的关系是不被世人接受的,他们很大可能会没有以后,如果最后的这一步迈出去了,他们就再也没法回头了。
而且他才十八岁,还没有过任何性经历,更何况是和同他一样的男人,他本能地抗拒这件事情。
“别怕。”闻述安抚地吻了吻他,轻声哄道:“知新别怕,没事的。”
戚嘉澍绷紧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注视着面前的男人,像孩子讨要承诺般:“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会。”闻述说,“一定会的。”
戚嘉澍彻底放松了下来,任由闻述解开他的裤子——不过事先谈好了,这个镜头只会一闪而过,也并不会真的脱,最后呈现在大屏幕里的,只是他们上半身的部分。
他们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戚嘉澍眉头蹙紧又松开,闻述贴在他耳朵上,一遍遍满含情.欲地唤:“知新……知新……”
听到柴丰平喊“咔”后,两人都松了口气。
戚嘉澍第一反应是笑,维持着躺在床上的姿势,抬手捂住眼睛,笑得身体都在抖。
床戏拍摄的过程,跟成片呈现的效果是不一样的,有些很激烈的画面,实际拍摄的时候,可能一点都不激烈。
刚才他们在床上的动作幅度并不大,主要是靠周围的几个工作人员在卖力地拉动床,让床左右摇晃起来,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他一抬眼,看到的就是几个咬牙用力的汉子,差点就笑场了。
“这么好笑?”闻述用毯子裹住他,遮住他裸露的身体。
戚嘉澍点了点头,“我感觉他们比我俩卖力多了。”
闻述失笑,拍了拍他肩膀,“起来吧,柴导在叫我们。”
他们走到监视器后面,一起看了回放,戚嘉澍看着镜头里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有点口干舌燥。
看自己的床戏,比看其他人的刺激多了。他瞥了眼身边的闻述,闻述没什么表情,只是认真地看着监视器屏幕,完全一副敬业演员的模样。
但他知道,闻述远没有看起来的那么淡定。
“挺好的,能放得开。”柴丰平评价道,“还有最后一场床戏,会有裸露镜头,希望你们到时候也能这样,投入一点,一遍过。”
那场床戏发生在两人的关系被撞破前,在他们最浓情蜜意的时候,不过也是导致他们分开从而走向悲剧的导火索。
江河年轻英俊,又热心肠会来事儿,村子里的人不论男女老幼都很喜欢他,也那些包括年轻的姑娘。
周雯就是其中之一。
她是村支书的女儿,江河有时候会来村支书家里帮忙,一来二去,就喜欢上了这个有文化的青年。她也到了适婚的年龄,家里催她谈对象,于是她就经常找机会去见江河,给他送一些自己做的食物。
每次周雯来找江河,大家就会起哄,而这个时侯,每每都是温知新最煎熬的时刻。
渐渐地,开始有流言传开,说是江河就要和村支书的女儿结婚了,还说他们很配,郎才女貌。
温知新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要成真了。
江河是个男人,在大众眼里,就应该成家立业娶妻生子,而不是跟他这样的人厮混在一起。
他们没有未来,迟早有一天会分开。
他闷闷不乐了几天,下意识躲避和江河接触,直到这天,江河拦住了他。
江河骑着他的二八大杠,神龙摆尾般,车轮在泥土地上拉出一条弧线,挡在了他面前。
江河一条腿支着地面,手握住车把维持平衡,“知新,你这几天为什么躲我?”
温知新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低声说:“我没有。”活落往旁边走了一步,想要绕开他。
“没有?”江河再次挡住他,眉头皱起:“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温知新沉默不语,每当他想逃避时,就会这样。
江河腾出一只手,直接把他扣在了怀里,也不管会不会被其他人看见。
温知新吓了一大跳,他脸色“唰”地就白了,奋力地挣扎着,江河维持不住平衡了,只好放开他。
“你发什么疯?!”温知新压低声音吼道,他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江河还能来找他,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发什么疯?”江河气笑了,“你这几天一直躲着我,见了我跟见鬼似的,我还要问你发什么疯。”
温知新瞪着他,那么久以来的委屈和害怕终究胜过了理智,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你都要结婚了,为什么还来找我?”
“结婚?”江河愣住了,“我什么时候要结婚了?”
温知新也愣了愣,“大家都在说。”
江河无奈地笑起来,伸手给他擦眼泪,“想什么呢,都是那些人乱传的,我不会结婚的。”
“真的?”温知新不太相信。
“真的!”江河举手发誓,“我江河要是有一句话骗你,天打雷……”
温知新捂住了他的嘴,“不许乱说。”
江河挑了下眉,紧接着伸出舌尖,在他掌心舔了一下。
掌心带着温度的痒意传来,温知新仿佛被烫了般收回手,耳朵瞬间就红了个透。
江河得意地勾起唇角,往后座的方向偏了下头,“上来,带你去个地方。”
温知新犹豫着,坐到了车后座。
江河把他带到了镇上,走进了一家照相馆。
在那个年代,照相对于普通人家来说,是一件奢侈的事,只有逢年过节才会一家人走进照相馆,拍一张全家福。
照相馆就快下班了,见两人进来,一个矮个儿青年不还意思地说:“两位,我们下班了,要不改天再来?”
“不是五点才下班吗?”江河伸出拇指往后指了指,“外面写着呢。”
青年说:“真不好意思,我们照相的师傅有事,刚出门。”
江河“嘶”了声,但他们来都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
“那你呢,你不会拍吗?”他问。
“我……”青年摸了摸后脑勺,憨厚一笑:“我只是个学徒,可能拍的不是那么好。”
“没事儿,就你了。”江河爽快地拍了板,“能认出人样就行。”
“诶,好。”青年忙不迭点头,“那……”他看了他江河,又看了看不发一语的温知新,“两位想拍什么照片?”
“就合照吧。”江河说,“两个人一起。”
青年也没多想,抬手做了个请:“那请跟我来这边。”
他们来到了一个光线比较暗的房间里,青年忙前忙后,又是调关光线又是调相机,还搬来两个凳子,让他们坐在上面。
江河拉着温知新坐下,两人并肩坐着,略微拘束地看着照相机。
“对,就这样。”青年站在相机后面,这是那种老式胶片相机,机身笨重,后边还有个帘子,人需要钻到帘子下。
青年从帘子里探出头来,笑着说:“再靠近一点,笑一笑。”
江河抬手搂住了温知新肩膀,笑容灿烂地看向照相机镜头,温知新侧脸看着他,也被他的情绪感染了,随即转向镜头,露出一个很浅、但异常好看的笑容。
青年倒数着:“准备,三,二,一……”
咔嚓。
闪光灯亮起又熄灭,这一瞬的定格,即是永恒。
这是温知新和江河唯一的一张照片,在很多年后,江河都一直保存着,用以纪念他早早逝去的恋人。
这天拍摄完后,想到接下来的剧情,戚嘉澍心情竟沉重起来。
“怎么了?”闻述问他。
戚嘉澍叹了口气,语气也丧丧的:“现在多开心,以后就有多痛苦,还不如不开始。”
“不能这么想。”闻述温声说,“至少他们拥有过彼此,也快乐过。”
“即便是用一辈子去回忆,值得吗?”戚嘉澍躺在床上,定定地看着天花板,有些六神无主,他心里有答案,但就是想听闻述说。
“值得。”闻述毫不犹豫,“如果换做我,也会这样选择。”
戚嘉澍心头一动,坐起身,注视着闻述的眼睛:“那我们呢,我们会分开吗?”
“不会。”闻述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我是闻述,不是江河,也不会是江河。”
戚嘉澍笑起来,“我知道,我也不是温知新。”
闻述吻了吻他指节,温热一触即分,戚嘉澍不自觉地蜷了下手指,眉峰微不可查地蹙起,很快又松开。
不是他的错觉,闻述真的越来越像那个人了,尤其是当他做这样亲密的小动作时,神态动作简直一模一样。
他心脏微缩,看着闻述的眼睛,沉声问:“你是闻述,对吗?”
闻述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耐心地回答:“我是。”
“不是其他人?”戚嘉澍面无表情地问。
闻述心头一跳,突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戚嘉澍是在怀疑他。
他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若无其事道:“当然不是。”
这段时间以来,他脑海里出现了更多的陌生记忆片段,有时候他会忽然恍惚,觉得正在做的事情很熟悉,像是他以前做过无数次。
但是那些片段太乱了,他一时间无法理清,需要借助一些辅助手段,尽快地弄清楚。
电影的拍摄已经到了尾声,大概还有二十来天就结束了。他让韩骏帮他联系了心理学专家,利用催眠等方式,唤起藏在他潜意识里的全部记忆,到时侯他就能知道,那些记忆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周雯喜欢江河,但那人不解风情,一直对自己的示好无动于衷,甚至是委婉地拒绝。
这天她正打算去找江河,就看见江河带着一个青年往山里走去,那青年生得很漂亮,名字叫温知新,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江河给她介绍时,说了一句文绉绉的话。
“温故而知新。”江河是这么跟她说的,“意思就是经常温习旧的知识,就能有一些新的理解和体会。”
她从小在村里长大,没怎么读过书,听得一知半解,只觉得江河果然很有文化,也就更喜欢他了。
至于温知新,她见过几次,但都没怎么听他开口说过话。
但现在,漂亮的青年一边走,一边笑着跟江河说话。
周雯很好奇,便悄悄跟了上去。
她看见温知新从路边随手摘了朵野花,递给了江河。江河拿着那朵花,眼里闪过戏谑的光,作怪般大声地念道:“啊,这一朵花失去了香味,它像你的吻,曾对我呼吸……”
温知新眉头一皱,偶像的诗被这样念出来,顿时就不乐意了,作势要去打江河:“不许你这样念这首诗!”
江河笑着躲开,两人你追我赶,笑闹成一团,气氛好极了。
跑着跑着,江河忽然捂住肚子倒在了地上,痛苦地□□起来。
温知新被吓到了,赶紧蹲下身去检查,谁知江河猛地抱住了他的腰,把他扣到了怀里,两人一起滚到了草地上。
看到江河居然亲温知新,蹲在草丛后的周雯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
直到那两人走远,她都没有反应过来,不敢相信刚才的那一幕。
她从来没有听说过,男人和男人……也可以在一起?她失魂落魄地回了家,甚至连饭都没有吃,把自己关进了屋子里,短短几天就瘦了一圈——
很快就到了最后一场床戏。
开拍前,戚嘉澍穿着浴袍,底下就一条内裤。闻述也跟他一样,只穿了件浴袍,两人坐在搭好的场景里,听柴丰平给他们讲戏。
“我们虽然拍的是有裸露的床戏,但不是三级片,我想要的是那种富有张力、色而不淫的感觉,能明白吗?”柴丰平问。
戚嘉澍点了点头,“就是要‘做’得真一点,但又不要让人觉得我们是为了做而做,而是感情到了这一步,只有通过这种肌肤接触,来表达对彼此的浓烈爱意。”
闻述言简意赅地总结:“情不自禁。”
柴丰平打了个响指,“对,就是这种意思。”他话音一转,“一会儿要全脱,但不会露点,你们OK吗?”
戚嘉澍接受度向来良好:“我OK。”
“可以。”闻述颔首,“但要清场。”
“放心吧,这是肯定的。”柴丰平说,“待会儿只会有拍摄需要的工作人员在,拍的时候也会注意你们的隐私,你们只管放开地去演,投入一点。”
戚嘉澍和闻述商量了下待会儿该怎么演,又绕着场地跑了几圈。这场床戏比较激烈,他们虽然对自己的演技有自信,但那种皮肤发红出汗的自然状态,不是化妆就能做到的。
正式拍摄前,与拍摄无关的工作人员相继离场,没一会儿,就只剩下了十来个人。
需要脱衣服了,摄影助理拿来了一块很大的布,帮他们挡了一下。
戚嘉澍脱掉了浴袍和内裤,趴在床上,即便清了场,但还是有不少人在,心里多少还是有点紧张。
闻述也脱掉了衣服,然后慢慢地,压在了他背上。
身体相触的一瞬间,戚嘉澍头皮麻了下,他不是没有和闻述这样坦诚相见过,但私底下和展现在众人面前,完全是两码事。
闻述用手撑着身体,没有压实,比起戚嘉澍还有个人挡着,他整个背面都完完全全暴露在众人视野下。
想到这个,戚嘉澍就乐了,大影帝这次的牺牲可真够大的。
脑后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侧过头,就见闻述沉着脸看他。
戚嘉澍笑起来,眉梢眼睛俱是笑意,轻声说:“闻哥,别害羞,这是为艺术牺牲。”
“准备好了吗?”柴丰平问。
“好了。”
柴丰平:“那开始吧。”
闻述密实实地压了下来,戚嘉澍耳畔满是他粗重的呼吸声,他配合着闻述,做出一切该有的反应。
密集的吻落在他耳廓与后颈,他攥着床单的指节用力到发白,闻述的手指强势又有力地穿插进他指间,和他十指相扣。
戚嘉澍脑中一片空白,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完全投入了进去,直到导演喊停。
工作人员拿了一床薄被过来,盖住了他们的身体,导演没让他们休息,又继续进行下面的拍摄。
接下来就是事后了,灯光师调整了光线,一束明亮的光透过窗户,照到了相拥的两人身上。
他们额头相抵,闻述轻柔地着戚嘉澍的眉心与鼻尖,动作里满是珍惜与爱意。
这不是演出来的,柴丰平很确定,他沉默不语地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不可否认的是,他们演得很好,但对于他们的关系,柴丰平有一些担心。
娱乐圈里因戏生情,最后修成正果的夫妻不在少数,在大家看来何尝又不是一番佳话,但若两人都是男人,就又是另外的情况了。
他不希望自己的演员因为入戏太深,而影响以后的职业生涯。
等电影杀青,他会好好和他们谈谈。
“过了。”柴丰平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所有人都撤出去。”
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下戚嘉澍和闻述,这是柴丰平在给他们时间缓和。
刚才那种隔靴搔痒般的接触,他身体里像是有团火,浑身燥热无法宣泄。
戚嘉澍深深地吸了口气,一句话脱口而出:“闻哥,做吗?”
作者有话要说:
快收尾了,很卡很卡很卡很卡QAQ
突然就密接了,大家都要注意防疫啊,保护好自己。
“这一朵花失去了香味,它像你的吻,曾对我呼吸……”节选自雪莱诗集,《咏一朵枯萎的紫罗兰》
第123章
闻述眸光幽深, 嗓音低沉地问:“你认真的吗?”
戚嘉澍笑起来,“我不够认真吗?”
他心里很清楚,这个房间随时都会有人进来, 要是他们真那样做了, 这么劲爆的消息, 就算是想压也压不住,微博恐怕得瘫痪吧。
那场面肯定很刺激。
戚嘉澍手指从闻述光裸的胸膛上划过,看向闻述的眼中, 氤氲着奇异的光, 蛊惑般轻声道,“只要你快一点,不会被人发现的。”
“快?”闻述挑了下眉,随即抓住他作乱的手, 用力一带。
戚嘉澍还没反应过来, 就已经被压住了,对视的时候,两个人的呼吸都乱了。
戚嘉澍心跳和呼吸不受控制地加快, 身体里因为兴奋而沸腾着, 这兴奋来自于环境自带的刺激,以及闻述带给他的, 心理上的快感。
他早就想睡闻述了,但那么久以来, 每次都只是点到为止。
越是吃不到的东西, 就越是想要。
但是他知道, 此时此刻, 闻述不会真的做下去。
这个人的自制力强到可怕, 简直当代柳下惠, 要不是男人该有的反应他都会有,戚嘉澍甚至都怀疑,他是不是不行。
他承认他骨子里确实有些恶劣,闻述的自制力越是强,他就越想去挑战,想看看他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戚嘉澍笑吟吟地抬手抱住闻述的脖子,一条腿勾住闻述的腰,像是挑逗,又像是恶作剧,慢条斯理地轻蹭着。
随即他如愿以偿地看到闻述的眼神深邃起来。
闻述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紧接着戚嘉澍被抱了起来,闻述拿过一边的浴袍,强行给他套好了衣服。
戚嘉澍懒洋洋地坐着,撇了下嘴角:“没意思。”
“你想和我做吗?”闻述问,声音很沉,听不出情绪。
戚嘉澍勾起唇角,慢条斯理地说:“当然,我不是很早就说过,我想睡你。”
闻述注视着他,神情认真:“不后悔?”
“后悔?”戚嘉澍挑眉,旋即低笑两声:“我从来没有做过后悔的事。”
一旦他认定了,要去做什么,就一定会做到,并且绝不后悔。
再说和男朋友上个床,你情我愿的,为什么要后悔?
