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隅回到尖塔时已经天黑了。
电梯一路上行,路过的守序者纷纷隔着门朝他躬身问好,他低头查看终端上积累的消息,帕特回主城还不到24小时,就又和斯莱德各自领了新的任务出去了。蒋枭的信号显示不在尖塔,但也没有正在执行的任务,找不到人,很奇怪。
安隅思考了一会儿,还是给蒋枭发了一条消息。
-精神力恢复了吗?
终端还没放下,蒋枭就回复了。
-已经正常了,感谢您的关心。
安隅随手点开他的头像,发现他又换了签名——从“感谢您的宽恕”变成“万仞可攀”。
看不懂。
安隅没文化,也没什么求知欲,正要关闭,蒋枭又发了一大段文字来。
-听说种子博物馆的事情已经解决,虽然我无权限查看细节,但您一定辛苦了,请务必好好休息。我已经顺从律的意思,向他递交了辞去您体训老师一职的申请,但还是希望您能坚持体能训练,,虽然您的生存上限百分比是恒定的,但对伤害的反应会变小,可承受的伤害也就更多。另外,面包的营养元素单一,希望您注意额外补充蛋白质,守序者们沉迷肌肉的样子确实有些蠢,但不可否认,肌肉确实是实战中最可靠的朋友。
安隅皱眉一头雾水地读完,对方又发来一段。
-小道消息说您之后会多跟律出任务,请务必保重,也请不要在摸索异能时太逼迫自己了,虽然那确实是让人着迷的特质。对了,我已经和蒋氏集团的市场负责人打过招呼,请不用担心面包店后续的推广。
安隅恍然大悟:
-你是快死了吗?
对面沉默了。
电梯停在197层,安隅走出来。
-大脑的医生也没办法了么。
他盯着终端,站在电梯门口等了半分钟,才终于等到蒋枭的回复。
-我应该还能活很久,只是要去平等区待一段时间。
“安隅?”里面房间的门推开,祝萄探出个脑袋来,“我就说嘛,好像听到电梯声了,你傻站着干什么?”
安隅和他打了个招呼,“蒋枭说要去平等区。”
“噢,我听长官说了。”祝萄从屋里出来,“平等区随时随地面临畸种侵袭,他想要去磨练一下精神稳定性。上峰最初不太愿意,毕竟现在的任务多到令人发指,但他很坚持,也没办法了。”
终端又一震,蒋枭道:快要起飞了。盼望与您再相见时,我会成为更有用之人。
安隅几乎本能地打字回复:祝你成功。
蒋枭似乎就在等着这四个字,消息刚发出去,他头像旁的小绿灯瞬间便灰了。
“也是好事吧。”祝萄趿拉着毛绒绒的拖鞋往厨房走,“不然等过几天你公布了绑定辅助,没有他,他又要发疯。”
安隅沉默着跟进厨房。
他还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其实他给蒋枭留了一席。
按照他的设想,打算要三个绑定辅助:安、宁、蒋枭。宁可以弥补蒋枭精神力的缺陷。
可现在蒋枭突然走了,让他有些犹豫,祝萄只愿意跟唐风,风间他又不太想要。
“也许蒋枭不会离开太久。”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不必担心,早晚还会相见的。”
典站在安隅身后,对他微笑,“嗨,又见面了。彩票买了吗?”
安隅恍然意识到典已经洞察了自己心里的辅助人选,怔了一会儿才点头,“买了。”
典脸色却忽然变了一下,似乎有些始料不及的尴尬。
“两个号码都买了?”
