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霓夏听完，明白了裴却的意思。
捆绑在娱乐圈里是一种司空见惯的手段。两个艺人如果和同一个人有绯闻或者cp,哪怕这两人八竿子打不着，也很容易被舆论牵连在一起，时不时提一嘴,或者拿来比较。
只能说还好这次和她上热搜的是褚卫,歌手怎么着也拉踩不到演员。
但另一方面,褚卫和她同属一个工作室，她本来就被说在蹭旧cp热度，这瓜田李下的，别人这么一看，说不定还以为他们工作室多么人心不足蛇吞象，单她蹭不够，又派来一个。
赵霓夏知道周涟确实是没有这个心思的,不管裴却有没有误会，这一点她还是得解释清楚：“今天的热搜不是我们工作室安排的,他们已经在查了,有结果了会告诉我，到时候我再跟你说。”
至于他提的,尽量避免和其它人炒cp的事。
当初刚出道作为新人不好质疑公司的专业,现在在周涟这儿他不会逼她，她也没有这个想法，便应下：“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以后会尽量避免。”
虫鸣滋滋，热风吹得树叶飒飒摇晃。
裴却个子很高，又因为站得不远,赵霓夏和他说话需要微昂着头，她被檐外的光照得微微眯眼，一边撩住被风吹乱的头发一边看向他，问他是否还有意见：“还有别的吗？”
他的视线落在了她脸上。
这段录制期间，裴却的装扮一直比较随意，以简单宽松为主，游离在人群之外的时候，除了淡漠更有几分散漫，休息的空档有时会看见他在镜头拍不到地方，像屋檐下或院子一侧，站着看风景。
让人觉得出声叫他反而是一种惊扰。
但他此刻的散漫姿态却并不一样，那眼神好似微微凝着。
赵霓夏等了一会，忍不住提醒：“裴却？”
“……没有了。”裴却蓦地转头朝外，像是回过神来，被光线照得又稍垂了点头。
见他没有别的意见了，赵霓夏犹豫两秒：“那……”
他面色恢复如常，转身面对檐外院子，只说：“我站一会，你进去吧。”
大厅里应该还在聊着，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赵霓夏闻言不再打扰他，点点头，自己推门回去。
……
侧门被推开，戴着口罩帽子的柯林避开镜头出来，见裴却站在院子角落的屋檐下，轻声叫了句：“裴哥。”
单手插兜的裴却正看着院里摇动的树叶枝桠，闻声侧头。
柯林近前，把兜里的烟和打火机递给他。
他伸手接过，抽出一根咬着点上。
这次录制就快要收工，柯林本来正跟节目组的人一块在旁边的别墅里等着，忽然收到裴却的消息让他拿烟，拾掇了一下就过来了。
东西带到，柯林站了几秒，见裴却没有要闲聊的意思，问：“那我先回去了？”
烟味猩红被风一吹，烧得更亮，裴却抽着烟淡淡嗯了声。
“那等录制结束我再跟车过来接你。”柯林经过别墅里不可能不被拍到，但节目组会自行剪掉工作人员穿行的镜头，没有打扰到里面录制的人，他就这样静悄悄地来，又静悄悄地回去。
侧门关上，动静响了几下，这外间彻底安静下来。
别墅旁的这一块小院子不大，种了几颗树，草绿得青翠，灼热阳光铺在上面，亮得刺眼。
裴却站在屋檐下沉默抽着烟。
风从那边吹来，是他先前和赵霓夏站过的地方，带着她留下的香味。
日光炽热。
眼前却反复都是她撩着发昂起头的样子。
弥漫的烟草也压不住。
那似有若无的味道，在空气里横冲直撞又肆无忌惮地，撩得他喉头发涩。
……
赵霓夏回客厅坐了一会，其它嘉宾已然开始走动，有坐着说话的，有在门口看风景的，还有去厨房弄东西的。
聊天的内容估计录得差不多了。
赵霓夏也上楼回房，进卫生间关上门，给周涟打电话询问消息：“热搜的事情怎么样了？”
周涟诧异：“你不是还在录节目吗？晴晴说还没收呢？”
“是还在录，不过马上就结束了，我在卫生间里。”赵霓夏靠着洗手台边缘，不多废话，“有结果了吗，怎么说？”
周涟已经查到，只是碍于她还没收工所以没打扰她，这会儿接到她电话，当下便直接告诉她：“搞清楚了！嗨，这事儿吧……其实是个乌龙。”
“乌龙？”
“对，我们问了，热搜是褚卫那个综艺的节目组买的。”
周涟有点无奈，“最开始视频确实是粉丝自发转起来的，节目组看有热度就顺手推了一下。你现在在录《很久》嘛，从筹备开始关注度就大，他们就想搞点话题。”
“……”搞了半天原来是这，赵霓夏也无语。
