毯子的边角似乎都被他掖得很严实,在空调中，赵霓夏裹在薄毯下竟越发觉得热。她忍住了没有睁开眼，听见他的话音后，更是直接“装死”到底。
连转都不敢往他那边转。
倒是裴却,他没再说什么,只是片刻后,伸出手递到她脸颊边，将她的脑袋托着轻轻转了过来。
她先是一僵，下一秒就听见他淡淡的语气里略带无奈：“好好靠，等会脖子疼。”
“……”
她闭着眼,睫毛颤了下,到底还是没有转回去。
耳根那种发热的感觉真的让人很不自在,她脑袋居中微侧向他,闻到他身上的味道，被他手掌触碰过的那边脸颊仿佛又更热了。
好在之后，他似乎也闭上了眼睛小憩,没再继续开口。
安静的车子飞驰在路上。
赵霓夏眼睛闭着闭着，呼吸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真有了点睡意。
恍惚间就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忽地又听到裴却声音很轻地叫了她一句。
她迷迷蒙蒙没来得及反应，他温热的手掌再次触碰上了她的脸颊，缓缓托着她的脑袋，让她靠到了他的肩上。
……
车开进她公寓的地下车库里,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
时间太晚了,虽然只是几步路的事情，裴却还是戴上了帽子，下车送她上楼。
电梯到达楼层。
两人一起出了轿厢,走到门口。
赵霓夏站定，在门前回身看他，“就送到这，你回去吧。”
裴却单手插兜站着，身形微微松散，身上的酒意还很浓，帽檐下那双眼眸被廊灯照映更显黑沉，略带几分不清明。
他嗓音仍有点哑，轻声问：“不请我进去喝杯水？”
话音落进这一刻的氛围里，就像有什么灼热的东西在心头撩得人发痒。
赵霓夏瞥他一眼，飞快避开他的视线，“……我困了，你回去喝吧！”
转过头在门前输密码。
她打开门，关门前面朝向他，看了他一眼。
他挑眉：“这么绝情？”
她想说话，动了动唇又闭上。
裴却嘴上调侃了一句，却并没真的执意要进去。那张过分冷淡的脸上表情因酒意松弛了很多，眼里似暗似明看着她，轻扯了下唇角，马上又道：“……那你好好休息。”
她嗯了声，瞥他一眼，把门关上。
门轻轻闭合，外间静下来。
裴却站了片刻，敛神转身。
还么走到电梯前，刚关上的门忽地又“啪嗒”一声开了。
他脚下一顿，回身看。
门推开了不大的空隙，赵霓夏手握着把手，面带纠结地站在门边。
裴却眼里微闪一瞬，轻声说：“怎么了？”
她看他一眼，抿抿唇十分犹豫，“现在好晚了……”
聚会散场的时候快两点，车开到她这，现在快点，他回去还要四五十分钟的车程，差不多四点才能到家。
理智告诉她不应该让他留宿，他们本来就曾经有过亲密关系，现在又处在这样的阶段，现下大晚上的，他还喝了酒，怎么想都非常不合适。
她一句话拖拉了半天，他也不着急不催，只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她终于继续开口：“你回去还要很久……我公寓有空的房间，刚你不是说要喝水……”对上他的视线，她不自在了一瞬，心一横最后还是道，“你要在这睡一晚么？”
最后的话她说得很轻，像扔出什么烫手山芋一样，飞快撂下。
“你要是想回去也……”
停了一秒，赵霓夏不自在地想再补上点什么。
裴却已然接过话，他抬手轻压了下帽檐，看向她，这次唇边轻扯的弧度更加清晰，“好。”
……
公寓里空出的房间不止一间，赵霓夏挑了间最大的，从柜子里找出干净的枕头和夏凉被给他。
他先前说想喝水，不管是真的想还是假的想，她还是给把杯子和水壶、饮用水口的位置都指给了他：“你渴了自己倒。”
另外也找出了一套全新的洗漱用品，摆在浴室洗手台上。
至于睡觉的衣服，她这里没有男士睡衣，她的t恤什么的他肯定穿不下，只好道：“你自己……”
想说“脱了睡”，话到嘴边又停住。
她不知道他平时睡觉是什么习惯，他们以前过夜的那些时候……大半时间都在做，剩下的睡觉时间，他直接都是不穿，或者偶尔会穿穿酒店的浴袍。
把不太恰当的话咽了回去，她重新接上：“你自己就这样睡吧。”
怎么舒服怎么来，随他的便，反正门一关她也不知道。
裴却“嗯”了声。
除了房间，公寓里开着餐厅处和走廊过道上的小灯，明暗交汇，光线不算太暗，也并不亮。
赵霓夏说完这些看了他一眼，在他看过来时又移开视线，换下一个话题，“你要先洗澡吗？”
“你先。”裴却道，“我等酒意再淡一点。”
闻言，她道：“你要醒酒药吗？不知道备着没有，我找找药箱……”