安隅茫然,“啊。”
他站在彩票站纠结了十分钟,最后严希看不下去了,无偿赠予他两元,帮他把两个号都买了。
“怎么了?”安隅问。
典沉默了一会儿,笑着摇头,“没什么,这种东西都是买着玩的,怎么可能真的被人说中。”
其实安隅也是这么觉得的,他叹了口气,摸着口袋里那张薄薄的彩票纸,心想还好两注都不是花的自己的钱。
“别管彩票了。”祝萄拄在厨房台前无语,“来干正事。”
安隅连忙道:“来了。”
祝萄口述了一遍芝士火腿土豆派的做法,关键在芝士酱的调制。安隅只听一遍就记住了流程,但却无法想象这个派是什么样子,毕竟他从来没见过这高级玩意。
但他希望这个派不要太大,內馅别太稀,最好能被方便地拿在手里几口吃完,不然他担心长官会嫌弃。
正想着,典忽然把手札放在桌上,翻开到空白一页,片刻后,暗黄的牛皮纸张上缓缓浮现了派的形状。
“葡萄脑海里的派成品大概这样。”典说着停顿了下,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我并非故意一直偷听你心里的声音,只是你脑子里总是塞满疑惑,但话却很少,我有点着急。”
“要是介意的话,我以后屏蔽掉你。”他又补了一句。
安隅反应了一会儿,摇头道:“没关系的。”
他自认为是没什么边界感的人,典的读心能力不仅不会冒犯他,反而让他觉得很方便,毕竟,不需要张嘴的沟通真的太轻松了。
典的终端响起,他冲安隅笑笑,“黑塔的人找,我去接一下。”
他自然地伸手去拿灶台上的手札,但看到书页上浮现的派,犹豫了一下又缩回手,说道:“你留着看吧,我快去快回。”
结果这一去就去了一个多小时也没回来。
“估计是在汇报平等区的事,上峰总想从典口中套一些平等区的情报。”祝萄用刮刀轻轻一刮锅里的芝士酱,勾出丝滑的涟漪,他舔了一口,“哇,你是真的很有做饭天赋啊。”
“谢谢。”安隅也盯着锅里煮着的芝士酱,酱面上一圈一圈完美的圆弧线让人心情舒畅,他按照祝萄的吩咐关火,把浓郁丝滑的酱一勺一勺舀进塑形好的饼底,再整齐地排列进烤盘。
这些规整有序的画面让他感到很有安全感,效果堪比看到大袋大袋的粗麦面包。
祝萄把土豆泥和大片的火腿铺上去,笑眯眯地把烤盘放进预热好的烤箱,“我强烈建议你多和我学几道菜,这可是增进和长官之间关系的小妙招。”
“真的吗?”安隅忽然想起飞机上祝萄和唐风无比和谐地聊了一路,有些心动。
祝萄在脸边扇了两下风,随手推开旁边的窗子,“守序者也是人,吃饭睡觉可是人生最重要的两件事。你想想,你会讨厌一个每天投喂你美食的人吗?”
安隅恍然大悟,“那我以后多和你学。”
祝萄笑得很骄傲,“那我们多开发些新菜谱,不能让两位长官觉得自己被批量对待了。”
安隅不太明白批量对待是什么意思,正要问,一阵风吹过,台面上的手札被拂起一页,又很快落了回去。
在那拂起的一瞬,他看见了前一页的内容——空落落的纸页上只有一串数字:18、24、05、12、09、31。
他第一反应是彩票号,但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这一串数和他刚才买的那两注没有任何重复数字。
安隅转头盯着烤箱上的倒计时,有些担忧,“能成功吗?”
“一定可以。”祝萄信心满满,“今晚就可以吃几个,剩下的放进急冻,要吃之前拿出来复烤12分钟。”
安隅犹豫,“长官能接受吃剩的吗?”
“只要复烤得当,他就吃不出来是二次加热的。”祝萄笑得很狡猾,“放心,我总这样糊弄我长官,不然谁能天天一大早爬起来做点心啊。”
安隅:“……哦。”
很聪明的行为,但好像不太道德。
他犹豫了一会儿,放弃对这种行为做出评价。
芝士火腿土豆派超乎意料的美味,祝萄特调的芝士酱醇厚清甜,浓而不腻。
安隅回到房间后一边构思面包店新的菜单一边吃,没一会儿就吃掉了自己分到的四只。
他按照祝萄教的那样,把剩下冻好的十二只派也都复烤好,一只不剩地送下肚。
深夜,安隅把新品的构思发到员工群里,趴在桌上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他是被消息震醒的。
麦蒂夫人直接在群里发了图。
-试吃款已经出炉打包,老板今天尽早来取哦。别忘了想想文案。
安隅震惊:这么快?您睡觉了吗?
许珊珊光速出现。
-麦蒂就是我的神!老板,我刚到店里,已经替您品尝过啦,嘿嘿,很特别的口感,味道醇厚,特别棒!
安隅逮着她立即问:我离开这些天的投资收益率好像比预期中低了0.01个百分点,怎么回事?
许珊珊:……今天客人好多,我先去忙了88。
安隅无语。
他打开房门,却见门口地上摆着尖塔商城的购物盒子,里面平整地叠着一沓衣服,都是白色基本款,3件是有兜帽的罩衫,3件是普通t恤。款式和他惯穿的相似,但材质明显不同,摸起来柔而韧。
订单备注这6件衣服都是高分子材质,下单人秦知律,罩衫单价68888积分,t恤单价49999积分。
安隅看着最后的结算总额,眼睛发直。
一大早,有点受不了这个刺激。
他想要退掉几件,但有章鱼抱枕的前车之鉴,又不敢轻举妄动,最终抱着烫手山芋似地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回房间把衣服锁进了保险柜。
去面包店的路上,严希从后视镜里偷偷瞟了他好几次,终于忍不住问道:“您还好吗?”
“什么?”安隅从瞌睡中挣扎醒来,“我怎么了?”
