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玳饿着肚子揉了好一会儿,手也酸了。
瞧着弘晳闭眸假寐,眉目舒展,似乎不像那么难受了。
苏玳就有点不想干了。
这会儿正是饭点,不吃饭可不行。真这么饿下去,非得饿出什么好歹来不可。
也不能因为和康熙置气,这位爷就真的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苏玳停了手,揉了揉手腕,把福春福夏叫进来吩咐,让她们把冷掉的饭菜拿去热热,又添了一点好克化的软软的乳糕和小粥来。
弘晳要是胃疼的话,大约也不好吃太硬的东西。
弘晳其实没睡着,小福晋的手还挺有劲儿的,他本来也没有那么难受,揉了一会儿就变成享受了。
小福晋才把手一拿开,弘晳就将眼睛睁开了。
小福晋还挺委屈的,从他身边挪走,下了榻去坐着:“妾饿了。”
“方才爷不是也饿了么?爷也起来吧。一会儿吃好了再睡。”
弘晳跟过去,把小福晋的手腕拿过来揉搓,小福晋还算有良心,她方才吩咐的话弘晳都听见了,是怕他胃疼吃不了硬的东西呢。
弘晳不让小福晋坐远,非要两个人一起挨着:“福晋辛苦了。来,叫爷心疼心疼。”
苏玳瞧他这个痞样子就憋闷,没好气的道:“爷别折腾了。好好用膳吧。”
小福晋难得驳他,瞧见小福晋这张牙舞爪炸毛的模样,弘晳莫名的心情好起来,含笑干了一大碗粥,高高兴兴的抱着小福晋安寝了。
弘晳跟康熙闹了脾气。
本该晨起去乾清宫偏殿值守的皇长孙不去了。
懒懒散散的在东三所窝着,天天在家里逗自己刚娶的小福晋。
一连十天,弘晳连门都不出了,就歇在正院里头,天天和苏玳说话,逗小福晋问蒙古的事,几乎让苏玳把她十四年的生活说尽了。
苏玳不想理他,偏这位爷惹不起也躲不掉,苏玳最后都麻木了,干脆装起了嗓子疼,他问什么都不说话了。
外头为立皇后的事闹了个天翻地覆,弘晳在乾清宫一番指名道姓的话,让后宫娘娘们和皇子阿哥们都动了起来。
太子只是病弱,又不是死了,又非被废。
太子仍旧是储君,是康熙的后继之人,皇长孙又如此的得皇上圣心。他们想要更进一步,就必得找个人出来试探。
可真正点出了人,却也是引火烧自身。
弘晳把人点出来,那些话毒辣刻薄,放在谁身上都是大罪,从贵妃到荣妃,从直亲王到八贝勒,个个都在康熙跟前陈情,力证自己与娘娘们无此心。
有心思试探的人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他们反应也快,弘晳把他们一个个弄得鸡飞狗跳的,他们也不让弘晳好过。
陈情之后,朝中就起了风声。
有朝臣提议,册立平妃赫舍里氏为皇后。
理由就是平妃为仁孝皇后妹妹,身份尊贵,出身也不差,又刚刚生下了一位小阿哥,又年轻,正适宜做这个皇后。
一经提出,响应者无数。
康熙听了沉默不语,却在乾清宫暖阁里摔碎了一方砚台。
消息传出去,还在坐月子的平妃就病了,本来身子骨就不大好的人这回病得还挺重的。
太医去瞧了,拿不出什么说法来,只说要静心安养。
这一方砚台,也将这乱糟糟的局面摔出了短暂的平静。
小阿哥也时气所感,有些不大好。
消息送到弘晳这里,原本懒洋洋躺在榻上的弘晳不说话了。
苏玳瞧见,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在这位爷的眼底看见了一抹转瞬即逝的冷厉。
下一瞬,弘晳坐起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小福晋道:“还跟爷闹么?”
闹什么呢?苏玳撇撇嘴,明明是他单方面在闹。
弘晳非要给她请太医看嗓子,她不肯,本来也是七分装三分真,他不闹,万事大吉。
他却非要撩拨,两个人正扯来扯去呢。
苏玳看了底下回话的李固一眼,不得已提醒他正经点:“爷,平妃娘娘病了。小阿哥也不大好。”
弘晳啧了一声,凑过来低声道:“什么嗓子疼?爷就知道你这个小东西是装的。”
这说话声音不是挺好听的?现在倒知道糊弄他了。
这会儿没法跟小福晋算账,弘晳点到为止。
弘晳深深望着小福晋,说:“这事,怕是要劳动福晋走一趟了。”
嗯?苏玳说:“妾去吗?”
她只是皇孙福晋,能越过太子妃去后宫瞧娘娘?
