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世元年,秋。奸臣当道,民怨沸腾。
陈胜吴广振臂一呼,高喊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发动了大泽乡起义,点燃了反秦的第一把火。
此后一年,九州大地换了人间。豪强四起,六国复国,旧贵族们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纷纷揭竿而起,战火燃遍了每一寸土地。
时势造英雄,这世界向来如此。有些人,如果生在太平年代,他只能是个流氓,做些偷鸡摸狗、杀人越货的事,可偏偏生在乱世——
乱世里的动荡与机遇,足以让他们摇身一变成为一代枭雄。
项羽同他叔父就是趁势起的兵。
为响应各地的反秦大业,他俩直接诱杀了会稽郡守殷通,接管了他手下的军队,又招募了一些青壮年,为自己攒足了博弈天下的实力。
这群江东子弟,本就是旧楚国军人的后代,稍加训练,就是一支所向披靡的正规军,实力绝不是那些随意拉扯起来的草台班子可比拟的。
有这样一支武装力量在手上,项羽有信心此后可以跟随叔父裂土封疆,成就一番雄图霸业。
只是,恰巧在这时,命运同他开了一个玩笑——
他从没有想过,叔父会死的那么突然,就在九月。
此前的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到让所有人都掉以轻心。
反秦联盟四处攻城略地,遇见的秦军全是不堪一击,因而并未费多少功夫,就打的秦军节节败退。对他们而言,推翻秦帝国□□的机会,近在咫尺。
彼时,秦帝国朝野上下震荡,赵高冤杀李斯,把持朝政,二世只顾享乐,完全没有把席卷全国的农民起义放在心上。
歌舞升平里,秦王朝急速衰亡的迹象,愈发明显。
风雨飘摇中的帝国,仿佛是细线牵引着的庞然大物,只消轻轻一推,便可立时分崩离析。
可他们忘了,秦帝国毕竟还是秦帝国。
一个高速运行中的帝国机器,面对此起彼伏的反秦声浪,在最初的措手不及之后,还是及时调整了兵力。
秦国大将章邯临危受命,集结囚徒成军,以摧枯拉朽之势反扑了起义军,不费吹灰之力就剿灭了陈王势力,直接砍掉了所谓的起义“旗帜”。
屡战屡胜的他,军事素养过硬,打了一圈的“泥腿子”之后,丝毫没有停留,决意把枪口对向了这群乌合之众当中,他觉得最有威胁的那一支力量——项梁。
而此时的项梁尚未感知到危险的靠近,他刚喜滋滋的接过陈王身死后,交到他手中的“反秦”大旗。
眼下,虽然诛秦大业转入颓势,但他的声望还是很高,因而,投奔而来的能人也很多。
尤其是自己的侄子项羽轻而易举就斩杀了秦国大将李由,他深觉优势在自己,更加轻视了秦军几分。直至被章邯冒夜奔袭,才措手不及,但悔悟已经晚了,最后只落得战死定陶,草草收场。
为将为兵,生来就属于战场,纵使马革裹尸,亦是无上荣光。
可,叔父走的这么突然,什么话都没有,着实给他留下了不小的烂摊子。
此前,项羽一直担当的项梁的副将,虽然所有人都觉得他天赋异禀,都知道假以时日他会是项梁的接班人,可能作为还会远在项梁之上,但是,此时的他尚不能服众——
少年侠气,当不得数。
乱世里,楚军需要的是一个能稳定军心的主心骨,而项羽实在太年轻了。
眼下的他,内外交困,全盘接过叔父的势力是头一等的大事。旁的,他再也顾不上了。
急急忙忙操办完叔父的葬礼后,他就和亲信商议再三,关于如何拿回军队领导权。他的亲信多为项家子弟,经历过之前那次的诱杀,提议不如直接把那些试图染指的宵小斩草除根。
他项家原是楚国贵族,看谁都像小流氓。反正那些人也说他们楚人是蛮夷,谁也别瞧不起谁。
可项羽拒绝了。他并不是个莽夫,眼下的情况肯定不能和当初杀殷通时相提并论。
当时主要打的是一个措手不及。殷通的护卫并没有预判到自己会突然发难,因而看到了自己动手,就乱了阵脚,所以自己可以单枪匹马斩杀出一条血路去。
而现在呢?他头顶上多了个叔父生前拥立的楚国之主,楚怀王。怀王并不甘心只当一个吉祥物,听到叔父的死讯,立刻屁颠屁颠的就跑来奔丧,还玩起了迁都那一套,几番动作,直接抢在自己前头接管了叔父留下的一切。
然后,生怕项家继续坐大,他把宋义提拔成了项羽的上司,让项羽只担任宋义手底下的裨将,又让刘邦另外组织了一支部队。
情况很是棘手,得尽快寻找方法破局了,项羽如是想。
几天以后,他让手下护卫去寻来了之前叔父的谋士范增。
范老先生是当世第一的谋士,如果能说服他帮助自己,以后的路会更好走,顺带着那些观望着的势力也会多多在自己身上加码。
对于项羽的邀请,范增欣然前往。
晚上,范增拄着拐杖,慢悠悠的踏进了项羽宴请他的地方。他四周打量了一下:“小将军,你竟在书房这种地方摆下酒席,莫不是武信君死后,你放浪至此,觉得没人可以管束于你了?”
项羽低头便拜,赶忙解释:“亚父错怪我了,我在这里设席,实在是为了掩人耳目,您也知道我现如今的处境的,宋义派人盯我已经很久了。”
范增低哼一声,笑笑:“你怕他做甚?不过是个巧言令色之徒罢了,一个贪生怕死的鼠辈。怎么,你还想同他较量一番?
