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宴会开始, 开场的是一段舞蹈,跳舞的并非柔美灵动的女子,而是俊秀挺拔的男子, 他们穿着白黑渐变的舞衣,肆意舞动着身躯, 将男子的阳刚以及飘逸表现得淋漓尽致, 看得在场众人不住叫好。

    司华遥也被吸引了目光, 不得不说这幕后老板真的很有创意,在这里的大多都是权贵之家出来的公子,见多了各色美人, 若是用女子便陷入了俗套,相反用男子却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且不用担心有人借酒闹事,调戏场中演员, 简直一举两得!

    “没想到男子跳舞也能如此好看!”蒋冲忍不住感叹道。

    黄灵认同地点点头,道:“是啊, 这还是第一次瞧见。”

    “诸位贵客有礼!”身穿墨竹圆领衫的主持人再次上场, 打断了场下众人的交谈,笑着说道:“演出之后, 咱们来玩个小游戏, 需要从诸位当中挑选八人, 分成四组参与游戏, 游戏获胜的那组, 奖励一张一百两的代金券,这张代金券只能在锦绣阁使用,可以抵消门票的一百两, 也就是说下次来不必再花一个铜子儿。”

    主持人的话引来底下一阵喧哗,不少人自告奋勇。

    “这奖励不错, 我来,我来!”

    “选我,选我!”

    “我势在必得!”

    ……

    主持人朝着台下招了招手,顿时有一名伙计抱着个木箱上来。

    “诸位桌子上都有一个数字,这数字就是你们那桌的号码,而这木箱当中放着一百张写着号码的字条,由我来抽取,抽到哪一桌,哪一桌便选一人上来参与游戏,这样绝对公平公正。”

    蒋冲点点头,道:“这方法好啊,可以避免许多麻烦。”

    司华遥认同地说道:“确实如此。”

    黄灵感兴趣地说道:“若抽到我们这一桌,我们该派谁去?”

    众人见他这副模样,不禁有些好笑,司华遥开口说道:“既然阿灵有兴致,那就阿灵去。”

    “好啊。”黄灵闻言笑弯了眉眼,可下一刻又担忧地蹙起了眉,道:“若我输了怎么办?岂不是亏了一百两银子?”

    “游戏重在参与,而不是结果。赢了,那是添彩,输了,也没有损失,得失心无需太重。”

    听司华遥这么说,黄灵心里的紧张得以缓解,重重地点点头,道:“听阿遥的。”

    蒋冲见状不禁轻笑出声,调侃道:“瞧你那点出息,好歹是侍郎家的公子,不过一场游戏,至于紧张成那样吗?更何况那箱子里有一百张纸条,能不能抽中还两说呢。”

    黄灵赧然地挠了挠头,道:“说的也是。”

    主持人开始抽取纸条,分别抽中了十二、二十七、五十八、六十九、七十一、七十五、八十三、九十九这八个数字。

    主持人抽一张,黄灵重复一次,直到主持人念到七十一时候,见桌上的众人都看向他,不禁有些疑惑,道:“怎么了?我脸上脏了?”

    王子俊忍不住提醒道:“刚才他念的是几号?”

    “七十一啊,怎么了?”黄灵一脸懵地看着众人。

    王子俊见状顿觉哭笑不得,道:“我们这一桌是几号?”

    “几号?”黄灵下意识低头看向桌号,不禁愣了愣,随即激动地说道:“七十一!真的抽中我们了!”

    偶然间的一瞥,让主持人陷入呆滞之中,他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少年,好看到他这个自认为饱读诗书的人,竟说不出其他赞美的辞藻,直到黄灵的声音唤回他的神智,他才记起自己的身份,道:“没错,就是你们,请问你们选出的游戏者是谁。”

    人们纷纷看向司华遥,期待他上场,到时便能全方位的目睹其风采。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黄灵站了起来,紧张道:“我。”

    人们不禁一阵失望,包括那个主持人,只是他有良好的职业素养,并未表现出来,笑着说道:“那就请这位公子上台。”

    黄灵太过紧张,并未察觉人们的异常,兴冲冲地起身上台。

    司华遥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群,不禁微微蹙眉,好在黄灵平日就大大咧咧,若换一个心思敏感的,定会觉得尴尬。

    待所有人上台后,主持人让他们自由组队,便招呼伙计布置游戏道具。

    台上的人就好似商量好一般,纷纷走向黄灵,要求与他组队。黄灵被围在中间,有些受宠若惊,白皙的脸上浮现红晕,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纠结到底该选谁。

    王子俊看着被围起来的黄灵,眉头皱紧,不悦道:“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

    蒋冲也看了出来,道:“确实,也就阿灵那傻小子看不出来,还在纠结到底该选谁。”

    主持人也注意到了现场的状况,连忙上前将黄灵解救了出来,道:“看来这位公子很受欢迎,敢问公子贵姓,我们该怎么称呼?”

    黄灵有些赧然地笑了笑,道:“免贵姓黄,黄色的黄。”

    “原来是黄公子。黄公子只有一位,想要与公子的却有七位,这不太好办。”主持人思量了思量,道:“不如便也写几张纸条,由黄公子抽取一张,作为同伴,如何?”

    “这主意好!”黄灵不必左右为难,不由松了口气。

    主持人让人写了纸条,让黄灵抽取。

    黄灵抽了7号,个子不算高,相貌很普通的男子,穿着一身儒服,看样子应该是参加这次会试的举子。

    黄灵礼貌地问道:“敢问公子贵姓?”

    “我姓甄,单名一个‘兴’字,今日能与黄公子一起游戏,是在下之荣幸。”儒生的声音不小,在场的人都听在耳里。

    黄灵见状连忙回礼,道:“甄公子言重了。”

    其他人见黄灵和甄兴组了队,顿时有些失望,没了黄灵,那和谁组队都一样,便随意地找了个搭档,四组便算成形。

    主持人说了游戏的规则,司华遥一听便明白了,这就是现代综艺常玩的‘你比划我猜’,哪组猜对的题目越多,哪组便获胜。

    司华遥见人们的注意力被台上的人所吸引,便拍了拍王子俊,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去如厕。”

    王子俊点点头,起身拉开椅子,让司华遥过去。

    司华遥和春海使了个眼色,便悄悄离开了宴会现场。

    现场也有人留意到司华遥离开,有那么几个人悄悄跟了上去,可跟了没多远便跟丢了,再找便没了踪影,无奈只能转身回去。

    “明明在眼前的人,怎么一晃眼就没了?”

    “是啊,长得这般好看,又来无影去无踪,难不成是神仙?”

    “你们想多了,他是来京都参加会试的举子,我在贡院门口见过,应该是他发现我们跟着,故意躲了起来,咱们再找找吧。”

    司华遥专挑阴影地儿走,加上他今日穿了一件青色的衣服,再这样的夜色中,很难被发现。他所去的方向正是饭厅,当时那个偷窥的女子就是在饭厅二楼,而二楼又不对外开放,便引起了他的怀疑,打算趁着众人的注意被宴会所吸引时,一探究竟。

    此时饭厅里虽然亮着灯,却只剩下锦绣阁的伙计在收拾打扫。

    司华遥围着饭厅转了一圈,来到一棵大树下,确定四周无人后,纵身一跃跳上大树,随后又攀上了房顶,使个倒挂金钩,将窗子弄开,跳了进去,一系列的动作看似复杂,却在转瞬间完成。

    司华遥进来的房间,貌似是个库房,房间里堆满了各种箱子,他好奇地打开一看,竟是一箱箱的土豆。

    司华遥也不知哪来的兴致,仔细数了数,竟有整整三十几箱。

    他搬起一箱掂了掂分量,约莫三十斤,那这些就是一千多斤,就算顿顿吃土豆,也得吃上一段时间,就不怕坏吗?

    “难道是想出新品,在京都另开小食店?”

    司华遥胡思乱想了一阵儿,便瞧瞧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这是一条很长的走廊,走廊两侧是大小差不多的房间,四周很安静,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声,听不到任何动静。

    “难道我想错了?她之所以出现在这儿,是因为这里是库房,外人不得入内?”司华遥心里泛起了嘀咕,“那她的窝究竟在哪儿呢?”

    脚步声突然响起,司华遥心中一紧,忙打开就近的房间躲了进去。他靠在门边仔细听着,根据脚步声判断,上楼的应该是两个人。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便路过了他所在的房间。

    司华遥瞧瞧拉开房门,探头看了出去,是两个男子,一个穿着锦绣阁的制服,一个穿着蓝色长衫。

    两人在一间房门前停下,那身穿制服的人似有所察觉,司华遥忙缩回了脑袋,小心地将房门掩上。

    那穿蓝色长衫的男子见状小声说道:“怎么了?”

    穿制服的男子微微皱眉,转身往回走。司华遥则跟随他的步伐,慢慢关着房门,就在他视线触及到房门时,房门严实合缝地关了起来。

    制服男抬起手想要开门,却被蓝衣男出声拦住,道:“我们时间不多,赶紧去拿东西。”

    制服男沉默地看着房门,一动不动。司华遥屏气凝神,手伸向袖中的匕首,以防备对方突然闯入。

    就在这时,蓝衣男再次催促道:“主子还在等着,若再磨蹭,惹怒了他,你我都承担不起。”

    制服男闻言后退一步,转身走向方才的房间。蓝衣男看了房门一眼,紧随其后走了出去。

    司华遥没有动,而是站在门口仔细听着。

    制服男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了门锁,伸手推开了房门。只是他并未进入,眼睛直直地看着司华遥所在房间的房门。

    蓝衣男也跟着看了过去,随即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吧,主子还在等着呢。”

    制服男回头看了一眼蓝衣男,眼中闪过不满,却并未多说什么,没再耽搁径直进了房间。

    听到他们进入房间,且关上了房门,司华遥这才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来到制服男和蓝衣男所在的房间门口。他小心翼翼地靠近,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东西在哪儿,你到底在磨蹭什么?”蓝衣男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制服男的声音很平静。

    “当然。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锦绣阁新研制的菜品很受欢迎,若是拿到配方,那便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之前的价钱太低,我要加钱。”

    “你想坐地起价?”蓝衣男的声音因恼怒不自觉地上扬。

    “我拿到的可不止薯条和炸鸡,还有其他新制菜品的配方,绝对物超所值!回去跟你主子说,我要一万两银子,少一个子儿都不行。”蓝衣男的声音依旧平静,丝毫不受蓝衣男态度所影响。

    “一万两!你怎么不去抢!”蓝衣男的声音又拔高了一个度。

    “现在是你们有求于我,不是我有求于你们。若是你们不答应,那我便另找买家,到时候你们便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制服男有恃无恐。

    “你可知得罪我们主子的下场?”蓝衣男开始威胁。

    制服男冷哼了一声,“我做的就是刀口舔血的买卖,不过就是一条命,你们若是觉得我的命比这些配方值钱,那便拿去。”

    “你!”蓝衣男虽然气愤,但主动权在制服男手中,他也只能投鼠忌器。

    “你还是赶紧去回去禀告吧,距离天亮可没多少时间。一旦错过,损失的就不单单是一万两。”

    “好,我去回禀,但你要确保在我回来之前,不能卖给其他人。”

    “我只能说在天亮之前,会优先考虑你们。”

    脚步声响起,司华遥急忙躲进旁边的房间,悄悄关上了房门。

    离开的脚步声很重,一听就是带着情绪,之后的脚步声很轻,越过他现在藏身的房间,在他之前躲避的房门口停了下来,随即门被打开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

    蓝衣男吹燃了火折子,拿着便走了进去。房间里除了堆放的杂物,没发现人的踪影,也没有人来过的痕迹。他微微蹙眉,又在房间里找了一圈,任何一个能藏人的地方都不错过,可什么都没找到。

    脚步声突然响起,制服男连忙吹熄了火折子,来到门口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脚步声越过了他所在的房间,走了约莫十米的距离便停了下来。制服男眉头微蹙,算算距离,这人应该是去了他的房间。

    敲门声响起,紧随而来的是胡杨的声音,道:“鹏哥可在?”

    敲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回应,胡杨接着说道:“鹏哥,方才我可是看着你们上了楼,知晓你就在房内,若是不想事迹败露,还是开门让我进去。”

    于鹏眉头皱紧,思量着他话中的真假。

    胡杨听不到回应,再次开了口,“方才离开的那人我见过,是福香楼的掌柜。”

    “难道方才那人是他?”于鹏暗自思量,未免事迹败露,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胡杨听到声响,转头看过去,没想到于鹏竟从杂物间出来,不过他很快回了神,随口问道:“鹏哥,你怎么在杂物间?”

    于鹏没有回答,径直来到门口,推开了房门,道:“有事进去再说。”

    胡杨点点头,抬脚进了房门。于鹏四下看了看,紧跟着走了进去,随手关上房门,并上了闩。

    胡杨在一旁看着,却并未阻止,道:“鹏哥,有发财的路子,怎能不带上小弟。”

    于鹏坐到了桌前,“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什么发财的路子?”

    “鹏哥。”胡杨也跟着坐了下来,道:“刚才我可是看得清楚,福香楼的掌柜跟你上了楼,你们鬼鬼祟祟密谋着什么,我可是一清二楚,没必要再遮遮掩掩。”

    于鹏拿起茶壶倒了杯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你看错了,方才来找我的是我远方表哥,不是什么福香楼的掌柜。”

    “鹏哥,你若是这么说,就没意思了。”胡杨起身,威胁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将今日之事上报,看看掌柜是否信你。”

    胡杨见于鹏依旧坐着,没有回应,犹豫片刻后,走向门口。其实他只看到了两人上楼,并不知道他们在谋划着什么,之所以那么说也不过是想诈一诈于鹏,只可惜于鹏没上套。

    于鹏的手伸向桌底,悄悄抽出一把刀,刚想起身,却见胡杨突然转过了身,下意识地将刀又插了回去。

    胡杨没有察觉于鹏的异常,又走了回来,道:“鹏哥,你们要做的买卖,我一清二楚,带我一个,赚了钱你七我三,两个人行事,总比一个人容易些。”

    于鹏看着他,沉吟片刻,道:“你过来的事,应该没有其他人知道吧?”

    胡杨摇摇头,道:“这是自然。”

    于鹏审视着胡杨,道:“你发誓不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胡杨见于鹏松了口,连忙举起手,道:“我发誓,若向外透露一个字,便不得好死。”

    “记住你的话。”

    胡杨闻言眼睛一亮,道:“鹏哥这是答应了?”

    “事到如今,我不答应,还能如何?”于鹏无奈地笑了笑。

    “那鹏哥跟我说说,这趟下来,咱们能赚多少银子?”胡杨在于鹏的旁边坐了下来。

    于鹏提起了茶壶,给胡杨倒了杯茶,道:“还没谈拢,具体还得看那边的态度。”

    胡杨眉头微蹙,看了一眼茶杯,道:“没谈拢?这话是什么意思?”

    于鹏也给自己添了一杯茶,端起茶杯喝了两口,道:“他给的价钱太低,我想加钱,他做不了主,便回去找主子商量。”

    胡杨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一听要加钱,急忙问道:“那他给多少,鹏哥又还多少?”

    于鹏见状轻笑出声,“都说你见钱眼开,今日算是见识了。”

    胡杨闻言讪讪地笑了笑,瞟了一眼于鹏的茶杯,也端起茶杯喝了两口,道:“这世道有钱就是爷,没钱就是奴才,谁不爱钱。”

    于鹏嘴角的笑意更浓,道:“这话说的没错,不过也要看你有没有发横财的命。”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胡杨讨好地笑笑,道:“鹏哥还没说还了多少?”

    “一万两。”于鹏没有隐瞒。

    “一万两!”胡杨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随即露出狂喜之色,道:“若这笔买卖成了,那咱们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于鹏讥诮地笑了笑,道:“是我,不是我们。”

    胡杨一怔,随即说道:“鹏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咱们方才不是说好了,拉我入伙,赚的钱你七我三嘛。”

    “我何时说过?”于鹏的身子往后靠了靠,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胡杨见状脸色一变,“于鹏,你这是要反悔?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告诉掌柜,到时别说拿银子,就是你这条小命都别想要。”

    “呵。”于鹏冷笑一声,道:“那也要看你是否有命从这个房间出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胡杨心里一紧,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慌忙看向自己喝过的那杯茶,“你都干了什么?”

    于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笑着说道:“你觉得我干了什么?”

    “我的茶是先倒的,你的茶是后倒的,你的茶没问题,那我的茶也一定没问题,你在吓我?”

    于鹏不禁笑出了声,道:“谁说我这杯没问题,你那杯就没问题?”

    “你……”胡杨突然喉头一热,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你下毒!”

    于鹏站起身,冷眼看着他,道:“下毒又如何?谁让你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敢打我的主意,真是不知死活!”

    胡杨突然感觉一阵窒息,他努力地张大嘴巴,就像个离了水的鱼儿,却根本无济于事,窒息感越来越强,手指扣进喉咙里,抓得血肉模糊,最终还是不甘倒地,抽出了两下,便没了生息。

    司华遥听着里面的动静,想象着房间中的画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中暗道:贪心不足蛇吞象。

    司华遥重新回到隔壁的房间,心中思量着该怎么应对。

    篝火宴会场,王子俊见司华遥去了许久都不回来,不禁有些担心,随即起身走向春海,道:“阿遥去了许久,怎的还没回来?”

    “少主说他在这里太扎眼,便先回去了,还说让公子们玩得开心点,不用惦记他。”司华遥去厕所之前,便和春海对好了说词。

    “阿遥回去了?”王子俊愣了愣,扫了一眼围在四周的人群,道:“时辰不早了,那我也回去吧。”

    春海忙拦住王子俊,道:“公子,宴会才刚开始,您这时候离开,少主会以为是他让你们未能尽兴,定会因此心存愧疚。您不必惦记少主,该怎么玩还怎么玩便可。”

    王子俊闻言微微蹙眉,迟疑片刻,又重新回到了座位上。

    蒋冲见状放下手里的酒杯,轻声问道:“怎么了?阿遥为何还没回来?”

    “阿遥先回去了,让我们尽兴,不必惦记他。”

    “先回去了?”蒋冲怔了怔,看看四周的人群,道:“回去也好,若我被这般盯着,也会不自在。”

    “恭喜甄黄两位公子赢得这场游戏!”

    主持人的声音吸引了两人的注意,不禁看向台上,只见黄灵也看向他们这边,找了一圈没找到司华遥后,他脸上的笑意被失望取代,藏都藏不住。

    “没想到阿灵能赢,真是出乎意料。”蒋冲无奈地笑着说道:“不过阿遥不在,与他来说这场胜利便少了几分喜悦。”

    王子俊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转头看向他们住处所在,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只要司华遥出门,他的相貌便会引人注目,从未因此遮挡,也未曾放在心上过,为何偏偏今日在意了呢?

    想到山上的大宅,再想想司华遥神秘的身世,王子俊虽然不知他正在做什么,却知道他此时做的事定是隐秘,不能被人知晓。

    黄灵和甄兴各自领了一张代金券,便相继下了台。

    甄兴疾走两步,拦住黄灵,笑着说道:“黄公子稍待。”

    黄灵一怔,疑惑地问道:“甄公子有何事?”

    “今日能与公子游戏一场,那便是有缘,不如一起吃杯酒?”

    黄灵转头看了看蒋冲等人的方向,有些悻悻地说道:“抱歉,在下多有不便,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这样啊。”甄兴有些失望,道:“黄公子不便,在下也就不强留了。只是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黄公子听上一听。”

    黄灵满脑子都是‘司华遥走了’,‘司华遥不在’,哪有心思听他说,道:“既是不情之请,那便不必说了,毕竟在下与甄公子不过初次见面。”

    甄兴闻言神情一滞,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黄灵微微躬了躬身,抬脚便朝着蒋冲等人走去,来到近前,劈头就问:“阿遥呢,怎么不见他?”

    王子俊答道:“这里人多,他被盯得不适,便先回去了。”

    黄灵看看周围的人群,意兴阑珊地说道:“那我们也回去吧。”

    “宴会才刚开始,你这时回去,阿遥会觉得是他扰了我们的兴致。他时常顾念我们,我们也该照顾他的感受。”

    “王兄说的是。”蒋冲跟着应声,接着说道:“这宴会有趣的很,下次还不知何时才能来,不如今夜玩个痛快。”

    黄灵看看手里的代金券,勉为其难地点点头,道:“那好吧。”

    “快说说,这游戏有何关窍,你怎么就能赢了?”

    未免黄灵回去,坏了司华遥的事,向来话少的王子俊,主动找了话题。

    听王子俊这么问,黄灵顿时来了精神,一边说一边比划,道:“这个游戏……”

    王子俊见状不禁长出一口气,努力配合地听着。

    第102章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 于鹏都没出门,房间里只是偶然传来一些声音,司华遥心想那胡杨的尸体定被他藏在了房内。

    又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 走廊内再次传来脚步声。

    司华遥屏气凝神,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脚步声很轻, 并非练武之人的轻盈, 而是刻意放轻了脚步, 他的步幅不大,落地较慢,与正常行走不同, 是蹑手蹑脚的典型事例。司华遥判断应该是那个蓝衣男去而复返。果然不出所料,那人越过他所在的房间,紧接着便听到三下敲门声。

    过了没一会儿, 于鹏便打开了房门,看了一眼门口的蓝衣男, 便让开了门口的位置。蓝衣男径直进了房间, 于鹏探头往外看了看,随手关上房门。

    司华遥悄悄从房间出来, 来到门前仔细探听。在这过去的一个时辰内, 二楼便没人上来过, 司华遥判断这个叫于鹏的应该是锦绣阁的一个小头目, 类似库房主管之类的。这里应该只有他一个人住, 主要负责看管这里的食物。

    ‘噗呲’一声,蓝衣男低头一看,地面很湿, 踩了一脚的水,道:“你这房里怎么回事, 发大水了?”

    “刚刚不小心打翻了茶壶。”于鹏敷衍了一句,道:“怎么样,你们主子怎么说?”

    虽然胡杨是被毒死的,但他倒下时摔破了脑袋,虽然流血不多,却还是要清理,这水渍就是清理留下的。

    蓝衣男不在意到底怎么回事,方才也不过是随口一问,直说道:“主子说最高给到七千两,若能成,那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若不成,那咱们就一拍两散。”

    “七千?”没有达到预期值,于鹏很是不悦,道:“七千太少!你要知道这可是独家配方,只要拿到他,到别处开店,那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蓝衣男得了准信,也不在意于鹏如何说,坚持道:“就七千,还是那句话,若能成,那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若不成,那咱们就一拍两散。”

    于鹏眉头皱紧,看着蓝衣男的眼睛闪烁不定。

    蓝衣男也不着急,索性坐了下来,还拿起桌上的茶杯,给自己倒了杯茶,此时的姿态与之前不同,着急的换成了于鹏。

    于鹏见状心中的不悦更甚,可想到自己为了这笔买卖,已经害了一条人命,锦绣阁是不能呆了,若拿不到钱,那他就只能一边逃亡,一边乞讨了。

    想到这儿,他松了口,道:“七千便七千,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蓝衣男闻言顿时眉开眼笑,道:“以防你不老实,动了杀人越货的心思,我把银子放在了别处。主子说了,为表诚意,你得先给我一张配方,我再去拿银票,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你们这是不信我!”于鹏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道:“既然如此,那我们的交易终止,你走吧。”

    “你都能出卖东家,又怎能让人轻信?”蓝衣男讥诮地笑了笑,起身说道:“既然你这般说,那我就多留了,你好自为之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话一出口,于鹏顿感有些熟悉,方才胡杨也曾说过这句话。

    “是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掂量。”蓝衣男用手指戳了戳于鹏的胸口,轻蔑地看着他,就好似看一个垃圾一样。

    于鹏眼中闪过寒光,嘴上却说道:“好,就按你说的做。”

    于鹏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随手撕成两半,一半递给了蓝衣男,一半放进怀里,道:“这是一半的配方。”

    蓝衣男一怔,随即接过他手上的配方,借着烛光仔细一看,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于鹏撕去的是极为重要的部分,给他的约等于废纸一张。

    “于鹏,你真是好样的。”蓝衣男不悦地点了点头,道:“成,你等着,我这就去取银票。”

    蓝衣男转身就朝门口走,于鹏却突然出声说道:“银票就在你身上吧。”

    蓝衣男的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于鹏,“你在胡说八……”

    就在蓝衣男停顿地瞬间,于鹏便做出了判断,银票就在他身上,于是他动作利落地抽出藏在桌子底下的钢刀,在他转身的瞬间,一刀刺了上去。

    ‘噗呲’,皮肉被撕裂的声音传来,是那般清晰,蓝衣男不敢置信地低头往下看,只见一把钢刀插进了他的身体,鲜血随之流出,浸湿了他的衣服。他惊恐地看向于鹏,“你……你要杀我……”

    “你也是奴才,凭什么瞧不起我?”于鹏凶狠地看着他,道:“不对,你是一条只知道仗势欺人的哈巴狗,而我是只吃人的狼!”

    蓝衣男死死地抓着于鹏的手,道:“你若杀了我,主子会派人追杀你,天涯海角,你也活不了!”

    于鹏轻蔑地笑了笑,道:“至少现在我活着,可以拿着七千两银子逍遥快活,而你马上就要去见阎王!”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喊:“杀人啦!于鹏杀人啦!救命啊!快来人啊!”

    在这寂静的夜里,声音传出去很远,很快便引来锦绣阁护卫的注意。

    “救命啊!于鹏杀人啦!我是福香楼的掌柜,快救我!于鹏出卖锦绣阁,谋财害命啦!救命啊!”声音还在继续,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听着外面的叫喊,不仅于鹏蒙了,就连重伤的蓝衣男也蒙了,他现在伤的连说话都费劲,哪有力气喊。难不成自己失血太多,产生幻觉了?

    于鹏的脸色变了又变,道:“外面的人是你带来的?”

    蓝衣男愣了愣神,刚想摇头,却又硬生生地改成了点头,虚弱地说道:“若你现在走,还有机会逃出去。若再耽搁,就只能给我陪葬。”

    于鹏心知蓝衣男说的没错,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银票呢?把银票交出来,我就饶你一命,否则……”

    “银票真没在我身上,不信你自己搜。”蓝衣男都快哭了。

    于鹏伸手在蓝衣男身上摸索着,只搜出一张五十两银票,和一些散碎银子。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自己的判断明显出现了错误,原来银票真的不在蓝衣男身上。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于鹏心里一紧,慌忙将银票揣进怀里,抽出钢刀跑向门口。

    蓝衣男的身子没了支撑,虚弱地倒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于鹏跑出去。

    于鹏刚走出房门,就看到四五个护卫拐进走廊。

    护卫看到他手拿凶器,不禁微微一怔,随即大喝道:“于鹏,站住!”

    于鹏慌忙躲进房间,将房门上了闩,又吹熄了桌上的烛台,拎着刀来到窗前,探头往下看了看,随后将刀扔了下去,便想跳窗逃跑。

    他刚爬到窗上,还没准备好,突然感觉膝盖一麻,紧接着是手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一松手,整个人便栽了下去。

    “啊!”一声惨叫后,于鹏的脸率先落地,摔了个狗吃屎。

    护卫撞开房门,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蓝衣男,连忙上前查看情况,“你怎么样?”

    蓝衣男虚弱地看向窗口,道:“他……跳窗跑了。”

    护卫队队长梁云来到窗前,探头往下看,只见一个人影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随即转身吩咐道:“你们两个跟我来,你就在照看伤者,你去请王大夫过来。”

    “是,头儿。”

    众人各行其是,梁云带着人下了楼,于鹏正挣扎着想要起身,只是脑袋就像有千斤重,手脚还不听使唤,撅着屁股愣是站不起来。明显是摔了脑袋,得了脑震荡的缘故。

    梁云见状直接命令道:“把他绑了!”

    两名护卫领命上前,一人按住,一人捆绑,很快于鹏便被捆了个结实。

    “放开我!你们抓错人了,我是被冤枉的!”

    头晕得厉害,于鹏只能闭着眼睛说话。

    听他狡辩,梁云说道:“我们亲眼看见你那些带血的兵刃,而且房间里还躺着个重伤的男人,证据确凿,你再喊冤也没用。”

    虽然脑袋晕得厉害,但为了自救,于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是我伤的人没错,但我是逼不得已,是房中那人突然闯进来,拿刀就砍,我不能坐以待毙,便与其搏斗,才将他的刀夺了过来,重伤了他。”

    梁云闻言微微蹙眉,道:“你可认识刚才那人是谁?你与他可有仇怨?”