闻述抚了下他脸颊,喉结上下滚动着,过了几秒后,他说:“我们去那天的酒店吧。”
戚嘉澍瞳孔微缩,在确定闻述是认真的后,唇角扬起:“好啊。”
他们先是回了趟剧组的酒店,戚嘉澍跟白洋打了个招呼,就坐上了闻述的车。
有了被狗仔跟踪的经历,他们一路上都很注意,到酒店的时候,是晚上八点。
还是之前住过的那个套房,戚嘉澍走进卧室,就看到了床头柜上的东西,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应该是闻述让酒店准备的。
闻述拿了两个酒杯,倒了些红酒。
他递了一杯给戚嘉澍,然后问:“听音乐吗?”
戚嘉澍轻晃酒杯,低头抿了口酒,微酸的酒液在舌尖化开,他笑着说:“闻述,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紧张?”
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他以为会是一进门就干柴烈火,结果他们现在居然在喝红酒听歌。
闻述放了首舒缓的英文歌,“我希望这段记忆,对于我们两个人来说,都是美好的。”
美好的记忆总会让人恋恋不忘,即便在很多年后,想起这一刻,都会感到由衷的快乐与幸福。
戚嘉澍愣了下。
房间里只开了落地灯,暖黄的光线自然而然地营造了暧昧的氛围,而闻述此时的眼神,尤其温柔。
心里的燥意被驱散了些,戚嘉澍想起,白天拍那场床戏的时候,他们跟柴丰平说的话——不是为了做而做,而是感情到了这一步,情不自禁水到渠成。
他们碰了下杯,默契地相视一笑。
戚嘉澍喝完了杯子里的酒,他酒量向来不太好,微醺的热意浮上脸颊,感觉浑身都在发着热。
“为什么觉得我会后悔?”他仰起头看着闻述,半开玩笑的语气:“是你技术太差了?还是你以后会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闻述捏了下他发红的耳垂,轻声道:“不是。”
“那是什么?”戚嘉澍追问。
“怕你不要我。”闻述说。
戚嘉澍眉梢微扬,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天之骄子如闻述,也会没有安全感吗?他以为在他和闻述之间,拥有更多选择权的,会是闻述。
“不会。”戚嘉澍拥住他,下巴垫在他肩膀上:“除非你做了让我无法原谅的事。”
无法原谅的事?闻述呼吸微滞了下,比如像那个人一样……主动放弃你吗?
接着戚嘉澍话音一转,带了些调侃的意味:“还是说你技术差,怕我嫌弃你?”
他这么一打岔,气氛倒是轻松了不少。
闻述无奈地笑,“谁告诉你我技术差的?”
“谁?”戚嘉澍抓住了关键,佯作一本正经地问:“你之前还跟其他人做过?”
闻述无言,这话题的跳跃度,简直不知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他轻轻地捏了下戚嘉澍脸颊:“没有。”
“没关系的。”戚嘉澍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就算你技术差,我们也可以磨合。”
话题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论能言善辩,或者说是狡辩,还真没几个人能说得过戚嘉澍。
闻述并不打算和他辩论,而是从根源解决问题,直接吻住了他。
戚嘉澍轻笑了声,热情地回应他。
红酒特有的酸涩与醇香在他们唇齿间泛滥开,戚嘉澍陷进了柔软的大床上,闻述的手探进他衣服下摆,薄薄的衣料被向上卷起,热烈的吻落在他皮肤上。
混乱间,他听见闻述在叫他的名字,忽然有些恍惚起来。
“闻述。”他嗓音异常沙哑。
闻述微顿:“嗯?”
“我爱你。”戚嘉澍轻声说,“这次没骗你……”
他这个人的确品德低劣谎话连篇,他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真的想要认真地爱一个人。
闻述温和地注视着他,情不自禁地亲吻他鼻尖……
结束之后,戚嘉澍昏昏欲睡,眼睛都不太睁得开。
“洗澡吗?”闻述问他。
他含混地说:“醒来再洗。”
接着身边一空,朦朦胧胧间听到浴室水声传来,没一会儿感受到湿热的触感,应该是闻述在帮他擦拭身体。
清理完后,后背贴上了温热的身体,闻述拥住了他。
戚嘉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地入了眠。
闻述听着怀里人均匀的呼吸声,眼神清明,一丝睡意也无。
“小八。”
他低不可闻地唤道。
第124章
一夜无梦。
翌日。
戚嘉澍醒来的时候, 天已经大亮了。
闻述的脸近在眼前,此时正闭着眼睛,呼吸平稳均匀, 显然还在睡梦中。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闻述, 视线描摹过闻述的五官与轮廓, 心想这人真的是标准大荧幕脸,就该多拍些电影,等以后他们老了, 还能翻翻老电影回忆往昔。
闻述就在这时睁开了眼睛。
“早啊, 闻哥。”戚嘉澍笑着说。
“早。”闻述说着,手指轻轻剐蹭戚嘉澍脸颊,温声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戚嘉澍摇了下头,但实际上, 腰部以下的位置, 就没有舒服的地方,一动就隐隐作痛。
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闻述。到后面他才后知后觉, 他现在也是第一次……
脑海里浮现出昨晚的混乱画面, 他忍不住低笑了两声,
闻述:“笑什么?”
戚嘉澍眨了下眼睛, 话音里带了点得意:“总算是睡到你了。”
刚到这边的时候,他在微博上看到闻述的照片, 白洋热火朝天地给他科普这位新晋影帝的辉煌事迹, 然后他来了句“要怎样才能睡到他”, 给白洋吓得够呛。
那时候他还是个糊穿地心的糊咖, 那句话也不过是随口一说, 现在这人就躺在自己身边, 不得不说缘分真挺奇妙。
闻述轻笑了声,顺着他的话头问:“感觉怎么样?”
“特别爽。”戚嘉澍大大方方,丝毫不羞涩,接着又面不改色地问:“你呢,你感觉怎么样?”
闻述习惯了他的直白,也凑到他耳边,嗓音低磁:“我也很爽。”
不光是身体上的愉悦,还有那种彻底占有的心理快感,怪不得会有情难自禁这种说法。
热气随着话音灌入耳中,戚嘉澍感觉半边身体都麻了下,耳畔仿佛又响起昨晚闻述低沉的喘息,他脸莫名有些发热,不自觉地揉了下耳朵。
“口渴吗?”闻述问。
戚嘉澍抿了下唇,“有一点。”
“等我一会儿。”闻述坐起身,背对着戚嘉澍披上浴袍,流畅的背部肌肉随着他动作起伏,接着又迈开长腿走向外间。
戚嘉澍看着他的背影,这个人真是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浑身上下都很性感。
大概两分钟后,闻述端着一杯水回来,递给戚嘉澍。
水是温的,喝进嘴里带一点甜味,应该是加了点蜂蜜,正好能补充糖分,但又不至于腻人。
以前那个人也会给他倒这样的水,就连甜度都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戚嘉澍眉心微不可查地蹙起,抬眸看向闻述。
闻述面上毫无异样,见他看过来,问:“怎么了?”
“没。”戚嘉澍若无其事地笑了下,话落仰起头,将水一饮而尽。
他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是早上10点。他和闻述今天的戏份都在下午,但还是得早点回去。
戚嘉澍从床上爬起来,忍着不适感,光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晃晃悠悠地走了两步。
下一秒,闻述直接抄着他膝弯,把他抱了起来,往浴室的方向走。
戚嘉澍心安理得地让他抱着,这种时候对他来说,不存在那种没用的男人自尊心,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绝对不会亏待自己。
闻述把他放进了浴缸,又给他放了洗澡水,温柔得不像话。
“有事叫我。”闻述说。
戚嘉澍点了点头,每当他露出这种乖巧的表情时,很少有人能抵挡住,轻易就能让人放下戒心。
闻述弯腰吻了下他额头,然后走出浴室,顺便轻轻地带上了门。
戚嘉澍放松身体,任由温热的清水将他包裹住,不适感逐渐缓解,他闭上眼睛,想到刚才那杯水,唇线抿得平直。
半分钟后,他不耐地“啧”了声。
他身体下沉,缓缓地沉入了水里。耳朵因为进水而嗡鸣,大脑却又因缺氧而空白,他屏息放空自己,直到快要窒息。
哗啦——
他猛地从水里冒出来,伸手将湿发抹向脑后,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鼻腔里进了水,有些微的刺痛。
别去想那么多,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他对自己说。
洗完澡后,他擦着头发走出浴室,闻述正坐在床沿,低声跟人打电话。抬眸看见他后,对电话那头淡淡地说了句:“挂了。”
闻述神色如常地收起手机,向他招了下手,“过来。”
戚嘉澍从善如流地走过去,像之前那样,坐在了他身前。
闻述帮他吹头发,吹风机的温度刚刚好,几乎没什么噪声,不会影响他们说话。
但两人好一段时间都没有开口。
戚嘉澍知道闻述的家世很好,他以前绝对没有做过这些,但不论是倒水,还是抱他洗澡,抑或是帮他吹头发,闻述做起来都特别耐心自然,丝毫不嫌麻烦。
“闻述。”
“嗯?”
“你可以不用对我这么好。”戚嘉澍漫不经心地说。
闻述拨弄他头发的手指一顿,“为什么?”
“因为我会习惯。”就像习惯那个人一样,分开之后,他花了很长时间去适应独自生活,又花了很长时间去忘记他。
闻述把吹风机放到了一边,从后面拥住了他,“你可以一直习惯下去。”他这样说。
腰间的手收得很紧,耳廓上是闻述温热的气息,就连他胸膛的起伏都清晰无比。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戚嘉澍看到了他们完美嵌合的影子,忽然想到一个词——耳鬓厮磨。
杂乱的心绪慢了下来,变得缓而平稳,他扬了下唇角,说:“我们回去吧。”
闻述:“好。”
他们回到了剧组,一夜未归,但剧组的人似乎并未察觉什么异样,仍旧忙碌地工作着。
戚嘉澍画完了妆,他的戏份排在最后面,便回到休息室闭目养神。
白洋守在一旁,几次想和他说话,但都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吧。”戚嘉澍眼也没睁,不看都知道白洋是什么表情,一定是好奇且纠结,但又不敢开口。
“小七……”白洋犹豫了下,还是说:“昨晚导演来找过你们……”
顿了顿,他又补充:“找你和闻老师。”
戚嘉澍睁开了眼睛,“他有说什么吗?”
“说倒是没说什么。”白洋皱着眉毛,“就是问你去哪了,然后我就按着你说的,说你有朋友来这边,和朋友聚会去了。”
“嗯。”戚嘉澍面色不变,“然后呢?”
“然后米米给我发消息,说导演也去找闻老师了。”白洋看上去有些担忧,“小七,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两个人同时不在剧组,还一晚上没回来,即便他们同为男演员,相对异性来说会不容易让人往暧昧的方向想,但毕竟他们现在拍摄的题材比较特殊,又是在拍完床戏之后,就很难不让人多想……
总不能说他们拍床戏有感而发,一起去喝酒拜把子了吧?
导演大概率已经知道了,白洋抿唇,会不会对小七他们有影响啊?
“没事。”戚嘉澍很淡定,“那是我们的私事,只要不影响到拍摄,导演不会多说什么的。”
白洋放心了,但不知他又想到了什么,不太自在地抓了抓脸颊:“小七,你和闻老师……”
他没什么心机,心事都写在脸上,戚嘉澍瞥一眼就知道他想问什么,淡淡道:“嗯。”
他话音刚落,白洋的表情变得精彩起来,小脸又红又白,张嘴又闭上,特别有意思。
戚嘉澍好笑,但也懒得解释什么,随他想去了——
西河村里原本没有学校,后来腾出了几间民房,温知新成为了唯一的老师,教村里的孩子们读书写字。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但乱潮还蔓延到了这边。
这段时间很不安生,几乎每天都在开大会,闹得人心惶惶,因为这件事,学校也被迫停课了。
每天都有人被抓,温知新站在人群后,看到一个女人被人押到了满是泥沙的操场上,强行剃掉了她的头发。
全村人都来围观了,指指点点戳着脊梁骨骂,骂她伤风败俗,骂她不知羞耻。
那是个美丽温柔的女人,温知新认识她,她男人去年死了,带着一个年幼的孩子,家里实在穷得揭不开锅,村里人不时会接济她。
但今天,那些帮助过她的人把她推上了“刑场”,她先是尖叫哭泣,逐渐变得麻木,最后连眼神都呆滞了,仿佛失去灵魂,成了任人摆布的破碎傀儡。
温知新看着那些疯狂的人,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他问江河,那些人是疯了吗?
江河捂住了他的嘴,然后告诉他,是这个时代疯了。
又过了两天,村子里出了一件大事,村民们从西河里,捞出了她的尸体。
人被水泡过后,皮肤会惨白发胀,温知新几乎认不出来,那具浮肿丑陋的尸体,会是那个美丽的女人。
这件事对温知新的打击很大,他甚至生了一场大病。
他连着烧了三天,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烧到思绪混乱时,甚至开始说胡话。
他梦见了家里的亲人,梦里的他们浑身是血,哭着让他快跑。他还梦见了那个女人,那女人小心翼翼地问他能不能教她的孩子写字,可转眼间她就变成了苍白浮肿的尸体。
温知新无端地害怕起来,一次次地问江河:“如果我们被发现了,该怎么办?”
江河抱着他,说:“不会的,如果被发现了,我就带着你跑。”
“跑得掉吗?”温知新又问。
江河:“跑得掉,我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温知新:“那你不回家吗?”
“回。”江河抚着他的背,“等哪天你要是想见我的家人,我就带你回去。我们也可以去你家,我想听你弹钢琴,我还没见过那玩意儿呢。”
“我没有家了。”温知新眼神空洞,他家里的人都已经没了,只剩了他一个。
江河抱他更紧:“那以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温知新病好后,把所有的书都找出来烧了。
江河用干草和柴火帮他搭了个“火葬台”,他最后翻了翻手里的书,然后一本一本地放到点燃的柴火上。
最后,是那本他最喜欢的诗集。
他爱怜地抚着诗集的封面,因为翻过太多次,书页的边缘有些泛黄发毛,但依然保存得很好。
江河正用一根树枝翻动着火堆,让书能烧得更彻底,见他这样,心里叹息一声,说:“舍不得的话,留一本吧。”
温知新摇了摇头,决然地把诗集放到了火上,火光在他眼里闪动着,他神情冷静淡漠,一滴清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融进了火焰里。
“你知道雪莱是怎么死的吗?”他忽然问。
江河翻动火堆的手顿住,“怎么死的?”
“淹死的。”温知新垂着眸子,看不清眼中的情绪:“淹死是什么感觉呢?”
温知新本来就是敏感忧郁的人,江河担心他会想不开,赶紧扔下树枝,双手紧紧地抓住了他手臂。
“知新,你看着我的眼睛。”江河深深凝视着他,“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温知新很浅的笑了笑,轻声说:“我知道。”
他平时很少笑,一笑起来就特别好看,于是江河总会想办法逗他笑,可是现在,江河觉得他难过得快要死去了。
他们沉默地守着火堆,火焰烧到最旺,又逐渐暗淡下去,就像失去余温的尸体。
那些承载了喜怒哀乐的文字随着纸张化为了灰烬,温知新小心地用布把纸灰敛了起来,江河帮他挖了一个坑,他把布包放进了坑里,永永远远地长埋于地底。
又过了段时间,江河被派了个任务,需要短暂地离开几天。
临走之前,他告诉温知新,让温知新等他回来,他会给温知新带新上市的糖果,还会给他带一些新书。
温知新沉默地等待着,他总是习惯沉默,沉默地活着,沉默着接受一切。
这天,突然有一群人闯了进来。
秦刚站在那群人后面,用手指着温知新,冷冷道:“就是他!”
剧本里没有详细写温知新遭遇了什么,转到下一幕时,是伤痕累累的温知新站在西河边。
拍摄的时间是清晨,天色微晗,温知新孤零零地站在西河边,风鼓起他空荡的衬衣,显得他愈发单薄瘦弱。
没有崩溃,也没有歇斯底里,他依旧沉默着,垂眸看向奔流的河水。
等天就要完全亮起时,他眼睫微动,最后的画面,是太阳升起,橘黄色的光芒洒满河面,河岸两边繁花盛放,随着微风摇曳生姿,宁静又美好——
戚嘉澍从水里上来,白洋给他披了块浴巾:“小七,你先去把衣服换下来吧,天气凉了怕感冒。”
他沉默地点了下头,走进剧组准备的临时换衣间,把湿透的衣服换了下来。
戚嘉澍把衣服还给服装组的工作人员,沉默地坐在折叠椅上,心里像梗着团异物,连带着呼吸都有些困难。
“恭喜啊,杀青了!”
