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表现自己真的不怕,皇甫辰坚持向前走,只是相对于刚才的风风火火,现在的皇甫辰走得很慢。
他低着头,一定要保证每一步都稳稳的落在地板上,然后再缓慢的挪动下一步。
叶岚没有点破皇甫辰。
因为明明上三楼有电梯的,可是现在皇甫辰带着她在爬楼梯,蜗牛爬的那种。
弹幕简直乐死了。
【少爷没有爬,只是腿软要慢慢走。】
【大胆!瞎说什么大实话!】
【少爷不停的抬头看上面,是不是期待从上面下来点人,这样子可以让路,又拖延一会儿。】
【前面的神预言!真的来人了,明明只有一个人,少爷竟然直接原地不动了!】
【你们看叶岚那看破不戳破的表情,我的腹肌要笑出来了。】
【少爷慢,叶岚比少爷更慢,第一次,少爷没嫌弃叶岚的慢。】
【三层楼梯,他们两个人爬了五分钟了吧,重点是五分钟才到二楼!】
【别说了,球球大家了,正在上课,憋不住了。】
......
皇甫辰带着叶岚沉默的行走在楼梯间,整个空旷的楼梯间里回荡着两个人的脚步声,尴尬的气氛一点点蔓延开,皇甫辰回头,自己走得慢,叶岚走得更慢。
注意到皇甫辰的视线,叶岚脚步快了一点,却在要追上皇甫辰的时候,恰到好处的慢下来。
“嗯,今早上新安装的四肢,还有些不习惯,所以走得慢,你等等我。”
叶岚在看见三楼的路牌的时候,贴心的为皇甫辰想到了台词。
皇甫辰顺从的点点头,握紧拳头一点点向前挪。
“哇——”
“我不要我不要!”
“妈妈爸爸爷爷奶奶救救我!”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哭嚎声、求救声,撕心裂肺的从楼上传过来,厚重的安全通道铁门也不能隔绝这样的声音。
叶岚倒吸了一口凉气。
两个人站在二楼和三楼的中间层,不敢动。
“嘭——”
铁门被撞开,一个和皇甫辰年纪相仿的小男孩泪流满面的冲出来,不管不顾的要下楼,却被他身后的老父亲铁一般的臂膀一把拉住。
男孩的父亲看着楼道里的叶岚和皇甫辰,抱歉的笑了笑,安全门关上。
皇甫辰和叶岚听到了“爱的拍打”之声,以及咬牙启齿的教训。
“跑?我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
“妈妈,妈妈救我!”
“你妈?你现在喊破喉咙也不有人来!”
叶岚和皇甫辰对视一眼,皇甫辰了然的点点头。
“我懂,这是亲生的。”
“少爷,如果你真的这么想,我马上可以满足你的愿望。”叶岚撸起袖子,“少爷你没挨过打吧。”
皇甫辰蹭的后退一步,拉开和叶岚的距离,“我不需要,我可不是你亲生的。”
叶岚将袖子放下来,“是亲生的也不一定会挨打,暴力解决不了所有问题。”
“当然,特殊情况除外。”
叶岚弯了弯眼睛。
“所以少爷,我们还上去吗?”
皇甫辰的眼睛亮了一下,刚想开口,叶岚已经抢先回答了。
“没有后退可言。”
皇甫辰眼里的光消失了,他吸了吸鼻子,感觉自己的心比旁边的铁栏杆还要冷。
皇甫辰闭了闭眼睛,两个拳头紧了紧,终于开口,“走吧。”
漫长的十四阶楼梯,每上前一步,哭声就更大一点。
皇甫辰车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想要推开那沉重的铁门,另一只手臂已经提前一步帮他推开了。
皇甫辰带着观众一起,直面了儿童注射区的修罗场。
如果说早上幼儿园上学已经够混乱了,那和这里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打滚的、撒泼的比比皆是,还有凶猛的小子,双手死命抓住护栏,作势要跳楼!
