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哪冒出来了个单灵根?
听到这个消息,元溟的脑中有些发晕,是上一世整个宗门的人记错了,还是他这几天睡的时间太久,睡迷糊了?
他顺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过去,发现是一个“熟人”。
身形修长,眉目清秀,轮廓分明,面容称不上清秀,唇角挂着的浅笑让人生出几分好感。
应元邵。
元溟眼睛眯起,惊觉重生至今竟然已经过去这么些时日,提起这个名字时竟然有了些陌生之感。
方濯上前几步,与元溟并肩而立,循着视线,定位到应元邵的身上。
确认自己从未见过此人后,方濯带了点疑惑:“他是前辈的熟人?”
“没有,只是让我想起一个讨厌的人。”元溟随意回答。
和前世的应元邵相比,眼前这人青涩生疏,恍然给人一种是两个完全不同之人的错觉。
这个说辞有些耳熟,方濯想了想,发现穆星辉那次,他问时,元溟这样回答他。
至于讨厌,和元溟接触久了,了解一些后,方濯下意识以为是一种玩笑说法。
“和玄云门一样,也是前辈的故人么?”
故人?元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不屑一笑,“什么故人,敌人还差不多。”
最开始在宗门的那段时日,他们确实还算得上故人,可是自从他被应元邵诬陷,或者说陷害,他们之间就是不死不休的仇人了。
怕方濯还有误会,他补加道:“这么说和说吧,我如今只剩一缕神魂,其中七成要算到他头上。”
仙盟会一起过来围剿他,背后肯定有应元邵的动作。
至于引爆仙器这最关键的一件事,元溟也一并算到他们头上。
很难得的,前辈口中听到他提起自己受伤的经历。
方濯不动声色地套话,“前辈还有其他仇人吗?”
“我的仇人,那可就数不清了。”元溟攒眉,觉得方濯这次的问题有些多,“怎么,你要替我报仇?”
“若是有机会,亦无不可。”方濯轻声道,眼中带着点柔和的笑意,如春日暖阳,让人分辨不出方才从口中说出的话到底认真之语,还是随口一提的玩笑话。
他察觉到元溟话中的掩饰,说完便安静下来,不再追问。
不急,他的耐心很好,来日方长,慢慢来便是。
一时间安静下来,元溟也有时间梳理单灵根的事情。
他记得很清楚,前一世应元邵的天赋不错,木火双灵根,木系之中夹杂着轻微的火系,甚至极为接近单灵根。
但灵根难以改变,他一个确确实实的双灵根,此时却变成了单灵根。
元溟放出神识,仔细探查,浓郁的木系灵根,看起来没有一丝问题,但是……
丝丝缕缕的黑色气体笼罩在识海之中,如迷雾一般,微小至极,若不是熟悉魔气的人完全无法发现。
恰巧的是,元溟和魔气相处已久,百年的历程让他探如的一瞬间,就窥探出了魔气的存在。
魔气虽弱,弟子入门时有一剑石,为剑锋先祖留下,以剑意铸炼神识,若是其中混有魔修,必然会被发现。
前世时,应元邵可是纯纯正正的修仙者。
也不知这魔气是无意中染上,还是有其他的缘由。
元溟思维发散,想到前世应元邵取得第一名的结果。
有单灵根在,双灵根能出头夺魁的机率渺茫,若没记错,就在此次入门考核应元邵得到了一灵物。
眉梢扬起,元溟向方濯勾了勾手指,姿态闲适,见他过来,压低了声音,仿若密谋;“有好东西,要不要?”
方濯不明所以,在元溟催促的目光中,还是点了点头。
*
天元宗占地面积广大,前方较为平坦之地各宫殿坐落其上,几座主峰呈环绕之势,平地和山脉交接之中是药房以及药田,再往后便是少有人进入的后山,外围的凶兽少常用作弟子试炼。
“把外围每一处,每一个角落都走上一遍?”听到元溟的要求,方濯难得有些困惑。
“对!”元溟点头,表示你没听错。“把所有地方走过一遍,就能遇到宝贝。”
他神情肯定,看起来胜劵在握,其实心头发虚。
大意了!
天道崩坏时,出现的书里记载,此次考核时,应元邵来到后山,无意中触发一个残缺的传送阵,被送到一神秘地中,被凶兽追杀,危险关头,被古树所救,取得木心,修为暴涨,一举拿下第一。
可后山广袤,光是外围普通人走上三天也走不完,更别说要准确触发到一个传送阵。
方濯从他闪烁的眼神中察觉出些情绪,明白了什么,“好,我多走几次,总是能遇到的。”声音温润,性情极好。
他环视一圈,远处有一个湖泊,波光粼粼,四周杂草丛生。
元溟跟着后面,有点不抱期望,即使是主角,都在后山走了半日,他们哪有那么好的运气,随意走一步,便是一个传送阵。
想到这,元溟叹气,就见方濯一脚踩入草丛,空中灵力涌现。
正是空间传送阵法的波动!