“褚卫上的那档综艺有钱是真的蛮有钱的，为了收视率每周都大把大把宣发。”周涟继续道，“节目组本来准备了要推其它的热点，谁知道你们那祝福环节就那么几分钟，水花反而更大，所以他们就把钱用在那上了。”
推的虽然是褚卫和赵霓夏的cp，看好像占不到便宜，但关注度吸来反哺的是节目，他们怎么样都不亏。
“行吧。”赵霓夏叹了口气。
“还有一件事我得跟你说下。”周涟停了停，语气略微抱歉，“就是这个事情其实褚卫也知道。他们节目组推这个热点之前问过了褚卫，褚卫同意了。”
他歉疚道：“但他没跟我说，我也是热搜之后询问才知道的。我已经跟他讲了，下次再有这种事让他跟我联系，不要再自作主张随意扯你下水。”
周涟是褚卫的经纪人没错，但褚卫作为工作室的台柱，决定权也很大。
“……”赵霓夏不理解褚卫为什么会同意，但周涟已经处理过，她不好再说什么，只道，“……我知道了。”
她先前答应了裴却，自己也不想再和谁捆绑，又加一句：“cp这方面你们多盯一下，尽可能避免。”
那边周涟道好。
挂了电话，她理了理思路，点开裴却的微信头像。
赵霓夏：【事情我经纪人已经弄清楚了，是那边节目组推的热点。以后会注意的。】
这个话题有了交代，差不多就算翻篇。
她不知道他回了别墅没有，是在大厅还是哪里，想了想，又提起礼物：【礼物还没换，你现在方便吗？】
几分钟后，裴却回了：【方便。】
赵霓夏：【那现在？】
不多时，她没等到消息，但听到外面走廊传来脚步声。
赵霓夏出去开门一看，果然看到裴却的身影。
他走到她门外，一靠近了，身上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只是似乎有一股很浅的烟的味道，已经淡得差不多了。
她顿了一下，想到镜头和重新开了的麦，没多嘴。
裴却道：“你等我一下。”
言毕，走向他的房间。
赵霓夏没关门，返回屋内，也把之前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
裴却从他房里过来，手里拎着一个蓝色的手提纸袋。
赵霓夏先把礼物递给他，随后从他手里接过东西。
“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她拎着他给的手提纸袋，加了一句。
裴却瞥她一眼，没说什么，似乎并不在意贵重与否。
礼物换完，赵霓夏准备回去收拾东西了：“那，就先这样？”
他嗯了声。
她点头礼貌笑了下，刚转身，又被他叫住：“赵霓夏。”
赵霓夏回头看向他：“嗯？”
裴却拿着她送的礼物，另一手插兜，道：“回去再拆。”
“……哦，好的。”录制马上结束了，回去拆也是一样的，她本来就不着急，点了点头。
他没再多说，转身回去。
……
第三次录制正式收工，各位嘉宾互相道别了一番，来接人的车便一辆接一辆陆续抵达。
赵霓夏坐上保姆车，接过前座肖晴晴递来的水，喝了两口，靠着座椅休息。
和褚卫上热搜的事，周涟已经和赵霓夏说清楚了，肖晴晴不用再重复，只拣了些她不知道的事告诉她。
赵霓夏听着，不时点头应一声。
见她录制累了，肖晴晴没有说太久，把车内空调调到合适的温度，递了张毯子到后座，让她休息。
回到公寓时天已全黑。
赵霓夏没精力整理东西，吃完洗漱，早早就歇下。
第二天，整理好行李，收到节目组的通知。
他们迄今为止一共录制了三次，一次分为上下两期，够播六期。再加上先导片，满打满算足够播一个多月。
后期早就加班加点地忙碌了起来，头两次录制的成片已然出炉。
官博即将正式官宣所有嘉宾，他们每个人都要配合转发，这周先导片就会正式上线。
赵霓夏回复了个好字，其它事情全交给工作室，让他们负责具体沟通。
忙完这些，想起带回来的礼物还放在桌上，她拿到客厅，坐在茶几前拆了起来。
手提纸袋里是一个扁方形纸盒，外面包着一层礼物纸。
再里面是浅色的首饰盒，盒身上的logo是一个高级珠宝品牌。
赵霓夏看见logo的时候就有一点怔，打开一看，彻底愣了。
裴却送了她一对红宝石耳环。
耳环的造型精致小巧，周围一圈坦桑石和钻石镶嵌，熠熠生光。
“……？？？”
她不是没见过珠宝，她自己就有挺多。
但问题在于这是在节目上交换的礼物，她买的那个帽子几百块，换来一对她衣帽间首饰柜里的东西，怎么想也没法觉得正常。