哭已经是最简单的发泄了,发疯全场跑的、爬柱子爬消防栓爬一切的、倒地装晕的,堪比大型狗血偶像剧现场,没一个正常人,凑不齐一张说话的嘴。
弹幕都抖了三抖。
叶岚和皇甫辰因为太过于正常而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头疼熊孩子们的家长都停下来看了看这风格迥然不同的母子两,然后对叶岚报以最高敬意的注目礼。
“您家孩子真乖。”说话的妈妈刚把自家要跳楼的儿子拉下来,衣服上满是脚印,头发也乱了,真心实意的夸赞,“我家小子要有你家的一半安静就好了。”
“就是啊,真好。”
“宋宇航你看到这个弟弟没,弟弟都不怕,你怕什么!”
“陈志朋,你看看这个哥哥,他哭了吗?他还自己走呢!”
“你看看别人家的孩子多乖,姜心语你老实一点听到没。”
各种夸赞拉踩的声音响起,皇甫辰一跃成为了彻彻底底的“别人家的孩子”,是注射区全体小朋友的典范,新型乖巧孩子的范本。是让别的家长们羡慕,让其他小朋友惊异的存在。
气氛已经到这里了,皇甫辰知道,自己不能退。
他只能头皮发麻,四肢僵硬,后背发凉的继续向前。
“大家让一让,让这位不哭的小朋友先来!”维持秩序的护士也是抓典型的一把好手,赶紧将一边哄孩子一边暴躁排队的家长们推开,给皇甫辰让出一条绿色通道来。
家长们一看皇甫辰的反应,纷纷竖起大拇指,非常只觉得让路。
皇甫辰盯着注射室的大门,内心无比绝望。
“不好意思护士老师,我们还没缴费。”叶岚将手里的体检表递给护士,护士一看指了指不远处的收费窗口,“那你们快点,收费那边刚好没人。”
“谢谢。”
叶岚道谢之后蹲下来看着皇甫辰说道。
“你是想在这里排队呢?还是想想跟我过去缴费呢?”
“您别担心,孩子在这我可以帮忙看着。”热心家长已经帮叶岚想好了对策。
就在这个时候,注射室的门被风吹了一点,一个小男孩被爸爸手脚并用的压在怀里,由妈妈捂住小男孩的眼睛,抱住小男孩的头不要乱动,医生手里细小的疫苗针,虽然隔得很远,还是能看到针头的寒光。
皇甫辰只看了一眼赶紧收回视线,抓住叶岚的袖子开口,“我跟你走。”
“好哦。”
皇甫辰跟着叶岚去缴费,能拖延一分钟是一分钟,他有些遗憾的抬头,看着总是排长队的缴费处竟然真的一个人都没,叶岚刷卡的动作潇洒又迅速。
皇甫辰小心翼翼的叹了一口气。
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偏头,跟拍pd的镜头正对着他,看着黑洞洞的镜头,皇甫辰的身体不自觉的一颤。
万,万一等会儿他哭出来了怎么办!
他今天没有带打针专用的兔子过来,已经很难受了。
等一下要是打针真的哭出来了,他的形象全毁了呀!
皇甫辰越想越焦虑,头越来越低。
叶岚一边缴费一边注意着皇甫辰的动作,放在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叶岚拿起来,是管家回的消息到了。
叶岚看完,嘴角轻轻一勾,回复了一个收到,拿上开好的单子走向皇甫辰。
听到叶岚的脚步声,皇甫辰抬起头,他的嘴角紧绷成一条直线,眼睛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叶岚揉了一下皇甫辰的头发,“走吧,早打早结束,我让张叔做了好吃的哦。”
皇甫辰现在可一点胃口也没有,听着叶岚的话他也提不起来任何精神,他强忍着没让自己现在哭出来,可是委屈的情绪正在随着脚下的步数增加。
“没哭的小朋友先进来!没哭的小朋友先进来!”
医生的声音从注射室里传出来,热心家长们赶紧给皇甫辰让路,皇甫辰看着周围逐渐让开的鞋子,手指颤抖得更厉害,可是他倔强的还在继续向前走。
“宝贝你看看,这个小哥哥好勇敢。”
“呜呜呜,妈妈我不看,我就是怕,我就是怕!”