    “我不知道他是谁。”于鹏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道:“今日我白天值守,交接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方才我正打算洗漱睡觉,那人突然拎着刀闯进来,迎头就砍,我也是逼不得已才反击。”

    “你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砍你?”梁云明显不信他的说辞。

    “我也是一头雾水。”头太晕,于鹏停顿了停顿,接着说道:“”梁队长,你应该也知道,库房重地外人不得入内,他一个陌生人突然闯进来,别说他拿着刀想行凶,就算他什么都不做,我也有责任把他轰出去。

    梁云被他这一通狡辩动摇了,而就在这时楼上有人探出头来,道:“队长,我们在于鹏的床底下,发现了胡杨的尸体。”

    “胡杨?”梁云的眉头皱紧,眼中尽是不悦,差点就被忽悠了,道:“连自己人都杀,真是丧心病狂!带走,去见掌柜。”

    司华遥坠在护卫们身后,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方才他见于鹏又要杀人,且已经动了逃跑的心思,便放声大喊,引来了护卫。又见他想跳窗逃跑,便从怀里掏出两颗银豆子,打在了的膝盖和手上,阻止他逃跑。听他狡辩,梁云有所动摇,又探出头说发现了尸体。

    若是白日,若梁云再仔细些,定会发现,他所在的房间并非于鹏的房间,只是两个房间紧挨着,且都是一片黑暗,不好辨别。

    司华遥这好一通忙活,一是不想再让于鹏得逞,二是想让他们给自己带路,找到他想找的人。

    司华遥跟在后面,左拐右拐,弯弯绕绕,来到一处院落前,梁云上前,与守门的侍从说明事情原委。

    侍从忙进去通禀,而众人也在门口等候。

    司华遥抬头看了看,门上有个牌匾,上写着‘落星院’三个字。他悄悄围着院子转了一圈,纵身一跃跳上墙头,尽量伏低身子,屏息凝神,仔细观察着四周,待确定无人后,这才跳进了院子。

    他躲在花丛后,看着方才回禀的侍从脚步匆匆地来到门口,道:“掌柜让你们进去。”

    “多谢。”

    梁云客气了一句,便招呼人进了院子,径直走向正厅。

    门口的侍女见状掀开门帘,道:“直接进去便可。”

    “多谢姑娘。”梁云应声,带着于鹏便进了正厅。

    司华遥一路尾随,找了个隐蔽之地,纵身一跃跳上房顶。来到正厅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掀开瓦片,低头朝里看了过去。

    一个身穿玫红色衣裙的女子,正靠坐在软榻上,悠哉悠哉地吃着水果。

    “果然是女子。”司华遥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道。

    梁云来到近前,行礼道:“梁云参见掌柜。”

    赵小婉挥挥手,示意他起身,随即坐直了身子,看向被五花大绑的于鹏,道:“就是他吃里扒外出卖锦绣阁,还杀人灭口?”

    梁云如实答道:“回掌柜,小人在他房间找到伤者一人,尸体一具。伤者自称是福香楼的掌柜,死者是咱们锦绣阁一个叫胡杨的伙计。”

    于鹏闻言连忙喊冤,道:“掌柜,小人冤枉!胡杨并非小人所杀,小人甚至不知胡杨是何时死的。那尸体定是别人拖到小人床下,用来栽赃小人。”

    “于鹏是吧。”赵小婉神情淡淡地看着他,道:“你可知尸体会说话?”

    于鹏听得心里一阵发毛,嘴硬道:“俗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小人行得端做得正,不怕别人诬陷!”

    赵小婉和于鹏说话驴头不对马嘴,道:“我的意思是,尸体可以告诉我们,到底谁是凶手。”

    “掌柜这是何意,可是要剖尸?”

    “有何不可?朝廷的仵作不就是吃这碗饭的吗?”赵小婉拿起一颗草莓塞进嘴里,道:“只是有些麻烦。”

    “掌柜,小人说的句句属实,不敢有任何欺瞒。”

    赵小婉呲笑一声,道:“我连自己说的是否是实话都不确定,更何况是你。”

    “小人……”

    “搜搜他身上。”赵小婉打断他的话,直接命令道。

    梁云领命上前,在于鹏的身上摸索着,将他身上所有的东西一一搜了出来,包括那张被撕成两半的配方。他仔细看了看,忙将配方递给赵小婉,“掌柜,您看。”

    赵小婉接了过来,别人或许看不懂,但她一清二楚,道:“这是咱们锦绣阁新创菜式的配方,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于鹏清楚若想活命,他就不能认,狡辩道:“这配方是小人从胡杨手里抢过来的,所以才撕成两半。”

    说到这儿,于鹏的眼睛一亮,新的思路在脑海中浮现,接着说道:“是胡杨要将新创菜式的配方卖给福香楼,被小人发现,小人规劝他,他不听,还妄图杀害小人,小人不得已与其发生争执,一时失手……”

    说着说着,于鹏又停了下来,因为他突然想起胡杨是被他毒死的,就算两人再发生争执,也不可能被毒死。

    赵小婉一副看戏的表情,道:“怎么不说了?”

    “争执期间,他突然犯病,倒在了地上,小人上前一看,他竟死了。小人见死了人,一时不知所措,便将尸体藏在了床下。那福香楼掌柜定是知晓了此事,才上门杀人灭口。”

    于鹏越说越顺畅,越说越流利,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赵小婉拍了拍手,道:“精彩,精彩!没想到我这小小锦绣阁,居然还藏着这么一个人才,让你做个看库房,真是屈才了。”

    “小人这次说的是实话,还请掌柜明鉴。”

    “笑话听得多了,也就没意思了。”赵小婉挥挥手,道:“把他、胡杨的尸体、福香楼的掌柜,一并送去官府。”

    “是,掌柜。”

    于鹏一听慌了神,喊道:“掌柜,我没杀人,他是犯了病,跟我没关系!”

    “我看起来很像傻子?”赵小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明显有些不悦,道:“故事编的不错,以后别编了。拖走,别耽误我睡美容觉。”

    “是,掌柜。”梁云招呼人把于鹏拖了出去。

    司华遥将一切看在眼里,只是这个角度看不到赵小婉的正脸,不过从她的声音和打扮判断,应该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根据这个条件,司华遥开始搜索剧情,这个年纪的皇室成员还真有,还不止一个。有公主,有郡主,整整七个之多,还真不好猜。

    司华遥正在思考这人身份时,突然一阵劲风袭来,他下意识地闪躲,向来人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正站在他原来的位置,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这黑衣男子正是赵韩青的影卫玄影,他二话不说,径直朝司华遥扑去,两人短兵相接,眨眼间的功夫,便已交手十几个回合。

    玄影惊讶于司华遥武功之高,司华遥也提高了几分警惕,避免被围攻,他纵身一跃,跳到隔壁的房顶,几个起跳间,便拉开了他们的距离。

    玄影没有犹豫,运起内功,脚尖轻点,紧接着追了上去。

    两人一追一逃,出了锦绣阁,来到了东华山中。司华遥见只有他一人,便生了切磋的心思。前世司南遥的身子弱,几乎没出过手,真正与人交手不过一次,还因此丢了一条命。这一世他身轻体壮,武功更胜前世,春海和洪阳早就不是他的对手,今日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与之匹敌的,难免有些手痒。

    打定主意后,司华遥便停下了身形,站在一棵大树上,看向身后追来的玄影,随即右脚一蹬,身子便犹如炮弹一般冲了出去。

    玄影一怔,身子在半空,不能借力,想要躲闪已来不及,只能运起内力与之硬碰硬。

    ‘砰’的一声,两人相撞,随即各自飞了出去,司华遥借力落在方才那棵树上,内力翻涌、震荡,不过很快便平静下来。

    玄影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飞退,眼看着就要撞上一棵参天大树,若当真撞上,即便他内功深厚,也定会伤筋动骨,不禁一咬牙,强提一口气,险险地转了身子,双脚踩在树干上,借力落在地上。虽然免去了伤筋动骨,却也因此受了内伤,他喉头一热,喷出一口鲜血。

    玄影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看向司华遥的眼神越发警惕,他做影卫这些年极少碰到对手,没想到今日竟遇到了绝顶高手。

    司华遥见状微微蹙眉,方才他只使出了八分力,玄影虽接住了,却因此受了内伤,看来他并非自己的对手,不禁有些失望。

    “你是谁?来锦绣阁有何目的?”玄影开了口。

    司华遥并没有回答的打算,既然内力不如自己,那便比比招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让他喂喂招也是好的。

    想到这儿,司华遥便又朝着玄影扑去,这次玄影有了防备,连忙闪身躲开,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在月光的照射下闪着寒光。

    司华遥见状微微一怔,他平日里都不带兵刃,只有袖子里藏了把匕首,一寸长一寸强,他们明显不是一个等级。不过他还是抽出了匕首,好歹意思意思。

    玄影见状稍稍松了口气,虽然在内力上拼不过,到底能在兵刃上弥补一些,这样他们就还有一拼之力。

    两人二话不说直接动手,转眼间已经过了十几招,司华遥身上的衣服被刺破了好几个口子,好在并未受伤。玄影的软剑既长又软,即便司华遥挡住了剑身,那剑尖也会落在身上,衣服上的口子,便是这么被刺破的。

    司华遥被打得心头火气,故意给玄影卖了个破绽,就在他靠近的瞬间,欺身而上,打他一个措手不及。长兵刃最怕的就是近战,完全没有发挥的余地,所以玄影一直与司华遥保持距离,不曾想竟中了他苦肉计。

    近身后,仅仅过了数招,玄影不仅被刺了数刀,还被司华遥的匕首抵住了脖颈。

    司华遥没有说话,而是在他身上摸索了起来,将他身上的暗器统统扔在了地上,最后拿着他的随身令牌看了看,待确定他的身份后,一个手刀下去,玄影便晕了过去。

    司华遥没再逗留,纵身一跃,离开了东华山,回到锦绣阁。刚换掉身上的衣服,他坐下准备喝杯茶,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这宴会别出心裁,确实值得一观。”听声音便知蒋冲玩得很尽兴。

    黄灵接话道:“尤其那几个游戏,有趣得很,可惜阿遥没看到。”

    “你不是参与了嘛,待以后有空,咱们几个再单独玩一玩。”

    黄灵一听来了兴致,笑着说道:“蒋大哥说得对,咱们人多,不怕凑不齐。”

    王子俊看向司华遥的房间,见房里的灯亮着,窗上映着人影,不禁悄悄松了口气。

    房门被打开,司华遥出现在门口,看向院中的几人,问道:“是宴会结束了?还是提早回来的?”

    “结束了。”黄灵忙接话道:“我们从头看到尾,没有离开过。”

    司华遥微微一怔,随即笑着说道:“那就好,没扰了你们的兴致便好。”

    “怎么会。”黄灵快步上前,将赢的代金券拿了出来,道:“阿遥你看。”

    司华遥接过代金券,捧场道:“阿灵行啊,竟赢了一百两银子,下次再来可就免费了。”

    黄灵闻言越发兴奋,笑得见牙不见眼,道:“代金券送阿遥。”

    “这可是你辛苦赢来的,就这么送给我,舍得吗?”

    黄灵忙不迭地说道:“舍得,当然舍得,这本来就是要给阿遥的。”

    “行,那我就收下。待下回再来,我也参加游戏,说不准也能赢张代金券,到时便送给阿灵。”

    黄灵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浓,道:“嘿嘿,那我等着。”

    见两人亲近,王子俊忍不住出声说道:“玩了一日,也都累了,各自回去休息吧。”

    “确实有些累。”蒋冲伸了个懒腰,转头看向零叁一,吩咐道:“准备热水,我们要沐浴。”

    零叁一笑着应声,“几位稍候,热水马上就来。”

    “阿遥,你不在真是太可惜了,这宴会……”黄灵似有些意犹未尽,滔滔不绝地说着。

    司华遥认真配合着,时不时地说上两句。

    王子俊见状眉头微蹙,见零叁一送来热水,出声阻止道:“阿灵,时间不早了,有话明日再说,阿遥定然也累了。”

    黄灵这才停了下来,道:“那明日我再与阿遥详细说说。”

    “好啊,那早点休息,我先回房了。”

    待洗漱完后,院子里陷入寂静当中,春海进了司华遥的卧房,“少主可有发现?”

    司华遥点点头,道:“这锦绣阁的掌柜是名女子,在饭厅窥视我的便是她。”

    “女子?”春海闻言一怔,随即问道:“少主可识破她的身份?”

    “看不清正脸,不过应该是名十五六岁未出阁的少女。她身边有高手保护,武功在你之上。”

    “少主可曾受伤?”春海忙打量司华遥,关切地问道。

    “没有,他不是我的对手。”司华遥顿了顿,接着说道:“他身上带着影卫的身份牌,那女子应该是皇室成员,且很受重视。”

    不过剧情中能被影卫保护的皇室女子,他还真没找到,难道是因剧情发生转变所致?

    第103章

    东华山, 一头饿狼在山中寻找食物,发现了昏倒在地的玄影,鲜血的味道刺激着它的凶性, 它小心翼翼地靠近,不禁垂涎三尺。

    等了好一会儿, 也不见猎物动弹, 饿狼没了耐性, 露出满嘴獠牙,张嘴就朝着他的脖颈咬去,虽然它没有人类的智慧, 却也知道哪里是猎物最脆弱的地方。

    而就在它以为可以品尝到美味的鲜血时,一把细长的软剑缠上了它的脖子,躺在地上的猎物手上一用力, 那软剑猛地收紧,割断了它脆弱的脖颈。

    鲜血喷溅而出, 腥臭的味道让玄影微微蹙眉, 软剑一抖,便恢复原样, 而他也从地上坐了起来。

    看着倒在地上不停抽搐的饿狼, 玄影有些心有余悸, 若不是他对危险的感知极为敏锐, 在这关键时刻清醒了过来, 恐怕他会成为这饿狼的食物,死无全尸。

    缓了会儿神,玄影掏出帕子擦了擦脸, 又擦了擦软剑,随后起身, 将散落在地的东西捡了起来,纵身一跃,朝着山下飞去。

    待他重新回到锦绣阁,已经是后半夜,他并未惊动赵韩青,而是在锦绣阁内巡视,想找出与他交手的人。

    那人只是把他打晕,并未杀人灭口,说明他不想与锦绣阁为敌,但为何要行窥视之举?难道也和福香楼一样,想要锦绣阁新制菜式的配方?

    不管对方目的为何,都不是他能在锦绣阁肆意妄为的理由,更何况赵韩青还在这里养伤,若赵韩青有个万一,不只是他,这里所有人都会受到牵连。

    回想那人的身形,以及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玄影总觉得在何处见过,突然一张绝美的脸出现在脑海,让他不自觉地顿住脚步。

    “他怎会有这么好的功夫?”玄影眼底尽是不敢置信,轻声呢喃道:“他到底是什么人?与殿下又是什么关系?”

    玄影犹豫片刻,转身回了赵小婉的院子。

    赵小婉的卧房还亮着灯,玄影看了一眼,来到房外的榕树下,纵身一跃跳了上去,随即找了个粗壮的树干盘膝而坐,开始调息疗伤。

    两个时辰后,天色见白,寂静的锦绣阁有了人声,负责洒扫的下人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又过了一个时辰,玄影从调息中醒来,纵身跳下大树,朝着赵韩青所在的院落走去。

    玄影见小喜子还在门外守着,出声问道:“殿下还未醒?”

    小喜子摇摇头,道:“大人,殿下有伤在身,多休息有助伤势恢复。”

    玄影点点头,想着过会儿再来,就听赵韩青的声音从房中传出,“进来吧。”

    “大人稍候,奴才进去通传。”小喜子说完径直推房走了进去。

    赵韩青已经坐起身,眼底一片清明,不像刚刚睡醒的模样。

    “殿下醒了,可要起身?”

    赵韩青瞥了他一眼,道:“让玄影进来。”

    “是,殿下。”

    玄影听到了赵韩青的召唤,却还是等到小喜子来传达命令,这才进了卧房。玄影来到近前,躬身行礼道:“属下参见殿下。”

    赵韩青看向站在一旁的小喜子,道:“去门外守着。”

    小喜子应声,躬身退出卧房,并随手关上了房门。

    赵韩青直截了当地问道:“发生了何事?”

    “殿下,昨日有人夜探锦绣阁,属下追他至东华山,技不如人,被打晕在东华山上。”玄影如实说道。

    “可知此人是谁?”赵韩青神情平静。

    玄影犹豫片刻,直言道:“属下怀疑是司华遥。”

    赵韩青神情依旧平静,好似一点也不意外,道:“你都不是对手,也就只有他了,果然还是起了疑心。他可知你的身份?”

    “他制住属下后,看了属下的身份牌。”玄影心中的疑惑更甚。

    “可有怀疑到我身上?”

    玄影摇头道:“这个属下不知。不过他找到了婉蓉公主。”

    赵韩青眉头一皱,道:“他是如何找到皇姐的?”

    “昨晚锦绣阁发生命案……”玄影将他知晓的事实经过仔细地说了一遍。

    “这般说来,他是跟着梁云去的落星院?”

    玄影点点头,道:“属下也是这般以为。”

    赵韩青整理了一下思路,将玄影所说和之前发生的事串联起来,道:“昨日上午发生的事,让他起了疑心,便决定晚上探查锦绣阁,正巧碰上于鹏与福香楼的人交易,那个出声大喊的人不是福香楼的人,十有八九是他,只要惊动守卫,他们势必会将人带去给当家人发落,而他只要趁机跟在后面,就可以找到他想找的人。”

    玄影听得一愣,随即说道:“殿下的意思是锦绣阁的命案与他有关?”

    “他只是旁观者,并非行凶者,只是利用了此事。否则,那福香楼的掌柜早就死了,哪能保住命。”

    遇事冷静,思维缜密,这哪是一个六岁孩童能说出的话。跟在赵韩青身边越久,玄影对他的敬畏越深,“那依殿下的意思,我们要如何应对?”

    “他现在定然认为锦绣阁的幕后老板是皇室中人,明确皇姐的身份不过是时间问题。”赵韩青嘴角勾起苦笑,叹息一声道:“顺其自然吧。”

    他们马上就要见面了,早一日晚一日没什么打紧,当然能瞒住最好。他了解他的性子,若让他知道自己做的事,定然会动气。

    “是,殿下。”虽然心中有万般疑问,玄影却不敢问出口。

    “那个于鹏,皇姐是怎么处理的?”

    “让梁云连同尸体一起送去官府。”

    “福香楼幕后是谁在撑腰,你可知道?”

    “属下不知。”

    “派人去查,我要知道是谁在打锦绣阁的主意。”

    “是,殿下。”见赵韩青没再问话,玄影便退出了卧房。

    小喜子随即进来服侍,道:“殿下可要起身?”

    赵韩青应了一声,司华遥的武功竟如此之高,若他当真想走,自己根本留不住,未免以后出现这种情况,他也得好好习武才成,只是晚生这许多年,想要追赶真的很难。

    司华遥和往常一样起早打拳,回想昨日与玄影交手的情况,不自觉地快速出拳,陷入顿悟当中,竟在此基础上完善了这套拳法,可攻可守,无懈可击。

    黄灵打了个哈欠,道:“阿遥,你起这么早?”

    “与往日相同。”司华遥收势,接过春海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道:“阿灵怎的起这么早,可是我吵到你了?”

    司华遥每日都要打拳,自和他们住在一起后,便没有刻意隐瞒,黄灵等人也已知晓他会些拳脚功夫,只是不知他的武功练到什么程度。

    黄灵摇摇头,道:“没有,方才做了个噩梦,被惊醒了。可再去想,怎么也想不起梦到了什么。”

    “常事,我也总做梦,多数时候是第二日便会忘个干净。”

    “阿遥,你昨夜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动静?”司华遥微微蹙眉,道:“什么动静?”

    黄灵眉头皱紧,道:“昨日半夜我正睡着,突然听到房顶有动静,想要睁开眼瞧瞧,可眼皮就像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昨日他确实也听到了动静,房顶的气息较为熟悉,就是昨晚刚与他交手的玄影,即便并未与之照面,也知道玄影四处探查的目的,只是为何黄灵也能听到?

    “那可能是你梦里出现的动静,你一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才会有那种感觉。”

    “倒是也有可能。”黄灵困惑地挠挠头,下一刻便破罐子破摔,道:“算了,不想了,反正咱们也要走了。”

    司华遥见状有些好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若是人人都如阿灵般心思单纯,那这个世界便没了坏人。”

    黄灵被夸得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两声,道:“阿遥不嫌弃我反应迟钝便好。”

    王子俊和蒋冲也陆续起了床,在吃了锦绣阁准备的早餐后,便结束了这次的出游。

    他们走在出去的路上,旁边的行人正小声议论者。

    “哎,你们听说了吗?昨日锦绣阁出了人命案。”

    “此消息可为真?”

    “当然!昨日我内急,想去茅房,正听到有人叫喊‘于鹏杀人了,快救救我’之类的话。”

    “李兄亲眼所见?”

    “我亲眼看见锦绣阁的护卫,朝着饭厅的方向跑去,没过多大会儿,饭厅二楼便有人跳窗,不知为何摔了个狗吃屎,好半晌没爬起来。”

    “跳窗逃跑,那人铁定是行凶之人!”

    “可不是嘛!那于鹏还想狡辩,紧接着二楼又有人喊,说在他的房间内找到了一具尸体,直接把他狡辩的话堵了回去。”

    “那还真是大快人心!”

    “可不是。只是这锦绣阁出了人命,有忌讳的客人定不会再来,怕是会受很大的影响。”

    众人将他们的对话听在耳中,黄灵好奇心顿起,走过去问道:“那锦绣阁是如何处理的此事?”

    两人转头看了一眼黄灵,眼角余光扫过司华遥的脸,不由微微一怔,再去看黄灵,便认了出来。

    “你就是昨晚参与游戏的黄公子。”

    黄灵将两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向来迟钝的他突然敏锐了起来,道:“刚才有些唐突,十分抱歉,打扰了。”

    两人见状忙说道:“怎么会,我们仰慕公子才华,本就想结交一二,只是没有机会,如今相遇即是有缘,不如我们结伴同行。”

    “抱歉,我们的马车不大,容不下那么多人,还请两位见谅。”王子俊将黄灵拉到一边,不悦道:“阿灵,你怎能如此没有规矩,待回去到佛堂罚跪一个时辰。”

    黄灵一怔,随即明白了王子俊的意思,配合地认错道:“是,阿灵知错。”

    两人对视一眼,看向王子俊,道:“敢问这位公子是?”

    王子俊面无表情,道:“抱歉,我们还有事,不便久留,告辞。”

    众人没再多说,加快脚步,离开了锦绣阁。

    众人上了车,黄灵自责道:“都怪我多嘴,下次定不会如此。”

    “好奇心人人皆有,不必放在心上。不过有句话说的好,‘好奇心害死猫’,以后再遇事便多思量思量,你的这份好奇是福是祸,能给身边人带来什么。”

    “‘好奇心害死猫’……”黄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好,我听阿遥的。”

    落星院,已经日上三竿,赵小婉才从床上爬起来,昨日听到响动,忙跑出房间,正瞧见司华遥退走,玄影紧随其后,她便等着玄影过来回话,一直等到天快亮了,也不见玄影回来,实在撑不住的她爬上床倒头就睡,一直睡到接近中午才算醒。

    贴身侍女杏儿听到动静,推门走了进来,道:“公主,您醒了,可要起身?”

    赵小婉瞧了瞧外面的天色,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公主,再过一会儿便午时了。”

    “这么晚了?”赵小婉眉头微皱,道:“玄影可有来过?”

    杏儿摇摇头,道:“没有。”

    赵小婉闻言眉头皱得愈发紧了,道:“服侍我起身吧。”

    赵小婉洗漱过后,便去了赵韩青所在的皓月园。

    小喜子见她走来,忙上前迎了两步,道:“奴才参见公主殿下。”

    赵小婉挥挥手,道:“你去通禀一声,便说本宫有事求见。”

    小喜子应声,转身去通禀,很快便又回转,道:“公主殿下,主子有请。”

    赵小婉抬脚进了房门,见赵韩青正在习字,行礼道:“婉容参见太子。”

    赵韩青并未回应,而是继续写着,直到将整首诗写完,才放下了笔,抬头看了过去,问道:“何事?”

    “殿下,锦绣阁出了叛徒,意欲将我们研制新菜配方卖给满香楼。”说话时,赵小婉一直在留意赵韩青的表情。

    赵韩青板着小脸,道:“此事我已知晓。还有何事?”

    “殿下,昨日我审问于鹏时,发现有人暗中喟叹,玄影去追,一直未回,我有些担心,故而过来一问。”这才是赵小婉过来的真正目的。

    “那人跑了,玄影负伤而回。”赵韩青的回答十分敷衍。

    赵小婉沉吟片刻,接着问道:“那玄影可知那人身份?”

    “不知。”赵韩青淡淡地看着她,反问道:“为何要惊动官府?你可知若外人知晓锦绣阁出了命案,会有什么影响?”

    赵小婉一愣,随即说道:“既闹出了人命,怎能不惊动官府?况且这并非鬼神作怪,而是人为害命,就算被人知晓,应该也不会有何影响。”

    “若是你,会去一个横死之人呆过的地方留宿吗?”

    赵小婉神情一滞,突然意识到自己好似想得过于简单,而且思维模式还处在现代,遇到事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报警,并未真正融入到现在这个时代。

    观赵韩青脸色不对,赵小婉不禁心中一凛,忙转动脑筋,想着对策,“殿下,外界都在传锦绣阁幕后由皇室操纵,那满香楼居然还敢打主意,其幕后之人定不简单,若我们吃下这个哑巴亏,他会义为咱们好欺负,以后定少不了麻烦。若是经了官府,过了明道,他应会有所收敛。若他出手平事更好,我们便可顺藤摸瓜,查清他的身份。这样一来,我们再出手对付,也多几分胜算。”

    赵韩青依旧沉默地看着她,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他方才开口说道:“这般说来,你如此行事倒是经过深思熟虑。”

    赵小婉心里紧张,面上却不显,道:“是,若有不妥之处,还想殿下海涵。”

    “既然如此,那便依你所言。”

    听他这么说,赵小婉悄悄松了口气,道:“多谢殿下支持。”

    赵小婉本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生,普通的相貌,普通的身高,普通的家庭,普通的成绩,考上了普通的大学,读了个普通的专业,找了个普通的工作。平日里唯一的消遣就是看小说,最喜欢看得就是穿越小说,她总会想象如果自己穿越了,会如何如何,没想到一觉醒来,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穿到了和她同名同姓的少女身上。

    赵小婉刚穿来时,原主重病在床,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身边有个小丫鬟叫杏儿,明明已经十五岁,却面黄肌瘦像十二三岁,可见她们的生活条件有多差。可当她接收完原主的记忆,才知道她们的处境,远比她想象的差得多。

    原主是赵国的长公主,皇帝赵连章的女儿,只是她是宫女生的女儿,并不招赵连章待见,一直处于放养的状态,以致于原主的母亲去世后,她便更加没人管没人问,别说公主的待遇,连温饱都成问题,还要受到那些太监宫女的欺负。这不,一个小小的风寒,愣是没人给她治,拖到了现在性命垂危的地步。

    原主就是因此没了命,年仅十三岁,一辈子被困在小小的院子里,认识的只有几个欺负她的太监和宫女。看完原主的全部记忆,赵小婉忍不住叹了口气,因为这段记忆对她没有半点帮助。

    赵小婉不想刚来就没了命,便想办法自救,每日让杏儿去御花园蹲着,想着能遇到个贵人,发发善心救她一命。

    等了许久,去御花园的人不少,可每当杏儿靠近,都会被赶开,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有次,淑妃(马娇)在御花园赏花,杏儿上前请求她帮忙,她非但不帮,还命人打杏儿耳光。

    若不是恰巧被赵韩青遇到,杏儿还不知会被打成什么样。杏儿哭着说明事情原委,赵韩青得知后,便命人去请了太医,她这才捡回了一条小命。

    自那以后,赵小婉便打定主意抱赵韩青大腿,他可是皇上的嫡长子,不出意外,定是储君人选。只有和他打好关系,她才能有翻身的机会,才能更好发挥现代人的优势,做自己想做的事。

    赵韩青的早熟,让她惊叹,也十分怀疑,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是穿越过来的现代人,便决心试探他。谁知不仅什么都没试探出来,还被套了话去,让赵韩青知晓了她穿越者的身份,自此后她便被赵韩青握住了把柄,只能和他同坐一条船。

    赵韩青想办法让赵连章给了她封号,还建了公主府,放她出了宫。出宫后,她便在赵韩青的支持下,慢慢发展势力,招揽了不少人在门下,还偷偷寻找失去父母的孤儿培养影卫。而她配合做这些的要求,就是开办锦绣阁。她没有搞政治的头脑,也不擅长勾心斗角,唯一能做的就是赚钱,她始终相信只要有了钱,一切都好办。

    而越是与赵韩青接触,她越是胆战心惊,他不仅工于心计,还心狠手辣。先是算计赵宁心,搞死了曹军,把张良义和于朝一起拉下了水。之后又算计淑妃,让她不仅没了孩子,还被打进了冷宫。再之后是晋王府,不仅让晋王妃和他的小儿子不得好死,还让他们身败名裂。最后是邵光宇,心狠到以伤害自己为代价,让赵连章将邵光宇关进诏狱,永世不得出。

    最可怕的是,他明明做了这么多事,不仅从未被人怀疑,地位反而更加稳固。赵小婉清楚论心机,就算十个她也不是对手,况且背靠大树好乘凉,便决心跟赵韩青走到黑,只是偶尔会跟着胆战心惊。

    赵韩青算计了那么多人,仅仅是为了那个绝美男子,她很好奇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只是赵韩青严禁任何人调查有关他的事,她仅是看了一眼,他就差点翻脸,为了小命,再美的人也只能远观。昨晚那个人虽然蒙着面,还换了衣服,但身形上跟那美男子很像,所以她才会这么惦记。

    不过赵韩青很明显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并不打算透露,甚至还因此有些恼,若她再不知好歹,指不定会怎么样。

    “殿下若无其他吩咐,那我就先回去了。”

    “想个由头,若以后他再来无需付钱。”

    赵小婉一怔,随即明白了赵韩青的意思,道:“这个好办,殿下交给我便可。”

    出了锦绣阁后,众人便分道扬镳,黄灵和蒋冲回了京都,司华遥和王子俊则回了沧县,直到放榜之日才赶去京都。

    城门口,黄灵早早就等着,左等右等就是没见人,蒋冲没来,直接去看榜,主要是按捺不住那份紧张又期待的心。就在黄灵思量着要不要先去看榜时,司华遥和王子俊的马车终于出现了。

    黄灵远远地跑了上去,来到近前道:“阿遥、王兄,你们快急死我了,这眼看着就要中午了,怎么才来?”