昨晚他莫名其妙地一直做噩梦,在梦里重新经历着刚入主城时接受刑讯和基因诱导试验的场景。
严希小心翼翼地措辞,“节哀,您要这样想,这四块钱都是别人给的,您并没有什么损失。只是您买书的五千块……”他停顿了下,努力编出了一个理由,“那本书里至少有几万串数字吧,多买买,总能中上几次。”
安隅茫然地发了半天呆,终于反应过来了,“开奖了?”
他立即伸手掏终端,严希叹气道:“没中。昨天的奖号是18、24、05、12、09、31,您一个数字都没对上。”
安隅绝望,“怎么会……”
话音戛然而止,毛骨悚然的感觉倏然爬上脊背,他在浏览器里搜索昨天的头奖号,对着那串跳出来的数字,感到心口的血都在一瞬间凉了。
这串数字,和昨天典的书札里一模一样。
他立即想起昨天典询问他买彩票时短暂的尴尬神色。
“还好吗?”严希担忧地扭头看了他一眼,机械眼珠在眼眶里咔咔咔地转了几下,“要不然我和黑塔打个报告,让黑塔来出这五千块吧。和您的心情比,上峰不会在意这点小钱的,只是我们要找个其他理由,不然眼可能会有麻烦……”
“嗯。”安隅垂眸道:“没事。你把我放到街口就好,排队的人多,我自己走过去。”
严希松了口气,“好啊。五千块嘛,您的店一转眼就赚回来了。说起来,面包店生意真是红火,都这么多天了,热度倒像是越来越高了……”
安隅在街口下车,看着严希的车开走,立即掏出终端。
典很快就接起了电话。
他似乎还没睡醒,声音有些软糯,“安隅?怎么了?”
安隅捏着终端,“我有一个邻居,叫凌秋。”
“嗯……我有耳闻。”典轻轻打了个哈欠,似乎从床上坐了起来,语气更温柔了一些,“怎么了?想他了吗?”
只要不在身边,隔着电话,洞察的异能就失效了。
安隅心里有了数,轻声道:“他教过我一个理论,叫蝴蝶效应。”
电话另一头一下子安静下去。
微妙的气氛中,安隅压低声道:“如果我不换衣服,眼的号码会中。换了衣服,尾号改成04才会中。但如果两个号都买,抽奖系统就会随机到完全不同的另一串数,是吗?”
典沉默了足有五分钟。
但安隅很耐心,他举着终端看着面包店门口的长队,又抬头看着对面的写字楼——写字楼外墙多了一个巨大的电子屏。电子屏上,一个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的女孩正在侧头微笑,柔顺的黑发在风中轻轻拂动,片刻后,她蹲下逗了逗脚边的猫,打了个哈欠,又起身走到桌子后,打开电脑,屏幕上显示着音乐编辑软件,她开始专心致志地忙碌于调整那些音轨。
女孩的五官完美得不像真人,但气质又十分亲和,一举一动生动极了,仿佛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只是每过一分钟,她浑身的像素就会抖动一下,像在刻意提醒人们她只是一个虚拟角色。
大屏幕右下角写着她的资料。
【莫梨】
女性;1;体重41kg。
音乐制作人;歌手。
性格温柔甜美,偶尔俏皮,喜欢小动物。
已出道:6天。
面包店门口的长队对比数日前没有丝毫缩减,但从前,排队的人要么在低头看终端,要么一只手抱着电脑在工作。但此刻,几乎所有人都抬头看着大屏幕,很少与陌生人社交的主城人站在一起笑着聊天,讨论的都是莫梨。
典的声音拉回了安隅的思绪。
“抱歉,你说的三条都中了,这些确实都是我的预感。但除了第三条被事实验证,前面两条都不得而知。”他叹了口气,犹豫道:“我已经畸变有一段时间了,对洞察能力的掌控度越来越好,但除此之外,似乎也逐渐地出现了一些古怪的想法……总是很突然地会有一些预感钻进我脑子里,但是我的思绪很乱,常常自己也搞不清。”
他苦笑一声,“抱歉,我早该想到,大脑的人说你智商非常高,我不该在你面前卖弄的。只是我也有一种预感,要和你走近一点会比较好,所以总是忍不住和你说一些不该说的东西。”
安隅问道:“和我走近一点,会对你比较好吗?”
典犹豫了一下,“不是。就是比较好……对谁都一样。”
“嗯……”安隅不太能理解他的意思,但他直觉典说的是实话,又问道:“思绪很乱是什么意思?”
典思考了一会儿,反问道:“你说的那位诗人,他的预言很笃定吗?”
