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礼,今天我来是为了昨天城西贩卖孩童的事。”小县令见外面聚集着不少村民,直接了当地道:“你昨天成功解救了被拐走的幼儿共十一人,这件事于公于私,我都该来,光天化日之下,人贩子如此猖狂,目无王法,为非作歹,这是本官的失职。”
小县令真看向贺存,只见他一脸赞同的点了点头,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继续说道:“我今天来主要就是对你进行嘉奖,表彰,你这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精神值得全临安城的百姓学习。”
站在小县令身边的黑衣侍卫将一大箱子东西递给他,贺存接过手,微微睁大了眼睛,啧!有点重量,见他能徒手接住,黑衣侍卫不免又多看了两眼。
坐在轮椅上的贺轩见他就这样接过手,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寒暄,一时间抚额掩面,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在房间里的早就按捺不住的贺子安挣脱了拦着他的手,噔噔噔的跑了出来,抱着他的大腿,一个劲地瞅他手上的东西。见贺存说着话不理他,贺子文一个人默不吭声,兜兜转转摸到贺存背后,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一个人在说什么,小眼神时不时看一眼坐在对面的小县令。
听到对面的县令说了句,“这房子确实不能久住,潮湿多生虫蛇,对小孩大人都不好。”
小孩子摸了摸盒子打不开,软乎乎的小身子靠着贺存的大腿,仰着头,张着两只小手比划,一脸自豪的说道:“我爹爹修了大房子,这么大。”
小县令伸手捏了捏他的牛角包,带着不可思议逗弄道:“这么厉害?”
“嗯嗯。”贺子安一脸郑重的点了点头,化身为爹控好儿子,极力吹捧自家老爹,“我爹爹可厉害了,他煮了辣辣鱼,可好吃了,崔玉叔叔说,辣辣鱼最最最好吃了。”
“辣辣鱼有多好吃?”小县令笑着。
“等我爹爹下次做辣辣鱼,我叫你。”小子安蹙着眉毛,带着点儿困惑,“我还请你吃小黄鱼,味道可香了,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沈温书笑了笑,“那你给隔壁小孩吃了没有?”
显然没料到这里的贺子安呆呆地看着他,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里全是困惑,浓密的睫毛扑闪着,小子安低着头,答非所问,“以后我带你去抓鱼,很多鱼。”
说完,他便不知所措的回头看着贺存,期望能从父亲那里得到解决方法。
难得见到这个社牛小崽子吃瘪,贺存一把将人捞回来,理了理他的扭着的袖子,“你就跟给大人说,胖虎自己也抓了鱼,家里人多,你自己都不够吃。”
听到这话,小子安瞬间复活,不停地朝沈温书点头表示认同。
“那要是我来了,鱼又不够吃,怎么办?到时候你就又没有小黄鱼吃了。”沈温书好像很喜欢这个小崽子,故意逗弄他。
“我和胖虎……”话一转,小子安冲他说道:“我和爹爹一起去抓。”
“那我改天可要来尝尝你爹爹做的辣辣鱼,如何?”
“嗯嗯,可香了,隔壁胖虎都馋哭了。”小孩极力推荐。
天色尚早,贺轩和沈温书聊着临安县的风俗地貌,他正好也想了解一下除瘴开荒一事。
“看不出来大人来岭南已有三年之久。”贺存搭话。
“是啊,谁也没想到这都三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我们一家初来乍到,能在临安落脚,多些大人照拂。”贺存那是半点不尴尬,厚着脸皮径直询问,“不知当今对我们这些人可有其他指令或者安排?”
“这倒没有,贺小兄弟不必担心。”
“我想在白云村开荒,大人可否行个方便?”贺存打直球,半点不含糊,有事说事,看得旁边的贺轩眉心直跳,他算是知道了贺子安这小子是从哪学的了。
沈温书放下手中的茶杯,疑惑问道:“你想要什么方便?”
“你也看见了我这儿什么情况,不是幼儿就是女人,想找你行个方便,我想收留点无家可归的流民。”
沈温书扬了扬眉眼,“仅是如此?”
“这是自然。”贺存开玩笑道:“你不会以为我这一屋子妇幼,还能给你搞其他幺蛾子?”
