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说准了。
“胡、胡说什么呢。”他磕磕绊绊地道。
“哪里有什么鬼，我、我才没有、那什么……”
对上安虞柚的笑容，这下大奔说不出“没什么”、“别骗人”这种话了，因为他结结实实感受到了鬼怪的存在，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那种冰冷，就像是从骨子里升起的寒意，和他曾经碰到尸体时候感受到的温度简直一模一样。
那份灼热，完全是有奇怪的火焰灼烧在他肩膀的皮肤上，明明是被什么冷冰冰的东西碰了，但又似乎从那东西上传递来了恐怖的灼烧感。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安虞柚一点没有非得说服他的想法，甚至还微笑着安慰道，“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应该也不会伤到你。”
“所以，你的意思是没有察觉就不会受到伤害？”小江突然开口。
“绝大部分情况下是这样，虽然现在鬼怪复苏，我看到了好多鬼，但其中大部分都伤不了人。只要不是那种做了亏心事一直等着‘报应来’的，普通人没有主动去撞鬼，大都不会被鬼缠上，也不会被伤害。”
安虞柚对小江倒是很温和，解释得很仔细。
【听到了吗不要做亏心事】
【心虚的人会被鬼找上门】
【伸冤在我，我必报应】
【前面的拽什么洋屁，上帝管不了华夏鬼】
“那他是什么情况，我是指大奔和他身上那个……”
“唔，他好像是自己招来的。”
安虞柚观察了一会，手指碰了碰头上的蝴蝶，那诡秘的人脸蝴蝶绕着大奔飞了一圈。让人直冒冷汗的是它飞的时候十分明显地避开了一处，仿佛是飞行的过程中环绕了“两个人”，但眼前明明只有大奔一人。
蝴蝶重新落在了她白玉般精致的手指上，她神色淡淡的，始终是含笑的轻松的模样。
小江这才惊觉，这个选手看起来漂亮又好脾气，但其实一双黑瞳里什么东西都进不去，清透的黑眸一眼望得见底，仿佛只能衬出对方的心灵。
可能在她眼里主播就是个不入眼的小丑，所以她压根不会感到被冒犯和不满。
但“太干净”，是会让人害怕的。
“这个情况严重一点。比较凶的鬼怪缠上人一般都有理由，原本依照主持人的情况，他应该是不会被纠缠和影响的，但他做了什么主动招了他，并且他自己其实也意识到了。”
“你可以理解成每个人都是个锁上的房间，凶狠的鬼怪会破门而入，但大部分鬼怪都不会也没有能力这么做，而他则是主动给自己的门上做了个标记‘请某某鬼到来’让那只鬼一眼就锁定了他，然后他放开了保险，类似于开锁了，但此时门还是关着的。”
“什么时候会打开？”小江紧张地问，“是鬼撞开的吗？”
“他的情况算都有吧，他的防护比一般人要严实，所以这个鬼不能立刻硬闯，只好一直敲门，门的缝隙于是越来越大。若有一天他‘听到了敲门声’也就是意识到了鬼怪的存在，那这只鬼就能直接开门进来了，此时的门缝一定也很大了。”
“胡说八道什么！”大奔恼怒地道，“再说按你说的，不是你告诉我鬼在那里，才戳破了让我被鬼闯门的吗！”
“鬼一直在敲门开缝啊，”小江小声地嘀咕，“这不是早晚都要被——”
被瞪了，她立马收了声。
“你早就意识到了不是吗？”她眨眨眼睛，看向他的裤兜，“不然你为什么要请一尊玉观音放在身上？这才放了两天吧。”
大奔的脸色霎时惨白。
“让我看看。”安虞柚微笑着点了点他身上几处，“脖子上戴着三角符，手腕上是一串佛珠，裤兜里有一枚观音像的玉佩……哦，包里还有佛经，也是真货，啊、是《金刚经》！”
所谓真货，指的是开过光，从寺庙里请回家且自己认真打理的物件。
虽然不是法器，但对普通人来说足够加持保护自己，如果没有供奉则时效会短一些。
【我震惊了】
【大奔，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大奔】
【完了完了主播不会真的被鬼缠上了吧】
【还不快向大佬求饶，让她救你狗命！！】
“是这样吗，大奔？”小江催促地问。
大奔就像是被抽去了精气神一般，一下子颓丧地坐在那里，他主动展示了那些东西，兜里的玉观音吊坠也被他放在桌上。
【这算不算求锤得锤？】
【一些娱乐圈第一定律】
【我靠想不到啊真想不到】
“能、能解决吗？”小江主动帮大奔问，神情紧张不敢靠他太近，但言语中满是关切。
毕竟是认识了一段时间的搭档，她也看过很多他的直播和剪辑，让她眼睁睁看着一个认识的人就这么被鬼怪缠身甚至死去，她做不到。
“你不说吗？”安虞柚看向大奔，“你做了招鬼的事情吧？应该是半个月前？”
现场有点沉默，大奔脸色不好，僵硬地摸了一把满是汗水的面孔。
小江代替他解释。
“小姐姐你可能不知道，大奔是一位网红主播，专注打假，基本上两三天就会开一次直播，到各种……额、闹鬼的现场，去验证是不是真的有灵异事件，也会去收一些据说不正常的东西，甚至去现场戳穿一些大师的骗人把戏，所以……”
“哇……”安虞柚下意识一声惊叹，看向他的眼神也有些不可思议，“你真的很勇敢，但好像是遇到真的了，可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遇上了。”