一群人在柴丰平的带领下围了过来,往他怀里塞了束鲜花,还给了他一个厚实的杀青红包。
“谢谢。”戚嘉澍笑起来,看上去毫无异样,“辛苦大家啦!”
“不辛苦不辛苦!”
“知新真的很棒哦!”
“恭喜杀青,以后可以叫你小七吗?跟你的粉丝一样。”
工作人员围着他七嘴八舌地说。
“当然可以。”戚嘉澍笑道,他的戏份结束了,按照惯例,工作人员们不会再用戏里的名字称呼他,以免他混淆现实,导致出不了戏。
柴丰平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未来可期,再接再厉!”
戚嘉澍点头:“谢谢柴导。”
大家围着他拍了合照,虽然剧组没有宣发,但是留作纪念也不错。
柴丰平看出他情绪不太高,便交代大家先散开,“好了,让他休息一会儿吧,晚上再庆祝。”
人都散开了,鼻间闻到股淡淡的百合香气,戚嘉澍垂眸看向怀里的花束——白百合的花语是纯洁神圣的爱,象征着百年好合,只不过温知新和江河并没有百年。
白洋见他脸色不太对,情绪也很低落,便担心地问:“小七,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戚嘉澍深吸了口气,“我缓一下。”说着起身离开人群,往保姆车的方向走。
他这是陷入了温知新的情绪里,需要一点时间,把自己的情绪剥离出来。
白洋跟着走了两步,“小七?”
肩膀上被拍了下,白洋回头,就看见闻述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后,说:“让他自己静一会儿。”
“哦……”白洋点点头。
戚嘉澍靠在软质车座上,用力地捏了捏眉心,他是演员,入戏是很正常的事情,但他大多数情况下都能很快调节好,但这次却不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很难受,说不出来的难受。
车窗被敲了两下。
是闻述。
戚嘉澍伸手按了下门上的开关,车门自动打开。
闻述上车,坐到了他身边。
戚嘉澍抱住了他,头埋在闻述颈间,闻述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不知是香水还是洗衣剂,戚嘉澍很喜欢。
闻述一只手揽住他,就这么安静地让他抱着。
心里的郁气消散了些,戚嘉澍闷闷不乐地说:“温知新和江河的故事结束了。”
闻述默了下,“但我们的故事才开始。”
戚嘉澍轻笑,抬起头来,看了闻述好一会儿:“也是。”
他们的故事确实才开始——
剧本很快就到了尾声,最后一场戏,是一段关于老年江河的采访。
拍摄的那天,戚嘉澍特地赶回了剧组,休息间里,他看着画了老年妆的闻述,微愣了片刻。
闻述头发花白,眼角爬满了皱纹,皮肤上点缀着几块浅褐色的老年斑——剧组的化妆师很厉害,一点也不违和。
戚嘉澍手指轻触他眼尾的纹路,轻声感叹:“原来你老了,是这个样子。”
闻述抓住他的手,贴在脸颊上,问他:“是不是很丑?”
“不。”戚嘉澍莞尔一笑,“还是很帅。”
他说的是实话,气质这种东西,即便年华逝去青春不再,也不会随着岁月老去,反而会在经年累月的沉淀下,变得越发沉着醇厚。
场务过来催了,他们一起来到拍摄场地上,戚嘉澍坐在监视器后,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这个故事的落幕。
其实整部电影都是以回忆的方式呈现的,而回忆者,则是年迈的江河。
一位姓周的作家要写一部关于七十年代知青上山下乡的作品,他选择了西河这一片地区为背景,为了收集素材,便想去采访一些曾经到过这边知青。
已经过去了太多年,很多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作家辗转联系上了江河,向他表达了采访的意图,江河欣然应允。
所以这场戏,既是故事的开始,也是落幕——
宽敞明亮的楼房里,年轻的作家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打开录音笔,礼貌地说:“江老先生,您能跟我说一说,当时西河的情况吗?”
江河和蔼地点了点头,他已不复年轻,眼神却依旧清明。
采访接近尾声的时候,作家问:“那有没有什么人,让您印象深刻呢?”
作家刚问完,就见这位老人的目光闪动了下,漾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来。
他给作家讲了一个简单的爱情故事,故事的结局是大团圆,那对相爱的人相守一生,白头到老。
采访结束,作家向老人道别。
“小周。”老人忽然问,“你知道雪莱吗?”
“当然。”作家笑着点头,“雪莱是一位著名的诗人,他的诗很美,我非常喜欢他。”
老人温和地笑了起来,目光悠远温柔,像是在隔着时空看向某个人。
“我曾经的爱人也是位诗人,他最喜欢雪莱。”
作家愣了下,很快又反应过来,微笑道:“那您的爱人,一定非常了不起!”
作家离开后,江河默默地坐了一会儿,随即起身,拖着不太灵便的腿脚,走进了卧室。
卧室的墙上挂着有个相框,他把相框取下来,静静地注视着。随即他伸出满是皱纹的手,轻抚着照片上的人,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浅笑。
黑白照片里,青年并肩而坐,一个张扬热烈,另一个拘谨羞涩,但都幸福又快乐地看着镜头,仿佛那是他们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
故事在这里定格。
戚嘉澍听到周围传来的抽泣声,许多工作人员都在抹眼泪,米米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和鼻尖都红彤彤的。
白洋站在一旁,又不知该怎么安慰,尴尬得手足无措,看得戚嘉澍心里直摇头。
那边结束了,戚嘉澍起身走向闻述,鼓掌笑道:“闻老师,恭喜杀青。”
话音刚落,闻述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毫不掩饰地拥了上来。
第125章
戚嘉澍轻笑一声, 也抬手抱住他,他们就这样静静地拥抱着,周围忙碌的工作人员都停了下来, 神色各异地看着他们。
不知是谁带头鼓了掌, 渐渐地掌声越来越密集, 甚至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戚嘉澍放开闻述,目光环视四周,不少人脸上还挂着姨母笑, 他莫名有种在婚礼上, 交换戒指的时候,被所有宾客注视着,就差说“亲一个”了。
他刚这么想完,还真有人开始喊:“亲一个呗!”
大家都跟着嘻嘻哈哈, 边拍手边起哄:“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戚嘉澍笑起来:“你们这样, 我们不亲一个,是不是说不过去?”
他是用那种开玩笑的语气说的,他本来就喜欢开玩笑, 比这个过分的他都说过, 大家都习惯了,也就不会真的当回事儿。
现场气氛一扫刚才的压抑悲伤, 很快就变得热烈起来,米米还哭着呢就被塞了口糖, 眼泪卡在脸颊不上不下, 直接破涕为笑。
戚嘉澍挑眉, 做出惊讶的表情:“那么多吻戏还没看够吗?”
有个女工作人员用手围了个喇叭, 大声道:“没看够!”
大概是情绪激动, 她最后一个字破了音, 笑果拉满,顿时引起了一片哄笑。
“去电影院看。”闻述面无表情地道。
他话一出口,大家先是静了半秒,随即便被他戏里戏外的反差逗笑了,气氛越发热烈,整个片场都环绕着此起彼伏的笑声。
柴丰平把这些都看在眼里,见差不多了,便走到场地中央,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先安静一下。
等笑闹声散去,柴丰平面带笑意地说:“现在我宣布,《日落西河》,杀青!”
“耶!”
“杀青啦!”
现场一阵欢呼,忙了那么久,无论是工作人员还是演员,都很疲倦了。此刻终于杀青,心里的石头落下去了,只觉无比轻松。
柴丰平也挺感慨的,作为导演,这部电影从只有一个大致的框架,逐渐有了雏形,剧本修修补补,再从前期的筹备到开机,到现在完成拍摄,前前后后加起来,已经过去了三年。
要拍好一部电影,这些都是必要的,耗费的时间甚至会更长,这是每个电影人都会面临的问题,虽然辛苦,但乐在其中。
“首先,非常感谢在场的每一位,谢谢大家这么久以来的努力。”柴丰平郑重地跟大家鞠了个躬,诚恳地说:“从立项到现在,每一步都走得很辛苦,之所以现在能顺利完成拍摄,靠的是我们这个团队里所有人的坚持与努力……”
柴丰平说了很多,最后道:“为了庆祝,今晚大家吃好喝好,不醉不归!”
所有人异口同声:“不醉不归!”
剧组包了下酒店的宴会厅,宴席上人来人往特别热闹,大家到处窜座,互相劝酒,笑闹做一团。
戚嘉澍跟着喝了点,杀青宴上的只有剧组里的人,不需要他去给大佬敬酒,并且闻述冷着脸坐在他身边,也没几个人敢来灌他酒。
很多人来和他们合照,宴会快散场的时候,有个女生分别送了他和闻述一个小相框,说是给他们留作纪念。
相框里是黑白色剧照,也就是电影里出现的,温知新和江河唯一的合照。
“谢谢,我会好好保存的。”戚嘉澍说着,用手肘捣了下闻述,“闻哥你呢?”
闻述看了戚嘉澍一眼,随即转向她,淡淡道:“我也会保存好。”
他们之间看似简单、却透着亲昵的小动作,落到了女生眼里,就变成了糖,心里直呼嗑到了!
其实送之前她是有些犹豫的,毕竟他们只是荧幕情侣,现在电影拍摄结束,他们的合作也就结束了,她再送他们戏里纪念两人爱情的合照,会不会不妥?
但是现在,她觉得她嗑到真的了!
她暗里一阵雀跃,紧紧抿住嘴唇,不让笑容太明显,跟两人道完别后,步伐轻快地走开了。
宴会散场时已经接近凌晨,戚嘉澍和闻述准备离场的时候,柴丰平叫住了他们。
柴丰平脸上有些醉意,他刚才喝了不少,但眼神还是清明的。他向两人招了下手,“闻述,小戚,你们过来一下。”
戚嘉澍和闻述对视一眼,心里有了个大概的猜想。
果然,柴丰平把他们叫到了一个单独的房间里,看到他们并肩而来,眼神里并没有意外。
他没有直接点明,而是说:“你们可能不知道,《日落西河》这部作品其实是有原型的,这是我当初看原著的时候,那种鲜活真实的感觉告诉我,世界上确确实实地存在过这样的两个人,所以我特地去查了下创作背景,还见到了原作者。”
他顿了下,“现实远比小说里的更残酷,如果是因为拍了这部电影,导致你们入了戏,从而出现情感偏差,那我会感到很抱歉。”
“现实是什么呢?”戚嘉澍忽然很好奇。
柴丰平沉默了很久,但最终只是说了句:“江河结婚,他们分开了。”
戚嘉澍皱眉,直觉可能不会那么简单,接着就听柴丰平继续说:“今天叫你们来,就是想以前辈的身份,说一点我的个人看法。”
戚嘉澍:“您说。”
“虽然现在社会上的包容性比以前强了太多,但你们都是公众人物,一言一行都有无数的人盯着,走错一步,后果可能会比你们想象的严重。”柴丰平话音微顿,“我不是要故意泼你们冷水,我进圈很多年了,看了太多太多,也见过很多像你们这样的,但最后大多没有好结果。”
“所以我的建议是,你们暂时先不要见面,等冷静下来,理清楚自己的感情,再好好考虑是否要继续下去,这样对你们两个人都好。”
戚嘉澍明白了,柴丰平是担心他和闻述是因为入戏,把角色的感情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从而误以为他们彼此相爱。加上他们不是普通人,可能会遭到舆论攻击,这样对两个人来说,都是灾难。
但其实他多虑了。
他和闻述在开拍前就已经在一起了,更不会怕什么舆论,或许哪天时机成熟了,他们就会主动公开。
不过这些暂时不需要解释。
“柴导,谢谢您。”戚嘉澍由衷地说,“我们会好好考虑的,您放心。”
柴丰平欲言又止,但还是点了点头:“早点回去吧,这四个月辛苦了。”
戚嘉澍笑道:“比起我们,导演您更辛苦。”
他们出了酒店,不仅没像柴丰平说的那样彼此隔离,而是连夜上了飞机,飞到了京城。
韩骏到机场来接他们,把他们送到了闻述的别墅里。
两人都风尘仆仆,身体精神都很疲倦,随便冲了个澡就睡了。
第二天,戚嘉澍是被阳光晃醒的,昨晚太累,连窗帘都没有关。
现在是深秋,金色的阳光从窗口洒进来,笼在他和闻述身上,暖洋洋的。
他伸长手,身体越过闻述上方,拿起床头柜上的遥控器,按了下按钮,窗帘自动关闭。
腰上一紧,缠上了一条手臂,戚嘉澍顺着力度,跨坐在了闻述腰上。
他穿的是闻述的睡袍,丝质的面料顺滑无比,解开腰带,便从他身上滑落下去。
闻述没说话,微坐起来些,就这么眼神深邃地看着他,喉结上下滚动。
戚嘉澍勾唇,他喜欢闻述这个样子,原本禁欲寡言的人逐渐失控,特别性感。
闻述嗓音暗哑,抬手箍住他的腰,明知故问:“做什么?”
戚嘉澍对他眨了下眼,意味深长道:“你不是想看吗?”
……
再次醒来,戚嘉澍是被饿醒的。
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他坐起身,随手揉了把酸痛的大腿,拖拖拉拉地下床去洗漱。
洗漱用品都已经准备好了,整齐地放在盥洗池上方,闻述的细心这时候显露无疑,连牙膏都是戚嘉澍平时用的那款。
他刷着牙,镜子里的他眼尾泛红嘴唇微肿,最难以忽视的是颈上的吻痕,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看出他之前都发生过什么。
洗漱完后,他穿了身舒适的衣服,走出房间。
刚下楼,就和坐在沙发上的蔚新卓打了个照面。
戚嘉澍脚步微顿,向他走过去,神态自然地笑着打招呼:“嗨。”
蔚新卓一动不动地仰头看着他,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大,整个人像是石化了一样。
戚嘉澍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吓傻了?保保?”
蔚新卓“咔吧”一声合上嘴,他长了眼睛,人也不傻,看到戚嘉澍的模样,哪能不明白。
他哥和小七,睡、睡了?何止睡了,看起来还很激烈!
尽管有心理准备,但一时间也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他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道:“小、小七?”
“嗯。”戚嘉澍应道,随即问:“什么时候来的?”
蔚新卓:“刚、刚刚。”
“哦。”戚嘉澍面不改色地点头,“闻述呢?”
蔚新卓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了个方向。
“谢谢。”戚嘉澍说完,往厨房的方向走。
闻述站在灶台前,不知在炖着什么,锅里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
戚嘉澍放轻脚步,悄悄走到他身后,突然抱住他的腰。
他本意是想吓一吓闻述,但闻述一点被惊吓到的反应都没有,丝毫不受影响地用勺子搅了搅锅里的食材。
“醒了?”他说。
戚嘉澍失望地放开手,绕到他旁边:“你为什么没吓到?”
“我听到你的脚步声了。”闻述唇角微扬,轻声道:“幼稚鬼。”
“好香啊,你还会炖汤?”戚嘉澍耸了耸鼻子,看着炖得浓白的汤,空气里飘荡着淡淡的肉香,感觉肚子更饿了。
闻述瞥他一眼:“阿姨炖好送过来的,我只是热一下。”
他以前很少会在家里吃饭,需要在家里吃饭的时候,烧饭的阿姨才会过来。现在戚嘉澍在这边,不太方便,便干脆让她做好再让人送来。不过这汤要刚炖出来的才好喝,所以没完全炖熟,还需要他自己再炖一会儿。
“好吧。”戚嘉澍扯了下唇角。
闻述:“饿了?”
戚嘉澍抿唇:“嗯。”
“再等十分钟。”
戚嘉澍点点头,随即走到一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喝完水后,想起客厅里还有个人。蔚新卓好歹是客人,总不能冷落了,便从冰箱里拿了水果,洗好端出去。
他弯腰把水果放在蔚新卓前面,“吃点水果。”眼睛顺势一瞟,就见蔚新卓的手机屏幕里,有一个木鱼形状的东西,随着点击,还会发出木鱼的“笃笃”声。
蔚新卓正闭着眼睛专注地敲着他的赛博木鱼,以平息他刚才受到的冲击,突然听见他的声音,吓得手机都没拿稳,脱手而出掉落下去。
戚嘉澍眼疾手快,动作利落地接住了手机,递给他。
蔚新卓没过大脑,脱口而出:“谢谢嫂子。”
话音刚落,两人都是一愣。
蔚新卓一脸茫然与尴尬,僵硬地伸手抓了抓脸颊,看起来特别逗。
戚嘉澍顿了两秒,大笑出声。
他笑得前仰后合,瘫倒在沙发上,闻述走了过来,手掌贴上他后颈,问:“什么事这么开心?”