说着就要提步。
裴却不欲麻烦，出言阻止她：“不用了，一会就好。”
赵霓夏停住，便也没多勉强，点了下头，“那你休息。”
随后转身，脚步略显匆匆地回了房间。
她拿好衣物，洗完澡出来，客房的门已经关上了。
犹豫了一瞬要不要去叫他用浴室，最后还是作罢。
她回到房间吹干头发，躺回床上，休息了一会正打算睡觉，忽地听见外面传来动静。
裴却似乎开了房门，脚步声朝着客厅方向去的。
好半晌，一直都没听见他走回来。
赵霓夏翻了一会身，感觉睡不着，干脆也起来，披了件外套开门走出去。
各处的灯都没有开，只余餐厅一小盏亮着。
阳台上有暗暗的光传来。
赵霓夏走过去一看，见裴却坐在全玻璃封闭式阳台的小沙发上。
他听见她的脚步声和拉开阳台门的动静，回头，“你怎么出来了？”
“我听见你走出来就过来看看……”
“吵到你了？”
她摇头：“没有。”
裴却看着站在门边的她，示意：“坐一会？”
她犹豫了一秒，在他的目光中，点点头，反手关上阳台门，在他右侧坐下。小沙发刚好是两人座，他靠着左边。
两个人挨着，手臂动一动会碰到，这样的距离她已经开始习惯。
沉默了一会没说话。
她里面穿的是睡裙，外面披的外套是长袖。她夏天的睡裙不透但是有点薄，不加件外披胸前遮不住。
原本是一时起意走出来，坐下后才有点后知后觉的尴尬，尤其是他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停驻的时候。
不知是喝了酒还是别的缘故，他的目光和他平时给人那种淡淡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化不开的黑沉中，带着富有攻击性的掠夺感。
赵霓夏拢了拢外披。
似是察觉出她的不自在，他缓缓敛回眸，将视线转移到阳台外的夜空上。
她住的这层很高，对面没有遮挡物，此刻深夜，漆黑的天幕中亮着几许星点。
赵霓夏本还想着要不要找个话题聊打破沉默，没等她开口，他点开手机音乐播放器，放起了歌，随后将手机轻轻搁到一旁的小圆桌上。
音乐声流淌，音量不大，在这个环境下刚刚好。
他姿态散漫地靠着沙发，似是在享受着这一刻的安静。
她顿了一下，也慢慢往后靠住，静静地听。
她不知道他酒醒没有，此刻她仍闻得到他身上混杂着清冽气息的酒味。
他人一直是清醒的，只是眼神里带上了酒意，酒精的味道也让原本清冷的他多了几分攻击性。
被这样的气息包围，在这样的他身边，她不可避免地感到紧张。
就像回来的一路上。
抒情的r≈b音乐轻轻唱着，裴却忽地低声道：“我身上烫吗？”
“嗯？”赵霓夏顿了下，转头瞥他，又飞快看向夜幕，声音低微地说，“……还好。”
他问完这句，又不再说话了。
歌放了好几首，赵霓夏视线保持在前方许久，她有点坐不住想回房间了。
“我……”
一转头，就见他微微歪着头，闭眼睡着了。
她顿住，定定地看着他。
几秒后，很轻地叫了一句：“裴却？”
他没反应。
夜色下，他的面容看起来还是那般清冷，英俊五官被月色蒙上了一层薄纱，让那股凌厉感淡了许多。
赵霓夏盯着他看，从优越的眉骨到出众的眼睛，再到高挺的鼻梁和薄情的唇线，视线一点一点描摹他的脸。
他的长睫鸦羽一般，安静地停在那不动。
看着看着，她忽然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忍不住伸出了手，轻轻触碰他的脸颊。手在他脸上停了几秒，又向下移，想去触碰他的唇。
在快要碰到之前，她忽然回过了神，猛地收回手。
赵霓夏觉得自己身上又泛起热意了，他脸颊的触感残留在手上，她连忙捋了两下头发，站起身想回去。刚提步又想到他一个人在这睡着容易着凉，转身打算叫醒他，没等开口，脚尖先不小心碰到他的脚。
他动了下，缓缓睁眼。
赵霓夏连忙敛好神色。
裴却微微坐直，眼里带着轻微困倦，问她：“怎么了，我刚睡着了？”
她眼神没敢看他，嗯了声，说：“你回房间睡吧。”
“我再坐坐，等会洗澡，马上睡。”他轻抬眼睫，看着她道，“你先睡吧。”
“……那你早点休息。”她点了下头，不再多留，逃也似得立刻提步。
裴却靠在沙发上，侧头看着她进去，阳台门被她拉上，她的脚步声渐远，直到她的身影不见，他才缓缓转回头。
夜色下，一片朦胧。
他伸手拿起水杯，手机放的歌突然中断，响起一阵震动。
是秦奚打来的视频电话。
裴却顺手接起，音量只开了一小格，在阳台上吵不到里面的赵霓夏。
他懒懒道：“什么事？说。”
“没。就问问你到了没？”秦奚道，“我靠，我刚头好痛，晕到现在酒才醒了点……”