看到他脚下的缓缓浮现的阵法,元溟陷入了沉默。
主角竟是我自己?
*
广阔的枝干伸展,茂密的枝叶将天空遮蔽。
积着落叶的土地上,微光亮起,出现细微的灵力波纹,凭空出现一白衣人。
半空中,方濯及时控制住身形,平稳落地。
无需放出神识寻找,一抬眼,便见到了此行的目标。
那是一棵巨大的参天古树,躯干健壮,十几人都难以环抱住,树冠遮天蔽日,阳光却能轻而易举地穿透层层树叶到达地面,让下方的植物也得以生长。
“两位,来此何事?”
苍老的声音传出来,枝干挡在他们的面前。
“此处仅有一些我所庇护的低阶植物和兽类,对你们来说并无用处。”
元溟观察着面前这棵沧桑古老的巨树,眼中闪过疑惑。
这么个苍翠茂盛,郁郁葱葱,毫无虚弱之感,甚至隐隐中让他感到几分危机感的古树,应元邵是如何从它这夺取了木心?
木心同如人的心脏,受到损伤后极难回复,更别说被取出使用。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来打搅了。”方濯温声道,后退一步,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他走得果断,元溟跟上去:“不过去看看?里面好东西不少呢。”
榕树说这里面只有一些低阶的植物,在他的感知中有不少稀缺灵植,也不知古树是如何收集来的,虽说只是一些幼苗,若能带走培育,也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方濯摇头,“我们若是执意前去,和古树必然要起冲突。”
他说完,看到元溟脸上的不以为然,顿了顿,说出真正的缘由:“我知晓它不是前辈的对手,但你有伤在身,应以休养为主。”
他的声音平淡,却又正正好好地将元溟想说的话却给堵住,即使想劝说也不好再开口。
已经成灵的木心不仅对修炼上有帮助,使用之时还可以让修炼者减少心魔,减少走火入魔概率。
“行吧。”元溟应声,终归是给他寻找的,方濯不想要,那也不用强取。
更何况,这次是他考虑不当。
枝干伸展,翠绿的树叶落下,“留步。”
藤蔓缠上方濯的脚腕,还没等元溟动手就已经友好退去。
“这位小友可是仙灵根?”
古树的声音在林中回响,“我有一物想赠与你。”
层层枝干挪移开,打开一条通往深处的通道。
方濯垂眸思索,侧目看了一下元溟,随后不曾犹豫地向里走去。
元溟见状只好跟着一起,心情不佳,语气微酸:“这么信任这棵树?”和他刚见面的时候警惕心可不低,现在倒是直接信任起来。
方濯步伐一停,见身旁的人走到前面去,背影都透着点愤恼。
他走上前,不急着安抚,反而轻笑一下:“前辈?”
元溟闻言,斜看了他一眼,不语,只是往前走。
身后伸来一只手,拉住衣袖。
“前辈当初可是直接进入我识海中的。”语调轻柔,带着几分劝慰,像是在熟练地哄一只娇贵的猫,一下一下地顺毛摸着。
元溟信了几分,“真的?”
听到问话,方濯眼中溢出一点笑意,肯定道:“真的,有前辈伴着,我才底气进入。”
他注视着元溟,神情笃定。
元溟倒是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轻咳一声,移开视线,心想方濯等方濯再长大一点,不知道要迷住多少女子的心。
他脑中胡七乱八地想,一边放慢了脚步,衣袖被方濯拉住了都没理会。
两人的衣袖交叠在一起,一实一虚,不分你我。
树林中长时间没有人类的到来,古树收留的大多是年幼的植株,心性天真稚嫩,此时难免好奇,一个个把自己的根部从土里拔出,蛄蛹过来探头围观。
一旁引路的古树:“……”
暗处的藤蔓无声挡住幼年花草视线,把它们卷起,一棵植株对一个坑,全给塞回去了。
非礼勿视,这两人有那么点的不对劲。
沿着打开的小道往里走了一段后,光线亮起,来到了一小片空地之上。
地面裂开了一条缝,源源不断的炙热气息溢出,元溟挑眉:“竟有一处火灵脉。”
裂缝之上架了一个石台,中部微凹,一颗浅红色的灵兽蛋摆在上面。
古树的枝干落下,树叶轻抚在灵兽蛋上,从它的动作之中不难看出对这颗蛋的重视。
“受故人之托,这孩子在我这停留了多年,却一直未能孵化。”
它曲起藤蔓,将蛋放到了方濯的怀里,“或许,你的仙灵根能帮助他。”
仙灵根能吸收纯净的灵气,对灵兽蛋来说,是最为适宜的孵化养分。
“至于它的种类。”古树歉意道:“抱歉,我也不知。”
手里的蛋发出淡淡的暖意,方濯一时拿不定主意。
灵兽蛋对修士来说确实是一个助力,可这个灵兽蛋信息不明,若出孵化出来的灵兽不符合需求,或者天赋低下,反而是一累赘,孵化所需的材料白白浪费进去,抬头看向元溟,“前辈。”
元溟拿过灵兽蛋,壳上的灵纹将探查的神识全部挡在了外面,无法深入。
能挡住神识的纹路,是高阶灵兽对后代的一种保护手段。
难怪古树说不知道品种。
他把灵兽蛋放回到方濯手上,那颗蛋晃动几下,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对元溟的嫌弃之情可见一斑。
元溟轻哼了一声,不和它计较:“既然给你了,那就拿着吧。”
他说完话,盯着方濯手里的灵兽蛋,状似威胁道:“它最好能孵化出来,若是太久都不出来——那就拿去做烤灵蛋了。”
灵兽蛋像是听懂了一样抖了抖,又在方濯手掌的安抚下,有人撑腰般地挺起来,挑衅地跳了跳。
方濯只好把它放到自己的怀里,这俩在一起,让他有种日后安分不了的预感。
等到回过神,古树已经消失,元溟若有所思,难怪有能力庇护这么多的珍惜灵植。
“走,回去了。”面前出现了一个纹路神秘的传送阵,是古树留给他们的。
一阵眩晕之后,回到后山。
方濯抱着灵兽蛋,正要御剑离开,不远处的草丛中传来了一点动静。
“师妹。”方濯见到人,皱眉,“怎么伤得这么重?”
