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持月虽然查不出罗同启的死和季青珣有关,但还是吩咐下去:“让人去查。”
另外她也知道,此番巡盐,就算季青珣的计谋奏效,也只会让李牧澜元气大伤罢了,一时摘不去他的太子之位。
该找个机会,让李牧澜知道,本宫这公主府真正主事……
到底是谁,眼下季青珣去了南方亲自与太子争锋,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
李牧澜被打得多惨,就知道她这位门客是怎样一位卧龙,还是绝不会投靠于他,只能杀掉的卧龙。
这里边的分寸拿捏起来可不容易啊,李持月眼中一片深沉。
虽一堆事堵在她心头,李持月仍旧开怀于季青珣地离去,妆点过后,精神抖擞地带着她镇国公主的倚仗出门招摇去了。
舆车上,解意问道:“公主,咱们往哪儿去呀?”
“去骁卫府,瞧瞧本宫的好侄儿有没有好好当差,知情,你上来。”李持月招呼知情上了舆车。
知情一上车,春信把一套衣服丢给他,“把这身衣服换了,待会混进骁卫府的府兵里去。”
知情看向公主,她亦点了点头,“就在这儿换吧。”
对面齐齐坐着三个女人和一位宦官,知情捏着衣服一动不动。
春信和公主咬耳朵:“看吧,奴婢就说他不愿意,要是丢给解意,他一准脱个光溜。”
解意不满:“呸,你想得美!”
秋祝解围道:“要不咱们还是先下去吧。”
“……”知情拿着衣服,只等公主发话。
李持月看出知情害羞了,挥了挥手:“好了,你们先到外面去。”
三个人齐齐到前车室坐着去了,舆车内只剩下李持月和知情。
知情还欲再请:“公主可否……”
“不可,就这么换吧。”李持月没有转过去,好东西当然要欣赏一下。
知情到底不能违抗公主的命令,解开了武袍的扣子,习武之人的骁健身躯和少年的修长纤细结合完美,那起伏的胸膛和肌肉,李持月轻敲椅臂的指尖停了,暗自轻呼了一声。
她抱臂看着,嘴角上翘,不时微微点头。
那赞许的眼神,让知情万年不变的冰脸都映满了红霞,“公主……”
李持月和他开玩笑,“春信那个怪娃娃说,这样一副身子若是抽打起来,多了些斑斑伤痕,一定更加好看。”
知情弄不清这是玩笑,以为自己犯了错,连忙跪在地上:“公主,属下是粗鄙之人,贱体污了公主的眼睛,但凭公主责罚。”
真是一根筋,李持月俯身扶起了他,知情抬头不肯,只半跪在她面前。
“跟你开玩笑的,而且关键不在打,就是觉得你这具身子好看……”她意识到自己说得实在不成体统,止了话头。
知情后知后觉,脸登时涨得更红了,结巴道:“公主若是想看,属下不怕疼……”
李持月扑哧一笑,捧起他的脸:“都说了是玩笑话,知情,你是本宫的人,也是最信任的人,你可知道?”
望着近在咫尺的公主,知情喉结滚了滚,点了点头。
“往后像解意他们一般就好,不必过于拘礼,可知本宫为何让你换衣裳?”她压低了声音,凑到知情耳边。
气息轻拂,那才褪去的红又慢慢爬上了知情的脖颈。
他刚摇头,结果鼻尖轻撞上公主的乌发和金树花冠,那幽香更浓,他有些狼狈的开口:“属下不知,”
“待会进了骁卫府……”李持月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指点他,“然后,你就求本宫,让本宫为左郎将申冤,可明白?”
“属下明白了。”
知情在府兵服制上披盖上了自己的外袍,下了舆车,其他几个又重新钻了回来,春信迫不及待:“公主,好不好看,有没有拧一把?”
这般冒犯的言语,遭秋祝拧了她的耳朵一把。
李持月点头:“好看,想拧但没好意思。”
秋祝不能眼看公主被春信带坏了,说道:“公主,春信这小丫头整天疯疯癫癫的,无需理会她。”
骁卫府就在皇城外围,持月公主的排场颇大,仪仗就这么停在了门口,也未派人往哪儿去通传。
但她是这大靖朝顶顶尊贵的人物,她不就山,山自来就她。
“下官来迟,拜见公主。”李继荣是擦着汗迎出来。
他显然知道公主今日亲临,绝没有什么好事。
前头这骁卫府挂名大将军的豫王世子,在御花园调戏其公主姑姑的事他是知道的,世子被罚跪了半天,再是嚣狂的性子也不敢起来。
圣人闻知此事,更是罚了世子一年的俸禄,禁足府中三个月,原以为此事已了,没想到这祖宗气还没出完,这是要来骁卫闹腾了?
舆车上,重重帷帽被掀得只剩一层若隐若现的薄纱,李持月垂目看向那中郎将,“你骁卫府中的大将军何在?”