“是的。”
“可我总是在摇摆。”典叹气,“我总是一下子预感到很多种可能,决定它们究竟谁会发生的是一些微小的差异,有时候我能捋出这个关键的小差异是什么,有时候捋不出来。”
“也许是这项能力还没有完全成熟。”安隅分享自己的经验,“可能要受一些刺激,也可能会自己变好。”
典“嗯”了一声,“我直觉这项能力很危险,所以请不要告诉任何人,也包括律,多谢。”
“好。”
挂断电话前,安隅忽然又问道:“长官在平等区发现你时,你有听到他的心声吗?”
“有听,但什么也没听到。”典坦率道:“我没有骗你。律是一个心防极重的人,他似乎已经养成习惯不做显性思考,因此我很少能洞察到他的想法。有几次我甚至刻意去感知,但他的心里就像……”
“就像一个无光的世界。”安隅轻声接道:“只有一座漆黑冰冷的高塔。”
典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
“没事。”安隅轻叹了口气,“我会替你保密的,也请你不要对别人说起长官的内心世界。多谢。”
大脑高级监测病房。
安隅踏入病房时,思思正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浓郁的阳光出神。
“您好。”安隅将拎着的小布兜放到床头柜上,“您看起来状况还不错。”
思思回过头看着他。
那是一双纯净的黑眸,安隅第一次在真实的世界里见到她睁眼,她睁开眼时,从前的病气一扫而空,眸光流转,生意盎然。
但和安隅在陈念记忆中看到的小姑娘不太一样,此刻的她眼神里少了稚嫩和狡黠,多了一丝似曾相识的沉静。
安隅不太擅长聊天,只能回忆着进来之前工作人员替他准备的话术,开口道:“能醒来真好,知道么,你睡了十年。”
“嗯。”思思点头,“这里的人已经和我说过孤儿院行动了,想不到,在十年前我睡着后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而我一觉醒来,明明没有经历分毫,却好像又牵扯其中。”
她低下头,手指在洁白的被子上勾了勾,忽然轻声问道:“他是你杀死的吗?”
“是我的长官。”安隅坦诚道:“杀死陈念,继续前行,这是守序者的职责。换了我也是一样。”
思思轻轻点头,“知道的,我没有怪谁的意思。我了解陈念,他在孤儿院苦守十年,等的就是那场死亡吧。”
安隅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犹豫了一下,“我从他的……不,他跟我说过,你原本的人生规划是在主城过轻松的生活,再养几只小猫。为什么愿意加入守序者?”
“上峰果然还是对我的诚意保有怀疑。”思思笑了笑,重新仰靠回床板上,望着窗外轻声道:“那确实是我的愿望。但我的命是他给的,他的愿望,总也要实现吧。”
安隅愣了一下,“陈念的什么愿望?”
思思没有回头看他,指了指自己的头又道:“我听说他的异能和我一样,可能是这种独特的异能让他在我身上留下了一些东西吧,他明明在我醒来之前就死了,但苏醒之后,我却听到了一段他留给我的话。”
思思顿了下,“大脑的人说,尖塔高层有两位守序者在畸变之前是一个人,分裂成了两个。我甚至在猜,会不会他也只是肉身死了,灵魂融合进我的身体里。但很遗憾,除了那段话可以反复回忆起,我就再也无法和他互动了。也许那真的只是一丝残余的意识,在他临死前最后一次为我延续生命时,灌注进了我的大脑。”
“是什么?”安隅立即问。
“让一切回到正轨。”思思抬眸,“也许此生都无法做到,但他愿意努力为之。”
“还有,他还希望我离你远点,感觉你是个庞大而可怕的存在,所以我让大脑的人安排我们见面,但……”她笑得有些无奈,“我觉得你很正常啊,可能他临死前出现了错觉吧。”
安隅闻言只轻轻点头,没有多解释,只有他把长官折叠到自己身上时才会有那种效应。
“总之,就这样啦。”思思重新躺倒,清浅笑道:“他死啦,可我醒过来了,我会替他完成他想做的事,也会好好珍惜这条命的。”
那双黑眸浮现一层模糊的泪意,又很快被她拂去了。
安隅看向床头柜上的小布兜,“那,欢迎加入尖塔。这是角落面包店的新品,就当做欢迎礼物,尝尝吧。”
“什么东西啊?”思思笑着伸手拎过小布兜,晃一晃,“饼干?”
“嗯。”安隅说,“我刚才也尝过了,味道还不错,灵感来自孤儿院的伙食。”
思思没忍住笑出来,随手抽出盒子上层的产品描述卡,嘟囔道:“灵感来自孤儿院,那还能在伟大光辉的主城卖出去吗?”
安隅没有回答,转身离开了房间。
还没走几步,背后房间里就传来了哽咽声。
他的脚步顿了顿,还是踏着小姑娘越来越大声的呜咽,继续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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