裴却抿了口已经不冷的冰水，淡淡道：“到了。”
“那就行……”秦奚挠挠脑袋，正要说什么，蓦地注意到裴却这边的画面，诧异，“你那边怎么那么暗？”
不仅暗，画质也不是很清楚，但就这模糊的画面，秦奚视线落到他脸上，还是一眼就看出了那和以往不同的细微情绪，“……不是，你看起来心情怎么这么好？怪渗人的大晚上，你在哪啊？？”
裴却没有回答他，多的一句话都没有，只道：“没事就挂了，就这样。”
说着抬起指头。
秦奚意识到什么，猛地吸气：“不是！你该不会和——”
话没说完，这边已经点下挂断。
裴却把手机盖着放在桌上，音乐声继续。
他靠着沙发，静静地喝完了杯里的水。
……
赵霓夏躺在被窝里，翻了几次身都感觉不到睡意。
或许是夜太浓了，刚刚对着裴却发怔，让她的思绪有点波动。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些和夜晚有关的事。
很久前，她和裴却冷战的那次，差不多两周没有联系。她生日破冰后，又过了一阵，他们才见面。
那次是她和井佑以及一群得空的圈内朋友们短途自驾去露营。
裴却当天正好有工作从剧组回了京市，临时被叫来，隔天晚上就要返程赶飞机回去拍戏。
那是他们冷战之后隔了好久重新见面。
那群朋友里有人投资了露营产业，特地组的这个局，全程熟门熟路，避开了人群，带他们去吃周边地道美食，晚上再开回露营地。
大家都玩得很尽兴。
晚饭时井佑更是喝多了，醉得不行。
回去时赵霓夏和井佑被安排在裴却车上。
他们自驾游的一路几乎都没怎么说话，从碰面开始，到那会开车回夜宿地，两个人莫名地缄默。
一直到回程中途，井佑嚷嚷着渴要喝水，他们在露营地附近的小店停下。
店里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店员昏昏欲睡。
他们俩带着口罩帽子进去，她挑了几瓶水，他拿了醒酒药和烟，他们走到收银台边结账，白得发青的灯光下，两个人沉默地对上视线。
收银台旁摆着一柜的计生用品。
谁都没说话。
东西放上去结账的瞬间，裴却从架子上拿了两盒味道不同的冈本，示意她选。
赵霓夏沉默着，指尖点了下草莓味的。
他便将那一盒一同放入了结账的东西里。
他们拎着袋子回到车上，一路开回露营地，把喝醉的井佑扶进去休息。
其他人在草地上各自找着乐子，做自己的事。
井佑被安置好。
他们没去找任何人，站在露营地前，裴却低声道：“去看星星？”
她低低嗯了声。
他们俩脱离朋友群，他开着车，开了好几分钟，开到一片无人的平地。
夜色下，周围空旷寂静。
没有人开口，她也不记得是怎么样开始的。
她从副驾驶座，被他拉到腿上。
四面车窗都贴了防护黑膜，挡风玻璃的黑色遮帘也拉下，车里只有淡淡一点月光透进来。
她跨坐在他腿上，和他接吻。
昏暗的驾驶座里空间逼仄，她穿着短裙，裙摆盛开在他的腰间，遮挡住了所有湿泞不堪。
他们急切又放纵地做着不能对人言的秘事。
头顶是夜幕，周围是旷野。
车子在那停了一个小时，那盒冈本被他们用了两个。
……
“叩叩——”
门口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赵霓夏的思绪，她蓦地回过神。
脑海里那些回忆让她颇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她看向门口，语气不自然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门外传来裴却的声音，“看你房间灯还亮着，跟你说一声，我洗完澡，准备睡了。”
“……”她没做声。
门外的脚步声很快朝着客房去，外面安静下来。
赵霓夏捂着被子，等彻底听不到动静了，伸出手把床边小灯关掉。
黑暗中，她翻了个身，用力闭上眼。
脑海里再度浮现出刚才的那些画面。
那是她和裴却最出格的一次。
赵霓夏闭着眼，长长地舒出一口热气。
这个晚上，她好像又有了一种和那时一样的感受。
在那辆车里，在时隔很久重新和他亲吻交融的那个瞬间，她突然意识到——
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她都很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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