戚嘉澍指着蔚新卓,话音里满是止不住的笑意:“他叫我嫂子。”
闻述掀起眼皮,淡淡地扫了眼蔚新卓。
蔚新卓赶紧低头,尴尬得脚趾都抠了起来。他想找点什么掩饰一下,遂端起放在茶几上的水,双手拘谨地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水,一边喝一边用眼睛偷偷瞟。
面前的两人在说话,蔚新卓第一次知道,原来他哥也会有这么温柔的时候,而他温柔的对象,是另一个男人。
闻述坐到了戚嘉澍身边,面对他的时候,又恢复了那种冷冰冰的姿态。
“无事不登三宝殿。”闻述淡淡道,“说吧。”
压迫感迎面而来,蔚新卓有点坐立不安,辩道:“哪有!我是听说你回来了,所以过来看看你。”
闻述微微挑了下眉,“那看完了吗?”
蔚新卓犹豫着点点头。
戚嘉澍在一旁看戏,心想蔚新卓真的是被吃的死死的,估计他待会儿就得哭了。
果然,闻述掀了掀眼皮,不近人情道:“既然看完了就回去吧,我就不留你吃饭了。”说着作势要起身。
蔚新卓瞪大眼睛,急得立马就站了起来:“别呀哥!我真有事!”
他看着稳坐如山的闻述,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诈了,心里顿时就流下两条宽面条泪。
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扭扭捏捏地又坐了回去,眼神乱飘不敢跟闻述对视,顾左右而言其他:“就是……那个……哥!你拍戏辛苦吗?我听说柴丰平特别严格,演他的戏特折磨人,是不是真的?”
闻述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蔚新卓感觉汗都要下来了,又开始东拉西扯:“你看,你拍戏就拍了四个多月,一年的三分之一,人一辈子有多少个三分之一啊?都在外面跑的话,家里人肯定会挂念的,一挂念吧,就……”
眼见他还要喋喋不休下去,闻述打断他:“说重点。”
蔚新卓眼皮一跳,长痛不如短痛,他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外公寿宴要到了,希望你能回去。”
闻述沉默着,脸上一点情绪都没有。
蔚新卓感觉一阵冷风从后背刮过,带起一片鸡皮疙瘩,他缩了缩脖子,支支吾吾道:“外公都七十多岁了……”言外之意是他老人家都那么大年纪了,见一面少一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见不上了。
而且这次是大寿,会办得隆重一点,不光是家里的人,还会邀请交好的世家,如果闻述不来的话,就可能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他们让你来传话的?”闻述问。
蔚新卓飞快地看他一眼,点头。
刚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他是很抗拒的,因为他其实有点怕闻述。而之所以会让他来传话,是因为闻述已经很久没和家里来往了。
都怪他们,做什么不好,非要骗闻述!
上一次也是这种家宴,他们把闻述骗回来,但实际上是要给他相亲,连女方那边的人都来了。
闻述看出来了,他还以为闻述会面子都不给地走人,但闻述竟然坐了下来,客气有礼地跟人家说:“抱歉,我家里人可能没给你说清楚,我有爱人了。”
那女孩当场脸色就变了,但还是努力保持了淑女仪态,一顿饭吃得各怀鬼胎尴尬无比。
女孩走之后,姨父特别生气,却还要强行压着怒气:“你什么意思?”
闻述神色自若:“我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你们有时间操心我的事,还不如好好管理手底下的人。”
绝!蔚新卓心里给他哥比了个大拇指,最近听说闻述策反了姨父公司的重要负责人,截胡了姨父的项目,害得集团股价下跌,狠狠地将了他一军,原来是真的啊!
这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姨父气得拍桌,震得蔚新卓面前的盘子都弹了弹。盘子里有他最喜欢吃的小番茄,他默默地全部挑出来,躲到一旁,边吃边偷看。
闻述面色不变,彬彬有礼地起身:“失陪。”
然后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从那以后,他几乎跟家里断了联系,快一年了,都没回去过。
但是这次,闻述确实必须得回去了。
家里面能和闻述说上话的就只有他,所以他们就派他来传话。
可是他也很怕闻述啊!蔚新卓越想越委屈,顶着他哥冷飕飕的视线,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会回去。”闻述说。
蔚新卓“嘎”了声,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旋即就听闻述说:“但不会只是我一个人。”
蔚新卓怔了下,猛地反应过来,目光落到戚嘉澍身上。
这就要光明正大地带男朋友回家了?
敢,真敢!不愧是他哥!他又默默地比了个大拇指。
戚嘉澍看戏看得正乐呵,谁知瓜就砸到了自己头上。
“你不会是要我和你去吧?”他挑眉,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闻述。
“嗯。”闻述握住他的手,“去吗?”
戚嘉澍勾唇一笑:“我考虑一下。”——
休假结束,戚嘉澍又恢复了忙碌的工作生活。
这天,尹文栋告诉他,有个公益项目在跟工作室接洽,想问问他的意愿。
“这个项目叫‘与爱童行’,主旨是关注孤残儿童,到时候需要你去福利院做义工,就教小孩子唱歌跳舞什么的。”尹文栋用笔敲了敲企划,“但因为是公益项目,所以没有报酬,不过有利于树立正能量的形象,这正是你需要的,我觉得可以。”
“福利院?”戚嘉澍抓住了关键词,微微蹙了下眉。
“嗯。”尹文栋看了他一眼,“怎么?”
“没什么。”戚嘉澍若无其事地笑道,“我也觉得可以。”
“OK。”尹文栋转了下笔,“那我就去和负责人那边谈。”戚嘉澍这点特别好,不像一些目光短浅的艺人,赚不到钱的项目碰都不会碰。
“我有一个问题。”戚嘉澍双眸微眯,“为什么他们会选我?”
尹文栋耸了下肩,“可能是你外形条件比较亲和,容易和小孩子打成一片。”
亲和?戚嘉澍笑出了声。
尹文栋坐直身体,把二郎腿放下来:“哦对了,我差点忘了,还有另外一个人。”
戚嘉澍:“谁?”
“喻天洲。”尹文栋表情玩味起来,似笑非笑道:“主办方还邀请了他,到时候你们两个一起。”
戚嘉澍嘴角一抽,他怀疑尹文栋是故意不说完,就等着看戏。
如果是其他人还好说,但是喻天洲和原主炒过cp,即便他们最近几乎没什么交集,还是有一大波cp粉。而且就喻天洲那张人人都欠他几百万的厌世脸,真的不会吓到小孩子?
关键是……
“不会被喷作秀吗?”戚嘉澍问,按理来说,这种项目不会选有争议关系的明星,否则就有借公益炒cp的风险。万一到时候哪里出了差错,就可能被观众群起而喷之。
尹文栋笑得像只狐狸,眼睛弯弯的:“那可不好说,看你们表现咯。”
“哦,我明白了。”戚嘉澍唇角拉下来,面无表情:“是让我和他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吗?他负责吓哭小孩子,然后我再去哄,节目效果有了。”
尹文栋被他逗笑了,从转椅上起来,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保重。”
戚嘉澍:“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尹文栋:“免谈!”
转眼就到了公益节目开拍的那天,戚嘉澍坐飞机,飞到了节目组约定的城市。
选地位于偏远地区,即便是省会,也比其他城市条件差了很多。拍摄为期一周,这一周他都要住在这边。
节目组规定不能带助理,他索性就没让白洋送,简单地带了个行李箱,背着吉他就来了。
负责接待他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导演,名叫丛莉,上车之后,详细地给他讲了拍摄安排。
“我们会先去住宿的地方办理入住,然后休息一小时,接下来会启程去我们的目的地,朝阳福利院……”
戚嘉澍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朝阳福利院——新阳福利院,就差一个字。
他特意去查了这个福利院的资料,如果不是各项信息都对不上的话,他会以为连福利院都穿越了。
上辈子刚出道的时候,他当时的经济公司给他做了份假简历,里面关于他的出身信息都是假的,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其实是在福利院长大。
这样一来,黑粉自然也就不知道,不知道的事情,又怎么会写进以他为参考的小说里?
应该只是巧合。
丛莉讲完之后,问:“小戚老师,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戚嘉澍微笑:“没有了,谢谢。”
半个小时后,他们到了住宿的酒店,在前台登记的时候,遇到了喻天洲。因为是录公益节目,喻天洲几乎没画什么妆,抛掉那层爱豆舞台妆后,他的长相柔和了很多,没那么厌世冷漠了。
“好久不见。”戚嘉澍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
他们确实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了,上一次见面是拍《欢迎来到真理世界Ⅱ》。
喻天洲点头,“好久不见。”
打了招呼后,他们就没再说话了,安静地登记完,就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休息时间只有一小时,戚嘉澍把行李箱里的洗漱护肤用品拿出来,放到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手机正在床单上震动,有人给他打了视频电话。
他走过去,懒洋洋地趴在床上,接通了视频。
“到了吗?”闻述问。
戚嘉澍突然发现闻述的脸长得特别对称,加上他表情少,看起来就跟AI人似的,怪不得粉丝会说,玩游戏都不敢这么捏。
“到了。”戚嘉澍轻笑,“闻哥,你不会就开始查岗了吧?”
他跟闻述说,要和喻天洲一起录节目的时候,闻述当时虽然没表现出什么,但那天晚上,闻述做到了很晚……
闻述没正面回应他的调笑,只是说:“注意安全。”
“知道了。”戚嘉澍笑着说,跟闻述聊了会儿,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他敛起笑意,“谁?”
喻天洲冷淡的声音传进来,“走了。”
戚嘉澍看了眼时间,一个小时过得可真快。
接下来他们要去朝阳福利院,福利院位于市郊,资料里显示,里面收养的孩子大多有缺陷,包括身体和智力上的,只是程度不一样。
路程一个小时,大家自行休息,车里静悄悄的,不像其他综艺节目,嘉宾们需要调节气氛,就算没有话题也要尬聊。
戚嘉澍补了会儿眠,但他没有睡实,车子刚停,他就醒来了。
朝阳福利院到了。
他下了车,福利院门口,已经有人等在那里了。
“你们好!”领头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身材微胖,穿了身黑色的职业套装,戴着一副眼睛,满面笑容地道:“欢迎各位来到我们朝阳福利院,我是这里的院长,姓梅,大家叫我梅院长就行。”
她把人都迎进福利院,戚嘉澍四处看了看,比起他在网上看到的照片,实物要更破旧些,只有一座两层小楼,以及几间简陋的小平房。
院长脸上露出少许窘迫的尴尬,但还是笑着说:“我们这边条件比较艰苦,但是会尽量保证孩子们的生活。”
福利院是非营利性质的机构,全靠国家财政补贴,但全国有那么多福利院,不同地区消费水平也有差异,哪顾得过来?
这也是这个节目的初衷,让社会上更多的人了解孤残儿童这个群体,从而去关心他们,为他们捐款捐物,从一定程度上改善他们的生活。
所以节目组邀请喻天洲,有一个考量就是他粉丝群体大,关注的人多了,传播面也就更广。
“院长,这里有多少个孩子?”戚嘉澍问。
“我们福利院比较小,一共只有55个,其中女孩39,男孩16。”院长笑着说,随即委婉道:“不过他们多少都有点缺陷。”
戚嘉澍以前在福利院呆过,一般情况下,被抛弃的女孩相比男孩多,而身体健全智力正常的,大部分会被好心人收养。
而身体智力健全,但又被退养的,大概率是因为性格缺陷,没法跟新家庭调和。
至于他自己……
脑海里响起养父母的声音,先是“我们会照顾你的,你就把我们当成爸爸妈妈”,然后又变成“对不起啊小澍,叔叔阿姨真的养不起两个孩子”,他唇边泛起抹讽刺的笑。
余光瞄到喻天洲侧脸向他看来,戚嘉澍也转过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甚至还无辜地眨了下眼睛。
喻天洲若无其事地转回了视线,垂下眸子,刚才应该是看错了。
梅院长把大家带到小楼前,有整齐的童声传了出来,应该是在朗读课文。
“我先带大家去教室,孩子们现在都在上课。”
一行人来到教室门口,读书声停了下来,所有的孩子都转过脸,一双双黑黝黝的眸子看向了他们,充满着好奇与拘谨。
戚嘉澍大致扫了眼,这个班里大部分是女孩子,只是年龄有大有小,小的看起来也就一二年级,大的应该有十几岁了。
院长给孩子们介绍了节目组,说他们是来看望大家的,孩子们整齐地鼓起掌来,就像事先排练好的那样。而且这些孩子看上去都没什么严重的缺陷,估计是特意选出来的,毕竟要上节目。
对于这些戚嘉澍深有体会,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每当要来什么领导,院里都会提前通知。然后就是打扫卫生布置教室,等人来了就热烈欢迎,就连饭菜都会比平时好很多,所以大家都很希望有人来。
但每次那些人一走,一切又都会恢复原样,希望又变成失望。
梅院长带着大家逛完了整个福利院,包括教室食堂还有寝室,戚嘉澍的感受就是,很糟糕。
这里的孩子大部分都营养不良,节目组给他们带了零食和牛奶,分发的时候,所有孩子都直勾勾地看着,眼神是满是渴望,看得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今天的主要任务是考察,晚上回去之后,戚嘉澍躺在床上,心情有点沉重。
这是他那么多年以后,再次来到福利院,尽管并不是承载了他少时记忆的那一个,但其实各方面条件差不多。
他给闻述打了个视频电话,接通后,闻述的背景还是跟白天一样,他在公司。
“闻总真是大忙人,这么晚了还在加班。”他懒洋洋地道。
闻述把领带扯松,“不开心?”
“是啊。”戚嘉澍趴着,下巴垫在枕头上,“今天我看到了好多小孩子,那么差的环境,啧。”
闻述:“你想帮他们?”
戚嘉澍坦诚道:“想是想,但是没那么简单。”
光是捐款只能解决表面上的问题,根源在于没有足够且稳定的资源支撑,目前也有一些相关的儿童基金,但这里面其实水很深,甚至可能涉及了贪污腐败。
闻述沉吟片刻,“这件事我会想办法,你不用担心。”
戚嘉澍弯了弯眼角,“我们可以一起想。”
闻述很浅地笑了笑,“好,一起。”
挂断视频后,戚嘉澍翻身平躺,看着上方的白色天花板,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他很喜欢这种心意相通的感觉,比只是身体上的欢愉来得更令人难以自拔——
第二天,他们再次来到福利院。
今天的工作是慰问,所以他和喻天洲都要准备节目。他俩都带了吉他,不过戚嘉澍还额外带了把尤克里里,也就是夏威夷小吉他,小巧可爱,小孩子也可以弹。
节目在一个很大的活动室里,所有的小孩都来了,有些一眼就能看出明显的缺陷。
戚嘉澍唱了几首歌,孩子们都很捧场,但他很快注意到,有个孩子一直缩在墙角,面上毫无表情,就像和其他人不在一个时空。
他若无其事地转开目光,和喻天洲合唱了一首儿歌,这是提前商量好的,他们要教孩子们唱。
教唱歌的时候,戚嘉澍又去看那个孩子,果然,其他人都在积极参与,只有他一直低着头,不知在做什么。
一直在旁边守着的福利院老师注意到他的眼神,问:“戚老师,您是在看小木吗?”
“他叫小木吗?”戚嘉澍眉稍微挑,“木头的木?”
“嗯。”老师点头,“大家都这么叫他,他是患有自闭症的孩子,所以跟其他人不太一样。”
戚嘉澍了然,跟他猜的差不多。
他以前了解过,自闭症也叫孤独症,是一种多发于男孩的神经发育障碍性疾病,患儿大多有社交障碍,难以融入群体。
等到活动时间,他迈步向那孩子走去,小孩正背对着他,手臂缓缓地动着。
他偏头一看,小孩正在画画,他勉强分辨了下,画纸上凌乱的线条组成了一个女人的轮廓,但是没有画上五官。
他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忍不住开口:“小木,你在做什么?”
孩子头也没抬,说:“我在做梦。”
戚嘉澍挑眉,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患有自闭症的孩子确实会出现这样的语言逻辑问题。
他顺着小孩的话,耐心地温声问:“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在做梦呢?”
“因为只有在做梦的时候才会记不住人。”小孩的话音毫无起伏说,表现得不像是一个孩子:“我就记不住妈妈了。”
只有在做梦的时候才会记不住人?