    司华遥掀开车帘,道:“阿灵上来说话。”

    黄灵抬脚上了马车,坐到了司华遥的左手边,道:“我都在这儿等了大半晌了。”

    “瞧你急的,先擦擦汗吧。”司华遥掏出帕子递了过去。

    “我出汗了?”黄灵愣了愣,伸手去摸额头,竟出了一头的汗,随手接过司华遥的帕子擦了擦,道:“蒋大哥应该已经看完榜了,你们怎么这会儿才来。”

    司华遥笑着说道:“榜单就在哪儿放着,又跑不了,也改不了。去早了,人挤人,说不定还会出现踩踏事件。去的晚了,该走的,都走了,不用挤,看得清,一举两得的事,何乐而不为?”

    “踩踏事件?”黄灵迷惑地眨了眨眼。

    一不留心,话说的有点多,司华遥连忙找补道:“不重要。你只需知道去晚了只有好处便可。”

    王子俊接话道:“阿灵应该相信阿遥,头三名定然有他。”

    “我相信啊,但我还是会紧张,担心会出什么意外。”说完这句话,黄灵就后悔了,忙说道:“呸呸呸,瞧我这张嘴,方才的话就当我没说。”

    司华遥看得一阵好笑,道:“马上就去,很快便能知道结果了。”

    越靠近贡院,街道上的人越多,到距离贡院还有两条街道时,便彻底走不动了,司华遥索性弃了马车,和王子俊、黄灵一起步行过去。

    司华遥看着街上的举子,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平日里被围观的他,今日却被人无视,这就是科举的力量。

    来到贡院门口,司华遥被一声大喊吸引,不禁看了过去。

    “我过了!我过了!”一个身穿儒服的举子高喊着,不禁泪如雨下,哭着说道:“九年啊,我考了三次,终于过了会试!”

    只要过了会试,就能参加殿试,参与三甲排名,最次也能做个后补。若是会试过不了,那就只能在等三年。

    身边的中年男子羡慕地看着他,道:“我已经考了十几年,依旧名落孙山,以后不会再考了。”

    “十几年?那你靠什么为生?”

    “靠老娘、靠娘子,她们养活我读书,可我……”男子再也忍不住,不禁嚎啕大哭,“我对不住她们,我对不住她们啊!”

    司华遥看着面前这一幕,不禁叹了口气,太多人为了改变命运,想要走上仕途,甚至为此倾家荡产,可真能走出来的,每年也就那二百多人,而能走到最后的,更是寥寥无几。

    “阿遥!”

    人群中传来蒋冲的声音,司华遥转头看了过去,见他挤开众人走了过来,眼眶通红,含着热泪,不禁有些触动,平静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阿遥,你是头名!”蒋冲激动地抓住了司华遥的手臂。

    黄灵一听,也跟着激动起来,道:“真的吗?蒋大哥,阿遥真是头名?”

    “没错,就是头名!”蒋冲转头看向王子俊,笑着说道:“恭喜王兄,你又是第二。”

    “不行,我得去看看!”黄灵抬脚朝着人群走去。

    王子俊听蒋冲这般说,不禁长出一口气,之前的淡定都是伪装,他确实紧张,怕万一没考好,会让司华遥失望。如今得知自己依旧是第二名,心中的大石放下,他虽然不甘人后,但若那个人是司华遥,那他输得心服口服。

    司华遥出声问道:“蒋大哥,你光说了我们俩,那你呢?考了第几名?”

    “我啊,没发挥好,不过区区第五。”

    蒋冲虽然这么说,但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只要能参加殿试,那他就有中一甲的可能。

    司华遥作揖道:“恭喜蒋大哥!”

    “同喜同喜!”蒋冲也学着司华遥作了个揖。

    “殿试是下下个月,我们还有近两个月可以准备,蒋大哥加把劲,咱们三人争取拿下一甲。”

    “阿遥说的没错!”蒋冲深吸一口气,道:“这两个月我要闭关,无论如何也要拿下一甲!”

    黄灵看了榜单,兴奋地跑了过来,道:“阿遥,王兄,你们真的是头两名,就连蒋大哥都是第五名,你们太棒了!”

    “今儿高兴,咱们到福香楼一聚。过了今日,我可就要闭关了,定要喝个痛快!”

    “福香楼?”司华遥听着耳熟,突然想起之前在锦绣阁发生的命案,那个蓝衣男就是福香楼的掌柜。

    见司华遥皱起眉头,蒋冲也想到了在锦绣阁发生的事,道:“福香楼和清远楼是京都最大的酒楼,只是清远楼距离贡院较远,福香楼距离这儿只隔了一条街。”

    “蒋大哥可知福香楼的掌柜现在如何了?”

    因为事不关己,所以司华遥并没让人追踪之后的事。

    “这事我知道。”黄灵抢先接了话,道:“我让人专门打听了。据说此事是那掌柜自己的主意,跟旁人没有关系。”

    “这话阿灵可信?”司华遥笑了笑。

    “自然不信。不过掌柜咬死了是自己的主意,官府也没办法。”

    “不是官府没办法,是背后的人不好得罪,他们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司华遥意味深长地说道。

    蒋冲闻言左右看了看,道:“这里人多,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找个酒楼坐下再聊。”

    “那就去清远楼吧,今日左右无事,不在乎这点距离。”

    “好,那就听阿遥的。”

    众人乘坐马车,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便来到了清远楼。

    这里虽距离贡院稍远,却也是人满为患,蒋冲来到柜台前,出声问道:“掌柜,咱这儿可还有包间?”

    司华遥打量着掌柜,不由让他眼前一亮,这人穿着一身白色的圆领衫,上绣着仙鹤戏水的图案,五官柔和俊美,气质温润如玉,是个难得的美男子。

    在司华遥打量男人时,男人的目光也忍不住停留在司华遥身上,不过在短暂的惊艳之后,便恢复了平静,笑着说道:“贵客来得巧,咱们这儿还剩最后一间雅间。”

    “那雅间我们要了。”蒋冲忍不住高兴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儿咱们的运气不错。”

    “几位公子应该是这次会试的举子吧,观几位神色定是榜上有名,在下恭喜恭喜。”男人拱手行礼。

    黄灵忙说道:“何止是榜上有名……”

    “阿灵。”司华遥打断黄灵的话,笑着看向男人,道:“多谢掌柜,还得劳烦掌柜,让小二给我们带路。”

    “今儿满座,小二都忙着,就由我给几位带路。”掌柜绕到柜台前,道:“几位请随我来。”

    “那就劳烦掌柜。”司华遥应声,紧随其后。

    黄灵一把拉住蒋冲,待司华遥走出去,小声问道:“蒋大哥,方才我可是说错了什么?”

    蒋冲看看司华遥,道:“凡事不能太招摇,容易引来祸端。”

    黄灵有些挠了挠头,道:“那阿遥可会生我的气?”

    “你什么性子,我们都清楚,阿遥什么性子,你也清楚,他没这般小的肚量,不会因这种小事与你置气。”

    黄灵闻言长出一口气,保证道:“我以后说话行事定会三思,不会再这般莽撞。”

    司华遥内功深厚,两人的声音虽然放低了许多,却也躲不开他的耳朵。蒋冲说的没错,他方才阻止蒋冲说话,就是深刻地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这里是京都最大的客栈之一,又逢会试放榜,这个时间在客栈的人,几乎都是各地参考的举子,若此时在这里招摇,很有可能会招惹麻烦。虽然他不怕事,却也不想惹事,毕竟他之后还要专心准备殿试。

    王子俊紧跟在司华遥身后,回头看了看黄灵,不禁蹙起了眉头。黄灵性子单纯,做事莽撞,不遇事还好,若是遇到事,十有八九会惹来麻烦。司华遥身上有许多秘密,秘密就代表着危险,一步走错满盘皆输,他不该有黄灵这样的朋友,即便要有,也不能走得太近。

    男人边走,边说道:“在下陈启,是清远楼的掌柜,不知公子贵姓,在下可有幸结识?”

    “我姓司,名华遥,是来京都参加会试的举子。”许是陈启的相貌和气质出类拔萃,司华遥对他的印象不错。

    “原来是司公子,幸会幸会。”陈启的眼睛噙着笑,更显温柔。

    “幸会。”司华遥也随之勾起嘴角,道:“说实话,在初见陈掌柜时,我有几分意外。”

    “哦?有何意外?”陈启感兴趣地看着司华遥。

    司华遥直言道:“说实话,陈掌柜不像商人,更像读书人。”

    陈启无奈地笑了笑,道:“不瞒公子,我在读书上并无天赋,曾考过两次,皆名落孙山,不想再虚度时日,便接受家中的产业,不曾想倒有几分天赋,所以便放弃了科考,专心经商。”

    “原来如此。”司华遥点点头,道:“科考也好,经商也罢,都是为了谋生,无论哪一种,只要不虚度,那便比世上许多人强。”

    陈启闻言不由顿住脚步,看向司华遥的眼神更加温和,道:“公子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公子能有这份见识,将来之成就定不可限量!”

    司华遥笑了笑,道:“掌柜过奖了,我也是有感而发。”

    陈启继续在头前带路,道“士农工商,‘商’排最后,虽然朝廷允许商人之子参加科考,却也是低人一等,许多人在得知我的家世后,便冷眼相待,久而久之,我也倦了,索性做个商人。”

    司华遥清楚商人的处境,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只要陈掌柜把‘商’做到极致,便没人敢瞧不起你。”

    陈启深以为然,对司华遥的好感更甚,道:“今日能遇到司公子,陈某三生有幸!”

    “陈掌柜过誉了。”

    王子俊跟在一旁,打量着陈启,气度不凡,谈吐得当,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只是他总觉得此人并不简单。

    “到了,就是这间。”陈启在最里面的包间门前顿住了脚步,并随手打开了房门,道:“里面请。”

    司华遥率先走进包间,里面空间不小,足有三十个平方,除了桌椅外,窗前还有软榻,供客人休息。

    “几位请坐。”陈启招呼众人入了座,道:“几位想吃点什么?”

    “现在吃饭早些,先给我们来壶碧螺春,再准备些点心,我们说会儿话,待一炷香后,我们再点菜,如何?”

    陈启点点头,道:“成,那我去给几位泡茶,置办点心,几位稍作休息。”

    “烦劳掌柜。”

    “司公子客气。”陈启没再多说,转身出了雅间。

    黄灵看向司华遥,道:“阿遥,方才是我做事莽撞,你千万别与我置气。”

    司华遥不答反问道:“阿灵,你以后可是要走仕途?”

    黄灵点点头,道:“父亲说让我好好读书,将来接他的班,可我并不想进入官场,只是不想让父亲失望,不想让黄家因此被人打压,所以即便不情愿,我也只能这么做。”

    “你性子太单纯,不懂勾心斗角,若是进了仕途,只有吃哑巴亏的份儿。”

    蒋冲赞同地点点头,接话道:“是啊,官场凶险,吃人不吐骨头,阿灵不适合走这条路。”

    见黄灵眉头紧皱不发一言,司华遥接着劝道:“阿灵,就像我方才和陈掌柜说的一样,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是只有走仕途这一条路,况且你现在还年轻,可以选择你喜欢的事做。”

    黄灵脸上的挣扎更甚,道:“可我不想让父亲失望。”

    “若你执意要走这条路,就要抛弃你的天真,学会察言观色,学会说话只说三分,学会跟人说人话,跟鬼说鬼话。”

    黄灵清楚司华遥这是在教他,点头说道:“阿遥,你说的这些,我会慢慢学,只是与你们在一起时,我想无所顾忌,肆无忌惮。”

    司华遥闻言无奈地笑了笑,道:“说的也对,咱们是自家兄弟,不必装模作样。”

    蒋冲接话道:“阿灵还小,三年后才能参加会试,有的是时间去学,不急在这一时。”

    “蒋大哥说的对,不急在一时,你慢慢学便可。”司华遥顿了顿,转移话题道:“之前说的那个掌柜现在在何处?”

    蒋冲答道:“据说在应天府大牢关着。”

    “那于鹏呢?”

    “于鹏也在牢里关着。据说送去的时候死活不认,还说是有人刻意陷害。一顿板子下去后,他就什么都招了。”

    初见识到于鹏的狠辣时,司华遥还以为他是个狠角色,没想到仅打了几板子就招了,这有些出乎司华遥的意料。

    “哦?他是怎么说的?”

    “说他与福香楼的掌柜商议好了,只要他拿出锦绣阁新出菜式的配方,福香楼便给他五千两银子。于鹏见掌柜答应的爽快,觉得自己亏了,便出尔反尔想要加钱,且提出要一万两的底线。掌柜拿不准主意,便下楼去寻做主的人。在此期间……”

    蒋冲详细地将于鹏招认的供词说了一遍。

    司华遥听完,脸色变得古怪,直接问道:“蒋大哥,这事你怎会如此清楚?”

    第104章

    “应天府知府李大人与姑丈是好友, 我与李大人的长子李素恩关系不错,是从他那儿听来的。”

    几人正说话间,雅间的门突然被敲响, 门外传来陈启的声音,“茶水到了。”

    “请进。”

    司华遥的声音落下, 陈启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手上端着个托盘, 上面是一把紫砂壶。

    陈启分别给几人斟了茶,微笑道:“这是我们酒楼最好的碧螺春,几位尝尝味道如何。”

    司华遥端起茶杯品了品, 忍不住称赞道:“果然是好茶!”

    蒋冲也喝了一口,仔细品着,道:“茶确实不错, 能与我私藏的碧螺春相提并论。”

    陈启长舒一口气,道:“你们喜欢就好, 这是用板栗做的栗子膏, 几位可以先吃点垫垫肚子。”

    司华遥拿起一块,塞进嘴里咬了咬, 道:“这栗子糕吃起来软糯, 不仅有果香, 还有茶香, 陈掌柜有心了。”

    “这是我该做的, 当不得司公子如此客气。公子若无其他吩咐,那我便先去忙了。”

    陈启虽然很想和司华遥畅谈,却也知道此时不便, 便识趣地出了雅间。

    “陈掌柜为人不错,相处起来很舒服, 倒是个可以结交的。”蒋冲放下茶杯,也拿起了一块糕点。他也是商人之子,对陈启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确实不错。”司华遥认同地点点头,道:“家里从商,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希望他能走上仕途,只是读书并非他所长,便开始从商,单是这份果断便令人佩服。况且,还能在无人在背后撑腰的前提下,在京都开这样一家酒楼,足以证明他的能力。”

    王子俊闻言忍不住出声说道:“我总觉得他没那么简单。”

    黄灵一怔,随即好奇地问道:“王兄可是看出了什么?”

    王子俊摇摇头,道:“我也说不清,阿遥还是小心谨慎些。”

    司华遥笑着说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道理我懂,放心吧,不会轻易被人算计了去。”

    蒋冲接话道:“这清远楼的口碑在京都还是很不错的,不仅菜价便宜,饭菜的味道也很好,若不是位置稍稍偏了些,满香楼都不一定比得上。”

    司华遥转移话题道:“你们对满香楼幕后老板可有猜测?”

    蒋冲和黄灵对视一眼,猜测道:“若锦绣阁的幕后老板是皇室中人,而满香楼还敢打他的主意,其身份地位定不会比他低,我觉得应该是皇室中人在内讧。”

    说到后面,蒋冲刻意压低了声音。

    “那皇室成员中,受宠的公主除了安宁公主外,还有谁?”

    “公主?”蒋冲有些跟不上节奏,疑惑地问道:“阿遥怎的问起这个?”

    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那日我去如厕时,竟发现女子出现在东院,我怀疑她便是锦绣阁的幕后老板。”

    “女子?东院可是男子游玩之地,怎会有女子出现?”蒋冲在一阵惊讶后,便明白了司华遥的意思,认同地点了点头,道:“正如阿遥所言,也就只有锦绣阁的幕后掌权人,才有可能以女子的身份进入东院。”

    “要说受宠的公主……”黄灵想了想,接着说道:“除了安宁公主外,就只剩下婉容公主了。”

    “婉容公主?”司华遥在脑海中搜索剧情,并未发现皇室中有这么一个公主,道:“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见司华遥感兴趣,黄灵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道:“这个婉容公主本是皇上的长公主,只是她母亲出身不好,只是个低等宫女,所以自她出生后便不受宠。”

    司华遥见他停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不禁有些好笑,配合地问道:“那为何又受宠了,是否那位公主有何过人之处?”

    黄灵闻言嘴角的笑意更浓,接着说道:“这倒不是。婉容公主受宠,全是太子殿下的功劳。”

    “赵韩青?”司华遥一怔,不自觉地说出赵韩青的名字。

    蒋冲见状忙小声提醒道:“阿遥,你怎能直呼太子殿下名讳,若让旁人听去,禀告了皇上,这可是大不敬的罪名,是要杀头的!”

    司华遥回神,抱歉地说道:“方才是我失言,以后不会了。太子殿下和婉容公主的关系很好?”

    蒋冲小声说道:“婉容公主原本在宫中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日子过得还不如那些奴才,甚至生病了,也没人请太医给她医治。若不是太子殿下刚巧碰上,婉容公主怕是早就不在了。

    自那以后,太子殿下便对婉容公主多有照拂,婉容公主才算有了一国公主该有的体面,再后来在太子殿下的努力下,皇上渐渐接受了婉容公主,不仅给了封号,还为她建了公主府。”

    “婉容公主……”司华遥沉吟片刻,轻声问道:“公主的名讳叫什么?”

    蒋冲再次压低了声音,道:“公主的闺名叫赵小婉。”

    司华遥在脑海中搜索剧情,找到了有关赵小婉的描述,她本应该在十三岁那年因病去世,如今却还好好的活着,这就说明现在这个赵小婉和他一样已经换了芯子。

    王子俊见司华遥眉头紧皱,忍不住问道:“阿遥可是怀疑婉容公主是锦绣阁的幕后老板?”

    “当时我看到的那名女子是少女打扮,安宁公主显然不符合,那就只剩下婉容公主。不过若那女子当真是婉容公主,那锦绣阁的幕后老板应该是太子殿下。”

    若锦绣阁与赵韩青有关,那那日他们在温泉池集体晕倒,便不是意外,而是被人暗算。暗算他们的人十有八九与赵韩青有关,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在他们晕倒后,又对他们做了什么?

    还有那个赵小婉,她是否也和他一样熟知剧情,若是的话,以她和赵韩青的关系,定然会提醒他,除掉自己这个未来的劲敌,可直到现在他也没遇到什么2十有八九,那是否说明这个赵小婉并不清楚剧情?

    “太子殿下?”

    众人听到这个结论,不禁有些惊讶。

    王子俊率先回过神来,道:“太子殿下如今不过六岁……”

    司华遥明白王子俊的意思,若是普通孩童,六岁不过刚刚懂事,即便再聪明,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智慧。不过司华遥清楚,那锦绣阁是赵小婉设计,赵韩青应该只是提供了金钱上的支持。

    “婉容公主能被封称号,或许不止太子殿下的功劳,怕是公主自身也十分有才华。”

    赵小婉是现代人,但凡掌握高中知识,便足够在这个世界立足。当然若是脑袋是个有泡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般说来,锦绣阁竟是出自婉蓉公主之手?”

    司华遥长出一口气,道:“十有八九。”

    蒋冲忍不住赞叹道:“若当真如此,那婉蓉公主身负大才,不容小觑啊!”

    “这个我不关心,我在想若锦绣阁的幕后掌权人真是太子殿下,那满香楼可是踢到铁板了!除了皇上和皇后,谁还能大得过太子殿下。”黄灵的眼睛越发明亮,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

    蒋冲见状无奈地说道:“你啊你,方才还保证以后说话行事定会三思,如今又是这副模样。”

    黄灵神色一滞,随即讪讪地说道:“这里只有我们几个,哪用顾忌那么多,难不成你们还能害了我?”

    王子俊眉头皱紧,道:“阿灵,你在外的一举一动,所代表的不是你一人,还关乎你的家族,还有我们这些与你亲近的朋友,若当真出了事,我们都会被牵连其中,这是你想看到的?”

    黄灵脸上浮现懊悔之色,道:“我以后定会注意。”

    “早饭吃的早,这会儿还真有些饿。”司华遥见状出声解围,抬头看向春海,道:“你去叫伙计过来,我们点菜。”

    春海应声,转身走出雅间。

    没过多大会儿,春海回转,一名伙计跟在身后,手上拿了个抹布,进来后习惯性地擦了擦桌子,“几位想吃点什么?”

    司华遥出声说道:“小二,再去搬张桌子,我们这儿人多。”

    小二扫了众人一眼,道:“成,那您稍候,小的去去就来。”

    小二招呼人搬来了桌椅,用抹布仔细擦了擦,道:“诸位想吃点什么?现在正值饭点,上菜要慢一些,还是尽早点为好。”

    “把你们这儿的招牌菜都上一遍,再来两壶女儿红,若不够我们再叫。”

    “好嘞,几位稍等,菜马上就来!”小二将抹布往肩上一搭,转身出了雅间。

    约莫一炷香后,小二便开始上菜,“什锦拼盘,酱烧猪蹄,糖醋鲤鱼,两壶女儿红,您几位先吃着,其他菜咱们稍候就上。”

    “好,有酒就好。”

    蒋冲端起桌上的酒壶,分别给众人斟了酒,当然司华遥除外。他们都知道他滴酒不沾,也从不勉强。

    另外一桌是春海等人,司华遥将酱烧猪蹄端到他们桌上,道:“每张桌子六道菜,再上一个汤,主食我们一会儿再要。”

    “好嘞。公子若无其他吩咐,那小的便退下了。”

    见司华遥点头,小二转身出了雅间。

    蒋冲举起酒杯,“来,大家举杯,祝贺我们顺利通过会试。”

    “祝贺我们(公子)顺利通过会试!”

    众人随即将杯中酒喝完,相继坐回了原位。

    蒋冲招呼道:“大家吃菜,尝尝味道如何。”

    司华遥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挑了挑鱼刺,便送进了嘴里,鱼皮的焦脆,鱼肉的鲜美,混着酸甜的味道,口感十分丰富。

    “味道不错。”

    蒋冲笑着说道:“连阿遥都说不错,那这里的菜确实可以。”

    黄灵起身,学着蒋冲举起酒杯,道:“预祝阿遥、王兄、蒋大哥金榜题名!”

    “那就借你吉言!干杯!”

    众人正吃的高兴,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春海起身去开门,见门外竟是邵阳山,不仅微微一怔,随即说道:“邵公子,有何贵干?”

    “方才我无意间看到司公子,还以为是眼花,没想到还真是,特意过来打个招呼。”

    邵阳山虽然在跟春海说话,眼睛却看向雅间里面,一眼便锁定了司华遥的位置。

    春海一错身,挡住了邵阳山的视线,道:“抱歉,公子正在与朋友饮宴,不想被人打扰。”

    邵阳山脸上的笑意一僵,不过很快便恢复正常,道:“确实是我太过唐突,抱歉,打扰了,劳烦你转告司公子,就说我来过。”

    “公子的话我一定带到。”

    邵阳山又看了看门里,道:“那我……告辞。”

    春海微微欠了欠身,随即关上房门,重新走回自己的位置。

    两人的对话,司华遥听得一清二楚,有些不明白为何邵阳山对他这般执着。

    蒋冲随口问道:“门口是谁?”

    春海如实答道:“邵阳山邵公子。”

    王子俊闻言皱紧了眉头,道:“他为何知晓我们在此?”

    “他说是偶然间看到,过来打个招呼。”

    王子俊质疑道:“我们在这儿坐了至少半个时辰,若是偶然碰到,怎会此时才过来打招呼?”

    “王兄说的对。”黄灵也跟着皱起了眉,道:“难道他在跟踪我们?”

    司华遥看了看窗外,道:“对面是个茶社,从这里看过去,正好能看到二楼的雅间,他许是在对面喝茶,正好瞧见了这边。”

    众人不禁看了过去,果然看到对面二楼雅间的客人,也和他们一样看着这边。

    “还真是,刚进去的不就是邵阳山嘛。”

    众人一看还真是,那边的人也察觉到这边的人留意他们,便来到窗前作了个揖。

    司华遥见状也不好干坐着,礼貌地回了一礼。其他人也相继起身回礼。

    待众人坐下,蒋冲出声说道:“我想起来了,邵阳山这次会试考了第六名,就在我之下。”

    “第六名?”黄灵有些惊讶,道:“他竟考得这么好?”

    蒋冲问道:“阿遥,苏州邵家是做什么的?很有名吗?”

    “邵家是书香门第,在苏州享有盛名,尤其是在字画方面。”

    现在的邵家只在苏州有名,还未成为赵国四大家族。

    “怪不得,原来是有传承在的。”

    众人边吃边聊,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蒋冲不出意外地喝多了。

    司华遥和孙喜一起扶着蒋冲上了马车,叮嘱黄灵送蒋冲回去,便和王子俊回了沧县。

    回到小院,司华遥将春海叫进了房间,道:“在派人去辽东和西南,确认于林和张惑是否还活着。”

    在去年夏天时,派出去的人就已经回了,他们分别跟了半年,于林和张惑虽然日子过得苦,却活得好好的。只是这次锦绣阁的事,又让司华遥起了疑心,他必须去确定这件事。

    春海闻言一怔,随即说道:“少主对曹、于、林三家的事,还有所怀疑?”

    “锦绣阁的事不是意外,是有人算计,我要确定一件事。”司华遥顿了顿,接着说道:“还有晋王妃和赵耀的死,派人详查,我怀疑他们并非生病,而是中毒。”

    司华遥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脸,道:“去找毒医宋晓峰,他应该会知道这是什么毒。”

    “毒医宋晓峰?”春海重复了一遍。

    “他是武林中人,独来独往,常年在西南出没。”

    “是,奴才稍候派人去寻找。”

    “切记,宋晓峰不喜金银,只爱药材,若想收买他,就只能用珍贵稀缺的药材。”

    “是,奴才明白。”

    “去吧,若有消息,第一时间禀告。”

    “是,奴才告退。”

    “等等,还有一个人,你派我找一下,他叫胡逸,是个孤儿,长了一张娃娃脸,老家在洛阳。”

    春海应声,道:“少主若无其他吩咐,奴才便先退下了。”

    “去吧。”

    春海离开,司华遥坐到了书桌前,脑海中不自觉浮现赵韩青的脸,由稚嫩的少年到清俊的青年,最后又变回稚嫩的幼童模样。

    “难道他真的重生了?那为何会放任我发展?他到底在想什么?”

    司华遥捏了捏眉心,这个世界已经不是剧本中那个世界,有重生者,还有穿越者,而且很有可能不止一个,他光是想想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天哪,毁灭吧,我累了!”

    “司南遥,你个王八蛋,凭什么让我收拾烂摊子!”

    当晚司华遥再次陷入梦境之中,梦中的他出现在一艘大船上,确切的说应该是一艘军舰,舰上有许多身穿铠甲的士兵,看服侍是赵国的军队。

    “我们已经在海上漂了半月有余,还要多久才能靠岸?”

    “你问我,我问谁?老子头一次坐船,一坐就是这么多天。他娘的,再不靠岸,老子就离死不远了。”

    士兵的交谈声从下方响起,司华遥低头看了过去,两名士兵正趴在栏杆上说话。

    “听说咱们是去海外的一个小国。”

    “一个小国值得皇上御驾亲征?”

    “皇上好战,与齐楚两国对战,皇上每每身先士卒,这许多年没有开战,想必是手痒了。”

    “咱们虽然人多,但许多人不习惯出海,和我一样掉了半条命,还如何作战。”

    “你也不必担忧,一个海外小国,十有八九是未开化的野人,咱们船上的大炮齐发,根本无需咱们动手。”

    “说的也是。”

    听着两人的对话,司华遥心里突然有些担忧,不自觉地将他们口中的海外小国,与无名岛联系起来。

    他在船上四处游荡,寻找赵韩青的身影,终于在船舱的一个房间内找到了人。他的头发已经花白,脸色不好,带着几分病态,分明还是壮年,却好似已走进暮年。

    小喜子跟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规劝道:“皇上,您还在发烧,需要卧床休息。”

    赵韩青挥挥手,透过窗子看向海面,道:“你说他会在吗?”

    小喜子一怔,随即说道:“皇上,锦衣卫的消息错不了,摄政王肯定在岛上。”

    “朕寻了他二十几年,不知他现在如何,是否也在念着朕?”

