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琅很冷淡的打断他们:“之前的旧片子我们不看,我们军总只看自己医院做的结果。”
迟宴泽于是没有用武之地了,他就杵在那儿,也不动,眸光复杂的看着周宁琅。
周宁琅戴了口罩,视线放远,压根儿不看他,就当他是普通病人的陪同亲友,一点都没把他区别对待。
迟宴泽一直目不转睛的盯她看,周宁琅也不给出任何的表情回应。
她像是住在一个安全的坚硬的壳里,他依然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摆布她。
任中昱坐着,他觉得这个周宁琅挺冷的,他们两个大帅逼从停车场下车,再到走进门诊大楼大堂,坐电梯上骨科三楼,任何异性都会能多看他俩一眼是一眼。
只有周宁琅现在隔他们这么近,能不看就不看,对他们满眼的嫌弃,好像当他俩是臭要饭的,巴不得快点把他们打发走。
适才她本来没戴口罩,他们一进来,就戴口罩。
任中昱暗忖,他们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招她讨厌了。
“人的骨头每天都在长,拍片子肯定要看现在的结果。”旁边坐着一个陪周宁琅看真的女护士,看不下去尴尬常卖你,给任中昱解释,“患者不要着急,断指再接周医生做很多了,如果她答应,你的手指肯定会康复。”
“焦娇,不要乱说话。”周宁琅呵斥女护士,她叫焦娇,跟周宁琅关系好,平时都陪周宁琅看诊。
焦娇知道现在医患关系紧张,一般她也不会这样刻意的给病患希望,要是之后医院做不到承诺,他们很容易跟医院闹。
但是,因为任中昱跟他朋友太帅了,焦娇难免春心荡漾,想要说几句好话,拉近跟他们的距离。
“任中昱,去拍片吧。”周宁琅看看时间,说,“现在去排,应该下午能看。”
“那你下午在吗?”任中昱很紧张,深怕今天又白跑一趟。
“我下午不在。”周宁琅回答,“不过你可以到骨科住院部办公室来找我。”
“那要不,咱俩加个微信。”任中昱说,“我这人有点笨,万一找不到呢。”
“找不到就问导诊台的护士,我不加病患微信。你们先出去吧。”周宁琅冷到极点的说,然后摁叫号机,呼唤下一位看诊者,“下一位。”
任中昱跟迟宴泽真的就像两个要饭的,就这么被周宁琅给轰出来了。
“这女人怎么能这么冷?老子看个病而已,怎么惹到她了?”任中昱没搞懂,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对了。
迟宴泽一直闷声不响,任中昱奇怪,早上出门还意气风发的。
任中昱想了想,问:“迟宴泽,刚才那个女医生是不是你前女友?”
没正式进空军部队前,迟宴泽风流多情,前女友多得不止一箩筐。
在医院里,碰见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医生,是他前女友,太正常了。
“不是。”迟宴泽回答。
“那是?”
“一个大学同校同学。”迟宴泽回答。
“喜欢你?”任中昱终于明白今日自己为何被周医生当成了眼中钉,原来是连坐。
她讨厌迟宴泽,就把任中昱一起讨厌了。
“不喜欢。”迟宴泽吐出三个字。
“哦,那我就可以放开手追了。”任中昱说,“第一步,先把她微信搞到,我这手指起码得找她治大半年。”
任中昱沾沾自喜,没想到这次到京南总院来看病,还是一场艳遇。
笑容还未完整的在他停留一分钟,“你他妈敢。”,迟宴泽就薅住他脖子,往他肚子上狠捶了他两拳。
“老子就敢。”任中昱不怒反笑,这下真有好戏可以看了。
这个冷得浑身带刺的周宁琅到底跟迟宴泽过去发生过什么,任中昱太好奇了。
*
十二点,周宁琅的诊号都看完了。
走廊上之前拥挤的病患全都离开,她走出诊室,看见空落的走廊尽头有个瘦高的男人站在那儿,伟岸身形,俊帅面孔,她一眼就能辩出是他。
适才,他陪任中昱来看病,她故意不看他,因为她怕看了之后,她这些年为他藏起来的那些马脚就露出来了。
当初她走得决意,在他就快要把她完全得到的时候。
但是一个浪子终究是没有心的。
周宁琅不会像那些为他要死要活的女生一样,乖顺又卑微的把他当做她的天。
除了他,还有很多事情值得她去努力跟争取。
当时的她才本科毕业而已,她那么辛苦的读了医学院,她是凭苏省理科第一名的高考成绩考上的北清医学院,为此她还得到几万块的奖学金。
