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刀/2023.3.31
“满汉全席不过是小菜一碟,三山五岳烩作人生百味。一锅端起了风雨,豪情走天涯,走——天——涯……”常善善轻轻哼歌,手执锅把手,锅铲匀速利落地翻动锅里的田螺。
田螺飞到半空中,与橙红的火舌碰撞,碰撞出霸道浓郁的鲜香,香得直让人口水直流。
她颠动铁锅,半空中的田螺尽数跌入锅内。再翻炒两下,香喷喷的香辣田螺出锅。
“爸,三号桌的香辣田螺!”
常有福连忙过来端香辣田螺。
秋日金乌将将西坠,永春街渐渐热闹起来。街道两边陆续有桌椅摆出,招揽食客的叫唤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香辣田螺端到三号桌后,常有福快速返回锅灶边,对常善善说:“闺女,三号桌那两个小伙子长得可真俊哪,你爸我年轻时也跟他们一样俊!”
常善善目光扫过三号桌。
三号桌坐了两个男生,他们模样出众,最出众的当属坐左边的男生。
坐在左边的男生身着白底金边针织篮球背心,臂膀上的肌肉显露出长期健身的痕迹,极其流畅漂亮。
他的额间绑了一根黑色发带,发带下面的眉骨立体,眼窝微深,睫毛浓密纤长又卷翘,若画出来的一般长卷漂亮。
明明五官很精致,骨相却十分英气,英气逼人的浓颜长相格外出类拔萃。
他侧头,不知和旁边的男生说到了什么,他笑了一下。
英气到有些攻气的攻击性浓颜,笑起来时十分阳光明朗,眉眼间的攻击性荡然无存。也冲淡了深邃的眉眼带来的成熟感,显得少年气十足。
“咋样,是不是挺俊的?”常有福说道。
很阳光英俊的男生。常善善点了下头。但并未对其多加关注,她继续炒菜。
三号桌,简承洲打量冒着热气的香辣炒田螺。
盘子里的香辣炒田螺,褐色的外壳亮亮的,周边点缀着青红辣椒段,卖相鲜艳亮丽,只让人津液满口。
浓郁的香气从盘子里窜出来,香得掸都掸不开。他直接用手去拿田螺,嘴唇对准螺肉出口,用力一吸。
肉还没吸出来的时候,嘴唇先碰到的是田螺壳子上面的鲜辣味,在还没吃到螺肉时,起先就用这外壳把人的食欲给挑拨了起来。一时间只让人恨不得也吸一吸这香喷喷的田螺壳。
壳子里的螺肉滑溜溜地被吸进了嘴里。就像一颗云朵滑入口中,软乎乎的,一嚼它,又嫩又韧的螺肉在牙齿底下拉扯回弹。
田螺肉拉扯回弹间,鲜香的浓汁爆破出来。汁水哗啦四溅,将醇浓的鲜味传遍口腔。
鲜味中带有微微的辣味,又有薄荷的清凉香气压着这辣味,使之又爽口,又不至于过度刺激味觉。
简承洲拍拍坐在他左边的谢昶(chǎng),“知道你不喜欢吃田螺,但是这家的田螺特好吃,你要不尝尝?”
谢昶垂下长而卷的睫毛,眉心微微一蹙。他夹起一个田螺,送入口中。
简承洲连忙问:“怎么样?”
“还行。”
“我就说很好吃吧。”
谢昶抬手,要了一份川式腊肠炒饭。
简承洲:“就知道你要点腊肠炒饭。”
很快腊肠炒饭端上桌,谢昶吃了一口腊肠炒饭。渐渐地,他咀嚼的动作慢下来。
简承洲问:“怎么样,腊肠炒饭好吃不?”
“阿昶?”
“阿昶?”
“很不错。”谢昶又吃了一口腊肠炒饭。
简承洲舀起一勺谢昶碗里的腊肠炒饭,忙不迭吃进嘴里。
色泽金黄,粒粒分明的腊肠炒饭,入口松软,米粒的清香里透着腊肠的肉香和咸鲜味。米粒中和了腊肠的咸味,使得炒饭吃起来咸度适宜,咽下肚腹后,舌尖残留一丝一缕的辣香,很是爽口。
整个腊肠炒饭腊香扑鼻,咸鲜醇浓,极致的美味,不仅给予味觉极致的愉悦,也给予神经极致的愉悦,美妙的滋味让简承洲神经松弛,浑身都舒坦下来,简承洲拍桌,“这味道绝了!”