问的是豫王世子李静岸,李继荣道:“回禀公主,将军……将军正禁足府中,无法亲至骁卫府。”
“是吗,那你可知是为何?”
李继荣隔帘无法看清公主神色,只能低头装傻:“下官不知。”
他装傻李持月也不拆穿,扶着人下了舆车,重又上下打量了他一阵。
这个就是靠闵徊妹妹的性命,得升中郎将的同僚?
李继荣被公主扫视一圈,真如受了钢刀刮骨一番,虽美人如玉,他却不敢造次半分,多看一眼,只心中默念阿弥陀佛,求公主高抬贵手。
“去把你骁卫府里的兵都喊出来。”
“公主,这……不合规矩,若是让人瞧见了,怕是会以为……”李继荣不敢说下去。
“且喊出来,你不须担心,本宫不会让这些兵踏出骁卫府一步,出了什么事,本宫担着。”
公主这么发话了,李继荣只能进去召集府兵。
“公主,府兵已尽候在校场之中。”
李持月方施施然地走了进去,李继荣跟在后头,心中宽慰自个:“亲信已经都派出去了,就算是公主发威要打杀几个人,那也多半是闵徊当初的亲信,还是帮了自己一个忙呢。”
校场上,列候着十几排府兵,穿着灰扑扑的衣衫,面容整肃。
金冠斓裙的公主由秋祝扶着,一个个经过他们面前,似在挑选、又似在寻找。
她今日从发髻精致到了玉履,方得穿成这般堆金绣玉的模样,才算不辜负了李持月惊心动魄的美貌。
府兵们何尝见过公主,那就跟天边流传的神仙故事似的,可望而不可及,结果神仙似的人物就这么出现了。
她轻飘飘地在眼前一转,有香风入怀,有莽撞的瞧上一眼,就浑然忘了这是往日流血流汗的校场,还当是到了黄粱梦中。
那些年轻的、没见过世面的后生都看直了眼,忘了低头。
李持月对这些失了礼数的举止也没怪罪,见到知情已在其中。
她轻戳了戳他的胸口:“这位郎君,可带了帕子不曾?”
两侧的府兵听到公主柔媚的声线,嗅着从没在哪个小娘子身上嗅到过的浅香,喉结滚动了一下,怎么戳的不是自己的胸口呢?
李持月站在这么多汉子之间,知情面色不好,但还是从袖子抽出一条雪色的素绢帕子,呈给了公主。
李继荣在一旁看着,不知道公主究竟是何意,莫非她想选面首?
李持月也不管众人在想什么,举着那块帕子走到了众兵面前,让他们好好瞧着。
她笑得恣意,金树花冠拂于皎丽的眉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李持月将那帕子凑到唇边轻贴住——
姝色丽绝的公主一点不愧于传闻中的艳名,一颦一笑皆有勾魂摄魄之能,那秾丽的口脂印在素绢帕子上,再是巧手的绣娘都绣不出那一份旖旎。
帕子在粟玉似的手中招摇。
所有人的心跳在这一刻悄然加速,有虎狼暗啸。
做完这些,尊贵的公主将帕子丢与了身旁的解意,自去高台上的雕花太师椅上坐着。
解意捧着帕子,高声说道:“公主有令,将此帕子立于高杆之上,谁能夺得此帕,公主便许他一诺。”
一时间,众将沸腾了起来,李继荣有些反应不过来,这般玩闹……倒是新颖。
很快杆子就立起来了,帕子就挂着杆子顶上,唇印迎风招摇。
这一诺,可以是升官发财、可以是沉冤昭雪,还能是……一亲公主芳泽,总之,持月公主是这国朝中,天子之下最尊贵之人,她的允诺,绝对值得头破血流去争一争。
不过……这究竟只是公主的玩闹而已,还是真的算数呢?
李持月打消他们的疑虑,朗声说道:“本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其中若真有人能争得过知情,那这一诺给出去也无妨。
公主这话让众人心落了地,仰头看着杆顶的素帕,所有人都跃跃欲试了起来。
李继荣也想升官发财,但他如今已是中郎将,和一群府兵去争未免跌份,只能在一旁看着。
一声铜锣敲响,校场仿若山摇地动一般,卷起了无数的烟尘,所有人往那杆顶攀去,争先恐后。
春信嫌弃那些灰尘呛到公主,上前说道:“公主,咱们到明堂里喝茶等着吧。”
李持月摆了摆手。
正如她所料,知情一马当先,掠向的杆头,但府兵中还是有些真本事的,他被人注意到,拖住了手脚,一时间想拿到帕子也不能。
他抽脚踹了杆子一下,把其他爬上去的人震了下来,抱住他的人也被摔了出去。
李持月已经知道,知情拿到帕子只是时间的问题。
斜刺里突然冲出了一个人,快得如一道影子,速度之快几乎掀起公主的裙摆,解意忙挡在李持月面前。
黑影却是往杆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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