那种人,你无论输赢,丢人的最终都是你。昔日我辅佐你叔父,他的眼界可远比你要大的多的……”
项羽愈发恭敬:“亚父折煞我了,现如今,我想要调遣将士,还得上报宋义等他的军令……”
范增打断了项羽说话:“你想要的只是这一军的领导权?倘若知道你今天邀我过来说这个,我就不来了,我还当你对怀王、对这天下,有想法呢。”说罢,转身就想出去。
项羽连忙拦住了范增,他对自己的野心丝毫没有遮掩,因着他确实就是这么想的——
这天下太大,宋义扛不起,怀王更扛不起。
但自己勉力一试,未必不行。
遥想当年,他刚二十出头便可轻松举起二百来斤的青铜大鼎,当世间鲜有敌手,他若还不可以,谁行?
项羽引范增入席,尚未开口,外头就有侍从禀报,说是怀王邀他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项羽沉声回道:“告诉他,我饮了些酒,头疼的厉害,已经睡了。”
侍从听出了项羽语气里的不喜,得了回复,赶忙退了出去。
现下已入冬,一到晚上,天就黑得厉害。
外面静悄悄的,院子里,亲兵正在巡护,项羽完全不担心今天有任何一句话被外面的人窥探了去。
他斟了一杯酒,举过头顶,朝范增说道:“只要亚父助我,我一定可以光复楚国!”此时怀王已立,其实,明面上的国已经复了。
范增原本低垂着眼,听他这么说,轻抬起眼皮,面无表情的反问道:“只是楚国?”
项羽本就是存心拉拢,听他这么说,更加觉得有把握了。
他沉沉的看着范增,又恭恭敬敬的起身鞠了一躬,哈哈大笑,回道:“不,我想要的,是整个天下!”
这话说的轻狂,但他是项羽,没人会怀疑他的能力。
此刻的范增非但没觉得他在说大话,反而十分满意,他哈哈大笑:“想要成为天下共主,本就要有这番大志向!”
乱世于任何人而言,都是一份机遇,倘若项羽志不在天下,他反而才要生气。他都这个年纪了,何苦跟着一个废物瞎折腾?
还不如收拾包袱回老家,当个老农算了。
他接过项羽的酒杯,痛痛快快的一饮而尽。
事实上,在项羽邀请自己来之前,他已经观察项羽有一阵日子了,当世豪杰,莫外乎如是。
他放下酒杯,就想把自己脑海中的想法直接告知于他,同时,也让项羽有个心理准备。
毕竟,封王拜相,和问鼎天下,所面临的难度完全不一样。
只是,他刚想开口,就听到门外有嘈杂声传来。他一愣,疑惑了起来:之前武信君治军很严,手底下的士兵都是接受过严格训练的。将领在商讨大事,无论如何也不该有这种吵闹呀?
项羽和范增立刻起身走到了门口,只见,门外跪了一地的人。
他们瑟瑟发抖,一个个如惊弓之鸟一般,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但碍于军纪,只能拼命压下。
极度的恐惧,压得他们喘不过气,只能从嗓子眼里挤出几阵怪吼。
“大丈夫怎能这般作态,要让外人看了去,还有什么颜面苟活于世?”项羽训斥道。
他们当中一人抬起手,指了指项羽身后,颤颤巍巍开口道:“将军,天有异象!刚刚有个火球飞进了您的屋子,我们……我们这才都跪了下来!还请将军饶恕!”
原来是异象,确实少见,难怪有骚动。
项羽没有再责备什么,他顺着亲兵的视线看去,只见正堂里并没有什么火星子,唯有一块极大的光幕,在缓慢的明暗跳动着,好生奇怪,刚刚自己怎么没留意到?
他眉头一拧,拿起霸王枪便上前几步,想一探究竟:“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这时,只听光幕中传来一阵清脆的声音,像是回答他一般。
【大家好,我是新人up主陆西星,下面就由我为大家带来历史系列的第一个视频——秦末风云。话不多说,直接上干货!】
语音刚落,光幕里突然浮出了一行字:
【千古第一伯乐:汉高祖刘邦的乱世创业路。】
这字虽然残缺不全,但是并不影响观看。项羽扫了一行,准确抓到了其中的两个字眼,刘邦。
他记得和自己一起攻打城阳县的那个将领,就叫刘邦。
这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了很多事。从自己吴中起兵,到和起义军会师,再到现在的与秦廷陷入拉锯。他庆幸于老天也对暴秦的恶行看不下去了,所以打算点拨一二,救民于水火。
可,为什么偏偏是刘邦呢?
片刻之前,他还觉得整个天下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为什么变数会来的这么快?
那原本热切滚烫的胸中豪情,突然就凝住了。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吩咐道:“都下去,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要靠近。”
听到项羽这么说,院子里的将士立时起身,脚步慌乱,往外走去。
项羽突然出声:“柱子旁边那个,你留下。”
被点了名字的侍卫,一脸懵,立时回头,不明所以的看着项羽。
他看着项羽时,项羽也在看着他。
其实,项羽不认识他,这是个新面孔。战场本就死伤多,每天都会有旧面孔消失,也会有新面孔出现。
他只是好奇,为什么刚刚这么多人都惊恐的跪在地上,不住以身抢地,而这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人却始终站着,泰然自若。
上下打量了几番后,他出声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兵神色一凛,站直了身体,回道:“将军,我叫韩信,淮阴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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