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舟换好了衣服,红皇后的表情终于由阴转晴。
他还没穿过这么多层的衣服，光是上衣都有五件，还配了一个鱼骨的束腰。
红皇后绕着他转圈,眼里迸发出了喜悦：“小舟，真好看。”
繁琐、精致、不事生产。
镜子里的赢舟像是精心切割过的宝石，每个角度都能反射出动人的火彩。
或许红皇后并不在意赢舟到底穿什么，它只是在意赢舟听不听她的话。
鞋子是厚底高跟的款式,套在脚踝上裹住小腿，踩在地上硬邦邦的，不太舒服。
赢舟低头,就能看见兔子女王毛茸茸的头顶,红皇后走在他前方，露出盘着头发的后脑勺，很方便一枪爆头。
这是一个可怕的想法。
他大概明白,为什么红皇后要让他换衣服了。现在这套礼服勒的很紧，就算在身上藏了武器,也很难迅速便捷的取出来。
红皇后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所有庄园都是动物农场的资产。今晚，我邀请了各个庄园的管理者。既是为了庆祝农场和农产品的丰收，也是想把你介绍给它们。它们都是我手下的得力干将，农场的发展离不开这些元老们，以后你接管了农场……”
赢舟想，他大概是没机会接管农场的。这种农场真接管到自己手上，晦气。
“除此外,妈妈还邀请了你的一个朋友。之前我们见过,叫荀玉。他在你到之前就不请自来，给我们的农场带来了很多麻烦。不过看在他是你朋友的份上，我不计较了。
“妈妈其实很希望他能加入农场,他的能力和我们动物农场很匹配。如果有他在，动物农场说不定能超越愚人船、圣心神学医院等等，成为世界上最到这的时候，红皇后的眼神闪闪发光。
它似乎完全忽略了赢舟作为人类的那层身份，默认赢舟迟早会接手它的产业。
其实在大多数祸害眼里，进化者和它们才算是同类；普通人类只是一种效率不怎么高的能源。
赢舟不由得有些走神。
诡异复苏是否也算一种社会资源的再分配？尽管像元问心这样的天龙人，依然会比普通人更早一步接触生产资料。
回过神时，红皇后正饱含期待地望着他：“你觉得呢？舟舟。”
赢舟读取了自己储存在副脑的记忆，才知道红皇后是想让他去劝降荀玉。
而且她断定，荀玉一定会听赢舟的话，比赢舟本人还要坚信不疑。
面前就是通向大厅的门，仓鼠仆人嘿咻嘿咻地推开，地上铺的红毯绣着白色的鸢尾花。
赢舟当然不会答应，但他却言不由衷地回答：“我会考虑的，如果能见到他的话。”
门推开，刺眼的光让赢舟下意识地眯起眼。在眼睛适应了这样的光线后，赢舟看见了一条长长的红毯，两旁是穿着礼服的动物们。
红皇后微微扬起下巴，
骄傲地往前踏出了一步，
然后侧身，
朝着赢舟舒展开胳膊，示意他挽住自己的手臂。
它的仪态优雅，一举一动都充满了矜贵，仿佛是一种恩赐。
赢舟的眉毛微微抬起，但终究没有拒绝。
这或许是许文玲幻想中出现过很多次的场景。
信鸽们叼着花篮，在穹顶上来回翱翔，一只只小猴子坐在信鸽的背上，朝着红毯上的女王和皇太子洒着腊梅的花瓣。这是冬天野外最常见的一种花。
农场的标语有一句“食草动物好，食肉动物坏”；这显然不是随便写着玩的。
许文玲自己是只兔子，所以即使是人类的时候，也不喜欢那些豺狼虎豹。
站在红毯两侧的动物多是食草类，偶尔能见到猪、狗这样的杂食。要不然就是猫、鹰这样，食肉但体型不大的动物。
和那些猪圈里的半兽人不一样，这些动物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出人类的特征，但它们穿着人类才有的衣服，体型从一米到两米不等，大小接近人类。
赢舟在红毯旁边看见了一只英短长毛猫。它穿着长礼服，很厚实，腰那截的小肚腩原始袋塞不进去，只能毛茸茸的爆开。在看见赢舟的目光后，这位猫小姐支起了扇子，在自己面前来回扇动，眼神很是殷切。
“喜欢吗？这是猫公爵的长女。猫公爵负责的是农场牲畜出口方面的生意。你要是喜欢，可以和它家定亲。”
这只猫用双脚站立，身长接近一米五，比正常的猫高大许多。当宠物都嫌壮。
赢舟感觉到了滑稽和荒诞。
女王带着他行走在红毯上。赢舟的目光不由得向两边打量，寻找着荀玉的身影。
欢乐的庆典之下暗流涌动。
信鸽不仅负责在天上洒花瓣，也兼具着监视的作用。动物群里，混着许多穿着盔甲的犬士兵。
远处的弧形舞台上，猴子们吹着喇叭，弹着琴。但身上却穿着军礼服，背着的枪大概也是有子弹的。
也不知道这些管控物资都是从哪儿来的。
不过，当赢舟扫过红毯边上的几l只佩戴功勋章的鼹鼠后，大概猜到了一点。