那几万块加上家里本来不多的积蓄,终于能给她爸爸买了一辆十万的代步车,这样爸爸就不用再挤地铁去银行里当会计了。
第一次,他们一家三口出行有了自己的私家车。
职业是中学教师的妈妈很高兴,摸着她的头说:“我们宁宁出息了,上大学只是一个开始,以后啊,我们宁宁还会有更好的成绩,北清医学院在我们苏省总共才录取五个人,这是多么稀少的概率。宁宁以后一定要努力做一个很厉害的医生。”
周宁琅家境很普通,父母都是平凡人。
二人此生获得的最大骄傲大概就是培养了她这个考上知名学府的高考状元。
一家三口一直幸福的生活在扬城一个一百多平米的旧商品房公寓里。
进入大学后,周家的邻居跟亲戚一直都在关心那个天之骄女后来的前程。
可是,有一段时间,她居然会因为迟宴泽天天在宿舍的床上流眼泪,连课跟实验都不去上。
从天明到天黑,她想的全是为什么她会喜欢上这样的一个人。
后来,她不想了,她明白了迟宴泽认识女孩子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好玩,他只是当跟她们的靠近是一场追逐游戏而已。一旦感到腻跟疲,他能马上跟她们喊停。
于是,周宁琅选择在游戏还未被游戏发起人终止的时候,先行抽身离开。
周宁琅今日有预感迟宴泽也许会陪他的同事任中昱来看病,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周宁琅不会让迟宴泽觉得她还在乎他。
此刻,迟宴泽站在升降电梯口,她要下楼去餐厅,必须要经过他面前。
午间的春光绚烂,从封闭的透明窗户射透,落在他身上,拢住那张五官端正的脸,跟记忆里的一样。
不,应该是增加了更加摄人心魂的锐度,让他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没有任何钝感。
男人伸长腿,贴着腰,姿势懒痞的靠在窗台边,一双多情桃花眼直勾勾的睨着她的来到。
感受到他视线的温度,周宁琅的双脚发虚,踏下的步子几乎要不稳。
但是她不会让他知道她此刻的心境。
面朝他走近了,周宁琅侧身,摁电梯。
“周、宁、琅。”男人出声喊。
念着她名字的嗓音低哑,带着燥,他故意一字一顿的念,好让她听见,他就是在叫她。
周宁琅这才假装发现了他的存在。
“嗯?”周宁琅歪头,轻轻应一声,故意做出云淡风清的模样。
“装不认识了?”他问。
“你谁?”既然他这么说,周宁琅就这么回。
“迟宴泽。”他回,口吻懒痞,语调专横,“曾经让你在床上哭得停不下来,一直喊我名字的迟宴泽。”
“……”
周宁琅没想到他会在她上班的地方这么说话。
他果然是迟宴泽,他永远不会变,永远浪荡恣意,玩世不恭,漫长的五年过去,他能记得的他们之间发生的事大概就只有这些。
一时欢愉。瞬间绚烂。
他们瞒着所有人像化作烟火般,一起燃起,然后再在一起坠落。
无人会联想到,出身平凡,绩点排名永远全院第一,去校食堂打饭都会提前算好价钱的乖乖女周宁琅,会跟一个每个月都换女朋友,天天出入灯红酒绿的欢场,开迈凯伦塞纳gtr跑车上学的财阀二世祖迟宴泽在一起忘我的痴缠。
放浪形骸的他特别招女生喜欢,身边一直有很多女朋友,周宁琅是没有被官宣过的。
严格说来,应该算不上是女朋友,只是女相好。
于是,想着那段不愿意被她再度回想的荒唐过去,“真的不记得了。”周宁琅静了半分钟后,勇敢望着男人那双看得她心里不断发酥的桃花眼,温声告诉迟宴泽道。
叮,电梯来了,周宁琅气定神闲的走了进去。
前日她下班回去,表姐姜棠曾问过周宁琅大学时是不是谈过校园恋爱,临毕业的时候,分手了,才申请美国跟香港的学校读医学专硕,最后正式就业还选了最累的医学骨科方向。
周宁琅笃定的回答,不是。
因为严格说来,周宁琅觉得自己在大学时真的没有谈过恋爱。
她跟迟宴泽发生的一切,只能算是一场游戏。
周宁琅技不如人,没有别人玩得好,后来就服输的及时止损退出了。
至于迟宴泽后来对他们的那段过去怎么看待,她真的不在乎了。
因为遗忘是过程,真的没有坏与好可分。
周宁琅只需要记住,那场圆舞,她始终没法跳给迟宴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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