弘晳道:“平妃也是赫舍里家的人。是玛嬷的妹妹。虽是庶出,也是外曾祖的一点血脉。她也是个可怜人。”
平白被人拿出来这样博弈。
弘晳心里烧着一团火,面上却温雅从容:“太子妃如今有身孕,时时都不安稳,根本不能出毓庆宫。这时候去后宫对她来说也不安稳。爷的额娘身份不够,就更不能去了。”
“你是晚辈,是爷的嫡福晋,去探望平妃正好。再去看看小阿哥。叫李固与你同去。他知道带哪个太医去。”
上辈子这对母子都是牺牲品。这辈子,弘晳想保全整个赫舍里。
苏玳望着这个难得正经起来的皇长孙。
她忍不住在心里猜想,弘晳就这么相信她,相信她会与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吗?
她心里转着这个念头,却几乎是在弘晳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她就开了口:“好。”
弘晳就轻轻的笑了,抚了抚小福晋柔顺的长发,说:“进宫后,不必去见任何人。直接去平妃宫中。”
苏玳有点担忧:“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按规矩,她去了后宫,应先去给佟贵妃请安,而后再去平妃宫中。
弘晳垂眸嗤笑:“无妨。你的身份,不必去见任何人。别太给她们脸了。乖,听爷的。”
苏玳晓得了,这是还在闹。
她作为皇长孙的嫡福晋,确实是不该坠了皇长孙的名头。
这位爷跟康熙闹脾气,她就得跟着跋扈给后宫嫔妃们瞧瞧。
这才叫夫妻一心,一体的蛮横。
这位爷拉着她上了‘贼船’,还要拖着她一起坠入深渊。
福春进来禀报:“主子爷,福晋,十三爷来了。请主子爷去前头说话。”
弘晳懒得动,问:“说什么事?”
福春说:“这个奴才不知道。十三爷说,他是从万岁爷那儿过来的。请主子说的,是要事。请主子爷务必去一趟。”
“成。爷就去见见十三叔。”
弘晳起身了。他不去康熙跟前,自有人在康熙跟前为他做耳目。他这个十三叔嫉恶如仇,又和他阿玛亲近得很,想必要事是真的很重要吧。
弘晳把李固留给了苏玳,自己带着李固的小徒弟去前头见胤祥了。
平妃和小阿哥的病情耽误不起,苏玳将弘晳送走后,她这儿就收拾了一下,带上福春福夏,还有李固和李固去请的太医,往后宫去了。
是弘晳叫她来的。弘晳要把她拉到深渊里头来。
她不用一用弘晳的名头,那就太对不起嫡福晋这个称号了。
如今她和弘晳在外头人看来,就该是一体的。
她只打算在弘晳身边苟着,没打算跟弘晳对着干,也没打算跟这位爷分庭抗礼。
她要是独树一帜,不紧跟着弘晳干,只怕在这深宫里死得更快。
是以苏玳进了后宫,当真哪儿都不去了。
直奔平妃宫中。
小阿哥还小,刚出生不足一个月,苏玳叫李固请了两个太医。
一个专精妇人科的,一个专精小儿科的。
平妃生子,这小阿哥若排行起来,是十九阿哥。与历史上的排行是不一样的。
苏玳瞧这孩子不是先天不足的样子,养的还不错,就是很瘦。和平妃一样,都很瘦弱。
如果好好养,营养都跟上的话,是可以好好长大的。
平妃这里瞧着也似还可以,不像是受了苛待的样子,但门庭冷落是一定的了。
苏玳有点心酸,实不想看见这对无人问津的母子先后殒命。
如果能好好的活下去,谁不想活着呢?
太医看完了,请出去开方子,苏玳也跟着去了,嘱咐完了回来,就安心将剩下的事交给李固了。
小阿哥让宫女们抱回去交给奶娘喂奶了。
苏玳到平妃榻前坐着。
瘦弱的女子眼中有泪:“本宫给大阿哥和福晋添麻烦了。”
大阿哥的福晋平妃是第一次见,可瞧这位蒙古出身的嫡福晋这样细心体贴,竟对他们母子这么上心,不是来敷衍了事的,平妃心中真切感怀。
苏玳道:“娘娘千万莫伤心。月子里也是不能哭的。”
“娘娘万事也莫放在心上。只管好好休养身体照顾十九叔。等娘娘身体好了,十九叔安康了,我们爷也会高兴的。”
“外头的事,横竖不与娘娘相关,娘娘不要计较那些。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最要紧的。”
“十九叔长得好,就是瘦了些,娘娘守着他,他才能平安。”
苏玳真心怜惜,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的话,猛然瞧见平妃落泪,她吓着了,忙不说了。
平妃是感动,一瞧苏玳这样,倒轻轻含泪笑了。
她屏退身边伺候的人,拉着苏玳的手,轻声说:“你是个好孩子,说的都是实在话。”
“我这几年,本十分不放心大阿哥。如今见了你,倒觉得放心了些。”
平妃说:“外头的事,我自然是管不了的。我心里许多话,与太子说不得,与大阿哥说不上,倒是能与你这孩子说两句。”
“只是与你说了,你听了,也莫要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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