    小喜子跟随在赵韩青身边几十年,将赵韩青的心思看得清楚,他对司华遥的感情已经超越了一切,可司华遥对他……

    小喜子没接话,赵韩青也没再多问,只是凝望着平静的海面,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司华遥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明白他们的航线正是无名岛,他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赵韩青还是找到了他们,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在船上又呆了三天,他们终于看到了小岛,明明近在眼前,赵韩青却下令停止了航行。他站在船头,姚望对面的小岛,心在微微的疼,不知为何竟生出几分惶恐。

    “启禀皇上,几艘大船在靠近,船上有不少士兵。”

    司华遥放眼看去,一面旗帜率先映入眼帘,旗帜上绣着‘司南’两个大字,这正是司南皇朝的旗帜。

    “不知来的是谁?”司华遥看着远方,心中既担忧又期待,这么多年没见,也不知他们过得如何,那些故人是否都在。

    赵韩青深吸一口气,平复忐忑的心情,道:“放他们过来。”

    “是,皇上。”

    大船在慢慢靠近,面对赵国的大军压境,他们没有丝毫畏惧,行驶到距离大船越二十米处方才停下。

    司华遥看向站在船头的两人,虽然他们已白发苍苍,满脸皱纹,但他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们,是春海和洪阳。

    两人纵身一跃,飞出大船,脚踏水面,几个起落间,便飞了过来。

    两道身影突然出现,挡在了赵韩青身前,“保护皇上!”

    船上的军士立即抽出兵刃,对准了飞过来的两人,看得司华遥一阵担忧。

    赵韩青挥挥手,道:“退下!”

    众人相互看了看,相继往后退了几步,却并未收起兵刃。而护在赵韩青身边的两人之一,正是他之前在锦绣阁见过的玄影。

    在看到玄影的那一刻,司华遥不禁微微一怔,更加确定赵韩青是锦绣阁幕后掌权人的身份。

    春海和洪阳顺利飞上军舰,直视对面的赵韩青。

    小喜子也认出了两人,现在的他已不是当年的小太监,自然不会再畏惧两人,眼睛一横,厉声喝道:“放肆!见到皇上敢不行礼,可知这是大不敬!”

    春海无视小喜子,道:“赵皇大驾光临,我等有失远迎。”

    “司华遥呢,他为何没来?”

    “陛下乃司南国君主,与赵皇一般无二,赵皇如此称呼,是否有失礼数?”

    “朕再问一句,他在哪儿,为何不来见朕?”

    “陛下为何没来,赵皇不是应该最清楚么?”

    “你这话是何意?”

    “我是何意,赵皇心里一清二楚,又何必装疯卖傻。”

    “司华遥到底在何处,你给朕说清楚!”

    “若不是陛下心系天下,赵国早就覆灭,赵皇最多是陛下的禁囹,又怎会有今日?”

    “朕最后问你一次,司华遥到底在何处!”

    “陛下为赵国尽心竭力,挡住了齐楚两国的算计,却没躲过赵皇的谋算。可即便如此,为了天下百姓,陛下并未对赵皇如何,而是带着我们这些心腹躲到了这座小岛上。”

    听着两人的对话,司华遥陷入回忆当中,前世的经历在脑海中依次浮现,那一张张脸是那般鲜活,就好似昨日一般。

    “你就不怕朕大军压境?”

    赵韩青的怒吼打断了司华遥的思绪,忙转头看了过去,只见他两眼通红,恶狠狠地看着春海,就好似一头失控的猛兽。

    春海不甘示弱,目光坚定,“那正好,我也无需再有顾忌,不拼个你死我活,誓不罢休!”

    两人对峙,丝毫不让,周围的空气仿佛也紧绷了起来,船上的士兵手握着兵刃,只要赵韩青一声令下,他们便冲上去,将胆敢挑衅龙威的两人斩于刀下。

    剑拔弩张的氛围,让司华遥也紧张起来,唯恐赵韩青冲动之下,当真下令进攻无名岛。以岛上的实力,根本经不起大炮的洗礼,到时定会死伤惨重。

    “赵韩青!若你敢下令进攻,我绝不原谅你!”

    明知他听不到,司华遥还是把话说出了口。

    对峙许久,赵韩青率先开了口,道:“你可知若朕一声令下,顷刻间炮火连天,岛上的人将所剩无几,这可是他费尽心机保下来的人,你想他的努力付之一炬?”

    赵韩青的话说到了点子上,春海顿时变了脸色,但语气依旧强硬,道:“我们的命是陛下给的,为了陛下无所畏惧。”

    “你方才说他一生为民,为了不掀起战火,才躲到这岛上,若今日战火重燃,是否就是违背他的意愿,若哪一日到了九泉之下,你又如何面对他?”

    春海眼底的挣扎更甚,道:“陛下已经驾崩,你还想如何?”

    见春海松了口,赵韩青急忙问道:“他何时死的,墓在何处?”

    “在我们离开京都的两个月后。”

    得到肯定的答案,赵韩青踉跄了两步,被身旁的小喜子扶住,“皇上,您多保重!”

    眼泪再次涌出眼眶,赵韩青无助地看着小喜子,道:“他当真是我害死的……”

    春海见他如此心中无比痛快,“没错,陛下就是被你害死的!”

    小喜子太明白赵韩青现在的心情,春海的话就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进他的心里,弄不好会要了他的命,忙安慰道:“皇上,您那是无心之失,并非真的想害摄政王,这怪不得您!”

    “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

    赵韩青痛苦地呢喃着这句话,随即喉头一热,喷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皇上!”

    “赵韩青!”

    司华遥忍不住伸手去扶赵韩青,却在碰到他的瞬间,被拉回了现实。他粗喘着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熟悉的床帐,好半晌才缓过神来。他坐起身,捏了捏胀痛的眉心,方才做的梦是那么真实,真实到会让人以为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赵韩青……”司华遥轻声呢喃着他的名字,回想他倒下的瞬间,心口竟微微刺痛,“你当真寻了我二十几年吗?”

    坐着出了会儿神,司华遥起身倒了杯凉茶,‘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为何要找我呢?明明一切都是逢场作戏……”

    司华遥放下杯子,坐在了桌前发呆,“若真是他重生回来了,那我该怎么办呢?我们两个又该如何自处?”

    ‘啪嗒’一声轻响,拉回了司华遥的思绪,抬头看向房顶,方才那是有人轻踩瓦片的声音。司华遥起身来到门口,屏气凝神,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那股气息很陌生,他应该没有遇到过,去的方向是王子俊的卧房。

    司华遥轻轻将房门拉开,一个闪身出了房门,蹲在房檐的阴影下,抬头看向王子俊卧房的房顶。

    今晚的月光不太明亮,若是躲在阴影处,很难发现。司华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过了许久终于确定了来人的位置。他一动不动地趴在房顶,直到春海一跃而去,朝他扑去,他才慌忙起身闪躲。

    春海得势不饶人,很快便与来人动起手来,眨眼间的功夫便交手数招。来人的武功与春海不相上下,两人陷入僵持,一时间难分胜负。

    司华遥从地上捡起一枚石子,夹在两指之间,运内力于右手,手腕一用力,石子便如子弹般被打了出去。‘啪’,石子精准地打中来人的小腿,他的身子踉跄了一下,往前栽去。

    春海抓准时机,一脚踹在来人身上,他的身子猛地前冲,重重地从房顶上栽了下来。

    来人心中一紧,慌忙提起,猛地往前一滚,卸去下坠的力道,而就在他起身时,一把匕首已经搭在他的脖子上。

    “别动。”司华遥警告道。

    “我并无恶意。”来人忙出声说道。

    司华遥直接问道:“你是谁?为何深更半夜私闯民宅?”

    来人答道:“我是晋王随身影卫,奉命来沧县保护公子。”

    “晋王影卫?”司华遥伸手拉下他的面巾,看清他的模样,道:“可有凭证?”

    脖颈处有匕首,来人不敢乱动,小心道:“我怀里有身份牌,可以证明身份。”

    春海上前,搜出了他的身份牌,铜制的令牌上刻着一只展翅的雄鹰,反过来看则是一个大写的七字。

    “这上面并无晋王府字样,无法判定你便是晋王影卫。”

    “公子认得这身份牌,只要请他一看,便知我的身份。”

    司华遥看向春海,示意他去叫醒王子俊,春海会意,转身走向王子俊的卧房,来到门口抬手敲了敲房门。

    里面很快传来王子俊的应门声,“谁?”

    “奴才春海,请公子起身,有事请教。”

    王子俊闻言起身下床,来到桌前摸索着找到火折子,将桌上的蜡烛点燃,随后端着烛台打开了房门,看向门口的春海,道:“何事?”

    司华遥出声说道:“王兄过来瞧瞧,可认识此人。”

    王子俊顺着声音看去,这才发现司华遥正站在院子里,而他身边还站着一个陌生男人。

    看看闪着寒光的匕首,王子俊眉头微皱,端着烛台走了过去,仔细打量男人后,问道:“他是谁?为何会被阿遥捉住?”

    “他说他是晋王身边的影卫,奉晋王之命,来沧县保护王兄。”司华遥将方才搜出的身份牌递给王子俊,道:“这是从他身上搜出的身份牌,王兄可认得?”

    王子俊伸手接过身份牌,仔细看了看,道:“他确实是晋王府的人,这飞鹰是晋王影卫的标志,这数字是影卫的排名。”

    “这般说来,他确实是晋王派来保护王兄的?”

    王子俊将烛台递给春海,来到男人近前,撸起他的袖子,露出他右臂上的纹身,与身份牌上的飞鹰图案一模一样。

    “他是晋王影卫没错,不过具体是做什么的,我并不清楚。”

    司华遥审视着来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匕首收回,道:“既然是来保护王兄的,那就由王兄处理吧,我先回房了。”

    王子俊看向零七,道:“你回去吧,转告晋王,我的安全无需他担忧。”

    零七躬身说道:“公子,王爷也是担心您的安危,还请公子体谅王爷一片爱子之心。”

    “在阿遥这里,我很安全,无需任何人保护。”王子俊始终面无表情,道:“你回去转告王爷,希望他能信守承诺,在我回王府之前,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

    “公子……”

    “这是命令!”王子俊沉下脸色,冷冷地看着他。

    零七见状不敢违令,行礼道:“是,属下告退。”

    王子俊见他要走,出声阻止道:“等等,你的身份牌。”

    零七转身接过身份牌,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司华遥好奇地问道:“王兄为何不把他留下?”

    “不方便。”

    王子俊清楚司华遥做的事很多都是隐秘,若有人在暗中窥视,于他来说十分不利,所以王子俊才将零七赶走。

    司华遥微微一怔,看着王子俊清冷的眼睛,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会心一笑,道:“多谢王兄体谅。”

    这下轮到王子俊发怔,不过很快便回过了神,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道:“该说谢的是我。”

    “大家都是兄弟,实在不必如此,时间还早,回去歇着吧。”

    “好,阿遥也早点歇息。”

    第二日清早,晋王府内,赵齐豫起身,正在海顺的服侍下更衣,门外突然传来通禀,“王爷,零七求见。”

    赵齐豫愣了愣,随即说道:“让他进来。”

    房门被推开,零七从门外走了进来,行礼道:“属下参见王爷。”

    赵齐豫关切地问道:“让你去保护俊儿,怎么回来了?可是发生了何事?”

    零七如实说道:“回王爷,公子说不需要属下保护,还说希望王爷信守承诺,在殿试结束前,不要打扰他的生活。”

    赵齐豫听得眉头直皱,道:“让你暗中保护,怎会被他发现?”

    “那司公子身边的侍从是个高手,属下刚到那座宅子就被发现了,我们交了手,武功不相上下。只是没想到司公子竟也会武功,还偷袭了属下,属下一时不慎,便被他们抓住,不得已才说出身份。”零七说着跪在了地上,“属下无能,还请王爷降罪。”

    赵齐豫有些惊讶,道:“你是说那个司华遥也会功夫?”

    “是,不过司公子只是偷袭,属下并未与之交手,不知其功夫深浅。”

    “这个司华遥不仅文采非凡,竟然还会武功,还真可谓是文武双全。”赵齐豫沉吟片刻,道:“有他在头上压着,俊儿的光芒岂不全被遮了去。他不过一介草民,何德何能,居于俊儿之上。”

    零七听出赵齐豫的话外音,道:“王爷,公子与司公子的感情深厚,若司公子出现什么意外,公子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赵齐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只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俊儿又怎能知晓,况且本王也没想要他的命。”

    “那王爷的意思是……”

    “会试过后,便是殿试,只要稍稍动些手脚,让他参加不了殿试,或者中不了状元便可。以俊儿的能力,那状元便非他莫属。”

    “他身边的高手武功与属下相当,再加上司公子也会武功,恐怕以属下一人之力,不能阻止司公子参加殿试。”

    “阻止他参加殿试,不一定要动用武力,要多动脑子。”

    “那属下该如何做,还请王爷明示。”

    “你附耳过来。”

    零七上前,微微弓下身,赵齐豫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声,“可听明白了?”

    “是,属下明白,王爷英明。”

    转眼两个月过去,司华遥和王子俊提前一日赶到京都,参加殿试。

    连续温了两个月的书,司华遥打算放松一下,便和黄灵、王子俊一起出门逛街,临近傍晚时分才回来。

    司华遥刚在客厅坐下,打算喝口茶润润喉咙,春海便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司华遥见他脸色不对,出声问道:“发生何事?”

    春海看了一眼王子俊和黄灵,来到司华遥近前,耳语了几句。

    司华遥闻言一怔,随即看向王、黄二人,道:“我有事需要处理,先出去一下。”

    王子俊和黄灵对视一眼,道:“你忙你的便可。”

    司华遥起身走出正厅,径直走进卧房,转头看向春海,问道:“可知是何人收买?”

    “不知,那人轻功了得,咱们的人没跟上。公子,我们该如何应对,是否先将人控制起来?”

    “还不知对方的目的,不宜打草惊蛇。更何况明日便是殿试,也不易在此时节外生枝。”说到这儿,司华遥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第105章

    “他们选择在此时此地对我们动手, 说不定就是想阻止我们去参加殿试。若当真如此,那他手中的药便不是致命的毒药,多半是泻药之类的药物。”

    “少主是怀疑有人不想让您和王公子参加殿试?”春海顺着司华遥的思路想, 道:“那这次会试的第三、四名便很有可能是凶手。”

    “有可能。”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那我们便将计就计。”

    宅子里的仆从都是黄灵现雇的, 洒扫四人, 厨房四人, 都是生人,黄灵对他们并不熟悉,未曾想竟被人钻了空子。

    昨晚厨房的大刘便偷偷摸摸地出去, 与一个陌生男子接头,那男子给了他一个纸包,大刘便又鬼鬼祟祟地回了宅子。

    司华遥向来小心谨慎, 明面上虽然只有春海一人跟随,暗地里却有暗卫保护, 尤其是在落脚的地方, 总要有人盯着才好。所以大刘的一举一动都在监控当中,方才在准备晚饭时, 大刘偷偷将那纸包揣进怀里, 暗卫唯恐出事, 便将此事告知了春海。

    春海来到厨房, 道:“饭菜备好了没?”

    大刘回话道:“还差两个菜。”

    “赶紧的, 主子们跑了一日,都饿了。”

    “是。”大刘连连应声,道:“大家的手脚都麻利点。”

    春海转身走出厨房, 刚来到门口就碰到了小年子,道:“春海大哥, 方才蒋公子派人来请,说是要去清远楼一聚,现在已经出门了,让我来叫你。”

    “去清远楼?”春海一怔,随即说道:“那赶紧吧,别让主子们等久了。”

    大刘听到两人的对话,忙放下菜刀走了出来,道:“那厨房里的菜……”

    “便宜你们了,莫要浪费。”春海说完,快步走了出去。

    大刘看着他们的背影,脸色变了又变。

    小孙从厨房探出头来,道:“大刘,咱们这菜还做不做?”

    大刘没好气地说道:“主子们都出去了,还做个屁!”

    小孙眼睛一亮,笑着说道:“那做好的这些饭菜……”

    大刘转身走了回去,今儿晚上不行,还有明儿早上,早饭总不至于还出去吃吧,实在不行还有茶水,总有办法完成任务。大刘看着做好的鸡鸭鱼肉,方才人多眼杂,没找到机会下药,正好便宜他们,“难得这么多好酒好菜,咱们哥几个好好喝一杯。”

    众人一听顿时喜笑颜开,道:“好嘞!”

    他们忙活着上菜,丝毫没留意房顶上多了根银丝,透明的水珠顺着银针往下流,滴在了盛出来的饭菜上。

    几人又吃又喝,插科打诨,吃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大刘砸吧了砸吧嘴,道:“今儿有酒有肉,就是缺了美人。”

    王二麻子一脸猥琐,道:“要说美人,有谁能美得过司公子。”

    大刘闻言立马冷了脸,他还有任务没完成,事关五百两银子,不想节外生枝,道:“你他妈小声点,若是被人听去,保准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别牵累我们。”

    王二麻子悻悻地闭了嘴,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就在这时,小孙突然起身,捂着肚子说道:“哎呦,不行,我得去趟茅房。”

    大刘取笑道:“真是下贱身子,这么多好东西都无福消受。”

    这话刚说完,他的肚子也有了反应,慌忙起身追了出去,大声喊道:“你等会儿,我先来!”

    宅子里就一个茅房,坑位有限,他们四人总有一个被排除在外,夹着双腿,在外面等着。

    “你们快点,我快憋不住了!”

    里面稀里哗啦一通,刚提上裤子走出茅房,马上又来了感觉,再回头时,刚才那人已经占了坑位,而他变成了夹着双腿的那个。如此反复,四人直拉的眼冒金星,两腿发软,好悬没丢了小命。

    大刘两眼发黑地躺在床上,神情有些恍惚,脑子里在想,“难道我在饭菜里下了药,只是我给忘了?”

    厨房里只有他们四个,别人压根没进来过,如今他们全倒下了,而心怀鬼胎的他不得不多想。

    清远楼,明日便是殿试,停留在京都的举子大都在家中温书,酒楼与茶楼的生意较前几日冷清了些,即便司华遥等人踩着饭点来,还是要到了雅间。

    众人入座,蒋冲疑惑地问道:“阿遥,你这般急把我叫来,所为何事?”

    司华遥看了一眼春海,春海会意,转身出了雅间,守在门口。

    王子俊和黄灵对视一眼,也是一脸疑惑。

    司华遥直言道:“昨日晚间,厨房的大刘鬼鬼祟祟地出了宅子,与一个陌生男子接头,从他手中拿走了一个纸包,方才做晚饭时,他偷偷地取出纸包放在了身上,我怀疑他想给我们下药。”

    “什么?”黄灵腾地站了起来,眉头紧皱道:“阿遥,你方才怎么不说,我这就派人过去,把人抓起来!这个混账,竟敢谋害主子,简直罪该万死!”

    宅子里的人是他安排的,出了这档子事,他难辞其咎。

    “你且稍安勿躁!”司华遥安抚地挥挥手,道:“我不动声色,就是不想打草惊蛇,我要看看到底是谁想要算计我们。”

    王子俊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司华遥是他最在乎的人,没有之一,竟然有人想要谋害,这绝对是在挑战他的底线,“阿遥对这幕后之人可有猜测?”

    “在此时此刻对我们动手,这幕后之人十有八九是不想让我们参加明日的殿试,若果真如此,那这人要么与我们有旧怨,想毁了我们这十几年的努力;要么就是会试成绩在我们之下,想用这种手段,让我们错过殿试,这样他便有可能金榜题名。”

    “我以为第二种可能性较大。”蒋冲闻言赞同地点点头,道:“阿遥和王兄在京都的时日不多,接触的人也不多,唯一有嫌隙的就是邵光宇,如今他在诏狱,根本出不来。他家中的亲眷没了邵光宇,也只能缩着脑袋做人,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而阿遥是会试头名,王兄是会试第二名,板上钉钉的状元和榜眼的人选,底下的人要想上位,就只能打这种主意。”

    “若目标只是我们两人,那三四名的可能性最高。”王子俊看向蒋冲,道:“蒋兄,那日榜单我和阿遥都未看,你可记得第三四名是谁?”

    蒋冲仔细回想了一下,道:“好像一个叫周立,一个叫管恕。”

    “管恕?”司华遥一怔,前世管恕是刑部右侍郎,没想到居然也与司南遥是同年。

    王子俊见状忙问道:“阿遥可是认识这个管恕?”

    司华遥摇摇头,道:“没有,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特别。这两人是本地举子,还是外地的?”

    “具体是哪儿的,我记不清了,但我确定他们都是外地人。”

    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昨晚与大刘接头的人是个高手,对京都的地形十分熟悉,应该是本地人,他们可以暂时排除。”

    蒋冲苦笑着说道:“若不是他们两人,那就只剩下我了,再往后的人这么做就没意义了。”

    “蒋大哥玩笑了,我怀疑谁,也不会怀疑你。”司华遥顿了顿,接着说道:“此事暂且按下,明日便是殿试,不能节外生枝,待殿试过后,再好好调查此事。”

    “我怕他们此计不成再生一计。”蒋冲想了想,提议道:“不如这样,你们今日莫要再回去,另外找个住处,待殿试过后再说。”

    司华遥点点头,道:“我也是这般想的。”

    黄灵闻言忙说道:“那阿遥去我家吧,我与父亲说一声便可,他最近总提起你,说让我带你回家做客。”

    司华遥拒绝道:“此时过去有些不妥,待殿试过后,我定登门拜访。”

    “有何不妥?”黄灵疑惑地问道。

    蒋冲解释道:“黄大人是殿试监考官,阿遥这是怕人说闲话。”

    黄灵恍然,道:“我差点忘了。那阿遥住哪儿合适?”

    司华遥见王子俊眉头紧锁,心中有些疑惑,却也没多问,道:“我已经找好了住处,你们就不必担忧了。”

    “住在何处?”

    “避免那些人顺藤摸瓜,这个就暂时保密。”司华遥吐出一口浊气,道:“不说这个,咱们先吃饭,走了一日确实饿了。”

    几人见司华遥不想说,便没有多问,相识这么久,他们都对彼此十分信任,只要对彼此好,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饭后,几人便分开了,黄灵和蒋冲各自回了侍郎府,而司华遥则带着王子俊上了马车。

    “停车。”马车刚走出去没多远,王子俊突然出声说道。

    司华遥见状微微一怔,随即问道:“王兄怎么了?”

    王子俊犹豫片刻,道:“阿遥,我想回王府。”

    司华遥点点头,道:“好,那我送你回去。”

    王子俊见状忍不住问道:“阿遥就不问问我为何要回王府?”

    司华遥笑了笑,道:“王兄想说,我便听着,王兄不想说,我便不问。”

    王子俊直视着司华遥,道:“你就从来没怀疑过我吗?”

    “没有。王兄什么性情,我一清二楚,我为何要怀疑?”

    王子俊心中感动,眼神变得更加坚定,道:“阿遥,送我回王府,明日我们殿试再见。”

    司华遥没有多问,扬声说道:“春海,去晋王府。”

    春海应声,调转马头,朝着晋王府驶去。

    很快,马车停在了晋王府大门外,王子俊下了马车,和小年子一起进了晋王府。目送他们进门,司华遥也没多留,和春海一起驾车离开。

    “公子,您回来怎么也不派人知会一声,奴才好去接您。”管家得了信儿,急匆匆走了过来。

    王子俊淡淡地看着他,不答反问:“王爷在何处?”

    管家答道:“王爷在书房。”

    “带路。”管家应声,在头前带路,径直走向赵齐豫的院子。

    来到书房门前,管家顿住脚步,道:“公子稍候,奴才去通禀一声。”

    王子俊轻轻应了一声,站在门口等候。

    赵齐豫在王子俊进府后,便得了消息,此刻正在等着,听管家禀告,忙说道:“让他进来。”

    得到应允,王子俊深吸一口气,抬脚走了进去,来到近前,行礼道:“参见王爷。”

    听到他的称呼,赵齐豫不禁有些失望,却也没有就此责怪,温和地笑着说道:“俊儿怎么此时回府?”

    “我来是想请教王爷一件事。”

    “何事,直说便可。”

    王子俊直视赵齐豫,道:“王爷可是想让我高中状元?”

    赵齐豫心下一紧,面上却不显,道:“高中状元是光宗耀祖之事,本王自然这般期望,俊儿为何如此问?”

    王子俊依旧盯着赵齐豫,道:“若凭真本事,那是光宗耀祖;若凭不择手段,那只能让祖宗蒙羞。”

    赵齐豫皱紧眉头,道:“俊儿这话是何意?本王听不明白。”

    蒋冲的话提醒了王子俊,他们是不会伤害司华遥,但他们身边的人却不一定。他们对司华遥并无感情,为了利益他们很有可能这么做。

    王子俊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赵齐豫,虽然这些年他不在晋王府,但他对赵齐豫的了解并不比别人少,主要归功于他的母亲王彩云,她是赵齐豫的贴身侍女,跟在他身边十几年,对之性情了若指掌。

    王子俊无视赵齐豫的装傻,直截了当地说道:“不管王爷认不认,我只有一句话,若阿遥不能参加殿试,那我也不会参加。”

    赵齐豫闻言满心不悦,却不能表现出来,道:“俊儿,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为何会这般说?”

    已经认定的事,即便赵齐豫再装傻也没用,王子俊眼神坚定地看着他,“王爷只需记住这句话便可。明日我还需参见殿试,需早些歇息,王爷若无其他吩咐,我先告退了。”

    见王子俊转身就走,赵齐豫的眉头皱紧,张了张嘴,到底没再多说。王子俊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就已经认定这事是他所为,即便他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管家见王子俊出来,连忙上前,道:“公子,奴才已吩咐人收拾好院子,天色不早了,奴才这就带您过去休息。”

    王子俊淡淡地应声,跟在管家后面,在王府里穿行。看着这个偌大的宅院,这原本应该是他的家,可讽刺的是他只来过两次,一次是王彩云带他来的,一次便是现在。

    “公子,这院子是王爷专门吩咐人改建的,除了王爷的院子,这里是整个王府最大,也是景致最好的。”

    一路行来,管家一直在替赵齐豫说话,就是期望王子俊能对赵齐豫改观。

    王子俊对此毫无表示,径直来到卧房门前,道:“这里有小年子侍候便可,你退下吧。”

    管家神情一滞,随即说道:“公子,王爷对您……”

    “王爷对我如何,我心知肚明,不必多说。”王子俊打断管家,重复道:“你可以退下了。”

    管家见状不好再说,行礼后便退出了院子。

    小年子跟着王子俊进了房间,犹豫了犹豫,道:“公子,这些年您那般努力,不就是想让王爷对您刮目相看吗?如今王爷对公子越发重视,为何公子反而更不开怀呢?”

    “他重视我,并非因我本身,而是因我成了他唯一的儿子。”

    “这有何区别?”小年子困惑地看着王子俊。

    “你不懂。无论是这个奢华的王府,还是那所谓的亲王爵位,我都不稀罕,你可以把这里当成暂时的居所。”

    小年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公子去哪儿,奴才就去哪儿。”

    “有我在,总能护着你。”看着从小陪在身边的小年子,王子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人备水吧,我要沐浴。”

    “是,奴才这就去。”

    马车行驶在街道上,春海掀开车帘,小声说道:“少主,后面有尾巴。”

    司华遥也已察觉到,“马车交给我,你去处理了。若不是对手,不必硬拼,缠住即可。”

    “是,少主。”

    春海应声,纵身一跃飞了出去,而司华遥也坐在了车辕上。

    马车在街道上穿行,很快便来到了城东一家大宅前,司华遥跳下马车,来到门口敲了敲门环,紧接着便传来脚步声。

    大门打开,司华遥闪身进门,门内的人则走了出来,牵着马车去了后门。

    大宅的管家徐峰行礼道:“属下参见少主。”

    “免礼。”司华遥挥挥手,道:“晚上警醒着点,若发现有人在附近徘徊,第一时间禀告。”

    “是,少主。”

    “让人备水,我要沐浴。”

    “是,属下这就吩咐下去。”

    司华遥洗完澡,春海也回了大宅。

    抬头看了他一眼,司华遥出声问道:“人跑了?”

    “他轻功不弱,奴才没有得手,还请少主恕罪。”

    司华遥摆摆手,道:“无妨,只要甩掉便可。”

    春海直言道:“少主,那人的路数与晋王府影卫的路数相似,奴才怀疑是晋王府的人。”

    “不用怀疑,就是晋王府的人。”司华遥给自己倒了杯茶,道:“没想到啊,晋王竟然要对我下手。”

    春海一怔,随即明白了司华遥的意思,道:“少主的意思,收买大刘的也是晋王府的人?”

    “不做他想。”司华遥喝了口茶。

    “可是晋王知晓了赵荣之死与少主有关?”

    “应该不是。”司华遥摇摇头,道:“若他知晓百花仙就是我,不会这般悄无声息地动手,而是大张旗鼓,这样才能洗去赵荣亵渎神灵的罪名,让晋王府摆脱困境。”

    春海认同地点点头,随即问道:“那是为何?”

    “与之前的猜测一样,他这么做就是不想让我参加殿试。”

    “若少主不能参加殿试,那金科状元就是王公子囊中之物。”想到这儿,春海皱紧眉头,“那少主以为王公子可知晓此事?”