毫不夸张地说,这绝对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腊肠炒饭。这家小吃摊可以啊。简承洲招手,也要了一份腊肠炒饭。
夜色渐深,星光落在地上,仿若一地发亮的碎钻。收了摊的常善善和常有福脚踩一地亮晶晶的碎钻,快步回家。
今天赚了不少钱。靠在沙发里计算今天的营业额时,常有福眉眼含笑。每次善善来帮他的忙,替他掌厨,生意都会好不少。因为善善手艺比他好。
厨房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厨房里,常善善正在切萝卜片。刀锋快速上下移动,大小均匀,厚薄均匀的萝卜片成型。
她捻起一片萝卜,萝卜片对准窗外的月亮。萝卜片薄如蝉翼,能透过它看到月光。
萝卜片切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然而常善善却不满意,她摇摇头,刀工还得继续练。
常有福:“这么晚了,还要练刀工?早点点洗漱了休息吧。”
“我再练会儿刀工。”
“别熬太晚了,早点睡。”
“知道了。”
磅礴绚烂的朝霞将整个天空烧得金红透亮,仿若被火烧化的黄金,金灿灿地流淌了一地。
常有福打着呵欠走出房间。路过厨房时,他脚步一顿。
灯光明亮的厨房里晕染了一片灿烂的晨曦,灿烂的光束里,常善善趴在小桌上,睡得很熟。
桌面上横七竖八摆着菜谱和笔记本,笔记本旁边的白纸上,写写画画着涂鸦文字,大多是食材搭配,菜谱方子。
常有福叹气。这孩子,说好了练会儿刀功就去睡的,又熬夜研究菜谱了。
“善善,善善,快起来,回屋子睡。”
常善善昏昏沉沉苏醒,摇摇晃晃走进卧房。常有福再次摇头叹气,帮她收拾桌上的书本纸张。
他闺女从小就喜欢下厨,在厨艺方面很有天赋。小升初后,他让她把全部心思都放到学习上。她也就一门心思学习,没怎么练习厨艺了。
今年高考结束,闺女重新拿起锅铲,开始疯狂练厨艺。她原本就很有天赋,再加上疯狂的练习,她的厨艺飞速进步。不,不是飞速,是神速。
他早就知道自己闺女很有天赋,但他还是低估了自己闺女的天赋。
她现在的厨艺好到什么地步呢,反正他从未见过这么好的厨艺。她现在厨艺已经很好了,而她的厨艺还在日渐增长。
八点多,常有福唤醒常善善,“快起来吃早饭。”
常善善拿起勺子,戳破白粥表面上凝结的一层米浆皮,吸溜一口粥,“好吃!就是火候有些老了。”
过老的火候破坏了大米原有的清芳之味。
“啊?老了?”常有福尝了一口粥,他感觉不老啊。闺女要求太严格了。他啧了一声,继而想起什么,“对了,再过几天你就要去学校报到了,后面这几天你就在家里好好休息休息吧。”
“不,我又不累。”
“你就在家好好休息休息,养好精力了去……”
“反正我要跟着你一起出摊。”
“你这孩子……”
下午五点,常记小吃摊准时出摊,早有客人在摊位前等待。
“老板,你们可算来了,就等着吃你们家的炒田螺呢。”
常有福笑呵呵地回了两句话,而这边厢,常善善已经开始热锅子,准备炒菜了。
食客陆续到来,常记小吃摊前逐渐热闹起来。
常有福端盘回来,凑到常善善边上,说:“昨天那帅小伙又来了,不过今天就他一个人。”
常善善扶好口罩,敷衍地嗯了声。
将炒好的香辣田螺和腊肠炒饭端到谢昶面前,常有福偷偷瞄他。现在的男娃女娃营养好,一个个的,都长得好啊。
他继续偷瞄谢昶。
第三天,谢昶又来了。
第四天,谢昶吃了一口腊肠炒饭。他微微蹙眉,问常有福,“老板,腊肠炒饭的味道为什么和之前不一样?”
“之前的腊肠炒饭是我女儿做的,今天她没来。”
“谢谢。”谢昶扫码付钱,起身离去。
常有福扫视桌上只动了一筷子的腊肠炒饭,他嘴角抽搐。他的厨艺也没有这么差吧。这小伙子嘴巴还挺挑,只吃他闺女做的,瞧不上他做的?
翌日。
“今天是您女儿掌厨吗?”
常有福指指小推车后面的煤气灶,“喏,我女儿在呢。”
煤气灶边上,扎着丸子头,戴着口罩的常善善正往锅里倒水。
目光从常善善身上滑过,并未停留,谢昶颔首,坐下来点菜。
夕阳西下,整个永春街仿佛穿上了昏黄的外衣,渐渐变得昏暗起来。
谢昶低头点击手机屏幕,等待菜上桌。他抬首,视线无意间扫过斜前方。
斜前方,锅灶后面。女孩不知何时已经摘去口罩,她手执锅柄,行云流水地颠锅颠勺。
锅底的红色火焰扑到空气里,燃烧着的红色火焰后面,她笑盈盈,对旁边的常有福说了一句话。
她的脸圆圆的,长相讨喜可爱,笑起来时,颊边的梨涡也圆圆的,水灵的圆眼睛很亮,比锅灶上的火焰还要亮。若明亮灿烂的小太阳,溢满明媚的阳光。
四周一片昏黄,唯有她的笑脸上一片阳光灿烂。
锅里的炒饭炒好,出锅装盘。装盘时,常善善若有所觉,望向前方。
没人在看她。
是错觉?方才好像有人在看她。目光黏稠炙热,锐利如鹰隼般,将她锁定了似的。
大抵是错觉。
她正要喊她爸端盘,却见她爸在给客人点餐。端起盘子,她径直走向六号桌。
“请慢用。”
“谢谢。”谢昶微微一笑,漆黑的眼睛若繁星闪耀的夜空,映着秋日最美丽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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