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夜晚月朗星稀,走在静谧的宫道上,迎面吹来凉爽的微风,很好缓解了一直待在压抑殿厅的燥意。
温久慢吞吞地走着,心想就这样乘着月色走回青鸾殿也不赖,突闻右边传来女人的惊呼。
“请您住手!”
假山背后,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在安静的环境里尤为清楚。
“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求公子放过奴婢吧。”女人语带哭腔,从声音听来格外惶恐。
“放心,只要你把本公子伺候舒服了就不用待在深宫为奴为婢,本公子还可以抬你做第十八房小妾。”
“不要!”
对话内容一字不落地传入温久耳中,她听得气血翻涌,几欲作呕——何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在露天之下调戏无辜的宫女?
女孩子挣扎得更激烈了,温久毫不犹豫地小跑上前,厉声喝道:“住手!”
“谁?”
正要解裤腰带的男人停下动作,怒目而视——哪个不长眼的敢坏他的好事?
面前的男人两眼凹陷,嘴唇灰紫,一看便知私生活荒淫无度。
温久认得这人,好巧不巧是宴上与她交锋的左相的儿子,没记错的话应该叫胡宇。听说左相四十岁才得了这么个宝贝儿子,把他宠得无法无天,养成了一个只会贪图享乐的窝囊废。
温久忍住恶心:“皇宫重地,岂容你这般为所欲为、欺侮无辜女子?”
月光幽微,胡宇看不清少女的容貌,但依稀可辨她窈窕纤细的身姿。
啧啧,这身段,肯定是个绝世美人。
他舔了舔了上唇,露出贪婪的神色:“哟,又来一个美人,看来本公子今日艳福不浅啊。”
说着,他蠢蠢欲动地朝温久的方向挪了几步。
“休得放肆!”
温久警觉地后退:“你且看清我是谁!”
被她这么一喊,胡宇眯着眼睛仔细辨认,终于看清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这不是温久吗?
真是撞上宝了,居然让他遇到这么个极品。
胡宇咽了口唾沫。
虽然父亲再三警告他今日要安分守己,千万别惹到谢怀蔺,但胡宇压根不放在心上。
以前镇北侯还在的时候也就算了,如今侯府早亡了,有必要怕谢怀蔺吗?他不就打了几场胜仗嘛,凭什么要自己对他卑躬屈膝?父亲真是越老越孬了,单凭他们家在京中的声望,区区一个谢怀蔺何足为惧?
他不愿待在殿里看一帮贵女对谢怀蔺献殷勤,所以借口小解溜了出来,憋屈的时候刚好看见一个长相不错的宫女,一时起了色心。
在谢怀蔺掌控的皇宫里爽上一回,想想就刺激。
然而没想到的是,在他快要得手的当儿,跳出来制止的居然是名动京城的病美人温久。
过去他就对温久的美貌垂涎三尺,怎奈当时温太傅和温初言把少女保护得滴水不漏,还有谢怀蔺这尊煞神守在温久身边。
彼时谢怀蔺还是个半大的少年,可手段之狠辣他也有所耳闻——曹家的儿子不过是酒醉后摸了下温久的脸,就被谢怀蔺打得卧床不起三个月。
所以胡宇一直不敢对温久出手。
一开始是怕谢怀蔺,后来又畏于宋彧——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宋彧当不了几天皇帝,谢怀蔺又被温久抛弃,心里肯定记恨着。也就是说温久如今无依无靠的,拿下她还不是手到擒来?
“小娘子真会说笑,皇帝都快换人当了,哪来的皇后?”
胡宇借着酒劲装傻充愣。
他中途离席,刚好错过谢怀蔺给温久剥葡萄的一幕,否则再馋也不敢打温久的主意。
温久没想到自己表明身份后对方还敢胡来:“你要做什么……别过来,我、我喊人了……”
“当然是做点能让你我快乐的事。”胡宇舔了舔上唇,露出狞笑,完全不把少女的威胁放在眼里。
“来来来,让小爷好好疼你——啊!!”
就在胡宇即将碰到温久的刹那,额头猛地受了一击,直接把他打得两眼冒星。
温久喘了口气,看了眼手里巴掌大的圆石——还好捡了一块,不然真拿这无耻之徒没办法。
她趁此机会对吓得花容失色的宫女说:“快走!”
可那宫女瘫软在地动弹不得,温久不得不绕过被打趴下的男人,上前拉她。
那一击来得突然,但到底力度有限,胡宇也从眩晕状态中回神,摸了摸额头,清晰感受到满手粘稠的液体。
“妈的,贱.人!你敢打老子!”