戚嘉澍眼皮一跳,脑中忽然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样我今天很肥吧?(挺胸
周围全阳,成天选打工人了QAQ,大家要好好防护自己啊,这波感染面太大了,争取能不阳就不阳,哪怕晚一点也好……
第126章
什么意思?戚嘉澍怔愣, 那些他以前下意识忽略的问题,又渐渐浮现在脑海。
他想起了那个奇怪的梦,梦里是一座似曾相识的海岛小城,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有个熟悉的身影向他走来。
身影一会儿是那人, 一会儿又变成了闻述。
最诡异的是,他竟然不记得那人的名字了,而且到底是因为闻述和那人长得像, 还是他连那人的模样都忘记了, 只是见到了闻述之后,潜意识自动补全了记忆中那人空缺的长相……
“怎么了?”有人走到了他身后。
戚嘉澍思绪被打断,回头看去,是喻天洲。
喻天洲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眼里带着问询。
戚嘉澍没回答, 而是垂眸向那孩子看去,小孩依然低着头,认真地画着那副只有他自己才能看懂的画。周围的孩子都在兴奋地玩耍, 只有他独立坐在角落, 仿佛隔绝了空气,和其他人位于不同的时空。
“小木。”戚嘉澍蹲下身, 温和地叫他的名字:“那你梦到了什么呢?”
可是小孩像是什么都没听到,手上的画笔不停, 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连眼睛都没转一下。
戚嘉澍暂时放弃, 这孩子本身就是自闭症患儿, 如果逼得太紧, 可能会吓着他。
他站起身, 想了想,掐了自己一把。
“嘶……”他疼得抽了口气,抬眸见喻天洲正挑高了眉头看着他,满眼写着“你是不是有病的”。
戚嘉澍眉峰微扬,旋即伸手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
他用了点力度,喻天洲皱起眉,但也没躲开,只是眼里的疑惑更深了。
戚嘉澍收回手,问:“痛吗?”
喻天洲嘴角微抽,冷冷道:“你在梦游吗?”
戚嘉澍一本正经地点头:“对。”话落迈步走向福利院老师。
“田老师。”他笑着地打招呼,“我想问一下,小木他平时都是这样的吗?”
“你说小木吗?”田老师正在把两个闹矛盾的小孩哄开,听到他的声音,先是转脸看向他,又去看小木。
“他怎么了?”田老师问。
戚嘉澍:“他说他在做梦。”
“哦,这个啊。”田老师了然,“他一直都这样,也接受过治疗,但是效果不是很明显。”
戚嘉澍不着痕迹地拧了下眉,所以只是他想多了吗?那孩子只是逻辑和认知力有问题,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
旋即他又仿似随口地问:“那他妈妈呢?”
田老师脸上露出些许为难之色。
戚嘉澍:“如果不方便的话……”
田老师叹了口气,“也没什么不方便的,他妈妈去世了,是……他爸爸动的手,第二天就被抓了,死刑。”
戚嘉澍明白了,心里顿时就有些堵。
“谢谢,老师您去忙吧。”
“好。”田老师笑道,旋即拿了个玩具,走向那孩子,笑着哄他:“小木,跟老师一起玩游戏好不好……”
小木终于抬起头,眼睛看着老师手上的玩具,那是一个彩色的小球,摇动时会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一般小孩子都喜欢。小木但脸上没什么表情,相比其他孩子太过冷漠,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真是人如其名。
“你好像很关注那个孩子。”喻天洲走到他旁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拿着小球、动作机械的小木。
“是吗?”戚嘉澍勾了下唇,视线仍落在小木身上:“大概是觉得他比较特别。”
他刚才看到在墙角画画的小木时,恍惚间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他虽然没有自闭症,但也不太合群,颇有种一个人孤立全世界的感觉。
喻天洲侧过脸注视着他,青年眼神悠远,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莫名就让他想到一个词——怀念。
戚嘉澍在怀念什么?
他心念微动,压下翻涌的情绪,面上仍旧淡淡的。
这天的录制结束后,戚嘉澍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酒店,照例跟闻述视频通话。
他简单地给闻述讲了今天的经历,在提到小木的时候,随口问道:“闻述,你有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梦?”
闻述微顿,说:“我很少做梦。”
“你呢?”他问。
“我?”戚嘉澍轻轻挑了下眉,接着眉眼带笑,意味深长道:“梦见和你做.爱,算吗?”
闻述眸色深沉了些。
“好吧,我认真一点。”戚嘉澍敛起轻佻,正色道:“有。”
“不过也不能说是奇怪,就是梦里去了个地方。”戚嘉澍蹙眉,回想着那个重复了几次的梦:“我很确定没有去过那里,但总感觉似曾相识。”
不过这种现象很常见。
梦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是人心境的映射,所以才会有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种说法。
有时候会觉得正在做的事情很熟悉,像是在梦里情境在现实中发生了,人们喜欢把这叫做“预知梦”,但这可能只是巧合,并没有实际参考意义。
“有没有遇见什么人?”闻述问。
他问到了重点,戚嘉澍抿唇,犹豫了下,还是坦诚道:“我遇见了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但我不知道那是你,还是……那个人。”
他话音刚落,屏幕里闻述脸颊肌肉弧度极小地绷紧了下,过了几秒,闻述才说:“那你希望是我,还是他?”
“当然是你。”戚嘉澍笑起来,毫不犹豫地说:“这还用选吗?”
“如果有一天……”闻述喉结滑动了下,“我是说如果,你有机会再见到他的话,你会怎么样?”
戚嘉澍微微偏着头,一瞬不瞬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半晌他眨了下眼,唇角微微勾起:“首先,这个假设无法成立。”除非那个人也穿过来,或者说他穿回去,但这概率估计比飞机失事大不了多少。
“其次,就算再见面,那又怎么样呢?”他轻描淡写地说。
他承认,他是有过这种想法,如果有一天再见到那个人,他想问他,为什么?
他一直都很想知道,为什么那个人会突然和他分手。
其实也不算突然,还是有过一点端倪的。
比如有一天半夜他醒来,发现那个人不在身边,他起床走到阳台,借着月色,那人正在阳台上抽烟。
那人从来不抽烟,也不让他抽,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他走过去,才刚靠近,那人就把他抱进了怀里,力度很大,勒得他呼吸都有点困难。
他问:“怎么了?”
那人沉默了很久,才平静地道:“做了个噩梦。”
他心想什么噩梦能吓成这样,遂又追问:“什么噩梦?”
“梦见我们分开了。”那人说。
他当时愣了下,随即笑出了声。
“你爱上别人了?”他问。
那人回:“怎么可能。”
“那你得绝症了?”
“咒我呢?”
他轻笑了声:“那我们有什么理由分开吗?”
那人也笑了起来,轻声道:“是啊,有什么理由呢?”
但一个月后,他们就分手了。
直到现在,他还是想不出会有什么理由,除非那人不爱他了。
现在有了闻述,那么这个理由,也就没有必要了。
他忽略掉心里的异样感,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闻述,你今天有一点奇怪。”
闻述捏了捏眉心:“可能是今天有点累。”
“看出来了。”戚嘉澍点点头,“最近事情很多吗?”都快晚上11点了,闻述还在办公室里,今晚大概率又要加班到很晚。
有时候他都佩服闻述,是怎么做到边开公司边当演员的?即便有职业经理人,但很多事情还是需要他来做决策。
还有嘉音娱乐,不过还好有李芸,目前基本上都是她在打理,不然就算闻述会分.身,也忙不过来。
闻述:“嗯。”
“大忙人啊闻总。”戚嘉澍调侃道,“你忙吧,早点回去休息。”
视频挂断,闻述垂眸,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疲倦之态。
视线落到一旁的日程安排上,韩骏已经帮他联系好了心理催眠方面的专家,时间就在后天下午。
他闭上眼睛,也是时候弄清楚,他到底是谁了——
公益节目录了大半,这天戚嘉澍和喻天洲带院里的孩子去秋游。
福利院本来就坐落在市郊,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一个花卉种植基地,节目组跟基地打了招呼,带孩子们去参观。
花卉基地里有一片观赏区,做成了景点供游客赏玩,他们让小孩们围成一圈坐在草地上,带他们做游戏。
戚嘉澍故技重施,跟他们玩击鼓传花,他弹吉他,琴声停下的时候,花在谁手上,谁就要上来表演。
跟他们相处了几天,孩子们都没有那么拘谨了,兴奋又激动地参与了进来。
尹文栋说的没错,戚嘉澍确实很招小孩子喜欢,他本身长相就是很容易让人信任的那款,加上性格开朗又爱笑,小孩子们都喜欢围着他转。就算他们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戚嘉澍也会很耐心地回答,所以在孩子们眼里,他是个好看又温柔的大哥哥。
相对来说,喻天洲就没那么好亲近了,他性格偏冷,也不是很爱笑,就会让人觉得他很凶,从而不敢靠近他。
但是这也有个好处,每当有小孩顽皮不听话,喻天洲光是视线扫过去,那孩子就会马上安静下来。
戚嘉澍还真完美预判,他们确实是一个演白脸,一个演红脸,配合得还挺默契。
玩了一阵后,戚嘉澍使了个坏,花传到喻天洲手上时,琴声戛然而止。
小孩子们看到花在他手上,立马就兴奋起来,拍着小手笑道:“哇!是喻老师!”
喻天洲看了眼似笑非笑的戚嘉澍,起身走到圆圈中央,对着戚嘉澍勾了勾手指:“吉他借我。”
戚嘉澍狡黠地眨了下眼睛,“喻老师,唱歌多没意思,不如你给大家跳一段。”
喻天洲收回手,挑起一边眉毛:“也行。”
不等戚嘉澍开口,他又说:“但是我需要伴奏,节奏要快而分明,戚老师可以吗?”
“小问题。”戚嘉澍打了个响指,随即把变音夹换了个位置,指尖快速地拨了几下弦:“这个key可以吗?”
“可以。”
他们配合着来了段表演,不得不说喻天洲有两把刷子,在松软的草地上都能做出那么高难度的街舞动作,不愧是顶流。
小孩子们都看呆了,不停地鼓掌,哇声一片。
但戚嘉澍注意到,小木并没有去看喻天洲精彩的舞蹈,而是一直将视线凝在他抱着的吉他上。他心念一动,在下一轮游戏的时候,故意让花停在了小木那里。
其他的孩子都静了下来,大概是他们想不到小木会怎样去表演。
“小木。”戚嘉澍招了下手,“来老师这里。”
小木犹豫了下,但还是走了过来。
戚嘉澍微微一笑,“你弹一段琴,怎么样?”
小木没说话,只是摇头。
“不会?”
小木点头。
“没关系,老师可以教你。”戚嘉澍拿过那把小吉他,明显地看到小木眼睛闪过一丝微光,他循循善诱:“你试试这个,很简单的。”说完他示范了下,才把尤克里里递给小木。
出乎他意料的是,小木竟然有样学样,将他刚才那一小段曲子弹了出来,虽然断断续续不太熟练,但音调都很准。
戚嘉澍难得惊喜,激动地揉了揉他脑袋,“天才啊!”
小木顶着一头被他柔乱的黑发,慢半拍地看向他。
“真的,你是天才!”戚嘉澍毫不吝啬地夸奖,“老师刚学的时候,都没有你这么厉害呢!”
小木眨了眨眼睛,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笑,即便那笑容很浅,但那是真正属于孩子的,开心的笑。
全程旁观的田老师低呼了声,竟捂住嘴,眼眶红了起来。
她带了小木那么久,是第一次看到小木对外物有兴趣,也是第一次看见他笑,做老师的哪能不激动欣慰?
喻天洲安静地看着圆圈中心的青年,或许是今天阳光在正好,戚嘉澍周身笼着层柔和的光,好看得鲜明,脸上笑容生动极了,让人无法挪开目光。
与此同时,相隔千里之外的京城,闻述来到了预约好的心理咨询工作室。
接待他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性,穿着浅色的休闲套装,看起来很面善。
闻述来之前看过她的简历,国外名校心理学博士毕业,发表过无数论文,可谓是硕果累累。
她先是给闻述做了详细的心理评估,“你的心理状态非常健康。”她评价道。
闻述沉默片刻,说:“我的身体里,有另一个人的记忆。”
她点了点头,入行多年,见过不少奇怪的病人,有时候看起来越正常的人,实际上可能越怪异。她站起身,把闻述带到了一间光线比较昏暗的房间。
房间里有一张舒适的长沙发,她让闻述在沙发上躺下,然后坐到了对面。
“放轻松,我只是用催眠的方式辅助你回忆,并不会打探你的隐私与记忆。所以从现在开始,你要信任我,否则催眠很难进行下去。”
闻述淡淡道:“开始吧。”
她拿出一个小球,悬在闻述眼前:“看着这个球,集中注意力……”——
眼见日薄西山,节目组带着孩子们回到了福利院,大家都玩得很开心,叽叽喳喳地跟伙伴们讨论着。
节目组也该回酒店了,戚嘉澍跟他们道别:“我们今天要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们。”
孩子们恋恋不舍,但还是乖巧地和他们挥手再见。
戚嘉澍回到房间里,本打算先洗个澡,但是收到了喻天洲的短信。
[来酒店天台。]
戚嘉澍挑了下眉,节目已经连续拍摄了六天,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这六天里他俩除了拍摄需要,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一是为了避嫌,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影响节目效果。毕竟他们主要的任务是让更多的人了解孤残儿童这个群体,而不是宣传自己。
二是,他觉得喻天洲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像是看出了什么。
他整理好情绪,随便披了件外套,坐电梯来到了顶层。
要上天台,还要再走一层楼梯,他一级级缓步而上,推开满是铁锈的铁门,就看到了坐在水泥台面上的喻天洲。
“嗨。”戚嘉澍笑着打招呼。
喻天洲没说话,扬手抛了罐啤酒过来。
戚嘉澍单手稳稳地接住,手指勾住啤酒盖上的拉环,“呲”一声,白色的泡沫冒出来,洒了一点在他手上。
他满不在乎地甩了甩手指,慢条斯理地走过去,坐到了喻天洲旁边。
仰头喝了口啤酒,啤酒特有的微涩在舌尖泛滥开,冰镇过的酒液滑入喉中,一股凉意直达胃底,戚嘉澍舒了口气:“爽!”
他扭头看向喻天洲,直截了当地开口:“有话要说?”
无缘无故叫他来天台,就是要避开其他人,总不至于就只是想一起喝点啤酒。
喻天洲也喝了口酒,冷声问:“你是谁?”
戚嘉澍心头一跳,但面上却丝毫不显,他眸子泄出几分玩味,唇角微扬:“才开始喝,就醉了?”