    “他事前不知,方才在清远楼才知,我也是在那时才想明白。从乡试到会试,我都压在王兄头上,无论是谁都会想,若没有我,王兄定能拔得头筹,晋王也不例外。”

    司华遥把玩着茶盏,继续说道:“在他眼里,我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一个无名小卒,怎有资格压在他儿子头上。只是王兄与我感情甚笃,加上两父子感情本就不好,他不能明着打压我,也不能害我性命,便想了这个法子。”

    “王公子怎会想到晋王头上,又为何不把这件事和少主说清?”春海再次提出质疑。

    “王兄的母亲是晋王的贴身侍女,陪伴在晋王身边十几年,对晋王的性情了若指掌。她既希望王兄能在王府立足,定会详细说于王兄,所以王兄虽不在晋王身边,对他却不无了解,能想到是他,便不觉奇怪。至于为何不与我说明,大概是想自己解决,不想我与晋王有所冲突,毕竟他是一国亲王,我若是想走仕途,还是不要得罪为好。”

    春海犹豫片刻,提醒道:“少主若成大事,不能轻信于人。”

    司华遥清楚他的担忧,安抚地笑了笑,道:“我不轻信于人,但我了解王兄,他不会于我不利,放心吧。”

    春海闻言松了口气,道:“是,少主。”

    司华遥转移话题,“派去西南和辽东的人可有消息传来?”

    “还未传来消息,不过算算时间,也应该回来了。”春海顿了顿,接着说道:“倒是派去寻找毒医的人传来消息,说毒医已离开西南北上,具体去了何处,便不得而知了。”

    “北上?”司华遥皱紧眉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说道:“让他们回来吧,毒医的下落我大概知道了。”

    春海微微一怔,道:“少主知晓毒医的下落?他在何处?”

    “若我猜得不错,他应该就在京都。”司华遥自嘲地笑了笑,道:“我早就该想到,能让太医院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的毒,定是出自毒医之手。”

    “少主的意思是赵耀和晋王妃身上所谓的诅咒,是毒医下的毒?可毒医为何这么做?”春海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随之说道:“是有人收买了毒医,借着天降神罚的由头,谋害晋王妃和赵耀。若当真如此,那幕后之人定然与晋王府有深仇大恨。”

    并无深仇大恨,只是因为刘焉和赵耀于他不利。这个念头在司华遥脑海中出现,且挥之不去。

    司华遥基本确定,晋王府被诅咒一事的参与者,以及之后的主导者就是赵韩青,也更加怀疑他重生的身份。毕竟毒医宋晓峰在前世出现,是在十几年后,而并非现在。知晓他的存在,并能收买他,让他离开西南的,十有八九是重生后的赵韩青。

    “少主……”见司华遥在发呆,春海忍不住出声叫道。

    司华遥回神,道:“留意西南和辽东的消息,若有来信儿,马上禀告。”

    “是。”春海担忧道:“少主,奴才怕晋王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准明日还会出手对付少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是一品亲王,而我只是一介布衣,总不能与之硬抗,现在只能静观其变。”司华遥不由一阵苦笑。

    春海闻言眉头越皱越紧,道:“若是在外面还好说,大不了多派些人手保护主子,可殿试需要进宫,不让带人进去。”

    见他一脸愁容,司华遥出声安抚道:“莫担心,你要相信我的能力,况且宫中也并非无人可用,更何况还有蒋大哥照应。”

    司华遥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赵韩青,若当真遇到难解之事,说不准还真得靠他,谁让人家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那少主早些歇息,奴才告退。”

    “去吧。”

    脑海中浮现赵韩青的脸,司华遥不禁叹了口气,轻声呢喃道:“但愿一切顺利。”

    晋王府,赵齐豫坐在书房内,脑海中回响着王子俊所说的话,房门被敲响,门外传来管家的禀告,道:“王爷,公子已在溪桂园住下。”

    “知道了,好生侍候着。”

    “是,王爷。”

    “去把零七叫来,本王有话要问。”

    “是,王爷。”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房门再次被敲响,管家紧接着通禀道:“王爷,零七已被带到。”

    “进来。”

    房门被推开,零七走了进来,行礼道:“属下参见王爷。”

    赵齐豫淡淡地看向零七,“事情进展如何?”

    “回王爷,属下方才去了那座宅院,那人不仅未能得手,自己还中了招,属下怀疑他露了马脚,让他们有所察觉。”

    不出所料的回答,赵齐豫平静地说道:“方才俊儿回来了,只跟本王说了一句话,说若司华遥不能参加殿试,那他便也放弃参加殿试的机会。”

    零七一怔,随即说道:“属下收买那厨子时,并未暴露身份,公子怎会知道此事为王爷所为?”

    “俊儿远比本王想象的聪慧。”赵齐豫深吸一口气,嘴角勾起笑意,“他果然没让本王失望。”

    “那王爷是否要取消计划?”

    “若俊儿是难得的人才,那司华遥便是天才,人才在天才面前,只有被压制,本王怎能让俊儿一辈子活在别人的阴影里。”

    “王爷,公子向来说话算话,若司华遥不能参加殿试,公子定然也不会去,若错失了金榜题名的机会,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赵齐豫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那就让他去,得意一时,得意不了一世,慧极必伤,他这样的天才注定不会长命,只要他死了,便无人比得上俊儿。”

    “王爷的意思是事后暗杀?”零七皱紧眉头,提醒道:“可他身边有高手保护,又在京都之中,怕是不好动手。”

    赵齐豫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在京都不好动手,那就想办法把他调出京都,一旦入朝为官,一切便由不得他。”

    零七闻言忙躬身说道:“王爷英明。”

    “退下吧,好生保护俊儿,晋王府的将来还得靠他。”

    “是,属下告退。”

    第106章

    东宫内, 经过两个月的调养,赵韩青已经恢复如初,在一个月前便从锦绣阁回到了皇宫。

    小喜子看了看时辰, 提醒道:“殿下,天晚了, 您该歇着了。”

    “明儿就是殿试开考的日子, 所有参考的学子都会汇聚奉天殿。”虽然说着话, 赵韩青的眼睛却依旧放在手中的书上。

    小喜子应声道:“是,几百学子,从殿内排到殿外, 那场景十分壮观。”

    “该来的,终于来了。”赵韩青深吸一口气,将手里的书合上, 道:“去打水吧,我洗漱完了, 便去睡。”

    “是, 殿下。”

    小喜子吩咐人备水,很快便又回转, 侍候赵韩青洗漱完毕, 躺上了床, 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赵韩青躺在床上, 正准备入睡, 窗口突然传来动静,他转头看去,一个人影映在窗子上。

    “殿下, 属下有事禀告。”

    “进来吧。”

    窗户被人推开,玄影翻窗而入, 行礼道:“属下参见殿下。”

    赵韩青坐起身子,看向殿中的玄影,直截了当地问道:“可是那边出了什么事?”

    “傍晚时分,他们游玩回来,约莫呆了有半个时辰,便又一起出了宅子,径直去了清远楼。在清远楼用了晚饭后,他们和黄灵、蒋冲分开,便驾车去了晋王府,王子俊进了王府,司兄并未下车,而是直接驾车离开。从晋王府离开后,马车后面便跟了尾巴,不过很快便被发现,司兄的仆从去缠住尾巴,司兄则驾车去了东城的一座大宅。”

    赵韩青眉头微蹙,道:“这几次进京都,他都住在黄灵购买的宅院内,为何突然更换住处?”

    玄影也觉得疑惑,猜测道:“属下以为应该是出了什么事,迫使司兄弃了那座宅院。”

    赵韩青接着问道:“那尾巴是否为晋王府的人?”

    “看他的武功路数,应该是晋王影卫。”

    “王子俊虽出身不好,性子却十分高傲,之前他和晋王有过约定,若不能进士及第,便不入晋王府。可如今还未殿试,他却回了晋王府,这其中定有蹊跷。还有晋王影卫,为何要跟踪他,有何企图?”

    赵韩青若有所思地尅着手指,自言自语道:“殿试在即,会发生什么事呢?”

    玄影并未出声打扰,而是站在一边安静的等着。

    “殿试在即……”赵韩青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漂亮的凤眼不禁微微眯起,道:“本想饶他一命,不曾想他竟找死。”

    悠悠的声音让玄影心里一紧,忙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可是猜到其中关窍?”

    “无论是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他都是头名,而王子俊则屈居第二,若他出了意外,不能参加殿试,那是否就无人与王子俊争夺状元之位?”赵韩青白嫩嫩的小脸上带着几分讥诮,看上去十分违和。

    玄影微微一怔,随即说道:“殿下的意思是晋王意图谋害司兄?”

    “晋王看似窝囊,那不过是他的表象,事实是他野心不小,只是被父皇压制,不敢表露。王子俊聪慧有才,前途不可限量,晋王府将来如何全要靠他。在晋王看来,他无依无靠,不过是一介草民,怎能与王子俊相提并论,更何况是被狠狠压制,所以必须除掉他这个绊脚石。”赵韩青看透了事实真相。

    “那殿下以为,此事王子俊是否知晓?又是否参与其中?”

    赵韩青沉吟片刻,道:“我能推测出的事,他定也能想到,却还是将王子俊送回晋王府,说明王子俊并未参与其中。”

    “那王子俊为何要回晋王府?”玄影问出心中疑惑。

    “我方才便说了,他定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这个理由就是他也猜到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回王府是为解决这件事。”

    “原来如此。”玄影点点头,道:“那以殿下之见,我们该如何应对?”

    “敢动他,就要有死的觉悟。“赵韩青漂亮的凤眼内满是杀意,嘴角却勾起一抹笑,冷森森的,让人心里发寒,道:“去转告宋晓峰,晋王府的诅咒并未结束。”

    “是,殿下,属下这就去办。”

    殿试当日,司华遥起了个大早,吃完早饭后,检查了一遍需要带的东西,便乘坐马车赶往皇宫。当他来到宫门口时,这里已经围满了学子,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小声地交谈着。

    殿试会在奉天殿举行,应考的学子基本都是第一次进宫,且是前往举行朝会的奉天殿,不免会有些紧张。未免因此出错,他们都会在前一晚专门请教教授宫廷礼仪的老师,认真学习,不停地演练。现在路边还有不少人在临阵抱佛脚。

    司华遥并未下车,而是坐在马车中等待宫门开启,主要他不想被人围观,引来麻烦。今日是个极其重要的日子,一旦错过,就只能再等三年。他不想浪费时间,所以会暂时收敛锋芒,等顺利度过今日,再说其他,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春海见蒋冲走过来,行礼道:“奴才见过蒋公子。”

    “不必多礼。”蒋冲抬脚上了马车,掀开车帘走了进去。

    司华遥见他进来,笑着说道:“蒋大哥,观你今日满面红光,定能心想事成,我在这儿提前恭贺了。”

    “那就借你吉言。”蒋冲在他身边坐下,疑惑地问道:“为何不见王兄?”

    司华遥如实说道;“昨日他回了晋王府,我们未在一处。”

    “回了晋王府?”司华遥的话显然未能给他解惑,接着问道:“为何?”

    司华遥清楚蒋冲这么问的原因,但他不能如实说,只能含糊其辞,“回去处理些事情。”

    蒋冲见他如此,便明白定是一些不好说的事,便没再多问。

    见蒋冲没说话,司华遥出声说道:“蒋大哥,未免出现意外,你还是离我远点为好。”

    “什么意思?”蒋冲眉头皱紧,道:“那些人这般手眼通天,连宫里都能动手脚?”

    司华遥苦笑着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蒋冲的脸色沉了下来,道:“若当真如此不公,这个殿试不参加也罢。”

    “万万不可!”司华遥感动蒋冲的义气,却不能让他这么做,道:“且不说错过这次殿试,就要再等三年才有机会,就说若我出了意外,蒋大哥再放弃,那他便更没了对手,岂不是更趁了他的意?”

    蒋冲闻言眉头皱得越发紧了,道:“到底是谁在幕后搞鬼?”

    “蒋大哥,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殿试,无论幕后谁在搞鬼,只要我们顺利参加殿试,那对他就是巨大打击。待殿试之后,咱们再好好调查,势必将这个人挖出来!”

    蒋冲认同地点点头,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道:“俗话说得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阿遥就是样样都好,才这般招人嫉恨。”

    “蒋大哥放心,待殿试过后,我便收敛锋芒,毕竟官场不比平常,凶险得很。”

    蒋冲闻言缓了神色,道:“阿遥能这般想,我很为你高兴。”

    两人正说话,车外又传来春海的声音,“奴才见过王公子。”

    车帘被掀开,王子俊走了进来,打招呼道:“阿遥,蒋兄。”

    司华遥见他眼底青黑,不禁关切地问道:“王兄神色不佳,可是昨日没睡好?”

    “无妨。”王子俊强打精神,意味深长地说道:“阿遥不必担忧,今日定能一切顺利。”

    司华遥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道:“借王兄吉言。”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打断了三人的对话,司华遥掀开车帘看了出去,只见宫门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一队身穿盔甲的士兵,而后便是身穿绯袍的锦衣卫,以及身穿宦官服侍的太监,最后才是身穿官府的大人,他们鱼贯而出,按照次序站在门口。

    其中有不少熟面孔,比如林岚书院院长林君之,锦衣卫指挥使徐坤等。

    “大家安静!”林君之上前一步,扬声说道:“参见殿试的学子,需拿好凭证,排队验明正身,依次进入宫门。若有人胆敢寻衅滋事,以犯上作乱论。”

    犯上作乱那可是重罪,不仅自己掉脑袋,还会连累家人,但凡不是如邵光宇那般脑子犯抽的,应该不会在这种时候闹事。

    “王兄,蒋大哥,咱们也下车吧。”

    三人相继下了马车,不过这会儿功夫,外面的人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司华遥三人连忙走了过去,排在了队伍的尾端。

    从队尾到宫门,不过几百米的距离,而他们却花了一个多时辰,才走进去。

    在司华遥验明正身时,林君之笑吟吟地走过来,毫不避讳地打招呼,道:“阿遥好久不见。”

    自上次寿宴,他们便没什么交集,就连会试也没见到林君之,算起来有两年之久,确实是好久未见。

    司华遥忙行礼道:“阿遥见过林老。”

    “快进去吧,别误了时辰。”短短的两句话,却包含着长辈对晚辈的关心。

    司华遥听进心里,道:“是,阿遥告退。”

    三人跟在队伍的后面,行走在长长的宫道上。虽然他们很是好奇,却不敢抬头四处张望,这是礼仪老师千叮咛万嘱咐的规矩,因为万一冲撞了哪位贵人,别说参加殿试,他们将吃不了兜着走。

    这条路前世他走过很多遍,每每走过总会心不甘情不愿,因为这皇宫与他来说是枷锁,他巴不得摆脱。如今走来,却是另一番滋味,说不清道不明。

    “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行进的队伍突然停下,耳边传来内侍略显尖利的声音。

    众人见状慌忙跪倒在地,只有司华遥忍不住抬头看过去,他的容貌本就引人注意,如今又鹤立鸡群,更加让人移不开眼。

    司华遥与赵韩青遥遥对望,看着那双熟悉又陌生的凤眼,他竟有些恍惚,忘了身在何处。

    蒋冲见状连忙拉了拉司华遥,焦急地提醒道:“阿遥,快跪下!”

    “放肆!”

    “无妨。”领队的内侍出声呵斥,却被赵韩青拦了下来,道:“是本宫来的不是时候,都起身吧,莫误了殿试的时辰。”

    “多谢殿下。”众人相继起身,司华遥并未跪下。

    队伍再次前行,司华遥跟在后面,赵韩青漂亮的凤眼笑吟吟地看着他,还调皮地朝他眨了眨眼睛。

    司华遥见状不自觉地勾起嘴角,在他回过神来时,又收敛笑意,那副皮囊之下,还不知是副什么模样,在未确定之前,还是少接触为妙。

    自锦绣阁一别,他们已有两个多月未见,赵韩青实在是想得很,便找了个由头,专门从这里路过,就是为了看他一眼。

    方才司华遥与他对视,眼神中复杂的情绪让他的心为之一颤,虽然不太明白,却总有种心痛的感觉。

    他很想冲上前问问他,为何那样看着他,只可惜一声怒斥将他拉回现实,残忍地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回想方才他嘴角勾起的微笑,赵韩青告诉自己,“快了,稍安勿躁!”

    待与赵韩青拉开距离,蒋冲这才长出一口气,回头看向司华遥,小声说道:“阿遥,你方才可吓死我了!幸好太子殿下不怪罪,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王子俊也是心有余悸,道:“蒋大哥说的没错,阿遥定要注意,这里是皇宫,规矩甚多,一旦行差踏错,会有性命之忧。”

    司华遥歉意地笑笑,道:“方才只是有些失神,之后我定会注意。”

    蒋冲自责道:“怪我,在进宫之前该给你讲一下宫廷礼仪。”

    “蒋大哥千万别这么说,我这心里越发愧疚了。”

    王子俊接话道:“我们和阿遥的座位应该挨着,到时我们多照应一些。”

    “千万别,各自落座后,若再有所动作,肯定会被人怀疑,说不定会以为咱们要作弊。”司华遥保证道:“你们相信我,我说不会再出错,就一定不会再出错。”

    两人对视一眼,虽有些担忧,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他们来到奉天殿前,司华遥抬头看了过去,只见殿前摆着很多矮桌,桌后放着蒲团,一直延伸到奉天殿内。

    众人等在下面,面对金碧辉煌又庄严肃穆的奉天殿,不由自主地心生紧张,心理素质较差的人竟满头大汗,面色苍白,虚弱的就好似生了场大病。

    唯有司华遥神情淡定地看着忙碌的人群,不见一丝紧张。笑话,前世他可是不可一世的摄政王,什么场面没见过,这点小场面根本不值一提。

    又等了一炷香,人群突然一阵骚动,一名学子竟紧张地昏了过去。

    一旁的内侍和太医有条不紊地上前,先是掐人中,后又扎针,昏过去的人很快便醒了过来,很明显这些人都受过专门的训练。

    奉天殿门内走出一名内侍,司华遥打眼一看竟是熟人,正是前世惨被打断双腿的高怀。他一甩手中的拂尘,站在台阶之上,扬声唱道:“皇上有旨,各学子按照会试名次入座。”

    干脆利落的话让司华遥有些惊讶,他犹记得前世那次殿试,经过了太多繁文缛节,没想到这次殿试竟如此简洁明了,连领导讲话这个环节都省了。不说别的,就是这种务实的态度,赵连章就值得表扬。

    长队慢慢行动起来,安静地走上台阶,默默地寻找自己的坐次。每个矮桌上都写着号码,依次排列着,只要知晓自己会试成绩的排名,就很好找到位置。

    司华遥三人登上台阶,朝着里面走去,台阶很高,王子俊和蒋冲平常不怎么运动,爬了一半就开始气喘。

    王子俊正停下休息,身后突然‘哎呦’一声,紧接着一只手紧紧拽住了他的衣服,他脚下不稳,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倒,忍不住惊呼一声。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摔下去时,一只手牢牢地攥住了他的手腕,毫不费力地将他拉了起来。他怔怔地看着前方的司华遥,心脏‘噗通、噗通’狂跳。

    司华遥见他神情呆滞,不禁担忧地问道:“王兄没事吧?”

    “没事。”王子俊回神,喘息地摇了摇头,转头看向身后高高的台阶,若当真滚下去,不死也残。

    蒋冲也回头看去,关切地问道:“怎么回事?”

    司华遥看向王子俊身后,那男子脸上闪过慌张之色,随即讪讪地笑了笑,解释道:“抱歉,方才脚下不稳,差点酿成大祸,多谢这位公子搭救,否则若这位公子有个好歹,在下难辞其咎。”

    司华遥淡淡地移开视线,并未搭理于他,这人明显是在撒谎,不过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避免节外生枝,还是等殿试过后,再好好查查。

    “王兄先行。”

    王子俊闻言回头看了一眼,似是明白了司华遥的意思,点头说道:“好。”

    蒋冲眉头皱紧,审视着男子,也并未多说,继续往前走。

    在这小小的插曲过后,一切都很顺利,一日的书写即便是司华遥也感觉脖子酸痛,更别提其他人,不过好在殿试只有一日,在傍晚时分他们终于在太监和锦衣卫的护送下,相继出了宫。

    宫门口,司华遥看向王子俊,出声问道:“王兄去哪儿?”

    王子俊微笑地看着司华遥,道:“阿遥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十几年的努力,在考卷递交的那一刻,无论好坏都暂时告一段落,不过他们还不能回沧县,因为三天后放榜。

    “那就……”

    “先不说这些。”蒋冲打断他们的对话,挤进两人中间,道:“咱们先去清远楼大吃一顿,犒劳犒劳自己。”

    来接人的黄灵赞同道:“没错,无论考得如何,今日先不去想,大吃一顿,大醉一场,好好犒劳自己!”

    司华遥点点头,道:“那走吧。”

    众人正打算离开,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司华遥本能地转身,发现邵阳山正快步朝这边走来,见他回头,忙说道:“司兄留步。”

    王子俊见状眉头蹙起,道:“他还真是纠缠不休!”

    司华遥无奈地笑了笑,道:“先听听他想说些什么吧。”

    邵阳山快步来到近前,行礼道:“诸位公子有礼。”

    四人回礼,司华遥出声说道:“邵公子叫住我等可是有事?”

    “我有两句话想与司兄单独说,不知可否?”

    司华遥转头看向身旁的三人,“你们先上车,我稍候就来。”

    三人对视一眼,并未多说,转身走向马车。

    司华遥扫了一眼周围的人,见许多人注意到这边,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找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再说吧。”

    “若司兄不介意,便到我的马车上一叙。”

    司华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随即点点头,道:“有何不可。”

    两人相继上了马车,车帘放下,挡去了其他人好奇的目光。

    “公子想说什么?”司华遥直接进入正题。

    邵阳山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说道:“今日殿试开始前,我一直跟在公子身后,上台阶时发生的事,我都看在眼里,是周立故意拉拽王公子,并非无心。”

    司华遥在周立入座时,并已经知道他的身份,听邵阳山这么说一点都不觉得意外,“邵公子为何不将此事告知王兄?”

    邵阳山苦笑着说道:“不知为何,王公子好似对我有些敌意。”

    司华遥闻言顿觉有些尴尬,他清楚王子俊为何对他这种态度,只是这事没办法说出口,道:“多谢邵公子,此事我知晓了。”

    邵阳山接着说道:“司兄可知周立的身世?”

    司华遥摇摇头,道:“还请邵公子告知。”

    邵阳山愣了愣,随即笑着说道:“周立的祖父叫周志洲,曾任内阁大学士,获封太子太师,皇上登基后,因病致仕,回了扬州养老。”

    “皇上的老师?”司华遥有些惊讶,道:“那他便没有子嗣在朝中任职吗?”

    “周家子嗣艰难,周阁老膝下只有一子,也曾在朝中任职,只是不到三十便病逝了,周阁老便是因老年丧子才病倒,不得不辞去官职,带着幼孙回到扬州。”

    “原来如此。”司华遥点点头,道:“那这般说来,周立是周家的独苗。”

    司华遥关注的重点有些特别,让邵阳山准备好的说词无用武之地,“周家到周立这一代,确实只有他这一个男丁,不过他有个姐姐,是皇上的嫔妃,刚刚被升了妃位。”

    “是哪位娘娘?”司华遥顿时来了兴趣。

    邵阳山如实答道:“就是前段时间刚刚被封的淑妃。”

    “居然位列四妃,怪不得周立敢对上晋王府。”司华遥顿了顿,接着问道:“邵公子为何对周家如此了解?”

    邵阳山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道:“我祖父和周阁老是至交,两家的关系不错,不过我不认可周立的人品。”

    “这次的事还要多谢邵公子告知,感激不尽。”司华遥抱拳行礼道。

    邵阳山慌忙回礼道:“司兄不必如此,能和司兄相识是我之荣幸。”

    “公子若无他事,他们还在等我,不便久留,就先行一步。”

    邵阳山闻言脸上有掩藏不住的失望,却也没有强留,道:“公子请。”

    司华遥见状对他的好感更甚,道:“若公子不忙,改日我再请公子喝茶。”

    “不忙,不忙。”邵阳山有些受宠若惊,道:“我在福临客栈暂住,若公子哪日有空,可派人来知会一声。”

    “好,那便一言为定,告辞。”司华遥没再逗留,起身离开。

    司华遥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坐在了黄灵身边。

    “他都说了什么?”王子俊出声问道。

    “说了有关周立的事。”司华遥没有隐瞒,将他们之间的对话详细说了一遍。

    蒋冲听后,疑惑地说道:“我不懂周立为何要对王兄下手。”

    司华遥摇摇头,道:“说起来他最好的下手对象应该是我才对,可他选择了王兄。”

    黄灵在上车后听蒋冲提起过此事,猜测道:“许是他知道阿遥会功夫,即便他出手也没用,所以便挑了王兄。”

    蒋冲点点头,道:“倒是有可能。只是他本就是会试第三名,就算谋害了王兄,他也得不了状元,榜眼和探花也没多大区别,值得他冒险吗?”

    “会试的成绩与殿试的成绩并不等同,说不准有人在殿试上超常发挥,能挤进前三名呢。他这么做是要确保自己能进一甲,毕竟一甲和二甲可是天差地别。”

    “阿遥说的是。”

    司华遥看向王子俊,问道:“王兄打算如何处理?”

    王子俊想了想,道:“这次的事他并未得逞,也没必要揪着不放,以后多防备些就是。”

    司华遥有些惊讶,道:“王兄不打算追究?”

    “我们刚到京都,立足未稳,实在不易树敌。”

    司华遥一听便明白了,王子俊是怕因为这件事连累到他,毕竟他们这个小团体,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

    “说得有理,那就暂且把这件事放到一边,若他就此收手,那便作罢,若他再与我等不利,那便老账新账一起算。”

    王子俊松了口气,笑着说道:“殿试已过,这些烦心事便先放到一边,咱们确实该好好玩一玩,乐一乐。”

    黄灵提议道:“王兄说的没错,现在正是春游的好时节,咱们去爬山吧,去拜一拜百花仙,保佑我们事事顺遂。”

    “拜百花仙?”司华遥面色古怪地看过去。

    黄灵点点头,道:“是啊,百花山上盖了一座神庙,供奉的就是百花仙,现在去百花山游玩的人,都会去神庙里拜一拜。”

    听到这儿,司华遥的心情有些微妙,没想到自己也会被人建庙供奉,感觉有些玄幻。

    “索性左右无事,那就这么定了。”蒋冲拍了板。

    第107章

    马车在清远楼门口停了下来, 司华遥率先下了车,其他人紧随其后。

    陈启偶然间一瞥,看到司华遥几人进来, 笑着上前迎了几步,道:“几位来了, 快请进。”

    司华遥笑问道:“掌柜, 今日可有雅间?”

    陈启笑着说道:“有, 还是那间,知道你们今儿定会来,便特意给你们留了留。”

    “多谢掌柜照顾, 那我们自己上去,待会儿掌柜若得了空,不妨也上来坐坐, 我们一起喝一杯。”司华遥对陈启很有好感,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陈启脸上的笑意更浓, 道:“好, 那便一言为定。”

    几人相继上了楼,刚坐下便有小二进来侍候, 道:“几位公子想吃点什么?”

    “先泡壶茶上来, 就我们之前喝的碧螺春。”

    小二笑着说道:“那可是我们掌柜的私藏, 也就几位公子来, 才会拿出来泡上一壶。”

    “原来如此。”蒋冲一怔, 随即说道:“我就说嘛,这顶级碧螺春绝不止那个价钱,原来是掌柜特意照顾我们。”

    司华遥也是微微一怔, “待会儿掌柜过来,要好好谢谢他。”

    “可不是。”蒋冲接话道:“那就换个别的茶, 龙井吧,要顶好的。”

    “好。那菜还是待会儿再点?”

    “一块点了吧,这个时辰客人较多,上菜慢。”

    蒋冲点点头,道:“也成,就我们常点的那老几样,再来壶女儿红。”

    “得,您先歇着,茶水点心马上来。”小二转身离开雅间。

    黄灵兴冲冲地说道:“今儿我得了个消息,你们一定感兴趣。”

    司华遥见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不禁有些好笑,配合地问道:“什么消息?”

    “邵光宇死了。”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是一愣,司华遥率先回过神来,问道:“怎么死的?何时死的?”

    见司华遥感兴趣,黄灵的眼睛亮了起来,道:“据说是在诏狱呆的久了,得了疯病,在狱卒给他送饭时,抢了狱卒身上的佩刀,自己抹了脖子。”

    “自尽?”司华遥微微蹙眉。

    蒋冲插话道:“前段时间我也听说些有关邵光宇的事。”

    司华遥忙问道:“蒋大哥听说了什么?”

    蒋冲小声说道:“据说皇上虽然将邵光宇关在诏狱,却每日都会让他的妻妾去与之行房。”

    “与他行房?”黄灵眨了眨眼,白皙的脸慢慢泛上红晕,“皇上对邵光宇这般优待,他为何还要自尽?”

    “这可不是优待。”蒋冲意味深长地说道。

    黄灵疑惑地问道:“蒋大哥此话怎解?”