赵霓夏怔然眨了下眼，关上盒子再打开，确认了两遍，仍然不是她眼花。
“……”
裴却是钱多得没地方花了么？？
得亏她是在家里拆的，这要是在节目镜头下……
想起他说的那句“回去再拆”，赵霓夏的脑袋瞬间就大了。
把盒子放到一边，她拿起手机给裴却发消息：【礼物我拆了，你是不是送错了？】
那边过了很久才回，赵霓夏把包装纸什么的都收拾了一通，才收到他的消息。
裴却：【没送错。】
赵霓夏斟酌了几遍，在对话框里打了删删了打，最后打出一句：【可是，这不合适吧，送这个会不会不太好？？】
消息发出去，那边不回了。
她等了好半天，始终不见回复。
……
天已经黑了，接近晚饭的点，赵霓夏问的那一句就如泥牛入海，直接渺无音讯。
裴却一直没回她。
红宝石耳环躺在首饰盒里，首饰盒摆在梳妆台上，她躺在床上朝那边一瞥，瞥见那个首饰盒，一阵头疼。
赵霓夏本来盘算着吃过晚饭裴却还没回她就再问问，正烦恼间，叶莱的电话打了进来。
对于她这次录制，叶大小姐很感兴趣，兴致勃勃问：“这次录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新情况？！”
赵霓夏正愁没人倾诉，叹了口气，整个人在床上躺平，顺势把首饰的事跟她说了。
“卧靠？？还有吗？”
虽然知道她这人天生爱八卦，不乏看热闹的心思，但狗头军师好歹也是个军师，赵霓夏一个人想得心里乱，便把这几天的其它事情也说了。
从换聊天背景到和褚卫上热搜，大概都说了一遍。
“……就是这样。”她叹气，“我现在就是有点烦。”
“烦什么？烦不知道怎么处理他送你的礼物？还是烦他什么意思？”
赵霓夏正要回答，叶莱没给她机会，直接加大嗓门：“我靠你不是真的吧？！这已经这么明显了你还看不出来？他还喜欢你啊！！！”
赵霓夏握着手机一愣。
叶莱在那边颇有种孺子不可教的感觉，啧了好几声。
“就说换背景这一件事吧，这多暧昧啊？？别说什么只是上综艺玩游戏输了惩罚，他提出这个要求就已经很奇怪了好吧？如果你们只是普通同事关系，那录个节目这样玩一玩说得过去，可你们什么关系不用我说了吧？？”
“还有那个cp，什么捆绑不捆绑，他跟你上节目就不是捆绑咯？所以他跟你捆绑就没事，别人捆绑他拉踩他就不行，你也不能跟别人捆绑是这样吧？他说那些绕了一大堆最后诉求是什么，就是你不能和别人炒cp，这还不明显？！”
“送珠宝首饰就更是了，一个男人给女人送珠宝首饰，他要是没有别的心思才怪了！作为过来人姐告诉你，男人爱你不一定会给你花钱，但是男人不爱你一定不会给你花钱！”
叶莱一件件跟她细数，越说越笃定：“他肯定还喜欢你！！不要问，问就是还爱！他不止馋你身子，他还旧情难忘藕断丝连纠缠不休！！！”
“……”
这几个成语好像都不是一个意思，赵霓夏被她陡然加大的声音震得耳朵疼，“……你先冷静一点。”
“我冷静不了！事关我姐妹的性|福，顶级男明星哎，别想了，睡他！”
叶莱又开始发疯了。
赵霓夏捏了捏眉心，听她在那边大放厥词。
可不得不说，叶莱的这番话确实让她产生了一些动摇。
……真的是这样么？
旧情难忘。
他们是有过旧情，但她在暧昧到所有该做不该做的都做了的时候，突然离开，用叶莱的话来说，她几乎就相当于是狠狠地甩了他一次。
即使一起上了《很久》这个综艺，赵霓夏也一直不敢去想裴却如今到底是什么想法。
叶莱的话仿佛撕开了那层纱，她忍不住回想起回国后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在脑海里反复来去，心里又多了几分恍惚和动摇。
“……我们就不说别的了，就说你们解绑这件事吧。”电话那端叶莱又道，“就你们现在这个情况，你们哪年哪月才能解绑得了啊？！”
赵霓夏思绪被拉回来，听见这句，抿了下唇，“未必……不能，吧？”
“呵呵。”叶莱回以冷笑，“你就自己骗自己吧！”
她啧啧几声，像是发现了新重点：“你这模样这态度，实在也很像旧情难忘藕断丝连纠缠不休啊，不然你也不会上这个节目……我看你是也没忘辽啊。”
后半句她还用上了北方口音。
“……”
赵霓夏动了动唇，不说话了。
玩笑归玩笑，叶莱见她突然沉默下来，也想到了别的，“你……”
刚开口一个字，又没说下去。
她停了停，没再继续男人的话题，抛开玩笑之意，口吻随之正经：“话说，你回国到现在，你妈打电话给你没？”