这些老鼠可会打洞了，有诡异力量的掩护，甚至不会害怕子弹和监控。
从城堡的走廊到王座，一共会经历两扇门，一扇外门，一扇内门。
在内门打开前，红皇后收回了胳膊，微笑道：“爱丽丝，王座只有一个。剩下的路，妈妈就不带你了。在这里等一下我，好吗？”
象牙色的大门缓缓打开，红皇后拿起内侍呈上的权杖，狠狠握在了自己的手中。昂首挺胸地朝着王座走去。
赢舟想，如果许文玲在活着的时候能有这么强的攻击性，他们也不至于把日子过成那样。
可惜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如果的。
大厅里奏着欢乐的音乐，仓鼠女仆们推着餐车，在远处的长餐桌底下来回穿梭，布菜。
发现红皇后不在，晚会上的名门淑女们一拥而上
，淹没了赢舟，像是在抢什么食物。
“殿下，和我跳第一支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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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你喜欢喝香槟吗？”
赢舟在这些动物眼里绝对算不上好看。
但因为他是红皇后的儿子，这些小动物们依然爆发了非比寻常的热情。
红皇后不在他身边，这是他难得自由的时刻。
赢舟拨开一只朝他扑来的狸猫，问：“你有没有在大厅里见到和我一样的人？或者有没有看见一只黑色的狗？”
狸猫表情充满困惑：“人？这里就你一个人。人类不配进我们的庄园，只配呆在猪圈里……除非它能洗尽自己的种种罪恶。我就很羞愧，因为我之前居然是人，成为动物后，我才发现人类是多么无知又卑劣……它们自以为是万物之灵，实际上只是窃取火种的猴子。”
“轰——！”
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地面嗡嗡的震颤，像地震。
下一秒，头顶的水晶灯碎裂，灯火通明的房间突然之间陷入一片漆黑。
“什么声音？发生什么事了？”
“安静，在原地不要动——”
猎犬们维持着秩序，可骚动依然在黑暗里蔓延。动物们仓皇逃窜，到处都是尖叫和哭泣声。
黑暗里，数不清的动物擦着他的身体跑过，一股脑地往外逃窜。
赢舟的鼻尖闻到了新鲜的血液味道，从前方传来。
他的瞳孔微微缩紧，挤开人群，朝着内廷冲去。
后勤没有找到备用的电源，几l只仓鼠点燃了油灯和蜡烛，照亮出一片昏暗的光晕。
穿着女王礼服的兔子倒在地上，胸口处能看见一个大洞，王冠摔出老远，宝石掉在了地上。血从伤口处流出，打湿了红毯。
内廷的墙壁居然碎了一面，看起来是什么东西从里往外撞出的一个大洞。
“女王陛下！”兔子玩偶跪坐在一旁，说话全是泣音，“陛下！不要——不！”
地面轻微的颤抖还在持续，这是诡域即将崩塌的先兆。
兔子玩偶捂住了红皇后胸口上的洞，大哭：“赢舟！那条卑鄙的大黑狗，居然偷袭王后然后逃跑了！王后重伤！你快救救她！现在送去医院来不及了！医院太远了。”
它白色的绒毛小手上都是血迹。
赢舟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不急不慢地询问：“怎么救？”
兔子玩偶的语气急促：“你不是有太岁吗，放血给红皇后，她一定能好起来的！只需要一点，你恢复能力很强，又不会死！”
躺在它身边的红皇后虚弱地咳嗽着：“小舟……”
兔子女王呕出了大口大口的血液。
兔子玩偶的声音更尖锐了，甚至到了歇斯底里的程度：“你还站着干嘛？是想让她死吗？！这可是你妈妈啊！她生你养你这么多年，你就不该报答她吗？”
赢舟的表情很是冷静，甚至接近于冷漠。
他把手背在背后，贴到腰上，一根根黑色的细线缠绕住了他的指节，微热，带来了一些暖意。
城堡里已经很冷了。
赢舟注视着大喊大叫的玩偶兔，哂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会有多高明的招数。别装了，你不嫌恶心吗？”
玩偶兔沉默片刻，然后，发出了“嗬嗬”的笑声。
它低头，朝着面前的兔子女王说着：“看到了吧，你儿子根本不爱你。现在，可以死心了吗？”
兔子女王的一双眼睛由红转黑又转红。
她看向赢舟的方向，无意识地摇着头喃喃：“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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