他愤怒得双目喷火,气急败坏地拽住温久的手腕:“老子今天不办了你就不姓胡!”
一个破鞋,也敢跟他装贞洁烈女,还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温大小姐呢?
“你以为谢怀蔺还会护着你吗?啊?”
“滚开!”
温久拼命挣扎,只恨自己力气不够,没能一石头把他打晕。
她想大声呼救,嘴巴却被带着酒臭味的手捂住,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千钧一发之际,胡宇被人从后掼住衣领,温久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胡宇便飞了出去,狠狠撞上假山。
男人身披森冷的月辉,把口吐鲜血的胡宇拎起来,愤怒达到极点后他怒极反笑,宛若索命的阎君:
“你说我会不会护着?”
不等对方回答,拳头便劈头盖脸地落下,胡宇起初还鬼哭狼嚎地喊“救命”,到后面只能发出一两声虚弱的□□。
“别打了!别打了!”
闹得这么大,动静引来了殿内的宾客。
左相听说挨打的是自己的儿子,拼了老命拨开人群往前挤。
“住手!谢怀蔺!”
谢怀蔺置若罔闻,一招一式都往胡宇脸上招呼,打得后者鼻青脸肿,涕泪和血沫混杂在一起,牙齿也崩了好几颗,碎片顺着口腔滑落卡在喉咙,导致只能发出“咯咯咯”的怪声。
任谁看都只有一个惨字能形容。
陈嵩和谢怀钰两人合力都拦他不住,盛怒之下的谢怀蔺黑眸深不见底,周身仿佛裹挟着一股看不见的暗流,令人望而却步。
“都督,停手吧!”
“是啊四哥,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
这时左相终于挤出人群,跪在地上护住被打得不成人样的儿子:恨恨道:“不知犬子哪里冲撞了都督,都督竟要下此狠手?”
谢怀蔺转动眼珠,缓慢看向他。
“打狗还需要理由吗?”
“你!”
能让谢怀蔺怒成这样,想来只有一个人……
左相战战兢兢地抬头,果然看到温久站在一旁惊魂未定,结合对自己儿子的了解,他都不用多加思考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胡宇这色.欲熏心的蠢货!对谁出手不好,偏偏是温久!
左相在心里叫苦连天,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人殴打至死。他就这一个宝贝儿子,要是打坏了怎么办?谢怀蔺是想绝他家的后吗?
事已至此,谁还看不出谢怀蔺对温久的真实态度?别说恨了,分明就和从前一样宝贝得紧。
左相压住怒火,忍气吞声道:“都是老夫管教不严,老夫代犬子向都督赔罪,还望都督手下留情,饶犬子一命。”
他都把台阶递到谢怀蔺面前了,总该顺势下了吧?谢怀蔺再得势也不可能当这么多人的面要了胡宇的命。
“管教不严啊。”
谢怀蔺重复了一遍,喜怒难辨。
他朝堂弟伸手:“你随身带的那把匕首呢?”
“啊?”谢怀钰紧张起来,“四哥,你不会是想……”
“给我。”
谢怀钰无奈,只得老老实实拿了出来。
罢了罢了,谁让这精虫上脑的畜生触犯四哥逆鳞,自求多福吧。
看到谢怀蔺玩转着锋芒毕露的匕首,左相吓得心肝乱颤,爱子心切的他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
“谢怀蔺!你敢!”
他跪得快站得也快:“老夫身为三朝元老,就算是先帝也要给老夫几分薄面,你不要欺人太甚!”
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就不信这黄口小儿真敢和他撕破脸。
谢怀蔺咧了咧嘴,两颗犬齿又尖又白,像头磨牙吮血、伺机而动的野兽,下一刻便要咬断猎物的咽喉。
他轻轻笑了。
“我敢不敢,试试不就知道了。”
手起,刀落。
匕首准确无误地扎进胡宇的裤.裆,濒临昏厥的男人登时发出杀猪般的凄厉惨叫,目眦欲裂,痛苦得只剩下眼白——这次是真的晕了。
“谢怀蔺!你、你……”
左相没想到谢怀蔺真敢让自己断子绝孙,气得浑身发颤,两眼一翻,直接随儿子一起昏过去了。
见状,其余心思叵测的老臣们噤若寒蝉,哪里会看不出来谢怀蔺这是在杀鸡儆猴。
年轻的战神在帝京一无家族撑腰,二来不熟悉政事,他们本以为谢怀蔺很好拿捏,为了将来黄袍加身肯定要拉拢他们这些资历深的重臣,谁曾想谢怀蔺狂妄至斯,拿左相开刀,给了他们一个血淋淋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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