“没。”
“就一直没联系？”
赵霓夏“嗯”了声。
沉默两秒，叶莱道：“她对你当演员这件事反应还是很大？”
问完不等赵霓夏回答，她自己就先说：“也是，你回来前你们都吵成那样，到现在又一直没联系，我都多余问。”
这么多年，赵霓夏她妈基本都没亲力亲为管过她，偏偏控制欲却强得不行，对赵霓夏要求又高，什么都要她做到最好。
赵霓夏还真就做到了，初中刚开始和她玩在一起的时候，叶莱一度有被震惊到，她一边和她妈冲突不断，一边又按照她妈的高要求，学习、才艺，样样兼优。
搞得他们这群一心吃喝玩乐的二世祖在她身边像一堆歪瓜裂枣。
她们母女俩的关系很难去形容，读书时候的那些都可以当做是小打小闹，叶莱最没有想到的事情就是赵霓夏真的会去当演员。
那会她已经出国远在海外，也知道为了这件事她们大吵一架吵得不可开交，可赵霓夏最后还是找了个认识的朋友签约出道了。
“……前面那些话你当我没说。”
叶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还是先保住你的事业吧。”
她也开始长吁短叹。
赵霓夏被她扯起更多的烦心事，聊不下去了，麻溜挂了电话。
……
手机扔在旁边，赵霓夏静静躺在床上发呆，半天没动。
眼前是天花板，脑子里乱糟糟一片。
叶莱说的那些，后半段不去想，前半段也已经够让她心乱。
首饰盒还在梳妆台上，她侧头瞥了眼，关于珠宝的那几句就在耳边来回荡。
男人给女人送珠宝……
她记得很久以前，她和裴却也逛过一次珠宝柜台。
那次纯属意外。
在拍摄《问仙诀》之前，他们还只是出道了的素人。
有一次她拉着裴却陪她逛街，经过一家珠宝店的时候，进去看了一会。
当时店里有别的客人，是一个看着很富贵的男人在陪一个女人挑选。店员过来把他们也当成了一对，嘴很甜地向裴却推销，问他要不要买，用的话术全是那种你要给对象送点什么、你身边的女士看着很喜欢之类的。
那家店不是什么大品牌，赵霓夏只是路过随便看几眼，和店员解释了一句她误会了，马上就拉着裴却出去。
她喜欢明艳的东西，也有不少类似的饰品。
但她从来没让裴却和井佑这些朋友送过她贵重的东西，无论是节日还是后来的生日。
尤其那会她知道裴却背负着债务，他似乎因为家里的缘故，一直在还钱。
怕他尴尬，后来她就再没有拉着他陪自己逛过这种地方。
那家店卖些什么她都忘了。
只记得那天在店里，她看得最多的，好像就是红色的首饰。
“……”
赵霓夏盯着天花板，想到这，心里更乱了。
她拿起手机点开裴却的头像，看着至今没有回复的对话框，想写点什么，又不知道该写什么。
指尖在屏幕上戳了几下。
一不留神，给他弹了个语音电话。
她立时“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想挂断，犹豫一瞬，指尖还没摁下去，那边却忽地接了。
“……”
“喂。”他淡淡的嗓音带着几分低哑，从那边传来。
赵霓夏连忙在床上坐好，抿了下唇：“……是我。”额前长发垂下来，撩得脸颊有点痒，她轻轻挠了下，问，“消息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他道，“刚刚在忙。”
他说了这么一句就没了下文。
接都已经接了，赵霓夏只能把发了的消息复述一遍，顺势问清楚：“你送的那个礼物……就是，会不会不太好？”
“咔哒”一声，裴却好像在点烟，过了几秒，听到他答：“有什么不好？”
他答得理所当然，反倒教她一下不知该如何接话。
窗外天全都黑下来了。
黑漆漆的夜色，像试图靠近欲|望的野兽。
叶莱说的那些话在脑海里翻滚，赵霓夏握紧手机，微吸一口气，把话挑明了一些：“给异性送珠宝首饰很容易让人误会……为什么送这个给我？”
“误会什么？”
裴却沉默片刻，反问。他没有因她突然挑开这层纱解释什么，反而就此挑开了更多，“误会，一个对你硬过的男人，仍然对你有想法？”
赵霓夏一顿，脸上撩起一阵热意，动了动唇，没能发出声音。
电话那边停顿了一会，他接上她的问题，嗓音变得更哑：“我不能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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