“好难得见到不怕打针的小朋友呀,真乖。”
“是啊是啊,小朋友加油,一下子就结束了。”
“不要人抱也不需要人牵,宋宇航你看看你,多大了还这么怕,丢不丢人。”
皇甫辰并没有因为这些鼓励而开心起来,他悄悄抬头看着叶岚。
叶岚还在看手里的手机,不知道在回谁的消息,甚至连余光都没有分给自己。
而周围的妈妈爸爸,虽然抱怨着自己孩子这不好,那不好,但是他们的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家宝贝。
皇甫辰感觉自己的胸口好像有一团火,烧得心脏的位置生疼,可他的手还是冰冷的,冷得好像冬天的雪地,白茫茫的什么都没有。
他穿着最好看的衣服,比医院墙纸上的花朵还要引人注意。
大家都在看他,只有叶岚没有看他。
“这边拍摄的不能进去,我们打针要脱上衣,就不拍了。”护士阻止了还在跟拍的pd,pd也非常配合的走到一边去取景。
镜头一转开,叶岚的电话响起了。
叶岚对皇甫辰比了一个抱歉的手势,开始接电话。
皇甫辰静静的呆在原地等待叶岚打完电话,看着她的表情出现了一点惊讶,然后是欣喜。
“好的,你稍微等一下,我马上下来。”
叶岚挂掉电话,看着皇甫辰说道,“我要出去一下,你先进注射室等我,两分钟我就回来。”
皇甫辰的感觉自己心口的火都熄灭了,燃烧之后没有余温,他的心脏和手掌一样冰冷。
“你走。”
皇甫辰抬起下巴,用最平静的语气开口。
“我可以一个人。”
“好。”叶岚跟护士打了个招呼,将缴费的单子递给皇甫辰,从消防通道小跑着离开。
皇甫辰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决绝的转身,独自一人走进注射室。
只是在转身的瞬间,他的眼泪还是下来了。
皇甫辰随手将门关上,将所有的目光全部都隔绝在外。
注射室的灯光太亮了,亮得皇甫辰都睁不开眼睛,亮得医生的白大褂都那么刺眼。
“怎么只有小孩进来。”医生皱眉,“你家长呢?缴费的单子给我。”
“我。”
皇甫辰用力的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不管依旧有些粗糙的袖口在脸上留下一道深红。
“她。”
皇甫辰察觉到自己声音的颤抖,他不停的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重新看向医生开口。
“缴费的单子在我这里,我可以自己打针。”
医生看着皇甫辰倔强的样子,点点头,“那你过来。”
皇甫辰走向医生,踮起脚尖将手里缴费的单子递给医生,自己爬上那张小小的椅子。
椅子是木质的,皇甫辰上椅子的时候手滑了一下,蹭得手腕的位置生疼,他紧紧咬着嘴唇没有叫出声,用另一只手狠狠用力,终于在椅子上坐好。
“来,检查一下疫苗的包装完好。”
医生将疫苗拿出来递到皇甫辰面前让他检查。
皇甫辰只是机械的点点头,他需要花太大的力气去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全身颤抖。
“你脱一下外套。”
皇甫辰的手还是很疼,手指尖因为颤抖有些抓不住衣服上的纽扣。
他仰着头,不让眼泪再次流出来,用发疼颤抖冰冷的手解开了衣服的第一颗扣子。
注射室的门被敲响了。
正在拿出疫苗的医生转头。
皇甫辰也跟着转头。
他看着叶岚推门而入,她身上带着奔跑之后的热气,头发丝和汗水黏在一起。
她的眼睛从推门开始,就没有从皇甫辰的身上移开。
她的左手抱着皇甫辰的陪打针兔子,右手握着一个大号的奥特曼。
是赛罗奥特曼,皇甫辰记得的。
注意到皇甫辰的视线,叶岚眨了眨眼睛。
“不好意思上来晚了。”
接着皇甫辰落入一个无比温暖的怀抱,兔子和奥特曼都被塞进他怀里。
他听到叶岚说道。
“好了医生,现在可以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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