沈温书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贺轩,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贺存假装没看见他的调笑,一本正经的为自己解释,“我打听过了我们这群罪臣只是世代不许离开,三代之内不允许科举,其他方面与平民无异。”
“确实如此。”沈温书依旧笑意盈盈,嗅了嗅清香的茶水,“所以收不收留流民,可是你的自由。”
“多谢。”解决了人力问题,开荒也取得了许可,可以将开荒一事纳入其中了。
“行了,差不多我也该回去了。”沈温书摇着扇子,衣袖翩翩的朝外走去,临近门口,又突然转身冲贺轩说道:“贺公子若是想通了,沈某必将扫榻相迎,虚左以待。”
贺存默默扫了一眼,没再多看,这个人有点骚。
送走了一群人,将那一大盒子东西还有几匹布搬进客厅,“姨娘你看看这些东西,你用得上的拿去用,这些布就麻烦你和心怡为大家添几身衣服。”
贺子安那无处安放的小手摸了摸柔软的布料,见没人打开盒子,凑到贺子文身边,短短小小的手指指着盒子,自以为小声地说道:“哥哥,有肉肉,香香。”
听到对话的韩则微微睁大了眼睛,二弟的鼻子没这么灵敏吧?!
没等他说话,贺子安好像看出了韩则的不相信,鼓着腮帮子,瞥着他,很认真地说道:“肉肉,真的肉肉。”
“子安崽想吃肉了?”听到他的话,贺存笑着挼了一把他细软的头发,随即对远远站在一边的贺云,“打开看看有什么吃的,和大家分分。”
突然被喊道的贺云慌张了一瞬,随即在一群小崽崽的渴求的眼神下镇静下来,在桌子上为他们开盲盒。
胭脂水粉、金钗首饰、还有一套文房四宝,两把长命锁……半晌没见到小家伙期待已久的肉。
“小叔叔,肉肉?”贺子安拽着贺云的长衫,带着些困惑,歪着头,“肉肉呢?”
贺云忙放下手中的书,在盒子边上发现了一盒酥饼,一包烧鸡,连忙拆开递给他,“烧鸡吃不吃?”
拿着烧鸡肉的贺子安挺着小肚皮,朝贺子文求夸张,“肉肉,我都闻到了。”得到一个白眼,贺子安半点不见生气,他转身对着韩则,“哥哥,我厉害吧?爹爹都不知道。”
“嗯,子安最厉害了。”韩则很捧场。
小院子里。
“大哥,真的不去试试?”贺存不死心。
贺轩微微摇了摇头,带着些生死看淡的感慨,“这样活着不是也挺好的么,劳神费心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那现在就好好休息,什么也别多想,等伤好了再考虑,有的是时间。”没再多劝的贺存转而和他商量起了收留流民一事。
“岭南潮湿多雨,瘴气横生,并不适合开荒种植,你是如何打算的?”贺轩合上了腿上的医书,沉重道:“我们家的事并不是表现良好就能赦免的。”
“既然不能离开,我总得为自己和他们找个好点儿的生活环境。”贺存看着远处腾起的黑灰色薄雾,“人若沉溺过往,就顾不得眼下,也不清远方,大哥也曾名动汴京,享誉一方,自是知晓君子若是有真材实料,天下之大,何愁伯乐不在,知音难觅。”
“当初大哥身居庙堂之上,为天下而忧;如今处江湖之远,亦可如此。”
贺轩心意微动,捻了捻手指,畅然道:“你说得对。”
两人身后,端着茶水的贺云听到对话,再抬头时,眼神清明,身上多了几分豁然,少了几分畏缩不自在。
晚上,清风习习,茅草屋,竹板床,灯火微微,屋外虫声起伏。
两兄弟在床上闹腾着,贺子安斗不过贺子文就开始耍赖,呸呸呸的朝哥哥吐口水,贺子文没惯着他,揪着他的头发往他的脸上就是一巴掌,小小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夜里干脆又响亮。
打人的,挨打的都在这瞬间静止了,贺子安转头看向贺存,哇的一声出了来,一边哭,一边不管不顾地朝贺存走去张着手要抱抱,一张脸的泪珠,那样子要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爹爹,哇——爹爹——”
连忙上前将人抱在怀里的贺存,看着往他怀里钻的小崽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脱下外衫将人圈在怀里,伸手安抚着,“好了,好了,不哭了哈。”
“爹爹,打我——”话还没说完,贺子安又委屈巴巴地趴在他怀里,刚擦干净的眼泪又卷土重来,小孩埋在他胸口瓮声瓮气的数落着贺子文的暴行。
“爹爹什么时候打你了?”贺存伸手挼了把呆坐在床上,手足无措,面色茫然,眼里还带着惊恐和后悔的贺子文。
见不惯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贺存伸手将人拉到身边,张嘴无声安慰:“没事,弟弟没事,别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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