    司华遥接话道:“皇上这般做是要为邵家留下子嗣,也就是说皇上已经决定舍弃邵光宇,所以他的死很有可能不是自尽,而是被赐死。”

    “若被赐死,皇上大可直接发落,这样既能杀鸡儆猴,还能让百姓感念,为何要以这种方式杀掉他?”蒋冲很是不解。

    “若当真论起来,邵光宇所犯的事,可不单单只是杀头这般简单,若皇上公开处决,邵家那些人一个也跑不了。只要邵光宇死了,便能平民愤,督察院的那些御史也能明白皇上的意思,关于邵家的事就到此为止。皇上是顾念先皇太后,决定弃车保帅。”

    蒋冲闻言认同地点点头,笑着说道:“阿遥不愧是阿遥,果然看得透彻!”

    王子俊出声说道:“不管他是如何死的,只要他死了,与百姓而言便是好事,京都也少了个祸害。”

    黄灵刻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还有一件事,你们定然不知。”

    蒋冲见状不禁有些好笑,道:“还有何事?快快说来。”

    “听说邵光宇之所以被送进诏狱,与太子殿下有关。”黄灵说完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太子殿下?”司华遥闻言眉头蹙起,道:“这与他有何关联?”

    “我也是听父亲与同僚聊天时听到的。据说邵光宇被李大人押去皇宫时,皇上正在早朝,正巧被太子殿下撞上。那邵光宇也不知发了什么疯,竟对太子殿下动了手,导致殿下舌骨骨裂,当场昏了过去。皇上大发雷霆,这才将邵光宇打入了诏狱。”

    “舌骨骨裂?”赵韩青稚嫩的脸出现在脑海,那柔嫩的脖颈只要稍稍一用力……想到这儿,司华遥心里一揪,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道:“邵光宇为何会对殿下动手?”

    “这个父亲没说。”黄灵摇摇头,道:“我总觉得邵光宇蠢得不可思议,起早去贡院门口闹事,被押送进宫,非但不知悔改,竟还会太子殿下动手,这不是茅房里打灯笼-找死吗?”

    “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些反常。”王子俊见司华遥似乎很是在意此事,也不禁多想了几分,道:“但贡院门口闹事,我也在场,又没人拿刀逼他这么做,就是他横行霸道惯了,养成了为所欲为的性子。”

    “他虽然蠢,却也不该蠢到对太子动手。”司华遥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他总觉得这其中另有隐情,而幕后推手应是赵韩青。

    “是啊,那可是太子殿下,皇上和皇后捧在掌心里的宝儿,他都敢动手,可不就是找死吗?”

    “掌心里的宝儿……”司华遥轻声重复了这句话,一个人的脸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不禁怔在了原地。

    王子俊见状出声问道:“阿遥,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不对!少了一个人!”因为太过震惊,司华遥忍不住将心里话说出了口。

    王子俊紧接着问道:“什么不对?少了谁?”

    司华遥转头看了过去,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摇头说道:“没有,我在想别的事。”

    司华遥现在是心乱如麻,起身道:“我出去洗把脸,稍候便回。”

    看着司华遥的背影,王子俊心中难免有些失落,他有太多秘密,自己却不得而知,何时才能真正走进他心里,让他袒露心扉?

    黄灵担忧地说道:“我看阿遥神情不对,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蒋冲拍拍黄灵的肩膀,道:“阿遥不想说,那便是有不想说的理由,我们作为朋友,只需在他需要倾诉时去倾听,不要去追问。”

    “蒋大哥说得对。”黄灵主动转移话题道:“蒋大哥,高大少与五小姐的婚事怎样了,这都过去两个月了,也没听到什么动静。”

    “亲事已经退了,是马家张口退的婚。”蒋冲笑着叹了口气,道:“阿遥就是聪明,让马家主动退婚,那高家非但没有过错,还让马家欠了人情,一举两得。”

    黄灵好奇地追问道:“那高大少是如何让五小姐主动提出退婚的?”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让表哥演了一回纨绔子弟,五小姐见他如此,知他不是托付终身的良人,加之两人的婚事并未对外公布,便是当真退了婚,也不会有多大影响,马家那边便应了五小姐,向姑丈提出了退婚的请求。”

    “原来如此。”黄灵点点头,不禁感慨道:“看来永璋侯对五小姐真是宠爱有加,竟能为了她退了婚事。”

    “我曾有幸见过一次,五小姐温婉大方,确有大家风范,若能娶之为妻,也是一大幸事,只可惜……”蒋冲叹了口气。

    听他如此说,黄灵的眼睛亮了起来,八卦之火熊熊燃烧,道:“莫非蒋大哥对五小姐一见倾心?”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只可惜我们没有缘分。”蒋冲并没有否认,只是他清楚两人注定有缘无分,便不去强求。

    司华遥脚步匆匆地出了雅间,春海紧随其后,自他跟随司华遥,还从未见他如此失态,不禁有些担忧。

    陈启见他下楼,笑着问道:“司公子怎的下来了?可是想要什么?”

    司华遥礼貌地笑笑,道:“我出去办点事,过会儿就回来。”

    陈启点点头,道:“那饭菜是否稍晚一些再上?”

    “不用,做好直接上便可,我很快回来。”

    “好,那就照公子说的做。”

    司华遥没再多说,径直出了清远楼,上了停在外面的马车。

    春海紧跟着钻了进去,道:“少主可是发现了什么?”

    司华遥不答反问道:“辽东和西南依旧没有传来消息吗?”

    春海摇摇头,道:“还没有。”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理一理头绪。”

    “是,少主。”春海虽然担忧,却仅守本分,并未过多追问。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靠在车壁上,整理混乱的思绪。

    若是按照原剧情,此时赵明羽应该已有两岁半,可这一世赵明羽竟还没有降生,也就是说一个本应存在的人被活生生抹除了。能做到这一步的,有必要这么做的,就只有赵韩青,确切的说应该是重生后的赵韩青。

    即便没有西南和辽东的消息,他也已经基本确定,这一世的赵韩青一定是重生的。不,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赵韩青壳子里的灵魂是个和他一样的穿越者,他了解剧情,清楚赵明羽对他的威胁,所以阻止了他的出生。

    “无论是哪种可能,司南遥才是他最大的敌人,为何不直接除掉我?他只要告诉赵连章,那日劫持他的人是我,那我便必死无疑,为何不这么做?”

    其实司华遥早有怀疑,只是一直没想通这个问题,所以才会迟迟不敢确定。

    “我寻了他二十几年,得来的却是他死了的消”

    脑海中回响着梦中赵韩青绝望的呢喃。

    “既然是逢场作戏,为何还要苦苦寻找?赵韩青,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若这三年发生的与他相关的事,幕后都是赵韩青在主导,那是否可以确定他是重生的?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保护他,那是否说明赵韩青对他也动了感情?

    “难不成他想学司南遥,找机会把我抓起来,囚禁在身边?之所以没行动,一是因为年纪太小,那里还不中用,二是头顶上还有个赵连章?”

    “不,还有一种可能,那个躯壳里的是穿越者,跟我一样也带着某种任务,完不成便不能离开这个世界,而这个任务与我有关,例如不能让我死,或者与我的任务一样,要化解赵韩青与司南遥之间的仇怨。”

    若是第二种可能,那就一切圆满。怕只怕是第一种,不说做被囚禁的男宠,就说被一个心机深沉又不择手段的人盯上,就已经令人头大了。

    越是想,思绪越混乱,头还蒙蒙的疼,司华遥自暴自弃地在心里吐槽:“要不干脆自杀,再重来一次?”

    且不说自己能否下得去手,就说重新轮回,谁能保证赵韩青就是原住民。若还和现在一样,那他岂不是白受疼。

    在耗死了无数脑细胞后,司华遥依旧没想到应对的办法,索性破罐子破摔,走一步看一步。

    实在不行,就学前世,死遁脱身,找个鸟语花香的地方,逍遥快活地过日子。待寿终正寝后,又是下一个轮回。

    过了好半晌,司华遥才从马车里出来,径直走向清远楼,却在进门时,听到有人叫他,“司公子。”

    司华遥转头看了过去,不禁挑了挑眉,走过来的不是旁人,正是想要暗害王子俊的周立。

    周立快走了几步,来到司华遥身前,笑着说道:“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公子,我们还真是有缘。”

    司华遥眉头微蹙,疑惑地看着周立,道:“你是何人?”

    司华遥的问题让周立一阵尴尬,眼底闪过愠色,不过只是转瞬即逝,道:“实在抱歉,见到公子有些情难自制,竟忘了自报家门。在下周立,今日殿试我们见过,当时我一时不甚,差点连累王公子,幸好司公子及时抓住了他,我们才幸免于难。”

    “叫我何事?”

    司华遥很不待见这种心胸狭隘又不择手段的人,说话自然也不会客气。

    热脸贴在冷屁股上,任谁的心情也不会美妙,更何况是向来自负的周立,脸上的笑意已然有些挂不住,道:“公子才华盖世,在下十分仰慕,想与公子交好,以后在官场上也能有个照应。”

    司华遥挑了挑眉,道:“看来公子对这次殿试十分有把握。”

    “不瞒公子,在下在江南也是小有名气,对此次殿试更是势在必得。一甲三元,定有在下一席之地。”

    司华遥看着他脸上难掩的自负,这人或许有些才华,却败在人品,这样的人将来成就越大,对国家的危害越大。

    “司某拭目以待。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

    司华遥没再停留,转身走进清远楼。

    周立一怔,随即追了上去,道:“公子这话是何意?”

    “司某什么意思,周公子心知肚明,若说出来,怕与周公子的声誉有碍,还是大家心照不宣为好。”周立身后的背景很硬,司华遥选择先避其锋芒,待在朝中站稳脚跟,再说其他。

    周立的脸色变了变,道:“公子可是听谁说了些什么,对在下有了误会。”

    “是否误会,你知,我也知,多说无益。”司华遥不想与他纠缠。

    周立不死心地上前一步,拦住司华遥的去路,道:“虽然在下与公子不甚熟悉,却也知道公子身世。官场不比其他,最需要的便是人脉,在下的祖父曾是内阁首辅,最不缺的便是人脉。公子有才华,在下有人脉,若我们强强联手,未来将不可限量。”

    司华遥丝毫不为所动,道:“多谢周公子抬举,还是那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那王子俊虽是晋王之子,却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即便他现在是晋王唯一的血脉,也改变不了他的出身。更何况晋王府被诅咒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说不准下一个便是他,你与他为伍,不说以后的路走不长,甚至会受到牵连。”

    虽然司华遥是个孤儿,而王子俊是晋王血脉,但在世人眼中,司华遥的地位要比王子俊高,只因王子俊是私生子。周立无法忍受司华遥对王子俊另眼相待,却对自己不屑一顾。

    “人之出身不能决定他今后之成就,在我眼里,就算周公子出身再优越,也不如王兄,学识是,人品亦是。况且,既已决定与王兄相交,那便已想好与王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司华遥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道:“说这些,周公子应该不甚其解,毕竟在周公子的认知里,没有朋友,只有利益。周公子的另眼相待,司某无福消受,周公子还是另寻他人得好。”

    司华遥不再理会周立,和陈启打了声招呼,便径直上了楼。

    看着司华遥的背影,周立的脸色变了又变,握紧双拳,恼怒道:“司华遥,终有一日你会后悔!”

    不仅未能拉拢司华遥,还被羞辱了一番,周立此时的心情可以想象,扫了一眼看过来的人群,羞愤地转身离去。

    见他离开,陈启合上账本,紧接着上了二楼。刚才两人的对话,陈启听得清楚,对司华遥越发欣赏,现在这世道能不为利益所动摇的人少之又少,能碰上一个并与之相交,那就是幸运。

    来到雅间门前,陈启抬手敲了敲房门,紧接着房门被打开,春海出现在门口,道:“陈掌柜,我家公子有请。”

    陈启怔了怔,随即走了进去,道:“诸位公子有礼。”

    “陈掌柜有礼。”司华遥等人相继起身回礼。

    司华遥笑着说道:“大家都是朋友,不必这般客气,都坐吧。”

    众人相继落座,春海也给陈启搬了张椅子,又招呼小二拿了副碗筷。

    蒋冲见众人坐定,举起酒杯道:“陈掌柜,这段日子承蒙照顾,我们敬你一杯。”

    陈启见状连忙拿起酒杯,道:“承蒙诸位公子不弃,把陈某当成朋友,陈某心中十分感激,这些小事实在不足挂齿!若说要敬酒,也是陈某敬诸位才是。”

    司华遥拿起茶杯,道:“都是朋友,那便不必客气,大家共饮此杯,干!”

    “干!”众人纷纷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春海见众人放下酒杯,又要给众人续酒,被司华遥拦了下来,接过了酒壶,道:“这里不用侍候,你们也去吃你们的。”

    春海应声,转身去了他们那一桌。

    司华遥拿起酒壶,笑着说道:“这里就我年纪最小,理应我来斟酒。”

    陈启见状连忙起身,道:“不不不,我来,在这清远楼,怎能让公子斟酒,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话。”

    司华遥将陈启按在椅子上,道:“他们都知道,我向来滴酒不沾,这本就理亏,再不让我干点什么,我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陈兄坐着便是,不必跟我客气。”

    蒋冲接话道:“陈掌柜就听阿遥的吧。他若是打定主意,谁说都不管用。”

    陈启见状也没再坚持,道:“好,那今日我便坐着。”

    众人寒暄了一番,又喝了两杯酒,气氛变得随意了起来。

    “阿遥。”听在场众人都叫他阿遥,陈启也改了口,提醒道:“方才你上楼后,那个周公子曾放下狠话,以后你定要小心些。”

    “陈兄放心,我会的。”司华遥的耳力不是一般的好,周立说的那句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周公子?”

    听到这个名字,众人都皱起了眉头。

    王子俊率先出声,“阿遥,陈掌柜口中的周公子可是周立?”

    “嗯,方才我回来时,正巧被他撞上。他拉着我说了几句。”司华遥没有隐瞒的打算。

    王子俊接着问道:“他都说了什么?”

    “就是想要拉拢我,被我拒绝后,放了一句狠话。”司华遥根本没将周立的威胁放在心上。

    “什么狠话?”蒋冲接话道。

    “就说以后我会后悔之类的话。你们无需在意这些,以后多加防备便可。”这种明着的小人,只要多防着点,出不了大事,最怕的是伪君子,那种人防不胜防。

    “周立!”王子俊的眉头皱得死紧,道:“他当真以为晋王府无人?”

    司华遥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道:“以后日子还长,不必心急。”

    王子俊深吸一口气,道:“放心,我不会冲动。”

    司华遥见气氛有些凝重,忙缓和道:“好了,此事到此为止,我们是来庆祝殿试顺利通过,怎能让他扫了兴。”

    司华遥说着看向黄灵,道:“阿灵,在锦绣阁时你不是参加过游戏吗?咱们这么多人,也可以玩一玩。”

    黄灵闻言眼睛一亮,顿时来了兴致,道:“好啊,那我来说一下规则……”

    于是古代版的你比划我猜,顿时拉开了帷幕。

    经过抽签,司华遥和王子俊一组,战况是这样的。

    “四个字。什么游啊游……”王子俊双手合十做了个游的动作。

    司华遥答道:“如鱼得水。”

    “答对!下一题,什么的叫声是’呱呱’,然后……”

    王子俊刚想蹲下,司华遥答道:“坐井观天。”

    “答对!下一题……”

    黄灵和蒋冲一组的状况是这样的。

    “哗啦哗啦,咕噜咕噜。”黄灵一边模仿声音,一边做动作。

    蒋冲答道:“落花流水?”

    “不是不是,是五个字,你最爱的是什么?”黄灵伸出五根手指,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蒋冲答道:“饮酒作乐?”

    黄灵气急败坏,“五个字,你有没有听我说,是五个字!”

    ……

    往日里的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全部抛之脑后,撸起袖子,卷起裤腿,一个个喊得面红耳赤,就好似要个人干仗一样。

    隔壁雅间的客人还以为谁在外面打架,纷纷打开门往外看,走廊里没人,一听是隔壁雅间,好奇心驱使之下,便开始蹲墙根听着里面的动静。许是他们也去过锦绣阁,听得不亦乐乎,竟还蹲那儿猜,玩得那叫一个高难度。

    一轮游戏结束,司华遥笑着说道:“阿灵和蒋大哥只答对两题,你们输了,春海,你去厨房要碗醋,惩罚一人一半,干了它。”

    春海应声,转身来到门口,故意停顿了停顿,方才打开了房门,给门外众人离开的时间。

    他和司华遥耳聪目明,门口的情况他们一清二楚。

    “喝醋?”蒋冲一听,顿时垮下了脸,道:“人家都是罚酒,你怎么还罚醋,还是喝酒吧,我自罚三杯。”

    司华遥果断拒绝,道:“不行!喝酒对蒋大哥可不是惩罚,就喝醋,你们俩一人一半。”

    “哈哈,没错,就喝醋。”陈启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

    蒋冲转头看向黄灵,道:“阿灵,你不是有经验吗?为何咱们还输了?你老实说,是不是放水了?”

    黄灵被说的一阵无语,道:“我就算再有经验,也得蒋大哥猜得出来才行啊。我说五个字,蒋大哥三个字、四个字,甚至六个字都猜了,就绕过五个字,你让我怎么办?”

    司华遥认同地点点头,道:“哈哈,说的对,刚才笑得我差点背过气去。”

    蒋冲被说得脸上一热,道:“有吗?没有吧。”

    小年子大着胆子说道:“有,我们都能证明。”

    黄灵不服气地说道:“不行,咱们再来一轮,重新抽签,我不想和蒋大哥一组。”

    “来,今儿咱们玩到尽兴。”

    陈启将之前抽签的纸条重新折好,又打乱了顺序,笑着调侃道:“来吧,看这次谁和蒋兄一组。”

    黄灵上前,卷起袖子道:“我先来,我就不信八选一,还能抽中蒋大哥。”

    看着面前的纸条,黄灵犹豫片刻,从中抽了一张,满怀期待地说道:“阿遥,阿遥,一定要是阿遥!”

    纸条打开,司华遥上前一看,不禁轻笑出声,道:“哈哈,真是不想要什么来什么,又是蒋大哥!”

    众人纷纷上前一看,顿时乐不可支。

    见黄灵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蒋冲苦笑着说道:“阿灵,认命吧,咱们是天定的缘分。”

    蹲在外面的人也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也太好笑了!”

    第108章

    春海端着醋回来, 故意放重了脚步,门口的人听到声音,忙装模作样地离开。

    “孙兄, 今儿天气不错。”

    身旁的人被说的一愣,很快便回过神来, 道:“昂, 月朗星疏, 确实不错。”

    春海眼底闪过笑意,清楚他们并无恶意,便任由他们蒙混过关。不过在关门时, 他还是坏心地说道:“外面好似飘雨了。”

    众人脸色一僵,眼巴巴地看着春海关上房门,一时不知该做何表情。

    门外的一切被司华遥听在耳里, 不禁有些好笑,从未见过这般活泼的春海。

    “醋来了, 先惩罚完, 再来新的一轮。”

    黄灵看了看蒋冲,道:“反正还要输, 待会儿一起喝好了, 一口气下去, 免得受两次罪。”

    蒋冲连忙应声, 道:“对对对, 阿灵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一会儿再喝。”

    司华遥听得一阵好笑,道:“阿灵, 蒋大哥,这游戏还没开始, 你们怎么就认输了?”

    “结局已注定。”黄灵叹了口气。

    “你们可以换个位置,让阿灵来猜,这样说不定能赢呢。”

    黄灵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阿遥聪明,让我猜肯定赢!”

    见黄灵又信心满满,蒋冲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次由我来出题,陈兄代替我的位置,和小年子一队。”

    陈启没有拒绝,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新一轮游戏开始,除了王子俊,其他人都半斤八两,比划的撕心裂肺,猜的面红耳赤,一组游戏下来,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喝水。

    置身事外的司华遥看得不亦乐乎,笑得合不拢嘴,将之前的烦恼暂时抛之脑后。

    不过即便其他人再不济,也不如蒋冲这个游戏黑洞,比划的切入点简直是另类,就算司华遥是出题人,也无法对号入座,更何况是黄灵,到最后愣是一个没猜出来。

    黄灵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有种虚脱的感觉。

    司华遥见状递了杯茶给他,道:“快喝杯水,一个游戏而已,把自己弄成这样。”

    黄灵接过水,‘咕咚咕咚’喝下去,道:“阿遥,以后我再也不跟蒋大哥玩游戏了!”

    说着说着,黄灵竟红了眼眶。

    蒋冲见状十分愧疚,蹲下身安抚道:“不至于,不至于,大不了我回去后好好练练,保证下一次玩得得心应手。”

    司华遥微笑地看着两人,看着身边的每一个人,突然觉得是那么真实,真实到他彻底融入了进去,而不是以一个看客的身份,看待身边的人和事。

    也许就这样在这里生活下去,也没什么不好。司华遥忍不住在心里想着。而就在此时,赵韩青的脸在脑海中浮现,让他平静、温暖的心再次泛起涟漪。

    若没有这个人,就更好了。

    这般想得时候,心脏又狠狠地揪了一下,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很是让人恼。

    御书房,赵连章正在处理奏折,看得正是殿试的试卷,也是监考官阅卷后,精心挑出的五份试卷,让赵连章从中选出这次殿试的状元、榜眼、探花。

    德辉推门走了进来,行礼道:“皇上,淑妃娘娘求见。”

    赵连章头也未抬,依旧看着手里的试卷,“可说了来由。”

    “回皇上,娘娘听说皇上最近身体不适,特来探望。”

    赵连章停顿了一下,方才说道:“让她进来吧。”

    “是,皇上。”德辉转身来到门口,道:“娘娘,皇上有请。”

    周玉清点点头,接过侍女手里的食盒,莲步轻移,进了御书房。她来到殿中,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赵连章抬头看了过去,周玉清穿着一件淡绿色衣裙,头上仅插了几多绒花,配上她淡雅的气质,更多了几分清新脱俗。

    赵连章嘴角勾起微笑,道:“爱妃不必多礼。”

    “多谢皇上。”周玉清款款起身,道:“皇上,听闻您最近身体不适,臣妾心焦不已,便私下问了太医,特意熬了些燕窝粥,给皇上调理身子。”

    “爱妃有心了。”赵连章起身来到软榻前,指了指身旁的位置,道:“坐吧。”

    “多谢皇上。”周玉清坐到了赵连章的下首,将食盒放在桌上,端出了精心准备的燕窝粥,小心地递给赵连章,道:“温度刚好,皇上趁热喝吧。”

    赵连章伸手接了过来,拿起调羹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尝了尝,道:“味道不错,爱妃的手艺大有长进啊。”

    周玉清妩媚一笑,道:“多谢皇上夸赞,那臣妾以后便多做些给皇上吃。”

    赵连章笑了笑,将碗里的燕窝粥吃完,道:“朕看爱妃最近瘦了些,不知为何?”

    “前几日不是殿试嘛,立儿也参加了,臣妾难免忧心,担忧他学识不够,丢了祖父的脸,故而有些寝食难安,所以瘦了些。”

    赵连章的神情一怔,随即说道:“原来周立也参加了殿试,爱妃若不说,朕还不知此事。”

    “立儿不让臣妾说,说是要凭真本事考个状元。殿试已过去两日,明日就该放榜了,想必皇上心中已然有数,臣妾这才过来探望皇上。”

    提到周立,周玉清是一脸的骄傲,脸上的笑意也浓了几分。

    “朕方才还在看底下呈上来的折子,今年可是有不少出类拔萃的人才。”赵连章欣慰地叹了口气,道:“我赵国兴盛有旺啊。”

    “臣妾虽然在这深宫之中,却也有所耳闻,今年的青年才俊尤为出色。不过……”周玉清眉头微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过如何?”赵连章见状忙问道。

    “臣妾倒是听了些闲言碎语,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爱妃有话直说便可。”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德辉的通禀,道:“启禀皇上,太子殿下在殿外求见。”

    “青儿来了?”赵连章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眼睛看向门口,道:“让他进来。”

    殿门被打开,赵韩青走了进来,虽然只有七岁,个头却较去年长高了不少。他腰背挺直,迈着四方步,一脸严肃地来到近前,规规矩矩地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平身。”赵连章朝他招招手,道:“青儿到父皇身边来。”

    “是,父皇。”

    赵韩青走到赵连章身边,被赵连章一把抱进怀里,笑着说道:“这才几日不见,朕怎么觉着青儿又长高了。”

    周玉清插话道:“皇上说的是,臣妾也这么觉得,太子殿下确实长高了。”

    赵韩青瞥了她一眼,道:“父皇,儿臣不知淑妃娘娘也在此,是否多有打扰?”

    “不打扰。”赵连章转头看向周玉清,“爱妃可还有事?”

    周玉清脸色一僵,犹豫片刻,道:“臣妾方才还有话没说。”

    赵连章一怔,随即想起两人的交谈,“爱妃有话直说便可。”

    见周玉清看过来,赵韩青出声说道:“父皇,淑妃娘娘应是觉得儿臣在此多有不便,那儿臣便先回去了。”

    赵连章闻言眉头微蹙,抬头看向周玉清,道:“爱妃想说什么,还要背着太子?”

    察觉到赵连章的不悦,周玉清忙说道:“没有,怎么会呢,臣妾只是在想该如何说。”

    周玉清的慌张让赵连章心中生疑,语气也淡了几分,道:“爱妃若是想好了,那便赶紧说吧。”

    周玉清闻言心中越发紧张,道:“臣妾听说这次会试的会元,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能有今日全靠他长了副好相貌……”

    赵韩青眼中寒芒乍现,打断周玉清的话,道:“殿试刚过,一甲还未出,淑妃娘娘在父皇面前说这些流言蜚语,是否有些不妥?”

    周玉清辩解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那司华遥虽然有几分才华,风评却极差,本宫也是不想皇上被蒙蔽。”

    赵韩青小眉头一皱,满脸的不悦,道:“淑妃娘娘久居宫中,为何知晓这么多事?”

    赵韩青这话就是个坑,久居深宫的人消息灵通,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周玉清能时刻能与宫外联络,这事可大可小,大了说不准要牵连许多人。

    周玉清一听他这么说,顿时有些心慌,忙说道:“本宫也只是听说。”

    “淑妃娘娘可知道听途说害人不浅?”赵韩青板着小脸,义正词严,道:“自我读书以来,方知读书之苦,通宵达旦,笔耕不辍,一日不敢懈怠。我贵为皇子,身边有人侍候,还觉辛苦。而娘娘口中之人,无父无母,生活艰难,能有今日之才,是多少个日夜苦读而来。娘娘不知个中真假,便在父皇面前胡言乱语,可知会毁了一个天才,可知会让赵国、让父皇蒙受多大损失?”

    “若事实并非如此,为何会有如此传言?”为了能达到目的,周玉清只能振作精神,甚至打起了感情牌,“本宫自入宫以来,一直本本分分,从不敢有半分僭越之举,今日来探望皇上,与皇上闲聊,才多说了几句。太子言辞之利,让本宫惶恐,可是本宫有得罪太子之处,若当真有,还请太子明言,本宫给太子赔礼。”

    周玉清虽在回赵韩青的话,眼睛却看着赵连章,眼含秋水,楚楚可怜。

    赵韩青没有回答周玉清,而是抬头看向赵连章,道:“父皇,儿臣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赵连章宠溺地笑了笑,丝毫没有怪罪赵韩青咄咄逼人的意思,“青儿直接问便可。”

    “父皇,周家公子是否参加了殿试?”

    赵连章看了周玉清一眼,点头说道:“是,方才淑妃提起过。”

    “今日是殿试后第二日,按照惯例,主考官会将挑选的能够胜任一甲的试卷呈送父皇审阅,由父皇钦定人选。淑妃娘娘此时过来探望,还妄图诋毁会元,儿臣以为居心不良。”赵韩青说得非常直白,没有丝毫顾忌。

    赵连章并不傻,在周玉清提起所谓流言时,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看在她是老师孙女的份上,给了几分体面。没想到她竟还想攀扯赵韩青,这就太不识趣了。

    周玉清闻言慌忙说道:“臣妾并无此意,还请皇上明鉴。”

    赵韩青挣扎着退出赵连章的怀抱,规规矩矩地跪了下来,道:“父皇,儿臣此番有僭越之嫌,还请父皇降罪。”

    相较于周玉清的喊冤,赵韩青的主动认罪,更加技高一筹。

    赵连章伸手将赵韩青拉了起来,再次抱进怀中,让他坐在自己腿上,道:“青儿是太子,赵国的储君,理应关心国家大事,又怎能说是僭越。”

    “可淑妃娘娘到底是儿臣的长辈,儿臣方才那般说确有不妥。只是儿臣不想父皇被蒙蔽,更不想赵国损失一个天才,所以……”赵韩青的小眉头皱成了疙瘩,一副为难至极的模样。

    “朕明白,青儿不必自责。”赵连章宠溺地轻抚他的眉头,抬头看向周玉清,道:“后宫不得干政,这是世代传下来的规矩,淑妃此番实在让朕失望。”

    周玉清慌忙跪倒在地,道:“皇上,臣妾并无此意,臣妾只是听信了宫中的传言,才一时犯了糊涂,还请皇上恕罪。”

    “你身为四妃之一,不思为朕分忧,反而算计于朕,实在配不上‘淑’这个封号。来人。”赵连章扬声叫道。

    周玉清一听顿时慌了神,道:“皇上,臣妾知错,还请皇上看在祖父的情分上,饶臣妾一次。”

    德辉听到召唤,从殿外走了进来,道:“奴才在。”

    赵连章无视周玉清的请罪,道:“淑妃德行有亏,夺其妃位,降为清嫔,禁足三月。”

    周玉清闻言不禁急得红了眼眶,她才刚刚晋升淑妃没多久,如今竟又降为嫔位,还是‘清嫔’这个封号,这不明白告诉别人她失宠了吗?