喻天洲目光锐利:“你和我以前认识的戚嘉澍,天差地别。”除了外貌一样,无论是性格还是习惯,都完全不同。
“人都是会变的。”戚嘉澍眯了眯眼睛,“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么,顶流?”尾调上扬,带着点漫不经心,又暗藏着攻击性。
喻天洲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此时此刻,他更加确定,这个人确实不是那个戚嘉澍了。
他觉得很荒谬,但又根本没法解释,于是干脆像之前那样,选择性忽略。
喻天洲沉默着又喝了口酒,半分钟后,若无其事地开口:“你很喜欢那个孩子。”
他转开了话题,戚嘉澍松了口气,喻天洲可不好糊弄,他现在已经有了怀疑,说得多了破绽就更多。
“嗯。”他点头,“看到他,让我想起一个人。”
在那个孩子身上,他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那个时候的他,偶尔也希望能有人走过来,带他走出那个苍白的世界。
而且据他这段时间的观察,小木并不是普通的自闭症,更像是阿斯伯格综合征。阿斯伯格也被叫做天才病,当然,这并不是说患有阿斯伯格的就一定是天才,这种疾病和智商无关,只是会有少部分患者在某些领域有极高的天赋。
比如小木,他觉得那孩子乐感极强,如果好好培养,以后说不定能成为出色的音乐家。
啤酒喝完了,戚嘉澍手指微微用力,铝制易拉罐扭曲变形,他漫不经心地抛玩着,语气也很随意:“喻天洲,你找我来,不光是想说这些吧。”
喻天洲没有看他,目光直视着前方:“哦,只是想随便找个人喝酒。”他只是想确定一件困扰了很久的事情,而现在已经有了结果。
戚嘉澍把变形的易拉罐放到一边,伸了个懒腰:“那话也说完了,酒也喝完了,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喻天洲点头,“嗯。”
戚嘉澍从台面上下来,转过身往铁门的方向走去,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拜。”姿态相当潇洒。
喻天洲看着他的背影,莫名涌出种冲动,忽然出声叫住他:“戚嘉澍。”
“嗯?”戚嘉澍回头。
喻天洲有点后悔开口,压下心底泛滥的情绪,手里的易拉罐被他无意识捏扁,面上却若无其事:“没事。”
戚嘉澍眉峰微扬,看了他一会儿后,轻笑道:“忘了说,谢谢你的酒。”——
公益节目拍摄的最后一天,结束的时候,院里的孩子们哭成了一团,甚至还有孩子抱着戚嘉澍,不想让他走。
戚嘉澍哭笑不得,温声安抚了半天,才把人哄好。
临走之前,戚嘉澍单独找了小木,“这把琴送给你,是那天你勇敢地表演节目的奖励。”
小木呆呆地抱着小吉他,不明所以地仰头看过来。
戚嘉澍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蹲下身和他平视,“我以后会来看你,你要好好学习。”
小木木木地点了点头。
戚嘉澍起身,刚走了两步,衣角就被拉住了。
他回过头。
“你叫什么名字?”小木怯怯地问,眼睛都不敢和他对视。
“戚嘉澍。”
小木小声说:“我会记住的。”
戚嘉澍失笑,“加油,不要继续做梦了。”
他坐上节目组的车,回到酒店收拾了行李,当晚就上了飞机。
心里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年幼时期那段经历曾经困扰了他很久,但这一周以来,工作之余他回顾了下过去,发现那时候令他痛苦的事情,现在想起来,也并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他跟过去和解了。
下飞机后,他接到了闻述的电话。
“我在机场外面。”闻述说。
戚嘉澍笑起来,疲倦一扫而空,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出了机场后,凌晨空空荡荡的马路边,他看见了闻述的车,
他打开车门,刚坐进去,熟悉的怀抱就拥了上来。
闻述抱得太紧了,两人胸膛相贴,戚嘉澍感觉呼吸都困难起来,他推了推,随即敏锐地发现,闻述的情绪似乎有点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
整个部门除了我,全阳……
成为真正的天选打工人是我没想到的(哽住)
第127章
“闻述?”戚嘉澍不明所以, “你怎么了?”
闻述沉默了一会儿,力度放松了些,头埋在他颈间, 声音听起来有点闷闷的:“我很想你。”
戚嘉澍轻笑, “我们才半个月没见面。”
“才半个月吗?”闻述轻声说, “但是我感觉……已经很久很久了……”
戚嘉澍眨了下眼,心里生出种异样的感觉。
他们各自都有工作,尤其戚嘉澍最近的通告需要全国各地到处飞, 短暂的分开是常有的事。不过确认了关系后, 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会想办法见面。
但是闻述此刻的表现告诉他,他们好像真的已经很久没见了似的。
戚嘉澍忽视掉那种异样感,暂时不想去深究, 若无其事地笑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闻述胸膛微震, 轻轻地笑了声,旋即放开他,“我们回家吧。”
车子启动, 现在是凌晨2点, 从机场开车去闻述家需要最快需要四十分钟。戚嘉澍有些昏昏欲睡,连轴转了七天, 还没休息就赶回来,身体精神都很疲倦。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被叫醒的时候, 已经到了别墅的车库。
“到了?”他有些迷糊, 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嗯。”闻述说, 侧身过来帮他解开安全带, 顺势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他正要退开, 戚嘉澍抬手勾住他后颈,主动地凑了上去。
他们在车里接吻,分开的时候,戚嘉澍清醒了不少,嘴唇贴着闻述的耳朵,语气暧昧直截了当:“我想睡你。”
在这方面,他从来不羞于启齿,因为在他看来,对爱人有欲望,从而想要和他亲密,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像渴了要喝水,饿了要吃饭一样,是自然而然的本能。
而他没必要压抑自己的欲望。
他们拥着上了楼,进门之后,闻述直接把戚嘉澍压在了墙上,强势且不容抗拒地吻住了他。
这带来了别样的刺激,戚嘉澍浑身都兴奋起来,一边热情地回应,一边扯开了闻述的衣服。
闻述把他抱了起来,身体悬空,他下意识抱住闻述脖颈,后背抵着略微粗糙的墙纸,一切感官都变得敏感无比。
不知过了多久,闻述抱着他,把他放在了床上,接着又压了上来……
亲密的间隙里,闻述捧着他脸颊,密集的吻落在他唇角下颌,又蔓延到喉结锁骨。
戚嘉澍眼里起了水雾,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不知为何,他觉得闻述好像有一点难过。这种感觉完全是莫名的,他们现在正做着恋人间最亲密的事,为什么会难过呢?
但他实在太累了,倦意汹涌浑身酸软,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以后再问吧,他这样想着,很快就睡着了。
怀里的人进入了沉眠,闻述抚开戚嘉澍额角汗湿的发丝,借着昏暗的落地灯,深深地注视着他。
“对不起。”
他低不可闻地说,话音瞬间就淹没在黑暗里。
第二天,戚嘉澍醒来时,房间里光线很昏暗,厚重的窗帘将光线层层遮掩,没法分辨现在是什么时候。
腰上横着一条手臂,闻述从身后拥着他,热度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上传来,皮肤相贴亲密无间。
戚嘉澍转了个身,和他面对面,声音是初醒的沙哑:“几点了?”
“10点。”闻述说。
戚嘉澍还是很困,昨晚两人厮混到太晚,几乎快天亮才睡。
“你不去公司吗?”他闭着眼睛,含混地说着。
今天是工作日,这个点按理来说闻述应该去公司了。
闻述抱着他,下颌抵着他额头:“今天在家陪你。”
戚嘉澍勾唇,“好啊。”
“再睡一会儿吗?”
“嗯。”
等戚嘉澍睡醒,已经是中午了,闻述不在旁边。
脑袋还是有点昏昏沉沉,他揉了揉太阳穴,脚步略有些虚浮地走进了浴室。
洗好澡下楼,闻述正坐在沙发上,笔记本电脑展开放在他面前,一边打着电话,一只手快速地敲击着键盘。
他听到脚步声,抬头向戚嘉澍看来,接着对电话那头的人道:“挂了,方案今天之内发给我。”
“在工作吗?”戚嘉澍走过去,站在了他对面。
闻述把电脑推到一边,抬手拉住他,稍微用力一带,戚嘉澍坐到了他旁边。
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唇角,闻述似乎很喜欢吻他,或者说闻述喜欢亲近他。
“饿了吗?”闻述问。
“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戚嘉澍笑道,“不信你摸摸。”
闻述唇边泛起抹笑容,果真伸手探进戚嘉澍衣服,摸到他略微凸起的肋骨,眼里泛起抹心疼。
戚嘉澍察觉到了,轻描淡写地说:“最近太忙,还没时间增肥。”
之前拍《日落西河》的时候,为了贴近温知新的形象,他特意减了重。尤其是后期温知新生了大病,要有那种病态的感觉,那段时间戚嘉澍几乎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
闻述拉着他起身,“吃饭吧。”
午饭很丰盛,两人坐在桌边,戚嘉澍给闻述讲了他这个星期的经历,讲在福利院里的见闻,讲那些孩子。
闻述一直认真地倾听着,不时地回应他,在听他提到小木的时候,说:“你很喜欢他?”
戚嘉澍点头,“看到他的时候,我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他淡淡一笑,“记得吗?我以前跟你说过,我是在福利院长大的。”
闻述喉结微动,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眸子里流露出心疼与歉疚。
“我记得。”他轻声说。
为什么会歉疚?戚嘉澍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可能他仔细再看的时候,又只剩下了心疼。
他眼睫微颤,若无其事地跳过了这个话题,继续讲其他的趣事。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从宽大的落地窗照进来,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非常舒服。戚嘉澍窝在懒人沙发上,拿了本杂志,漫不经心地翻看着。
这是本旅游杂志,快到冬天了,里面有世界各地各大雪场的介绍,想起好久没有滑雪了,他有些心痒,便抬起头对不远处的闻述说:“我12月份抽几天空,我们去滑雪吧。”
闻述:“好,你想去哪?”
戚嘉澍翻过一页,浏览着各式各样的雪景,看得眼花缭乱:“还没想好。”
闻述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和他一起挑选。
戚嘉澍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一幕很熟悉,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也经常这样,一起挑选度假地。
“去这里吧。”闻述骨节分明的手按在纸页上,“不光可以滑雪,还能泡温泉。”
戚嘉澍没说话。
“怎么了?”闻述问他。
“没。”戚嘉澍回神,神色自然:“就是感觉你这几天有点不太一样。”
闻述抬眸看来:“哪里不一样?”
戚嘉澍沉吟片刻,合上书凑近他,一眨不眨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须臾,他笑了起来,“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你说奇怪不奇怪?”
闻述莞尔,从背后拥着他:“有句话不是说,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或许我们真的是久别重逢。”
“是吗?”戚嘉澍垂下眸子,唇边笑容淡了些:“但愿吧。”——
戚嘉澍只在闻述那呆了一天,就回去了。
他有了名气,资源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好。而且他还受邀出演了柴丰平的戏,柴丰平的地位在圈里很高,而且是出了名的严格,这也是对他演技的肯定,来找他的剧本很多,工作室会先挑一部分出来,再由他自己选。
脚不沾地地忙了一周,他之前拍摄的公益节目完成了后期制作,正式开播。
不同于其他的综艺,这档公益节目是由官方牵头制作的,自然也是在官方平台播放,这是很多明星都没有的待遇。
宣传海报是秋游那天拍摄的,孩子们在花海里奔跑玩耍,脸上是灿烂童真的笑容。戚嘉澍和喻天洲则跟在他们身后,陪伴守护着他们。
寓意也很简单,孩子是祖国未来的花朵,需要园丁的细心照顾才能茁壮长大。
由于是公益性质的节目,刚开播的时候,热度并不是很高。
戚嘉澍工作的间隙里,点开了节目第一期,打算看看效果。
结果不是很理想。
观众大多是冲着他和喻天洲来的粉丝,话题也主要是集中在他俩身上。
[有生之年居然还能看到嘉偶天成再次合体!谁笑了?哦是我!]
[啊啊啊小七越来越帅了!笑起来超好看的!]
[洲洲好清爽啊,又A又酷!]
[讲真,这么一看,他俩更配了,我本来不想嗑的,但是又真的很好磕]
[官方这是掌握了流量密码?带头嗑cp]
[还有人记得这是个公益节目吗?]
但随着福利院里的孩子们越来越多地出现在镜头前,聊他和喻天洲的弹幕渐渐减少,转到了那些孩子们身上。
节目组很会拍,并不是用那种传统的第三方视角,而是从一个孩子角度,去看这个世界,旁白特意配上了孩子气的心理活动,偶尔会小小地吐槽和抱怨,童言无忌,满满的童趣。
而周围的孩子都是“他”的朋友,他们天真又活泼,即便条件艰苦,但依然乐观又积极的生活着——比起从高高在上的上帝视角,一味地去渲染孩子们境况的艰难,这样的方式更容易让人共情。
[啊,刚刚那个小朋友,眼睛又黑又亮特别有神,但是他为什么只有一只手?]
[那个一晃而过的小女孩也好好看!可惜了QAQ]
[哈哈哈吐槽洲洲是冷面霸王,太好笑了,有上学时给老师起绰号那个味儿了!]
[真的好有代入感,光听旁白,就脑补出一个精灵古怪的小男孩来了]
戚嘉澍和喻天洲一冷一热,配合默契,旁白的童声说他们像家里的父母。
[我靠,就像家里的父母?节目组好敢!这是可以说的吗?]
[温柔的妈妈和严厉的爸爸吗?哈哈哈哈笑吐了!]
[小七是猛1!才不是男妈妈!]
……
[哇,大家坐在花海里,围成圈玩游戏唱歌的这一幕好美啊]
[真的,看这一段的时候,尤其是小木学吉他那里,就那种从小心翼翼到惊喜快乐的眼神,我眼泪突然就下来了,说不出为什么,就是很感动]
[呜呜呜俺也一样!哭得稀里哗啦的!]
[我意难平了,要是没有缺陷的话,他们明明可以生活得更好]
[他们的父母为什么要抛弃他们啊?那么可爱的孩子,太狠心了]
[以后要是我有孩子了,一定会好好爱他]
[呜呜呜小七是天使,他真的好温柔啊!]
[同意,我以前一直不太喜欢戚嘉澍,但看了这个节目后,对他改观了]
[洲洲也很好,一直都在认真地照顾孩子们,典型的面冷心热]
观看的人越来越多,很多人这才知道,原来还有那么多的孩子吃不饱穿不暖,无法接受完善的教育,还要饱受病痛的折磨。
在戚嘉澍和喻天洲带动下,他俩的粉丝破天荒地联合起来,自发地组织了宣传路演,让更多的人了解孤残儿童这个群体。一时间,孤残儿童的现状引起了社会各界人士的关注,纷纷奉献出爱心。
与此同时,不出戚嘉澍所料,【嘉偶天成】这对cp又被刷上了热搜,逐渐爬到了热搜榜第八位。
“[大哭][大哭]快四年了,我的cp居然还有售后!”
“嘉偶天成是真的呜呜呜!”
“洲洲看小七的眼神好温柔!甜得我原地一个托马斯旋转!这要不是真的,我就直播吃手机!”
“我认真数了下,光是第三期里,洲洲看小七就看了不下五次[推眼镜]”
“人家看自己老婆,你有意见?[斜眼笑][斜眼笑]”
……
对于这种热搜,工作室向来是冷处理,粉丝嗑cp是很正常的事,又不会真正地影响到艺人本身,不去理会热度就慢慢降下来了。这时候如果忙着去压热搜或者撇清关系,反而会弄巧成拙。
故而戚嘉澍只是随意地看了眼,见没有什么过分的言论,就抛到了脑后。只是他没想到,后续竟然会引起一场cp大战。
【嘉偶天成】热搜刚上去不久,他和闻述在《日落西河》里的剧照也上了热搜,剧照取自温知新和江河在西河边看书的那一段。他穿着白色的衬衣,靠坐在树下,手边放着一本诗集。闻述也穿着白色的衬衣,躺在他身旁的草地上,头枕着他的腿。
照片里他手指穿插进闻述黑色的发丝间,低头和闻述说话,应该是说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两人都笑了起来,衬着周围美丽的风景,画面异常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
猫明明睡着了,我都听到他打小呼噜了,结果我就看了个夹子猫的视频,猫叫声一出来,他耳朵动了动,立马就睁开眼睛看着我,像是我在背着他看其他猫似的。
第128章
《日落西河》剧组保密工作一直做得很好, 拍摄期间几乎没有任何剧照流出去,又因为题材特殊国内少见,极大地拉高了网友们的好奇心。此刻这张照片一出现, 网友们蜂拥而来, 热度跟坐了火箭似的, 蹭蹭往上窜。
“哇!这是电影里的剧照吗?好美啊!”
“虽然知道是在拍电影,但这个对视真的好绝!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眼睛是真的会发光!”
“对对!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如果这都不算爱!”
“[大哭][大哭]我也不想嗑的, 可是他们看起来好甜!”
“嗑死我了!嗑死我了!”
“哈哈哈所以戚嘉澍和闻述的cp名叫什么?复数(shu)?”
“不行不行,复数一听就萎了!想起了被数学支配的恐惧,就不能换个好听又上头的?”
“没看过小说,但是看剧照好有感觉, 有没有好心人能简单地给我讲一讲剧情啊?”
“小说我看完了, 大晚上眼睛都哭肿了[流泪][流泪],简单来说,就是两个人在特殊年代, 打破桎梏不顾一切地相爱, 但最后还是阴阳两隔的悲剧爱情故事……详细的就不说了免得剧透,还是推荐姐妹去看小说, 信我入股不亏!
“嗷呜好甜!我短暂地爬个墙可以吗?洲洲对不起(小声)”
“我也……”
“不可以(声嘶力竭)!小七是洲洲的!不许拆我的cp!”
“小七怎么就是喻天洲的了?我们影帝不配拥有姓名么?[色][色]复数夫夫绝配好吗?”
“确实,光看性张力的话, 复数更强一些, [舔][舔]身高肤色差超绝!”
“怎么又叫回复数了?换一个吧呜呜呜!不行的话叫双shu双飞也可以啊[可怜][可怜]”
“明明跟洲洲更配好吧?当年的选秀双子, 竹马竹马不比什么复数好嗑?”
“哈哈哈所以这是什么天降大战竹马吗?打起来打起来!”
“大胆点, 都是成年人了, 当然两个都要!”
“我们VX也要拥有姓名!腹黑学长和我的傻白甜学弟难道不好磕吗?”