穆子怡躺在地上,捂住身上的伤口,听到动静警惕地看过去,见到是方濯之后长松了一口气。
“师兄,我好惨呐呜呜呜。”穆子怡服下解毒丹,身体终于可以动弹了,她一边给自己伤口上药,一边控诉。
“不知道为什么有两只三阶的凶兽出现在外围,向我攻击过来,好不容易杀死了其中一只,没有留心,打落了影蜂的虫巢。”
影蜂虽然最高仅能到二阶,但尾刺中有至人麻痹的毒素,成群结队时金丹期也难以抵挡,山中的人和其他动物都是绕着他们走。
“长老不是叮嘱过,结伴而行,不能单独一人来后山。”
穆子怡被训了一声,闻言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回事,突然想去后山走一走,而且出手时也不像平时一般会留意周围。
现在一想,穆子怡也是一阵后怕,好在这里遇上方濯,若是碰到凶兽或者心怀不轨的人,可就危险了。
穆子怡垂头,乖乖认错,“师兄,我错了,下次再也不乱跑了。”
元溟在他们旁边,没有说话。
他记得,前世应元邵和穆子怡之间是有几分关系,可惜不久后,有一凶兽进入山村祸害凡人,穆子怡和应元邵前去制服,却在救人时不慎丧失性命。
被救下的人把对穆子怡的感激加在应元邵身上,也因此又到从当地的传言中寻到了机缘,甚至在这之中,遇到了一个红颜知己。
现在看来,两人最初结识的契机便是此事。
方濯将穆子怡送回宗门,离去前,取出一桃花书签,放在她手上。
*
回到屋里,方濯先把灵兽蛋安置好,元溟在后面看着,发丝落到方濯的肩上。
他的头发一向披散在后方,漆黑柔顺,摸起来手感好极了。
方濯收拾好,起身,拾起一缕墨发,指尖在其中梳理穿插,突然道:“前辈要挽发吗吧?”
“不。”元溟一口回绝。
扎发麻烦,散着挺好。
他想将自己的那缕头发抽出,却未能成功。
方濯不为所动,没有放弃,摸着元溟的发丝,思考一下后,“前辈,突破元婴期的时候,你答应我有个奖励,我想现在用。”
元溟伸出去,想夺回头发的手停住,语气古怪,像看一个傻子,“你要把奖励用来给我挽发?”
堂堂大乘期的许诺,就这样用了?
方濯拿出发带,眼中期待:“可以吗?”
元溟不知道方濯为何这么执着,他看着方濯:“行吧,你想扎就扎。”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
方濯没有立刻动手,而是拿出一把玉梳,一下一下地梳着。
“那份书签上写了什么?”元溟问,方才书签给过去的时候,看到上面留着穆子怡的魂印,触发之后会显现出文字。
头顶传来酥麻的感觉,手法轻柔,元溟被他梳得的舒服,眯起眼,整个人放松下来,像只露出肚皮的猫。
方濯垂下眼,从他这看去,可以顺着元溟敞开的衣襟,见到一点优美的锁骨:“前辈想知道么?”
元溟只是随口一说,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你若是不愿意就算了。”
他向后仰去,和方濯对视上。
方濯也在看他,眸光深深,暗含笑意,手里的动作渐缓,像是在思索什么。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他的声音轻浅,如一阵幽凉的微风拂过耳廓,让人听不真切。
“什么?”
“没什么,前辈没听到便算了。”方濯笑了笑。
他这一说元溟又逆反起来,他从记忆中翻出方才句词,重复一遍,“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嗯,是这句。”
方濯指尖翻动,系好发带,抚上束好的墨发,心满意足地笑了下。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