    周玉清眼泪汪汪地看着赵连章,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皇上,臣妾知错,臣妾再不敢听信流言,还请皇上饶臣妾一次!”

    赵连章根本不为所动,自从经历过马娇和晋王府一事,赵韩青在赵连章心里的位置,只排在皇位之下,甚至在于慧娴之上。周玉清方才竟想挑拨他们的关系,这是赵连章发落她的主要原因。

    赵连章冷淡地瞥了她一眼,道:“退下。”

    德辉见状来到周玉清身前,躬身说道:“娘娘请。”

    眼泪涌出眼眶,周玉清真是懊悔不已,可看赵连章的神色,她再说什么也没用,反而更招人厌烦,不得不从长计议,道:“是,臣妾告退。”

    赵韩青再次皱紧眉头,接话道:“清嫔错了,你如今已不是妃位,该自称‘嫔妾’。”

    赵韩青这话绝对是杀人诛心,只是他顶着一张无比软萌的小脸,实在让人无法相信竟能做出这种事。

    周玉清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道:“是,嫔妾知错,嫔妾告退。”

    待周玉清走出御书房,赵韩青这才转头看向赵连章,道:“父皇,儿臣以为清嫔今日所为,定是被人蛊惑。”

    看着赵韩青这张认真的小脸,就差明着说周立品行不端,赵连章不禁有些好笑,道:“青儿为何这般袒护那个司华遥?”

    赵韩青认真说道:“儿臣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也曾让玄影调查过他,了解他之品行,不想父皇被清嫔蒙蔽,错失大好人才。”

    赵连章感兴趣地问道:“哦?青儿何时见过他?”

    “回父皇,是儿臣在锦绣阁养伤时。那日他与三五好友共聚锦绣阁,儿臣曾与他有过接触。”

    赵连章闻言微微蹙起眉头,道:“锦绣阁费用不菲,他既是孤儿,怎会有钱去那里挥霍?”

    “父皇有所不知,他虽是孤儿,却家有薄产,并非一贫如洗。”赵韩青顿了顿,接着说道:“没有父母长辈管束,还能专注读书,不耽于玩乐,这也是儿臣欣赏他之处。”

    赵连章神情稍缓,点头说道:“如此说来,确实是个可造之材。青儿过来便是为了此事?”

    “这倒不是。”赵韩青摇摇头,道:“儿臣听说父皇最近身体不适,特意过来探望,没想到清嫔也在。父皇,您身体哪里不适?可要紧?”

    看着赵韩青关切的眼神,赵连章心中愉悦,道:“无妨,就是天气渐热,肠胃不适。”

    赵韩青小眉头微蹙,一本正经地说教道:“药虽苦,可治病,父皇需遵医嘱,按时喝药。”

    赵连章见状眼中的笑意更甚,捏了捏赵韩青的小脸,道:“青儿这是在教训朕?”

    “儿臣怎敢教训父皇,儿臣只是担忧父皇忙于朝政,忘了喝药,待会儿儿臣定要叮嘱德辉公公,让他提醒父皇喝药。”

    赵连章感叹道:“还是青儿想着朕。”

    “父皇日夜操劳,儿臣却因年幼不能为父皇分忧,已是心有不安,只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赵连章喟叹一声,道:“若人人都如青儿,那朕可就舒心了。”

    赵韩青的小眉头皱了皱,犹豫了片刻,道:“父皇,昨晚儿臣做了个梦。”

    “梦到了什么,让青儿如此为难?”

    有了上次晋王府的经历,赵连章便十分在意这些,如今听赵韩青这么说,不禁正襟危坐。

    “儿臣梦到了神仙哥哥,他告诉儿臣,司华遥是文曲星转世,若能重用,赵国不仅能繁荣昌盛,还能助父皇一统天下。”

    赵连章闻言一阵怔忪,随即激动道:“青儿此言当真?”

    “梦中神仙哥哥确是这般说的,是否为真,儿臣不知。”

    “当真,当真!”赵连章心情激动,将赵韩青放下,走到御案前,将司华遥的试卷拿了起来,递给赵韩青,道:“青儿你看,这是司华遥写的文章,字字珠玑,条条切中时弊,初看时朕为之震惊,没想到小小年纪竟能写出这样的文章。原来他竟是文曲星转世,怪不得,怪不得啊!”

    赵韩青认认真真地将文章看完,心中忍不住赞叹,脸上却是一副懵懂之色,道:“父皇,儿臣愚笨,这文章儿臣有些看不懂。”

    “青儿年幼,不懂也属正常,待青儿长大后,便能明白。”赵连章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道:“幸好青儿有仙人指点,否则朕怕是要损失一位肱股之臣。”

    赵韩青扬起笑脸,道:“儿臣虽不是很懂,但能帮到父皇,儿臣心中欢喜。”

    赵连章重新将赵韩青抱进怀里,道:“青儿真是父皇的福星!”

    东城周府内,周立约了三五好友在府中饮宴,凉亭外坐着一名容貌清秀的女子,手中抱着琵琶,正自弹自唱。

    场中一名身穿儒服的年轻男子举起酒杯,谄媚地说道:“这次的一甲定有周兄一席之地,小弟提前恭贺,敬周兄一杯。”

    周立心中得意,却装模作样地说道:“张兄慎言!周某虽有些才学,却也不敢笃定这一甲便有周某,此话若被人听了去,指不定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那周某岂不冤枉。”

    “周兄家中乃书香门第,祖父更是前任内阁首辅,周兄之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哪像某些人,凭着一副皮囊,混得风生水起,真为我们读书人抹黑。”说到最后,张力仁一脸轻蔑和鄙夷。

    周立叹了口气,阴阳怪气地说道:“张兄此话在这里说说也就罢了,若被外人听到,指不定便是一桩麻烦,毕竟人家现在可是有诸多人撑腰。”

    “若这种人也能做状元,那这世道岂还有公道可言?”

    “谁让人家在朝中有人呢,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要说朝中有人,他怎能比得过周兄,周兄的祖父可是前任内阁首辅,是帝师,现在的内阁大学士,有近半是周阁老的学生。

    还有皇上的新宠淑妃娘娘,那可是周兄的亲姐姐,若论起亲戚,皇上可是周兄的姐夫。这样的人脉,岂是那个靠色相上位的下贱胚子能比得上的。”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贬低司华遥,周立的心里很是痛快,既然不识抬举,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原本他不打算对付司华遥,一是因为司华遥过分完美的容貌,让他心动不已。二是因为司华遥简单的身世,让他觉得好拿捏,所以他将矛头对准了王子俊。

    王子俊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就算赵齐豫给了他应有的体面,他依旧摆脱不了私生子的标签。

    别人或许会顾忌晋王府,但他周立完全没有这个顾虑,因为他有个前内阁首辅的祖父,有个正受皇宠的姐姐。即便与晋王府对上,也是势均力敌,他根本不用怕。

    可司华遥不识抬举,竟三番五次地拒绝他,还明里暗里地讽刺,说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周立长这么大,从未受过半点委屈,怎受得了司华遥的冷嘲热讽,于是便秉持着得不到就毁了的原则,他决意要对付司华遥。

    周立很清楚流言蜚语的杀伤力,他派人在京都到处散布流言,说司华遥能有今日之成就,都是靠色相上位,其实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

    今日的饮宴也是这个目的,来的这些人都是巴结他的狗腿子,在外人模狗样,其实心里脏得很,只要有利可图,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虽然周立很是厌烦,但他们确实最好的利用工具,他势必要将司华遥拉下神坛,搞脏搞臭。

    突然,管家周旺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观其神色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

    周立见状心生不悦,道:“何事如此慌张?”

    管家走上前,在周立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周立顿时变了脸色,下意识地说道:“怎么可能?”

    管家扫了众人一眼,道:“奴才也是刚收到消息。”

    周立脸色变了又变,起身说道:“今日的宴会便到此为止,各位请回吧。”

    众人相互看了看,十分好奇到底发生了何事,只是不敢得罪周立,只能相继起身,准备离开。

    张仁利好似缺了个心眼,只一心想着巴结周立,却不懂看人脸色,道:“周兄可是遇到了难事,不妨说出来,让大家给你出出主意。”

    周立闻言脸色更加难看,看向张力仁的眼神也变了,道:“张兄的好意,周某心领了,周某虽不才,这点小事却还不必劳烦张兄,请回。”

    张仁利见马匹拍到了马腿上,神色有些讪讪,赔笑道:“既然周兄有事要处理,那小弟便不打扰了,告辞。”

    众人相继起身,离开了周府,心里都在猜测到底发生了何事,能让向来无所顾忌的周立出现这副表情。

    见院子里已无他人,周立面色阴沉地看向周旺,道:“你说,到底怎么回事?阿姐因何惹怒皇上?”

    周旺见状心下一慌,道:“这个奴才不知,宫中只传出淑妃娘娘被降为清嫔的消息,并未说其中缘由。”

    “‘清嫔’?”

    听到这两个字,周立的脸色越发难看,他能被人众星捧月般对待,多半是因为他有个受宠的姐姐,不过进宫两年,便坐到了四妃之一的位置。哪曾想,这才上位数月,便又被降为嫔位,还赐了个这样一个封号。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她有多被皇上厌恶吗?

    “不知道就去打听。”周立迁怒地踹了周旺一脚,怒骂道:“一群没用的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养你们有何用!”

    周旺被踹得一个踉跄,却不敢有丝毫反抗,道:“公子饶命,奴才知错。”

    周立又是一脚踹在周旺身上,道:“还不赶紧滚!”

    “是,奴才这就滚。”周旺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第109章

    周立完全能够想象, 若这个消息流传出去,刚才那些人对他会是怎样一副态度。怒火在胸口熊熊燃烧,他一把掀翻了桌子, 放置其上的杯盘全部掉落在地,摔了个粉碎。他似乎还不解气, 又拿起椅子, 拼命地砸着, 将凉亭里的布置砸了个稀巴烂。

    怒火发泄过后,周立气喘吁吁地坐了下来,明日就要放榜, 周玉清却在这个时候被贬,也不知是否会连累他。若果真如此,莫说一甲, 就是二甲也不一定有他。

    “这个蠢货!偏偏在这种时候犯蠢!”

    周立恨得咬牙切齿,随即站了起来, 他不能坐以待毙, 必须活动起来,说不准还有机会。

    赵韩青从御书房出来, 便径直坐上车辇准备回宫, 却在宫道上被拦住了去路, 出声问道:“为何停下?”

    小喜子答道:“太子殿下, 清嫔娘娘拦在了车前。”

    赵韩青眼底闪过杀意, 道:“问问她所为何事?”

    周玉清就在一旁,听清了赵韩青的话,忙说道:“太子殿下, 本宫只是一时被人蒙蔽,并非那搬弄是非之人, 还请殿下明鉴。”

    “你是何种人,不必与本宫说,本宫亦不想知道。小喜子,回宫。”

    赵韩青怎能不明白周玉清的心思,不管是谁,只要胆敢对司华遥下手,那就别想有好下场。

    小喜子得了令,看向周玉清,道:“娘娘还是让一让为好,若一会儿冲撞到哪儿,那就得不偿失了。”

    周玉清无视小喜子的警告,道:“殿下,我还有话说……”

    “小喜子!”赵韩青打断周玉清的话,语气中尽是不悦。

    小喜子闻言心中一紧,连忙招呼身边的侍从,道:“你们几个,把清嫔娘娘架走,莫要在此挡路。”

    内侍忙上前,一左一右架起周玉清,拖着往边上走。

    “殿下……”

    听着外面周玉清的叫声,赵韩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小声说道:“一切才刚刚开始,慢慢享受吧。”

    在得知周立对王子俊下手,被司华遥阻止后,赵韩青便料定,周立定会出手对付他,所以一直让人暗中监视他们姐弟的行踪。赵韩青对他们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所以才会在周玉清去御书房后,第一时间赶过去。

    他们出手对付任何人,赵韩青都可以视而不见,只可惜他们作死地去招惹司华遥,触碰他的底线,他也只能勉为其难地送他们下地狱。

    回到东宫,赵韩青叫来了玄影,道:“晋王府那边如何了?”

    “宋晓峰说已然得手,明日便见分晓。”

    就在众人为了司华遥费尽心机时,正主毫不知情,此时的他站在百花仙的神庙前,看着面前的建筑,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他的心情有点无法形容。

    身旁的蒋冲出声说道:“这就是百花仙的神庙啊,看起来香火很好!”

    “可不是嘛。”黄灵接话道:“这神庙是百姓自发建的,虽然不算大,但香火好得很,每日都有来上香的百姓。”

    “那我们也别愣着了,进去上柱香,求百花仙保佑我们能金榜题名。”蒋冲说着便走了出去。

    黄灵紧随其后,走出去两步,见司华遥没动,又走了回来,道:“阿遥走啊,想什么呢?”

    司华遥回神,收拾了一下心情,道:“没什么,走吧。”

    他们来之前便已经买好了香烛,只管进神庙跪拜即可。

    众人相继进了神庙,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抹鲜红,一座神像摆在了神庙的正中,五官清晰生动,嘴角噙着微笑,身上的打扮正是那日他男扮女装的穿着。

    司华遥仰头看着面前的神像,心情真是说不清道不明,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被人供奉的神明,就算是剧本也不敢这么写吧。

    排队上香的人不少,他们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轮到。

    司华遥接过黄灵递过来的香,跪在神像前,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转头看看黄灵等人虔诚的模样,他深吸一口气,收起胡思乱想,也装模作样地跪拜了起来。

    “自己拜自己,这算怎么回事?”

    众人从正殿出来,司华遥径直朝外走,这里他是一秒也不想多呆。

    黄灵见状快步上前拦住了他,道:“阿遥,咱们还没去殿后呢。”

    司华遥一怔,随即说道:“殿后?殿后有什么?”

    “殿后有个罪人。”黄灵四下看了看,小声说道:“就是赵荣。”

    “赵荣?”司华遥心中好奇,却又觉得尴尬,犹豫了一会儿,道:“走,去看看。”

    众人在黄灵的带领下来到了殿后,这里有一个跪着的人的雕像,殿后的人正排队在那个雕像上吐口水。

    “这是赵荣?”司华遥看着面前的一幕更尴尬了,恨不能抠出一个摄政王府。

    “阿遥小点声。”黄灵连忙提醒道:“赵荣毕竟是皇室中人,自然不能明说,但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就是赵荣。”

    “到我们了。”黄灵拉了拉司华遥的衣袖。

    “真的要吐吗?”司华遥此时的心情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黄灵以为他不好意思,道:“大家都看着呢,阿遥意思意思就成。”

    司华遥看了看四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尝到了什么叫被逼上梁山的滋味。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呸’了一声,随后快步离开,这里他是一秒钟都不想呆了。

    殿试放榜依旧在贡院门口,这次与上次不同,这次放榜意味着最终的结果,是一甲,还是三甲,在此一举,没有再更改的可能。

    殿试的学子很早便来到了贡院门口等待,几百人围在这小小的地方,真可谓是人头攒动,若是有密集恐惧症的,绝对不敢来凑热闹。

    蒋冲和黄灵一早便去找司华遥,他和王子俊依旧住在黄灵买的宅子里,只是里面的佣人全部换了。黄灵恼恨大刘,却没有证据证明他心怀不轨,便和牙行打了招呼,让大刘上了黑名单,让他以后在京都接不到活计。

    黄灵见司华遥不紧不慢,催促道:“阿遥,快点,放榜时间快到了。”

    司华遥无奈地笑了笑,道:“距离放榜还有半个时辰,从这儿到贡院也就一炷香,时间绰绰有余,不必着急。”

    黄灵心急道:“听说许多人天还没亮就去了贡院占地方,这会儿贡院门口定然人满为患,再不去便真没地方了。”

    “你也说人满为患,我们这会儿过去,前面就是一堵人墙,还不如晚一会儿再去,反正榜单也不会长腿跑了。”

    蒋冲闻言自嘲地笑了笑,道:“阿遥,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心‘扑通扑通’狂跳,就好似得了大病,你怎能如此平静?”

    司华遥认真想了想,大概是他怀疑赵韩青是重生而来,心中已打了退堂鼓的原因,所以根本不在意最后的结果如何,甚至还有点期待落榜,这样他便又有了三年的时间去准备,好好思考该如何应对这种状况。

    只是他不知道,赵韩青已断了他的后路,不准备再给他逃离的机会。

    “老师从小便教我,无论遇到何事,都要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只要能做到冷静面对,坦然处之,便没有什么事能难住我。”

    蒋冲深吸一口气,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能有几人做到,阿遥不愧是阿遥!”

    司华遥被他夸得有些心虚,刚才那么说只是因为不能说实话,随意找的理由,没曾想还给他装到了。

    黄灵看看蒋冲,又看看司华遥,道:“那我们……走吗?”

    “走,怎么不走,我可没达到阿遥那种境界,等不及想知道结果。”蒋冲说着便朝着院门的方向走去。

    “阿遥,那我们也走吧。”黄灵拉着司华遥就跟了上去。

    王子俊跟在身后,看着黄灵拉着司华遥的手,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只觉得那只手是如此碍眼。

    四人上了马车,朝着贡院的方向赶去,待他们来到贡院门口,看着面前人挤人的场景,不仅一阵苦笑。别说看榜单,贡院的大门但凡矮一点,他们都看不到。

    “我们似乎来的不是时候。”蒋冲苦笑着说道:“阿遥说得对,与其这样,还不如晚来一会儿。”

    司华遥四下看了看,道:“去那家茶楼坐会儿吧,那里的雅间正好能看到贡院门口,待一会儿人少了,我们再下来。”

    蒋冲也转头看了过去,无奈地点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

    茶楼伙计正站在门口看热闹,见四人过来,热情地招呼道:“几位爷来喝茶?”

    “瞧你这话问的,进茶楼自然是要喝茶。”蒋冲的心情并不美妙,说话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情绪。

    伙计一愣,随即赔笑道:“确是小人的不是,这位公子莫要动气,几位里面请。”

    四人进了茶楼,司华遥出声问道:“你们二楼可有雅间?”

    伙计一听便明白了他们的意思,道:“您来得不凑巧,方才有位公子将二楼能看到贡院的雅间包了。”

    “能看到贡院的雅间只一间?”

    “那倒不是,能看到贡院的雅间有两间,一间是一位贵客常年包下,另外一间方才被一位公子占了。”

    司华遥正要说话,只听二楼有人叫他,“司公子。”

    司华遥抬头看过去,只见邵阳山从二楼走了下来,“邵公子?”

    伙计插话道:“就是这位公子,他刚刚定下了包间。”

    邵阳山笑着说道:“今日起得晚了些,来到这里便看到贡院门前人头攒动,便想着在茶楼稍待,待人少后再前往查看。方才见几位也来了茶楼,想必是和我一般想法,便下楼来打个招呼。”

    “我们确有此意。”司华遥点点头,道:“既然碰上,不妨一起坐下喝杯茶,不知邵公子是否欢迎?”

    上次的事司华遥欠邵阳山一个人情,本就答应要同他一起用饭,现在又撞上,择日不如撞日,索性便趁机兑现诺言。

    “求之不得!”邵阳山脸上的笑意更浓,道:“几位请。”

    司华遥率先上了楼,蒋冲等人紧随其后,邵阳山落在最后,看向伙计,道:“再送些茶点上来,要最好的。”

    “好嘞,您稍候,茶点马上就来。”

    邵阳山三两步追上司华遥,走在前面带路,打开雅间的房门,招呼众人进门。司华遥走到窗前看了出去,站在这里能将贡院门口尽收眼底,正好瞧见贡院的大门打开,从里面陆续走出一队身穿盔甲的军士,紧随其后的是一名身穿官袍的长须男子,走在最后的是手拿浮尘的宦官。

    司华遥仔细一看,竟发现了个老熟人,那手拿浮尘的宦官正是德辉。

    德辉手里拿着榜单,在军士的护卫下,亲自将榜单张贴好,随即退到了贡院门口,看样子并没有离开的打算。数名军士手拿兵刃站在告示牌前,以免学子情绪激动之下,做出过激之事,比如撕毁榜单。

    “放榜了!”蒋冲激动地探出头去,伸长脖子往外看。

    司华遥看得一阵好笑,道:“蒋大哥,除非你是千里眼,否则看不到榜单。”

    蒋冲闻言讪讪地回头一笑,随即又看向窗外,还是方才那个姿势。

    黄灵也跟着凑热闹,看着外面的人潮涌动,不禁一阵心急,喊道:“外面的兄台,今年的状元是谁?”

    外面的人根本没功夫搭理他,看到成绩地往外挤,没看到地往里挤,场面那叫一个混乱。

    “哎,你踩我脚了!”

    “哪个王八蛋摸我!”

    “别挤了!放我出去!”

    “我的钱袋子没了,一定是你偷的!”

    ……

    邵阳山见司华遥坐了下来,好奇地走了过去,道:“司兄就不关心这次殿试的结果吗?”

    司华遥给他倒了杯茶,笑着说道:“外面什么情况邵兄也看在眼里,就算再心急也没用,还不如放宽心,在这里喝喝茶,待人少了再去看。”

    邵阳山接过茶杯,苦笑着说道:“我不如司兄,能够坦然处之,我只是看起来平静,心里其实十分紧张。”

    “那就喝杯茶定定神。”司华遥也给其他人分别倒了茶,叫道:“蒋大哥,王兄,阿灵,过来喝茶。”

    王子俊坐到了司华遥的右手边,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杯,道:“上次的事还未谢过邵兄,王某在此以茶代酒,敬邵兄一杯。”

    虽然王子俊依旧排斥邵阳山,但他向来恩怨分明,邵阳山救了他一次,又提醒司华遥小心周立,足以让他放下成见,慢慢接纳他。

    邵阳山忙端起茶杯,道:“王兄不必客气,这是应该的。”

    见王子俊能放下成见,接纳邵阳山,司华遥心情愉悦。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黄灵又往外探了探身子,道:“外面好像在喊着什么。”

    蒋冲也支着耳朵认真听,道:“好像是在喊阿遥的名字。”

    司华遥起身走到窗前,黄灵连忙让开位置,他往外看去,只见德辉走到了榜单前,正说着什么,只是外面太过喧闹,听不太清。他屏气凝神,仔细听着,发现德辉确实在叫自己,不禁有些疑惑。

    “司华遥司公子可在此?若在的话,应咱家一声。”

    “司华遥在此。”司华遥运气内功扬声说道。

    喧闹声戛然而止,众人纷纷转头看了过去,只见窗口站着一位身穿暗红色衣衫的美男子,面冠如玉,眉眼如墨,遗世而独立,便是这世间最好的画师,也画不出他十分之一的神韵,让底下的人群看得痴了。

    德辉率先回过神来,道:“劳烦司公子移驾,皇上要召见公子。”

    司华遥闻言眉头微皱,按说放榜之后,确实需要进宫谢恩,只是那也是明日才做的事,为何赵连章今日就要见他。

    虽然心有疑虑,司华遥却不敢抗旨不尊,扬声说道:“公公稍候,草民这就过去。”

    黄灵面露喜色,兴奋道:“皇上召见,可是阿遥得了状元?”

    “十有八九。”蒋冲也跟着扬起嘴角,想到他要独自进宫,又忍不住担忧道:“阿遥,皇宫不比外面,规矩繁多,你可要留心,切不可随性而为。”

    司华遥安抚地笑了笑,道:“蒋大哥放心,我心中有数。”

    与其他人不同,邵阳山眉头紧皱,道:“司兄,最近京都流言四起,分明是有人要对付你,这次进宫你要小心些。”

    有关流言,司华遥一清二楚,知道是周立做下的事,正着手对付他。

    “流言?”王子俊眉头蹙起,道:“什么流言?”

    王子俊是个典型的宅男,只有司华遥要出门时,他才跟着,平日里只宅在家里,要么看书,要么习字,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他并不清楚有关流言的事。

    “你们都把心放在肚子里,我定会平安回来。”司华遥安抚地笑了笑,道:“皇上召见,我不能怠慢,先走了。”

    黄灵见状忙说道:“阿遥,待会儿看完榜,我们去宫门口接你。”

    “你们看完榜,直接回宅子,有春海等我便成。”

    司华遥没再多说,径直出了雅间。

    窗口的人消失,楼下的人群总算回了神,纷纷看向茶楼的大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司华遥走了过来。随着他的靠近,拥挤的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让司华遥顺利来到告示牌下。

    看着面前正值壮年的德辉,他的心里不禁感慨万千,躬身行礼道:“草民司华遥见过公公。”

    德辉打量司华遥,他在宫中见过各色美人,却没有一人比得过面前的少年,再加上他的学识,怪不得会有流言传出,这就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德辉笑吟吟地说道:“司公子果然一表人才,不愧是皇上钦点的状元,咱家在此恭贺公子金榜题名。”

    见德辉笑脸相迎,司华遥算是放了心,道:“多谢公公。”

    “话不多说,皇上还在等着,公子便随咱家走一趟吧。”

    “劳烦公公带路。”

    直到德辉带着司华遥上了马车,人群才像是点了播放键一样,重新恢复了喧闹。

    “那就是今年的金科状元,长得真是好看!”

    “他方才还对我笑了……这样的大才子居然如此平易近人!”

    “也不知他是否婚配,我家妹妹年方二八,便是给公子做个妾室,也能光耀门楣!”

    ……

    “他能当上状元,还不是凭着那一副好相貌,啧啧。”

    “就是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知道有多脏。”

    ……

    “我看是你们的嘴脏吧,嫉妒人家高中状元,就出言诋毁污蔑。”

    “就是就是,方才我们让路时,状元郎还点头致谢,这般彬彬有礼之人,怎么可能做那种腌臜事,定是被人污蔑!”

    “肚子里没几两墨水,脏东西倒不少,我们家的泔水都比你们的心干净!”

    人群沸腾起来,那些造谣的人纷纷被围攻,一嘴难敌千口,只能如丧家犬一般,狼狈地逃了。

    蒋冲等人在楼上目送司华遥离开,心中难免担忧。

    邵阳山出声说道:“看那宦官对阿遥的态度,皇上召见应该不是坏事,你们也不必太担忧。”

    黄灵有些坐不住,道:“不行,我得回家一趟,向父亲探探口风。”

    蒋冲点点头,道:“没错,黄大人是这次殿试的监考,他或许知道些什么。”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回”黄灵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却又顿住了脚步,道:“蒋大哥,你也回侍郎府,向高大人探探口风。”

    蒋冲点点头,道:“好,我这就回去。”

    “那我回王府等信儿,若是你们有了消息,便给我送个信儿,好早做应对。”

    “成,那就这么定了。”

    众人相继离开,转瞬间雅间里就只剩下邵阳山。

    邵小虎见状出声说道:“公子,外面人少了,咱们也下去吧。”

    邵阳山沉吟片刻,踱步走出了雅间。

    马车上,司华遥和德辉相对而坐,道:“公公脸色不太好,可是身子不适?”

    德辉被问得一愣,这说话的语气不像是初见面,而是多年老友。

    “劳公子挂心,咱家一切都好。”

    “草民方才有些唐突,还请公公见谅。”

    现在的德辉被高怀压制,虽然都是赵连章的贴身内侍,但德辉的地位要低得多,还时常被高怀欺负,日子过得并不如意。

    “无碍,公子也是好意,咱家心领。”

    “实不相瞒,公公与草民敬爱的长辈长得有些像,所以草民看着公公便会忍不住想要亲近。”

    德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听闻公子是个孤儿。”

    司华遥明白德辉的意思,道:“是,草民的父母离世多年,草民是被老师抚养长大,只是老师也在三年前离世。我说的长辈是老师的一位好友,儿时他带过草民。”

    德辉点点头,道:“那公子这位长辈去了何处?”

    “他回老家了,那里有他的妻儿,我们有五六年不曾再见。”司华遥顿了顿,接着说道:“公公若是经常睡不好,还是去找太医瞧瞧,别误了病症。”

    司华遥神情真挚,看不出一丝伪装,德辉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道:“多谢公子关心。待咱家空闲了,便去找太医瞧瞧。”

    司华遥闻言不禁长出一口气,原剧中德辉大病了一场,差点没救过来,就在半年后。司华遥想让他早点查出来,早治早好,不用多受罪。

    马车很快来到宫门口,司华遥和德辉相继下了马车,随后便带着司华遥进了宫。一路弯弯绕绕,司华遥非但没有迷路,反而明确了他们要去的地方-御书房。

    第110章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司华遥谈吐大方,不卑不亢,很容易赢的人的好感, 德辉也不例外。

    来到御书房门口,两人停住脚步, 德辉小声提醒道:“待会儿皇上问什么, 你便答什么, 多余的话不要说,可懂?”