“齐氏骨科申请加入战局!”
……
戚嘉澍莫名其妙就成了香饽饽, 成了各个cp粉圈竞相争抢的对象,其中要数闻述和喻天洲的最为激烈,两边粉丝就戚嘉澍到底和谁更配展开了拉锯战,有理有据热闹得不行。
有营销号借着热度搞事,直接搞了个投票,【嘉偶天成】VS【双shu双飞】,你选哪对?
这一阶段也还在能控制的范围内,大家就当看个乐呵,但慢慢地有条评论被点赞到了前排——
@冬瓜不吃姜:“有一说一,虽然我也真情实感地嗑过嘉偶天成,但是这两年他俩几乎没什么互动,尤其是最近刚上的那个公益节目,避嫌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楼中楼很快盖了起来——
“其实我也有点看出来了,主要还是不想捆绑吧,毕竟团都解散了,一个转行拍戏,一个继续搞音乐,本来就没有多少交集了。”
“呜呜呜别这样嘛,搞得好像be了似的[流泪][流泪],嘉偶天成是我cp启蒙啊[流泪][流泪]”
“我才刚入圈啊?就要be了?[惊恐]”
“早就be了好吧!当初洲粉是怎么拆cp的?说我们小七配不上你家顶流,怎么现在又上赶着来抢人?合着是看小七红了,愿意施舍你们高贵的眼神了?”
这时候,有个喻天洲的大粉发了条微博。
@唯爱粥粥:“之前不喜欢戚嘉澍,是因为他靠吸着洲洲的血才出道,德不配位……不可否认这两年他确实发展得不错,但比起洲洲还是差了那么点,凡事都得讲究个门当户对吧,大冤种才扶贫。”
这条微博彻底惹怒了戚嘉澍的粉丝,纷纷上场对线。
“笑死,洲粉真是一如既往地高高在上[大拇指]”
“不是,这也不是谈恋爱吧,嗑个cp而已,怎么还扯上门当户对了?”
“划重点,【吸血】、【差了那么点】、【扶贫】,可真会给自家蒸煮脸上贴金[微笑]”
“有本事让你家顶流也拍个电影呗,咱也不要求他能搭上柴丰平这样的大导,就简简单单无替身地跳个水,像小七之前演李晖的那样,他能吗?”
“什么叫故意避嫌?明明就是怕你们洲粉发疯,当初小七被你们骂得还不够吗?”
“哈哈哈昨天的我你爱理不理,今天的我你高攀不起。”
……
戚嘉澍接到工作室电话的时候,刚从拍摄杂志的影棚里走出来,电话里尹文栋让他上微博看看,看完再发表下感想。
他还以为是他和闻述的事情被人爆料了,结果登上一看,他和喻天洲的粉丝怎么吵起来了?
战况相当激烈,都上热搜前排了。
戚嘉澍大致了解了经过后,哭笑不得。
原主参加选秀时,在节目后期的刻意剪辑、以及公司的授意下,和喻天洲组了cp。在新人时期,他们都还没有稳定的粉丝基础,炒cp对两人来说,是一种互利共赢的关系。
但cp也不是随便就能炒起来的,要有天时地利人和。而那时的原主和喻天洲,一个颜值top,一个实力Top,凑在一起虽然有话题度,但其实他俩一开始并没有什么交集,只是因缘巧合分到了一组。练习室喻天洲教原主跳舞的视频之后,这对cp才被广大秀粉挖掘出来,然后几乎是一夜爆火。
作为大火cp,大家都会自然而然地将他们捆绑在一起,只要提及其中一人,就免不了要带上另一个。后来出道了,喻天洲的粉丝越来越多,甚至成为了顶流,而原主因为业务较差,于是就遭到了喻天洲唯粉的“嫌弃”,认为他配不上喻天洲,只是在蹭喻天洲的人气。
U团解散之后,洲粉松了一口气,认为两人可算是解绑了,结果网友们还是习惯一起提到两人,这时候洲粉就会立刻出来撇清关系,顺便贬低一下戚嘉澍。
喻天洲也跟粉丝说过不要这样,但他工作很忙,总不能时刻上网盯着,更何况嘴长在粉丝身上,他根本管不过来。
那时候戚嘉澍粉丝少,生气归生气,然而战斗力不足,很快就被淹没了。但这两年里,他的名气飞速提升,粉丝发展到了一个相当可观的数量,现在又被激怒,新仇旧恨一起来,战斗力简直max。
两家粉丝吵得热火朝天,哪边都不落下风,战况吸引了一大波看热闹的乐子人,两人的名字直接并排冲到了热搜第一。
但作为当事人,戚嘉澍和喻天洲本人都挺无奈的。
戚嘉澍单方面觉得,他和喻天洲的关系,算不上特别好,但也是勉强能交心的朋友,只是现在粉丝闹成这样,他俩其实都有一定的责任。
他和尹文栋商量了下,觉得这也是个好机会,也是时候正式解绑了,不然以后还是可能会有类似的事件发生。
虽然只是虚拟的cp,毕竟cp粉也付出过真情实感,这种事情交给工作室去做,会显得敷衍无情,所以还是决定由他们自己来跟粉丝说明。
戚嘉澍在微信上敲了喻天洲,给喻天洲讲完他们这边的方案后,问:你怎么看?
过了一会儿,聊天界面最上方显示输入中,输入了半天,才回了四个字:我没意见。
屏幕那头,喻天洲垂眸看着手机,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他现在的地位,早就不需要靠炒cp来获取热度了,但不知为何,他竟有点不太想解绑……
就好像……如果不解绑,总有一天,就真的会有机会似的。
紧接着,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什么机会?他在想什么?
脑海里浮现出那天他们在酒店天台上,戚嘉澍回头的那个笑容……他一直都知道戚嘉澍长得好,但也仅仅局限在欣赏的范畴内,可是那天,他就是鬼迷心窍地叫住了他,差点说了不该说的话。
手机震动,戚嘉澍的消息回了过来。
[那就这么定了,到点了我们一起发微博。]
喻天洲抿了下唇,回:OK。
手指微顿,他鬼使神差地打了句话:还是朋友吧?
发送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有那么些不对劲,搞得他们像是分手了一样。但要是撤回,反而更容易让人多想。
戚嘉澍很快回复:当然。
喻天洲沉默地看着这个简单的词语,末了把手机一收,闭上眼深吸了口气——
跟喻天洲约好之后,戚嘉澍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编辑微博——要安抚粉丝情绪,还要解释他和喻天洲的关系,语句要大方得体有诚意,还得讲清楚自己的想法,否则就有被人断章取义的风险。
真是伤脑筋,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当初分手的时候,都没有那么麻烦。
想到分手,他和那个人都没有公开地表过态,但两个人还在不在一起,还是能看出来的。网友们很快发现了端倪,一次活动上娱记问他们是不是分手了,他很干脆地承认了。
当时大部分人是惋惜,但也有冷嘲热讽说风凉话的,说他们当初多么轰轰烈烈情比金坚,现在还不是成了笑话。只不过他一向懒得理会这些言论,一头扎进了影视圈,等他拿到影帝的奖杯后,那些人又换了副面孔,说谈恋爱哪比得上搞事业。
ViVi在帮他护肤,听到他叹气,忍不住笑了声。
“年纪轻轻叹什么气?”她笑着问,话落端详着戚嘉澍毫无瑕疵的皮肤,开玩笑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要是有你这么好的皮肤,做梦都得笑醒。”
戚嘉澍笑嘻嘻的,“ViVi姐,问你个问题。”
“嗯?”ViVi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抹护手霜,“什么问题。”
“你觉得破镜可以重圆吗?”戚嘉澍问。
ViVi冷不防听他这么问,先是愣了下,继而笑得花枝乱颤,反问道:“我们小七要吃回头草吗?”
刚说完,她又想起什么。
“等等,你现在不是正和闻述打得火热吗?怎么就要跳过分手,直接到破镜重圆的阶段了?还是说……”她细长微挑的眸子眯了起来,“你们打算分手了?”
戚嘉澍和闻述的事情没瞒着工作室,因此大家都知道。
“没有。”戚嘉澍勾了下唇,“只是刚才在微博上刷到这个话题,有感而发。”
“唔……”ViVi抿起红唇,斟酌片刻后,认真地说:“要看是什么情况。”
戚嘉澍看着镜中的自己,漫不经心地问:“都有什么情况呢?”
“如果是那种劈腿、pua,或者有人格缺陷的人渣,一分钟都不要等,赶紧跑。”ViVi涂了红色甲油的手指按在他太阳穴上,让他微微抬起头些,拿起剪刀帮他修剪发丝,继续说:“如果是三观不符,接受不了对方的想法,那分了就分了,反正在一起两个人都难受。”
“如果是感情淡了,两个人之间没有爱了,那也不要强求,好聚好散。”
ViVi弯下腰来,和镜中的他对视着:“但如果是因为一些不可抗力,不得不分开,而且彼此都还有感情,那么为什么不再给对方以及自己一个机会呢?”
不可抗力?
戚嘉澍呼吸微滞,压下心底的异样,须臾笑了起来:“我明白了,谢谢ViVi姐。”
“谢什么?”ViVi对他抛了个媚眼,“遇到感情问题了?不然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暂时没有。”戚嘉澍神色自然,“就是随便问问,防患于未然嘛。”
“哦……”ViVi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没什么异样,便放下了心。
“不过我说实话,闻述真挺不错的,那身材长相家世可挑不出第二个,人品也不错,要好好珍惜啊。”
“我知道。”戚嘉澍轻笑。
世界上确实没有第二个人,能像他这样——
晚上八点,戚嘉澍和喻天洲同时发了微博。
两人各自安抚了自己的粉丝,呼吁大家冷静理智下来,又说他们一直以来都是好朋友,都非常欣赏尊重对方,以后有机会的话,也希望还能够合作。
“[吃惊]这算是官宣解绑了吧?”
“[大哭][大哭]呜呜呜我的cp真的be了?”
“两边粉丝都冷静一点吧,人家本来就是朋友,结果粉丝闹成这样,怪尴尬的。”
“解绑了也好,一个是演员一个是偶像,本来就井水不犯河水,两位帅哥各走各的花路,大大方方地合作,不比捆绑麦麸强?”
“我也算是从选秀起,一路看着他们走过来的,也真情实感地嗑过,虽然be了有点难受,但还是祝福。”
“[礼花][礼花]两位帅哥越来越好!”
……
#嘉偶天成 be#的词条挂上了热搜,热度持续了两天,这件事也就揭过去了。
但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各种cp,be了个嘉偶天成,不还有一大堆新墙头?
复数夫夫很快上位,这两位从那张醉酒拥抱的照片开始,一直以来就合作不断,就连名字都很配。现在他们又合作了爱情电影,正大光明的荧幕情侣,糖都塞到嘴里了,还不嗑?
cp粉迅速转移阵地,摇起了双shu大旗,天天考古抠糖,被甜得七荤八素。
很快有人扒出来,嘉音娱乐的实际控股人是闻述。
“嘉音(嘉澍的声音),闻述(听见),那么翻译过来那不就是——听见你的声音?有谁还记得小七在闻述的周年庆上唱过情歌吗?”
“呜呜呜姐妹你真的好会嗑!甜死我了甜死我了!”
“还有小七拍《大胤风云》期间,不是拍到闻述去剧组探班吗?探的就是小七吧!”
“我靠,我不会嗑到真的了吧?!”
“不行不行,我甜昏头了[吸氧.jpg]”
“笑死,竹马大战天降,看来是天降赢了。”
……
cp粉们嗑生嗑死的时候,戚嘉澍正在家里拆粉丝来信。
下午的时候白洋抱了个纸箱过来,说:“是小树苗们写给你的信,都积在工作室,栋哥让我帮忙带过来,你有时间的话可以看看。”
树苗是戚嘉澍粉丝的昵称,他点了点头,随手翻了下,满满的一纸箱,估计得看一天才能看得完。
“送的那些贵重礼物都退回去了吧?”他问。
最近有很多粉丝送礼物来,还都是奢侈品,什么包啊手表饰品之类的,他都让退回去了,尹文栋也支持他。
有些小姑娘追星上头了,也不管自己有没有那个经济能力,盲目地跟风送礼物,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问题,锅还是他背,更何况他也不缺这些。
正好他今天有空,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挨着拆信。
信的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夸他帅演技好唱歌好听等等,祝愿他原来越好。也有跟他碎碎念的,说自己最近有什么开心或者不开心的事。还有就是那种特别真诚地感谢他,说因为他自己才有了希望和动力之类的。
明星作为公众人物,确实会对粉丝有一定的影响,无论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比如他和喻天洲的那个公益节目,他们作为明星,起到的就是一个带头作用。
看了一下午信,戚嘉澍有些累了。他捏了捏眉心,打算再看一封就休息。
他随便拿了一封,信封上的字很清秀,像是个女孩子写的,寄信的人叫纪言。
名字也像女孩子。
戚嘉澍拆开信封,逐行往下看。
和其他粉丝一样,这封信也是表达对他的喜欢,但看语气和用词应该是男生,年纪应该不会太大。纪言告诉他,他原本很不开心,是因为看了戚嘉澍的节目,以及他励志的经历,这些鼓励了他,让他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纪言还说,他的生日快到了,但他其实一点也不想过生日。
因为在他小时候,就是因为他的生日,他爸爸妈妈带他去游乐园,回来的时候发生了车祸,他妈妈去世了,而他也因为车祸再也无法站起来。
戚嘉澍眉头微蹙,纪言的经历,和他的很像。
他在上辈子的时候,也不是一开始就是孤儿的。他有一对爱他的父母,在他小时候生日的某天,他们一家人去了游乐场,回来的时候发生了意外,等他醒来,才知道自己的父母都在车祸里去世了。
纪言还说家里只剩他和爸爸了,但爸爸工作很忙,很少回家,只有保姆在家里照顾他。而他不方便出门,只能请老师到家里来教他,但他还是想像普通人一样,到学校里去上学。
戚嘉澍有些唏嘘,这个纪言家庭条件应该还不错,但运气委实不好,是个缺爱的小孩。他想了想,起身走到书房,从抽屉里翻出一叠信纸,坐在桌边给纪言回信。
信写到一半的时候,闻述给他打了视频电话。
他点了接通,把手机放到支架上,打了个招呼后,继续低头写信。
闻述安静地等了他一会儿,才开口问:“在做什么?”
“在给粉丝回信。”戚嘉澍正好写完最后一个字,合上笔盖后,抬起手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可算写完了。”
闻述好奇道:“都写了什么?”
戚嘉澍随口答:“就一些鼓励小孩的话。”
闻述微顿,“可以给我也写一封吗?”
戚嘉澍懒洋洋地托腮,对着他眨了眨眼,似笑非笑道:“闻哥,都什么年代了,还玩千里传书吗?你想听什么,我现在就说给你听。”
闻述眸光深邃,“说你爱我。”
“我爱你。”戚嘉澍从善如流地说,旋即唇角弧度愈深:“爱你的脸,你的身体,你的一切的一切。”
闻述喉结微动,但好半天都没说话,就这么眸色深沉地注视着他。
半晌,他才轻声说:“我也爱你。”
有那么一瞬间,戚嘉澍看到他额角血管凸起,脸颊肌肉绷紧又放松,仿似在强忍着什么情绪。
戚嘉澍轻轻吸了口气,“闻述,你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或者说,你是有什么要告诉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年底了加上同事陆续阳了,工作比较忙,这段时间经常加班,所以更新很不稳定。
我尽量周末多写点,然后这个月底完结掉。
第129章
说完之后, 戚嘉澍的心微微提了起来,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闻述,想要看清他的一切微表情。
这段时间以来, 闻述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 诚然, 闻述是个演员,甚至还是个演技不错的演员,但是有些习惯是潜移默化的。可能闻述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变化, 加上他本就感官敏锐, 心里不是没有猜测的,只是他之前不想去深究。
可是今天,他就是忽然想问。
可能是因为看到了纪言的信,信里纪言和他相似的经历, 给了他一种不真实的违和感。
他记得还在拍《日落西河》的时候, 有次他坐车去找闻述,在路上遇见了一场车祸。那车祸的场景和他幼时的记忆重合,也是一家三口一起出行, 丈夫和妻子身死, 只剩下了年幼的孩子,甚至连妻子身上的白色连衣裙都那么相似。
自从来到这边后, 他不是第一次有这种违和感,甚至有时候他会怀疑这是不是一场漫长又荒诞的梦。
就算不是梦, 这里是平行世界, 而他能来到这边, 那么是不是也有可能, 那个人也穿过来, 成为了闻述?