    司华遥装模作样地行了一礼,“多谢公公提点, 草民定不敢忘。”

    德辉满意地笑了笑,转身进殿回禀,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回转, 道:“公子,皇上让你进去。”

    司华遥应声, 深吸一口气, 迈过门槛走了进去。这是他第一次见赵连章,不知为何竟还有点紧张。他低着头走到殿中, 行礼道:“草民司华遥参见皇上, 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赵连章抬头看了过去, 道:“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是, 皇上。”

    司华遥应声, 抬起了头,视线却保持低垂的状态,直视君王是大不敬之罪, 现在的他实力弱小,暂时还得缩着脑袋行事。只是他感觉到殿中有两个人的气息, 眼角余光扫了过去,竟发现赵韩青也在,就坐在靠窗的软榻上。

    赵连章看着殿中的司华遥,不禁被其完美的容貌所惊艳,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父皇。”赵韩青见状眼底闪过不悦,出声提醒道。

    赵连章猛地回神,怪不得会有那种传言流出,这等容貌也只能是谪仙降世。想到这儿,赵连章越发深信赵韩青的梦境,看向司华遥的眼神也越发兴奋,道:“果然是一表人才,不负朕之所望。”

    这还什么都没问,就直接下了定论,司华遥不由怀疑赵连章是颜控的可能性,想虽是这么想,该谦虚的,还得谦虚,“多谢皇上夸赞,草民愧不敢当!”

    “你的试卷是朕亲阅,写得很好,发人深省,只是有些地方,朕有疑问,召你来便是为此,想听你好好说说。”

    “是,皇上。”

    “你文中提及许多地方利用职权强征暴敛,可有化解之法?”

    “皇上,现今的赋税制度是田赋和丁银合一,可改为以田亩为基础征收赋税,以食物计征为主,统一税率,废黜各种名义的摊派。”

    赵国的发展与历史中明朝的发展类似,包括各种制度,应该是作者以明朝历史为背景,架构出来的虚拟朝代。而司华遥所陈述的正是明朝名臣张居正的‘一条鞭法’,放在现代是不行,但在赵国的这个时期,还是很先进的。

    赵连章闻言不禁眼前一亮,道:“详细说说。”

    司华遥沉吟片刻,主要是回想他看过的《明朝那些事儿》里有关‘一条鞭法’的描述,随后组织言语,详细地解说起来。

    赵韩青的目光始终放在司华遥身上,看着他神采飞扬地侃侃而谈,让原本就无可挑剔的容貌更上一层楼,让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好在赵连章的注意力都在司华遥身上,若是看到赵韩青此时的表情,定会心生疑虑。

    待他说完,赵连章不禁龙颜大悦,道:“好,好啊!大才,果真是大才!不负朕之所望!”

    “皇上过誉,草民实不敢当!”司华遥被夸得有些心虚,说得难听点,他这就是偷,偷了张居正他老人家的成果,幸好这只是个虚拟世界,否则他的罪过就大了。

    “当得,当得!”赵连章深吸一口气,压下激动的情绪,转头看向赵韩青,道:“青儿说得没错,你确实身负大才。”

    司华遥闻言恍然大悟,他说怎么赵连章这时候召见他,原来是赵韩青的缘故。他若是重生,应该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何事,为何非但不打压他,还在赵连章面前力挺他,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草民谢太子殿下赏识。”

    “不必多礼。”赵韩青从软塌上下来,躬身说道:“恭喜父皇喜获大才!”

    “好!好!”赵连章眉开眼笑,难掩喜气。

    赵韩青接着说道:“父皇,儿臣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父皇恩准。”

    “青儿有事直说便可。”

    “状元郎大才,儿臣十分欣赏,能否让他偶尔来东宫伴儿臣读书?”

    这是赵韩青来御书房的主要目的。虽然他是太子,却因为年幼和身份,不能时常出宫,两人即便同在京都,也很难相见。若是司华遥能做他的侍读,那他们便能日日相见,且名正言顺。

    司华遥闻言一怔,随即明白了赵韩青的意图,不禁暗暗翻了个白眼,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这是想把他留在身边看着,只待时机成熟,再将他拿下吧。

    司华遥刚想开口阻止,就听赵连章说道:“有何不可?按照惯例,金科状元应担任翰林院修撰,便再让他兼任东宫侍读便是。”

    得,一个皇帝,一个太子,他们说的话,他一个草民如何反驳?

    “皇上,草民才疏学浅,恐耽误太子学业,还请皇上三思。”

    司华遥清楚以他们的身份,自己即便说得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赵韩青的想法,这么说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哎,为人谦逊是好事,却也不能太过,此事便这么定了。”

    无视司华遥的挣扎,赵连章直接拍板。

    司华遥心中一阵无奈,却也知道既成事实,他无法改变,只能谢恩道:“多谢皇上、太子殿下赏识,草民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冠冕堂皇的话谁都会说,至于要怎么做,还得看他自己。

    说的人心里如何想的不重要,重要的事听的人很满意,赵连章心情愉悦,道:“今日你便先回去,待明日早朝时,朕再宣布此事。”

    “是,草民告退。”

    赵韩青见状忙说道:“父皇政务繁忙,儿臣不便打扰,先行告退。”

    赵连章看看赵韩青,又看看司华遥,笑着说道:“去吧。”

    司华遥闻言眉头微蹙,低垂着头等在一边,让赵韩青走在前面。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前世他是摄政王,若非他同意,赵韩青只能走在后面,如今自己是一介布衣,而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这落差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两人相继走出御书房,德辉见状招来一个内侍,让他送司华遥出宫。

    赵韩青出声阻止,道:“不必,我有话与状元郎说,事后会派人送他出宫。”

    “是,殿下。”德辉应声,挥退了内侍。

    赵韩青抬头看向司华遥,道:“状元郎随我来。”

    “是,殿下。”

    司华遥跟在赵韩青身后,一前一后走在宫道上,看着他小小的背影,心情说不出的复杂。这样小小的软萌的外表下,很有可能藏着一个偏执又强大的灵魂。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他们已走出很远,赵韩青也挥退了身边的小喜子,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人。

    赵韩青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司华遥,嘴角勾起甜甜的笑,道:“哥哥,时隔两年,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司华遥内功深厚,清楚周围空无一人,不过他这声‘哥哥’叫得他格外别扭,道:“草民还未恭贺殿下荣登太子之位。”

    “哥哥最近风头过盛,难免会被针对,若有了东宫做支撑,那些人做事前,便需好好思量思量。不过哥哥还需收敛锋芒,毕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听着赵韩青的话,司华遥忍不住在想,他这是在收买我?无论他是重生,还是和他一样的穿越者,都该明白拦在他们之间的是国仇家恨,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化解,否则司南遥也不能苦苦挣扎了三世,到最后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不对,前世他给自己树立了为国为民的高尚人设,说不准赵韩青就是想利用这一点来拿捏他。让他为赵国鞠躬尽瘁,榨干他每一分剩余价值。

    若当真如此,那他是重生的可能性就大得多。

    “哥哥。”见司华遥盯着他发呆,赵韩青心中竟有几分紧张,忍不住出声叫道。

    司华遥猛地回神,甩掉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道:“多谢殿下提点,草民定铭记于心。殿下若无他事,草民想先行告退。”

    听司华遥这么说,赵韩青心里难免有些失落,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现在在司华遥心中,自己与他之间有不共戴天之仇。再加上他如今正是年轻气盛之时,面对仇人不能坦然面对,也属正常。

    “确实有件事要知会哥哥。”才刚见面,赵韩青怎么可能这般轻易放他离开。

    “何事?”司华遥很好奇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哥哥可知当年青儿被劫持一事,后来为何会不了了之?”

    司华遥一怔,忙追问道:“为何?”

    这件事在他心里一直存有疑问,没想到赵韩青竟主动提及。

    赵韩青抬头看了看天空,虽然只是刚到五月,阳光照在身上已有灼热之感,道:“哥哥,我们去那边的凉亭坐下说吧。”

    只要能解开心中疑惑,司华遥不在意身在何处,道:“好。”

    司华遥下意识地转身就要走,却在下一刻顿住了脚步,僵硬地躬下身子,道:“殿下请。”

    赵韩青察觉他的僵硬,漂亮的凤眼闪过笑意,挺直腰背走了出去。前世在他面前,自己总是卑微的,如今的两人可以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来形容,只是他并不知晓这些。

    两人来到凉亭前坐下,司华遥迫不及待地说道:“殿下现下可能说了。”

    赵韩青点了点头,道:“哥哥曾叮嘱我,不要将哥哥救我的事告知父皇母后,可父皇母后势必会追问,我便想了套说辞,说是神仙哥哥救的我……”

    赵韩青没有隐瞒,将之前他和赵连章的那番说辞说了一遍。

    司华遥听得一阵怔忪,好半晌才回过神来,道:“皇上信了?”

    “父皇曾派人去东华山搜索,随后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赵韩青虽然没给出明确的答案,司华遥却听明白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说古代帝王对鬼神真的很在意。

    憋了半天,司华遥只说了四个字,“原来如此。”

    “今日让哥哥进宫,便是想借此机会知会哥哥一声,以免日后穿帮。”经历了前世,赵韩青对赵连章十分了解,清楚他对鬼神的在意,所以之后的事才会那般顺利。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道:“殿下之聪慧非常人能及,草民佩服。”

    赵韩青闻言扬起笑脸,“青儿不如哥哥,哥哥可是状元之才。”

    就算是状元,也不过是给你俩打工的。司华遥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他现在真的很怀念前世那个万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沉吟片刻,司华遥出声说道:“殿下,草民也有一事,想请教殿下。”

    “哥哥有话直说便可,青儿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司华遥清楚这话的水分有多大,却还是问道:“自送殿下离开,草民便察觉有人在暗中监视,草民想知道这与殿下是否有关?”

    赵韩青茫然地眨眨眼,道:“监视?有人监视哥哥?”

    司华遥仔细观察着赵韩青的表情,只可惜赵韩青神情自然,根本看不出撒谎的痕迹。

    “除殿下外,山中的大宅从无外人去过,草民很难不怀疑殿下。”

    赵韩青清楚司华遥在试探他,努力控制脸上的表情,不让司华遥发现异常。他心里清楚,一旦司华遥发现自己的一举一动,在他的监控之下,定会心生反感和戒备,这与他们的关系不利。

    “哥哥,我虽去过大宅,却是在山中转了一日一夜,才被哥哥救下,根本不清楚大宅在山中何处。更何况哥哥身边有高手保护,而我因年幼不能出宫,身边除了内侍,便是宫女,要如何监视哥哥?”

    司华遥眉头皱紧,玄影的脸在脑海中出现,道:“殿下曾被劫持过,皇上为了保护殿下的安全,应该会派影卫贴身保护。”

    赵韩青点了点小脑袋,道:“父皇确实说过,会派影卫保护我,不过那是在我被劫持之后。更何况,我对父皇说是神仙哥哥救的我,若派影卫去监视哥哥,那父皇定然会有疑问,派人追查哥哥的身份,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司华遥不得不承认赵韩青说到了点子上,赵韩青当年只有四岁,不可能是他训练的影卫,只能是赵连章派去保护他的,是保护,也是监视,这样他的一举一动,便都在赵连章的监控之下。若是他派影卫监视自己,赵连章不会不知道,这也是他最初否定自己推测的原因。

    就算赵韩青是重生的,在别人眼中却也只是个孩子,他要拿什么去收买赵连章的影卫,让他们背叛赵连章为自己所用?

    除非那个影卫也是重生的,拥有前世的记忆……

    想到这儿,司华遥只觉得一阵头疼,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身边的人不是穿越就是重生,还有个原住民吗?

    见司华遥眉头紧锁,赵韩青心中紧张,道:“那人监视哥哥,可是对哥哥做了不好的事?”

    司华遥不答反问,道:“太子可知前刑部侍郎曹军?”

    “曹军?”赵韩青皱着眉头想了想,随即眼睛一亮,道:“哥哥问得可是被处死的曹军?”

    司华遥的眼睛始终盯着赵韩青,道:“是。曹军被斩首,他的儿子曹营在诏狱中自尽。”

    赵韩青点了点小脑袋,道:“我知道此人。”

    司华遥紧接着问道:“殿下可知他犯了何事?”

    赵韩青四下看了看,起身来到司华遥身边坐下,小声说道:“哥哥,此事是皇家隐秘,父皇和母后都叮嘱我不得外传。”

    “皇家隐秘?”王子俊曾与司华遥提起过,不过王子俊也是听人说起,并不知内情。

    “嗯嗯。”赵韩青趁机靠近司华遥,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道:“父皇说家丑不可外扬。”

    心中存有疑问,司华遥只想知晓事实真相,没有留意两人靠的很近,“殿下可能告诉草民?”

    熟悉的体温,熟悉的味道,熏得赵韩青的小脸染上红晕,却又不舍得拉开距离,故作为难地皱紧了眉头,道:“那哥哥不要告诉别人哦。”

    司华遥点点头,“殿下放心,我定守口如瓶。”

    “那日是皇姑姑的生辰宴,父皇染了风寒,不能前往庆贺,便让母后和青儿一同前往……”赵韩青将那日发生的事,能说的都详细地说了一遍,“母后说曹军胆大包天,竟趁酒醉欺负皇姑姑,父皇震怒,便将曹军抓了起来。”

    “殿下可知为何曹军能进入公主的院子,而无人阻拦?”

    赵韩青摇了摇头,道:“当时曹汲落水,我只顾着叫人救他,没留意这回事。不过父皇应该派人查问过,只是此事事关皇姑姑,我也不好多问。”

    虽然赵韩青说得合情合理,可司华遥总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妥,道:“那曹营为何会在诏狱自尽?”

    赵韩青的小眉头皱紧,道:“这事我并不知晓,还是听哥哥提起,才知道原来曹营也死了。”

    司华遥看着赵韩青,心知若他是重生而来,定不会说实话,即便他在问,也不会得到结果。以后的日子还长,尤其他们还会时常见面,他总有露出马脚的那一刻,自己只需小心防备便可。

    司华遥回神,这才发现两人居然靠得这么近,忙起身说道:“殿下若无其他吩咐,那草民便先行退下了。”

    “还有一件事。”萦绕在身边的温度骤然消失,赵韩青有些怅然若失,下意识地出声阻止。

    司华遥愣了愣,随即问道:“还有何事?”

    “昨日我去御书房,碰到了淑妃。”赵韩青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司华遥坐下,道:“哥哥,我这样仰着头不太舒服。”

    司华遥重新坐了下来,不过两人隔着一定距离,道:“淑妃可是姓周?”

    “是,不过已被父皇降回嫔位,还赐了个‘清嫔’的封号。”赵韩青小眉头皱了起来,一脸厌恶的模样。

    “清嫔?”听到这个封号,司华遥愣了愣,紧接着问道:“淑妃为何会被降为‘清嫔?’”

    赵韩青不答反问道:“哥哥可了解清嫔的身世?”

    司华遥点点头,道:“清嫔是前任内阁首辅周志洲的孙女,周志洲还是皇上的老师。”

    “没错。凭着这层关系,清嫔进宫不过三年,便从贵人升至妃位,还是四妃之一,可以说在宫中的日子如鱼得水。”

    见他停了下来,司华遥忙问道:“那到底发生了何事,竟让龙颜大怒,将她降为嫔位?”

    “她有个弟弟叫周立,也参加了这次的科考,且在会试中排名第三,仅在哥哥和王子俊之下。不过有哥哥在,他不可能做状元,于是淑妃便想趁机在父皇面前说哥哥坏话,妄图败坏哥哥名声。”

    赵韩青的小脸越皱越紧,就好似刚蒸好的白白胖胖带着褶儿的包子。

    司华遥看得一阵好笑,又有些手痒,想要捏捏他肉嘟嘟的小脸,不过在伸手的瞬间,清醒了过来,掩饰地问道:“后来呢?”

    “我怎能让她得逞,就反驳了回去,说她道听途说,搬弄是非,妄图干涉朝政。好在父皇贤明,识破了她的小伎俩,不仅训斥了她,还降了她的位份。”赵韩青的小脸由愤愤不平,慢慢变成得意。

    “那皇上可问殿下怎知那些是谣言?”司华遥很快便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

    “问了,我说曾在锦绣阁见过哥哥,清楚哥哥的品性。”

    “锦绣阁?”司华遥的眼睛一亮,忙问道:“殿下何时在锦绣阁见过我?”

    “锦绣阁是皇姐开的,前些日子皇姐跟我提起,在锦绣阁见过一个极美的男子,我一听便知定是哥哥,随后一问名字,果然如此。真后悔没有早点去,生生错过了与哥哥见面的机会。”

    说到最后,赵韩青小脸上尽是懊恼。他心里清楚以司华遥的智慧,定能猜到锦绣阁是谁开的,所以主动说起这个,这样真假掺半的话,才不易被识破。

    “这般说来,殿下也去了锦绣阁?”这正是司华遥在意的地方。

    赵韩青点了点小脑袋,道:“嗯,前段时间受了伤,太医说温泉对我养伤有益,父皇和母后便让我去了锦绣阁。”

    司华遥想起他舌骨骨裂的事,顿时有些心疼,明知故问道:“殿下怎会受伤,伤在何处?”

    赵韩青受伤这事不是隐秘,虽然知道的人不多,却也瞒不过那些官场老油子,无论是黄安(黄灵的父亲),还是高志廉(蒋冲的姑丈),都是混迹官场多年,以他们在朝中的人脉,不可能不知此事,所以以黄灵、蒋冲与司华遥的关系,他知晓此事的可能性很大,这般问还是试探。

    “哥哥可听说过邵家?”

    “曾被封国公的邵家?”

    两人一个装模作样,一个陪着装模作样。

    “正是。邵家是皇祖母的娘家,曾经也是国公府,后来邵家犯了事,皇祖父便剥夺了邵家世袭国公的爵位。邵家三代单传,最近一代的子嗣叫邵光宇,他也不知犯了什么病,竟在会试当日在贡院门外大闹,被应天府李大人押进了宫。那日我正好遇到个难题,打算去找父皇解惑……”

    赵韩青半真半假地讲了那日发生在御书房,他被邵光宇差点掐死的事。说到最后,他漂亮的凤眼内尽是恐惧,在外人看来,那件事让他受了很大的惊吓。

    “那月余我只能喝粥,不能说话,尽管如此还是好疼好疼。”赵韩青委屈巴巴地看着司华遥,漂亮的凤眼里渐渐蒙上水雾。

    看着这双眼睛,司华遥顿时有些恍惚,前世他曾不止一次的见过,便是如此,他才会慢慢放下戒心,落得一个早死的下场。

    想到这儿,司华遥又硬起了心肠,道:“邵光宇为何要伤害殿下,这太反常。”

    “我也不知,他就好似犯了疯病一样,突然掐住我的脖子,还恶狠狠地说要杀了我。”赵韩青有些失望司华遥的反应,皱紧了小眉头,故作困惑的模样,道:“后来影卫救了我,砍断了他一条手臂,他又好似回了神,张口闭口喊着冤枉。”

    司华遥盯着赵韩青的脸,“殿下以为他是突然犯了疯病?”

    “我不确定。”赵韩青摇摇头,道:“我曾问过父皇,邵家可有人犯过疯病,父皇说没有。”

    司华遥接着试探,道:“皇上便没怀疑是有人给他下了药?”

    “我被影卫救下后,便晕了过去,不知后来发生的事,但听太医说,父皇曾下令让他为邵光宇诊治,并未发现不妥。”

    赵韩青说得每句话都合乎情理,逻辑分明,若是换个人定不会有所怀疑,可司华遥不是旁人,越是如此,越说明问题,谁家一个六七岁的孩童如此说话。

    “殿下的伤可康复了?”

    “嗯,太医说已经恢复如初。”

    司华遥再次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殿下若无其他事,草民就先退下了。”

    赵韩青见他要走,心有不舍,可他也明白再一再二不再三的道理,道:“哥哥,明日进宫能否给我带些栗子糕来?”

    司华遥奇怪地问道:“栗子糕?宫中御厨不会做吗?为何要从宫外捎带?”

    “御厨房做的不好吃。”赵韩青说话时,又下意识地尅着手指。

    方才表演的天衣无缝,这会儿又轻易让自己看出他在撒谎,司华遥不禁在心中感叹,这演技当真厉害,怕是连楚熙也比不上。

    “殿下若想草民捎带,便和草民说实话。”

    赵韩青漂亮的凤眼眨了眨,老实说道:“前两日我牙疼,太医不让我吃甜,母后管得严,我已有七日未曾吃过点心。”

    “牙疼?”司华遥眉头蹙起,道:“殿下张嘴,草民瞧瞧。”

    赵韩青依言长大了嘴巴,司华遥躬下身子,仔细看了看,发现他的牙齿确实有虫牙的迹象。

    “太医说的对。殿下若不想受疼,以后还是少吃甜食为好。”

    司华遥突然想起,赵韩青确实爱吃甜食,只是前世并未留意他牙齿的问题。

    “哥哥……”赵韩青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小手揪着他的衣袖,撒娇道:“我已有七日未吃点心了。”

    “还是那句话,殿下若不想受疼,以后少吃甜食。殿下若无其他事,草民先行告退。”司华遥没再多说,转身就走。

    赵韩青忙走上前,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他,“哥哥……”

    司华遥见状有一瞬间的心软,随即又硬起心肠,道:“不行就是不行!若被皇后娘娘知道草民给殿下带点心,那草民的罪过可就大了。”

    “那……好吧。”赵韩青虽然嘴上答应,脸上还是难掩失望。

    司华遥当自己没看见,甩了甩手,道:“殿下,可能松手了?”

    赵韩青恋恋不舍地松了手,道:“那我让小喜子送哥哥出宫。”

    “多谢殿下。”

    司华遥差点忘了,他这一世统共进宫了两次,再加上他只是一介草民,想要出宫还得有人送。

    司华遥跟在小喜子身后,径直走了出去,赵韩青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虽有不舍,更多的却是期待。既然老天给了他重新来过的机会,那他就要好好把握,无论如何都要让司华遥爱上自己,然后再想办法化解他们之间的仇恨,就算司华遥想复国,他也会毫不犹豫让出皇位。

    “恭喜司公子高中状元。”

    小喜子虽然不清楚赵韩青为何如此重视司华遥,但他知道主子重视的人,他也得重视起来,所以主动与司华遥搭起了话。

    “多谢公公。”

    小喜子是跟随赵韩青时间最长的内侍,不过在司南遥上位之后,为了控制赵韩青,他将小喜子送去看皇陵。后来赵韩青并未召回小喜子,而是召回了高怀和德辉,是因为小喜子没有政治斗争经验。在大局已定后,才将小喜子召回,重新做他的贴身内侍。

    “公子以后便是殿下的侍读,定会时常出入东宫,若有什么能帮得上,公子尽管开口,奴才定竭尽全力。”

    “那就提前谢过公公了。”

    司华遥想了想,道:“听闻殿下前些时日伤到了舌骨,不知是否完全恢复?”

    “劳公子挂心,殿下的伤已经恢复如初。”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殿下这伤怎么好的这般快,可是有什么秘诀?”

    这时的小喜子也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少年,心智还不成熟,最是容易被套话的年纪。

    “太医说泡温泉能有助伤势恢复,所以殿下便去了锦绣阁。”

    “锦绣阁可是好地方,我也曾去过一次,不知……”

    “小喜子公公。”

    远处传来的呼喊,打断了司华遥的话,他们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内侍小跑了过来。

    待他来到近前,小喜子忙出声问道:“你怎么来了,可是殿下有何吩咐?”

    内侍喘了口气,道:“殿下有事,召公公回去,说是由奴才代替公公,送公子出宫。”

    小喜子怔了怔,随即转头看向司华遥,道:“公子,殿下召唤,奴才必须回去,他叫小顺子,便让他代替奴才送公子出去。”

    “好,公公慢走。”

    他刚要套话,就被赵韩青召回,若说这是巧合,他绝对不信。应是赵韩青反应了过来,唯恐小喜子说漏了嘴,引起他的怀疑。

    小喜子躬身行礼后,转身走了回去。

    小顺子见状看向司华遥,道:“公子请。”

    司华遥没再逗留,很快便出了宫门。

    春海见他出来,连忙迎了上去,不禁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公子没事吧?”

    “没事。”司华遥回头看向宫门,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一切才刚开始。”

    春海也随之看了过去,深吸一口气,道:“是啊,一切才刚开始!”

    西城宅院内,黄灵等人各自打听后,相继回了这里,只是等了许久,也没见司华遥回来,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阿遥怎么还不回来?”黄灵坐立不安,看向蒋冲,道:“蒋大哥,高大人也说皇上十分欣赏阿遥吗?”

    蒋冲点了点头,道:“你且稍安勿躁。阿遥可是皇上钦点的状元,且已放了榜,这便是板上钉钉的事,若皇上对他不喜,不会这么做。”

    话虽这么说,但黄灵还是忍不住担忧,道:“往年都是放榜第二日再进宫谢恩,为何皇上要在此时召见阿遥?”

    “虽是惯例,也并非不能提前见人,说不准是皇上太欣赏阿遥,迫不及待地想见一见。”蒋冲无奈地说道:“好了,你别再走来走去了,走得我的眼睛都花了。”

    黄灵闻言讪讪地坐了下来,可没过多大会儿,又起身走向门口,探头往外看。

    蒋冲看得一阵好笑,却也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转头看向王子俊,自从他回来,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未发一言。

    “王兄,还没恭喜你高中榜眼。”

    这次殿试,司华遥是状元,王子俊是榜眼,蒋冲虽有进步,却只考了第四名。最令人意外的是邵阳山,竟超常发挥,挤掉了会试排在他前面的周立和管恕,高中探花。

    王子俊微微笑了笑,道:“多谢蒋兄。”

    蒋冲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忍不住出声问道:“王兄可是有事?”

    王子俊沉吟了片刻,刚想回答,就听外面传来小年子的声音,“司公子回来了,司公子回来了!”

    黄灵闻言连忙跑了出去,“在哪儿呢?”

    王子俊也下意识地起身,却在抬脚的瞬间,又收了回去,明亮的眼睛暗淡了下来。

    蒋冲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心中不禁更加疑惑,也有些担忧,道:“王兄,阿遥回来了,你不出去迎一迎?”

    “不必了吧,他总会进来的。”王子俊说着,又坐了下来。

    蒋冲闻言心中的担忧更甚,眉头也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却没有多问,而是走向了门口。

    司华遥刚进大门,就见黄灵急匆匆地跑出来,玩笑道:“这地上也人没撒钱,阿灵这般脚步匆匆,是所为何事?”

    “阿遥,你怎么才回来,我们都担心死了!”

    司华遥知道他们是关心自己,心下感动,笑着说道:“我可是皇上钦点的状元,不过是进宫一趟,有何好担忧的?”

    黄灵好奇地问道:“阿遥,皇上到底为何宣你进宫?”

    “皇上宣我进宫,是因我写的文章,考教了几句。”

    “原来如此。”黄灵松了口气,兴奋地说道:“看来皇上十分看重阿遥,否则也不会单独召见。”

    “我们进去再说。”

    “对对对,进去再说,蒋大哥和王兄都在等着呢。”

    两人进了大宅,来到正房门口,正遇到出门的蒋冲。

    “阿遥回来了。”蒋冲见司华遥红光满面,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司华遥抱歉道:“让蒋大哥担心了。”

    “只要你平安回来便好。”蒋冲靠近司华遥,小声说道:“阿遥,王兄好似遇到了什么事,我方才问他,他也没说,他与你关系最好,你好好问问。”

    司华遥一怔,随即看向坐在正厅的王子俊,若是往常定然会出来迎他,而今却一动不动,确实有些不对劲。

    “好,蒋大哥放心。”

    三人相继走了进去,司华遥看向王子俊,道:“让王兄担忧了。”

    王子俊打量了打量司华遥,起身说道:“既然阿遥回来了,那我便回府了,王府还有许多事需要我处理。”

    司华遥微微一怔,点头说道:“王兄高中榜眼,按照约定晋王要纳王兄入族谱,确实会忙些时日,那我送王兄回去。”

    “不必,宅子外有马车等我,就不麻烦阿遥了。”

    “那我送王兄到门口。”司华遥转身,不给王子俊拒绝的机会。

    王子俊张了张嘴,到底没再拒绝,看着司华遥的背影,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不过很快他便恢复平静,看了看蒋冲和黄灵,道:“蒋兄,阿灵,那我先走了。”

    黄灵想要和两人一起,却被蒋冲一把拉住,道:“那我们就不送了。”

    王子俊点点头,随即转身离开。

    黄灵不解地看着蒋冲,道:“蒋大哥为何拦着我?”

    “他们有话要说,你跟着作甚?”蒋冲没好气地将他按坐在椅子上,道:“给我好生呆着。”

    司华遥在大门口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王子俊,道:“王兄可有话要对我说?”

    王子俊一怔,下意识地错开视线,又转了回去,道:“皇上召见阿遥所为何事?”

    “皇上看了我写的文章,召我进宫考教一二。”

    “原来如此。”王子俊点点头,回避道:“阿遥没事,我就放心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王兄,我们结识多久了?”

    王子俊答道:“已有三载。”

    司华遥点了点头,道:“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王兄与我相处,可还自在?”

    “自在。”

    司华遥直视他的眼睛,道:“与王兄来说,我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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