不然没法解释, 为什么闻述越来越像那个人。
如果闻述真的是那个人,他又该怎么办?
他那天问ViVi,破镜能不能重圆,ViVi跟他说了很多种情况,那么那个人,又是哪一种呢?
他在等闻述给他的回答,如果答案不是那么尽如人意……
屏幕两头的人都沉默了下来,大概十几秒后,闻述温和地笑起来,“我是想告诉你,酒店和机票都订好了,时间安排在我外公寿宴的第二天,我问了尹文栋,你那几天可以抽出空来。”
听他这么说,不知为何,戚嘉澍竟然松了口气。
他承认自己确实有点反复无常,有时候他自己都搞不懂自己的想法。
在刚来这边的时候,他是很希望闻述是那个人的,这样的话,他就可以找到闻述,然后问他为什么。
他那时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几乎成了一种执念。
但后面他和闻述的感情逐渐失控,他好像又不希望闻述是那个人了,他实在不愿意承认,隔了那么久,还是反复地爱上同一个人。
即便那人曾经主动地放弃过他。
而现在,他更像是逃避心理,好像只要不捅破那层窗户纸,他就可以不去深究。
他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很可笑,这不像他,他向来是干脆利落的,而不是这样拖泥带水。
但是人又怎么能控制自己的感情呢?
戚嘉澍整理好情绪,若无其事地说:“好啊,我很期待。”
他们之前约定了12月份去滑雪,正好闻述外公的寿宴也在12月,现在把两件事并在一起,也方便戚嘉澍安排工作档期——
寿宴很快来临,地点在京城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
戚嘉澍和闻述一同前往。
他们并肩坐在汽车后排,闻述扣着他手指,感受到他指尖微凉,温声问:“紧张吗?”
戚嘉澍摇了摇头,他确实不怎么紧张,反而有一点期待。
他很期待闻述家里的人,看到他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在来之前,他已经从蔚新卓那里听说了闻述的“壮举”,据说闻家本来是打算封杀他以威慑闻述的,但没想到闻述很硬气,愣是跟家里对着干,还反将了他们一军。
他都不知道这件事,闻述也没告诉过他,想来是不想让他担心,以至于影响到他的工作。
从各个角度上讲,闻述的确是不错的伴侣,英俊温柔可靠多金,用ViVi的话说,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第二个。
到了酒店,车驶进一座华丽的欧式大门,在身着华丽制服的保安的引导下缓缓前进,停在了花园般的停车场里。
这次的宴会非比寻常,跟戚嘉澍之前参与的活动都不一样,来的人非富即贵,为此ViVi还特意给他准备了一身行头,从头到脚都是奢侈品。高奢礼服上点缀了一枚音符形状的胸针,是那次闻述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司机帮他们打开了车门,闻述率先下车,随即回过身,向戚嘉澍伸出手。
戚嘉澍顿了下,心想他又不是穿了高跟鞋行动不便的女士,但还是抬起手,搭在了他掌心。
闻述稍稍用了些力,将他带了出来。
两人相视一笑,随即迈步向宴会厅走去。
两个外貌气质绝顶的人走在一起,在哪都会成为焦点,他们一进宴会厅,立刻就吸引了无数的视线。
好奇的、审视的,编织成一张巨网,密实实地压下来,压迫感十足。
戚嘉澍面带微笑,神态自然丝毫不怯场,目不斜视地跟在闻述身边。
闻述是小辈,无论怎么样,都要先去跟长辈打招呼。
他带着戚嘉澍,找到了闻家的人。
戚嘉澍在蔚新卓那里见过他妈妈,隔着一段距离就认出了她,时刻一年不见,她一点变化都没有,依然美丽贵气。闻述的父亲则显得很严肃,眉心有道很深的褶皱,他是现任闻氏集团的负责人,浑身上下有种久居上位的凌厉气场。
“爸,妈。”闻述淡淡地开口,仿佛这两个称呼在他这里并没有多少感情,只有看向戚嘉澍的时候,眼睛里才透出点温度:“这是戚嘉澍。”
戚嘉澍莫名有种见家长的感觉,熟练地挂起招牌式微笑,礼貌地问好:“伯父伯母,你们好。”
蒋惠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青年,她之前见过戚嘉澍,那时候还挺欣赏这孩子的,长得好性格也好,年经轻轻就有一番事业,还是新卓的好朋友。但自从知道他是自己儿子的伴侣,并且儿子还想为他与家里决裂后,再对着他时,心情就很复杂了。
想到闻述对他们的冷淡,以及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她心里一阵窒闷,做母亲做到她这份上,确实很失败。
平心而论,这也确实怪不了闻述,自从闻述生下来,她一天都没有带过他。
她原本就不喜欢孩子,又因为这场婚姻非她所愿,生孩子也不过是完成任务罢了,对这个孩子自然没有多少感情。后来闻述长大了些,她远远地看着他,发现这孩子变得漂亮又聪明,不是刚生下来时红彤彤的丑陋一团了。到底是血脉相连的孩子,她心底莫名生出股迟到的母爱,但那时已经晚了。
她记得很清楚,闻述看她的眼神很陌生,问她是来找谁,冷静得一点也不像小孩子。
她说我是你的妈妈,特意来看你,闻述却只是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就自顾自地玩去了。
她当时觉得很受伤,后来又抱着一种补偿心理,抽时间去看望闻述,但无论如何,闻述都和她亲不起来。
她也反思过,是不是她和闻述的父亲做了不好的表率,才导致闻述对婚姻和家庭抵触,从而选择了一个同为男性的伴侣。但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她差不多也接受了,就像闻述说的那样,她自己就是商业联姻的牺牲品,又怎么还要把这种痛苦延续到闻述身上?
此时此刻,看着儿子和他的伴侣,心情再复杂,也只能体面又客气地点头:“你好。”
闻振荣则面色不虞地冷哼了声。
闻述皱了下眉,看向自己的父亲:“他是客人,不是来看您脸色的。”
戚嘉澍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闻述并不是什么冲动的人,没想到他居然会这样当面顶撞自己的父亲。
闻振荣有点下不来台,他这个儿子是真的长大了,翅膀也硬了,都能跟家里对着干了。以前对他的精心培养,倒成了他反过来对付家里的利器。
他胸口急剧地起伏了两下,想斥责两句,但又想起今天这种场合,那么多人看着,无论如何也不能失了体面。更何况这个儿子现在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一点情面都不留,便强行把怒气压了下去。
父母也见完了,闻述带着戚嘉澍,去见了他外公。
“孩子,过来一点。”头发苍白的老人对着戚嘉澍招手。
戚嘉澍走上前些,把带来的寿礼交给一旁的人,面带微笑地说:“蒋老先生,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老人笑起来,很是慈祥和蔼地道:“你就跟闻述一样,叫我外公就可以。”
戚嘉澍微怔,旋即就听他说:“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了。我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也就是他们,一点小事大惊小怪。”
闻述的外公今年七十五岁,早年参过军,九死一生活下来,后来又下海经商白手起家,可谓是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确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现在到了这个年纪,褪去年轻时的强势与雷厉风行,什么事都能看开。
戚嘉澍犹豫了下,还是乖巧地叫了声“外公”。
“哎。”老人点头,“长得不错,人也乖巧,挺好的。”
戚嘉澍不太习惯这种场面,只能腼腆地笑了笑,“谢谢。”
周围有不少闻家和蒋家的人,神色各异地看着这一幕,戚嘉澍视若无睹,反正他跟这些人又不会扯上什么关系。而他们今天来这里,也并不是要谁的认可,只是闻述在强硬地宣告,他有爱人了,不需要他们多管闲事。
“外公!”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戚嘉澍循声回头,就见蔚新卓飞奔过来,见到他和闻述后,脚步一顿。
“哥,小七,你们来了啊。”他有点心虚,主要是怕闻述一个不痛快,就把账算在他身上。
他也只是个传话的嘛,不至于吧?
蒋老先生故意把眼睛一瞪,“那么大的孩子了,怎么一点也不稳重?”
蔚新卓嬉皮笑脸地凑过去,抱住他外公的胳膊,撒娇道:“您都说我是孩子了,干嘛一定要稳重啊。”难道都非得像他哥那样吗?稳重得一点人味儿也没有,他暗里吐槽道。
哦不,他对着小七的时候,可有人味儿了!
“爸,客人们差不多都到了,寿宴也该开始了。”蔚新卓的妈妈也走了过来,看到戚嘉澍的时候,眨了眨眼睛,随即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嘉澍,你好呀。”
“阿姨好。”戚嘉澍彬彬有礼。
寿宴开场,他们一行人又都来到了宴会厅,现场宾客如云,基本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见蒋、闻两家在京城的影响力之大。
戚嘉澍坐在闻述身边,桌面下的手被闻述牵住,闻述低头在他耳边问:“累吗?”
“还好。”戚嘉澍说,“和我想的有点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戚嘉澍一本正经地开玩笑:“我以为见面的时候,你妈会往我脸上扔五百万的支票,让我离开她儿子。”
闻述轻笑,“怎么会?”
戚嘉澍故意做出惊讶的表情,“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闻述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如果真这样,你会怎么选?”
戚嘉澍狡黠地眨下眼,“我会说谢谢伯母,再多来点,我马上就滚。”
手指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下,闻述把玩着他手指,嗓音低沉,带了点警告的意味:“想都别想。”
戚嘉澍低笑几声,“我错了,你是无价的。”
实际上,除了闻董事长以外,并没有什么人为难他。看到他,也只是礼节性地打个招呼,多余的话一句都没有。
其实也能理解,毕竟他们这种人家,最讲究的就是面子与修养,无论私底下如何,人前都会保持着体面,以免被人看了笑话。
而且他发现,闻述在这个家里,似乎非常有威慑力。长辈还好些,跟他同龄的人会下意识避开他,不和他正面交锋。
难怪连蔚新卓都会怕他-
这是寿宴,也是商业酒会,是一个很好的社交场合。
抛开演员的身份,闻述也是个商人,而且在外人看来,他是闻氏的继承人,就免不了会有人趁机来找他聊天谈合作。
戚嘉澍对经商不感兴趣,百无聊赖地听了一会儿后,给闻述使了个眼神,就去找蔚新卓玩了。
蔚新卓挤了挤眼睛,神神秘秘地说:“小七,刚才有几个人问我你是谁。”
戚嘉澍:“嗯?”
尽管他现在正当红,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关注娱乐圈,不认识他也很正常。
“他们问我你是哪一家的,之前怎么没见过,是不是刚从国外回来。”
蔚新卓端详着面前的人,小七浑身上下透着股贵气,举手投足间俨然一副受过精英教育的富家子弟。但京城上流圈子里的人基本上都互相认识,那些人见戚嘉澍气质不凡却是生面孔,所以才会好奇。
戚嘉澍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有些好笑,“是吗?”
蔚新卓点点头,半开玩笑道:“小七,你是不是有什么隐藏身份?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么,什么流落在外的真少爷之类的。”
戚嘉澍敲了下他脑门,“少点看狗血小说。”
“我是说真的。”蔚新卓捂着脑门,看见侍者路过,便要了两杯果汁。
他塞了一杯在戚嘉澍手上,“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很特别。”
“哪里特别?”戚嘉澍喝了口果汁,酸甜度正好,不怎么腻人。
蔚新卓抓了抓后脑勺,表情有些苦恼:“说不出来,就是感觉你跟其他人都不一样。”所以他才会忍不住接近戚嘉澍,想看看他到底有哪里不一样,后面发现戚嘉澍各方面都好厉害,转而又变成了好感与崇拜。
戚嘉澍眼皮一跳,心想蔚新卓看着傻白甜,但人其实还挺机灵的,不过再怎么说,总不能看出来他是穿的。
“算了,不说这个了。”蔚新卓眉头舒展开,“我带你出去透透气吧。”
“好啊。”戚嘉澍勾唇。
蔚新卓心不在焉,刚转身就撞上了个人,还泼了点果汁在人家身上。他连忙道歉,对方是个长相斯文的年轻人,笑着说没关系。
“博彦。”
一道儒雅的男音传来,紧接着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男人走了过来。
名叫博彦的年轻人回头,尊敬有礼道:“纪董。”
纪董颔首,看到他衣服上的湿痕,皱了下眉,问:“怎么回事?”
“不小心和他们撞了下。”
蔚新卓很愧疚,不好意思地说:“都怪我没注意。”他刚才在想小七的事,走神了。
纪董转过脸来,他脸上本来没什么表情,可在看到蔚新卓身边戚嘉澍时,神色似乎有一瞬的僵硬。
戚嘉澍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纪董就这么怔愣地看了他两秒,旋即又露出个笑容,温声问:“看你面善,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见过?
戚嘉澍弧度极小地挑了下眉,在脑海里搜寻了一圈,没找到关于这人的记忆。保险起见,他避开了这个问题,只是介绍了自己的名字:“您好,我是戚嘉澍。”
“姓戚吗?”纪董笑得和蔼,“这个姓挺少见的。”
见他伸手过来,戚嘉澍便和他握了握手,随口敷衍了句:“是挺少。”
本来以为握完手就可以走了,谁知纪董不知为何,像是对他很感兴趣,竟然开始跟他闲聊起来。
纪董先是问他今年多大了,在做什么工作,他一一答了,随即又听纪董状似漫不经意地问:“小戚,你是哪里人?
戚嘉澍:“平江市。”关于他的资料,百科里写得很详细,随手一查就能查到,没什么隐瞒的必要。
“平江啊?”纪董笑道,“是个好地方。”
戚嘉澍观察着他的表情,“小地方而已,纪董也知道吗?”
纪董点点头,表情有一瞬的恍惚,像是在回忆:“我年轻的时候在那边住过一段时间,那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记得那里很热闹,风景很好……”他顿了顿,“现在那边发展得怎么样了?”
戚嘉澍:“挺好的。”
“家里都有什么人呢?”纪董又问。
戚嘉澍:“父母,还有一个妹妹。”
“哦,真好。”纪董拉着他的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特别平易近人:“我勉强算是半个平江人,今天在这里遇见,也算是缘分,所以和你多说了些话,还希望你不要介意。”
戚嘉澍瞥了眼被他拉着的手,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出来,神态语气不卑不亢:“怎么会?这是我的荣幸。”
蔚新卓觉得气氛好像不太对,这人怎么还拉小七的手?正要出声,闻述过来了。
他刚才一直在注意着戚嘉澍这边,见状不对,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戚嘉澍身前,“纪董,有什么事吗?”
纪董五官端正气质儒雅,即便已经上了年纪,身材也没有发福,并没有猥琐之态。之前也没听说他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但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其他人他管不着,但若是把主意打到戚嘉澍身上……
他眯了眯眼睛。
“没事,就是看这位小朋友有点面善。”纪董笑呵呵地说,随即跟招呼他身边那个叫博彦的年轻人:“我们走吧。”
等人走后,闻述看向戚嘉澍:“有没有事?”
“没有。”戚嘉澍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位纪董的背影,“那是谁?”
闻述面无表情地说:“纪巡。”
纪巡?戚嘉澍皱了下眉,这个名字,他好像在哪听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啊,我知道了!”蔚新卓拍手,“是那个纪氏集团的纪巡吗?做房地产的。”
闻述瞥了他一眼,“嗯。”
戚嘉澍有印象了。
纪氏集团,当之无愧的地产大鳄,操纵着全国各地的房地产市场,甚至连他现在住的小区都是纪氏的产业。
而闻、蒋两家占据了全国酒店业的半壁江山,和纪氏业务往来频繁,会来参加寿宴在情理之中。
但他为什么对戚嘉澍这么热情?一个是集团董事,一个是普通出身的娱乐圈艺人,就算是以前见过面,也不合逻辑。
事出反常必有妖,戚嘉澍并不认为那位纪董对自己有什么猥亵的心思,更像是……觉得他像什么人。
一个对纪董来说特别的人。
他很快就想到了戚莞。
作为血脉相连的母子,他确实和戚莞长得像。
戚嘉澍眼神晦暗不明,无意识地抿了口果汁,这是他思考时会有的小动作。
闻述注意到了,但现在的场合有些话不适合说,该见的人都见过了,宴会也即将散场,是时候回去了。
“我们回去吧,明早还要赶飞机。”
“嗯。”戚嘉澍点头,随手把杯子放下,“走吧。”
在他们走后,一双带着白手套的手,收走了戚嘉澍用过的杯子。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小七身世这里,之前有写过一点(85-87章),但是当时觉得有点突兀,所以就全部删改换成其他内容了。现在是想着,要完结了,还是交代一下他的身世,毕竟前面也铺垫了些,不然总感觉有个坑没填,感谢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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