“他是一点点靠近你的，大概可以追溯到半个月到一个月前。”
“但这个期间，大奔处理的事件有七八件，所以……”小江验了验口水，这还是直播出来的，他私底下接触的还不清楚。
“所以弄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招鬼活动招来了什么鬼？”安虞柚眨眨眼睛，又盯着他和他背后的黑色鬼影看了一会。
她眼中的世界自然与普通人看见的不同，这是她天生的能力。
用玄门的话说就是，她天生天眼。
“你要开眼吗？”
“我不用，”她摆摆手，看向有些好奇的小江，“你想看吗？”
【我也想看！！】
【不是说有的镜头可以把鬼拍进去吗】
【不是说特殊情况才能看吗】
【不给我看我就说你们做戏！！】
“观、观众也想看。”小江指了指弹幕，这会儿大奔已经宕机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安虞柚想了想，观察了一会几个机位镜头和直播间。
“可以看一点痕迹。”
她从随身斜挎着的小背包里拿出一把看起来有些年份的大耳朵短尖头的铁剪刀和一张材质不明介于布和纸之间的小纸片。
“那是一个烧死鬼，”她一边剪一边道，“可能是做了‘引火’有关的仪式或者去了火灾现场，他肯定和那只烧死鬼发生了一些交互，估计说了‘我会帮你做什么什么’或‘如果怎么怎么我就怎么怎么’这样和契约、允诺相似的话，不然他一身真货一般鬼怪不可能缠上他的。”
“你这个是小纸人吗？是替身术还是纸傀儡啊？”小江是稍微懂一点神秘学和传统道法的外行。
安虞柚惊讶地看她一眼，然后收回目光继续剪纸：
“这是纸傀的一种，我妈妈发明并传给我。用的纸和剪刀都是苗疆古法的东西，可能和外面流传的不太一样。”
传统玄门很讲究宗、门、道、法，不少玄学手段都是家族传承，有些手段更是只在嫡脉流传，像是兄弟、亲戚一起上节目比赛的情况并不少见。
安虞柚自认小门小户，区区恶毒女配，用的全是苗家“土方”，万不敢碰瓷那些大佬——
更何况，那是“两代女主”的势力范围。
“那你现在是在帮大奔解决鬼怪吗？”
“不是。”她立刻否定。
小江一愣，安虞柚放下剪子，看向她。
“你是他的亲友吗？”
“不是。”
“你们有契约关系吗？雇佣、合作？最好是有法律支持的。”
“没有，”小江好像明白了什么，“我们算同事，但我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他是节目组的特邀嘉宾，我是被分配来协助主播顺便管理直播间的。”
“那你不能代替他委托我。”安虞柚肯定地回答，“但你们想看跟着他的那个烧死鬼，我可以让你们看一些痕迹。”
“不是你们要求参赛的人要有玄学本事吗？这大概也算吧？”
她歪了歪头，婴儿肥的脸蛋还是那么好看，完全是无辜又可爱的模样。
【这颜值绝了没有死角】
【刚才观察镜头怼脸都没有变成妖怪】
【我去几个镜头看了，大奔自己那个主镜头没有磨皮没有美颜，看起来最好看，其他节目组的镜头都有滤镜，估计综艺剪辑版都是那种会掩盖小姐姐盛世美颜的网红套组】
【温馨提示，主播的镜头是主播自己准备的，基本都是符合上节目标准的设备，平时他们就是用那套给自己直播】
“这个纸片有什么用？”小江问。
“烧了就行。”
“要打火机吗？”这时候摄像按捺不住，从兜里掏出一个普通的打火机来。
“不用。”安虞柚摇摇头，多提醒了他一句，“你要少抽一点，你奶奶很担心你。”
摄像一愣，瞬间红了眼眶，面对旁边的镜头连忙避开脸。
他奶奶走了两年了，临终前还拉着他的手嘱咐他不要再像他爷爷、他爸那样抽到老死，对身体不好。
直到现在他还经常做梦梦见老人家，每次都是她在劝他不能一天一包烟，太伤身。
【小哥是要哭了吧】
【被戳中了心事？】
【这种小细节好暖啊】
【骗谁呢身上带打火机的不都是抽烟的吗】
【切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本事】
【无语，有些人可真是好骗】
【有的人户口本就一页吧，难怪不懂亲情】
安虞柚拿着那张裁剪奇怪的小纸片对着某个方向轻轻挥挥手，那纸片竟然自己燃烧起来。
“好大的怨气。”她所对的正是疑似那个鬼所在的位置，她向前几步，纸片原只是边缘焦灰，现在直接快速燃烧起来。
等到她站定在大奔旁边两步时，小纸片完全烧成了灰落在地上。
在她和大奔之间的位置，赫然出现一双焦黑的脚印，脚尖正对着大奔。
小江一下捂住嘴巴差点尖叫起来。
大奔也浑身发抖，是终于想起来了前后。
“是那次、那个……”他语无伦次地说着，“我去有个烧死了一家四口的宅子，说是闹鬼、鬼屋……还有个人没有找到，谋杀、凶手已经抓了，但是找不到……那个、还有一个……救我！”
大奔崩溃地看向安虞柚，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
那一点点纸灰和真的焦痕聚成的脚印竟然也顺着大奔的换向微微转了转脚尖朝向。
【脚印脚印脚印！！！】
【tmd动了！救救救救！】
【我要报警了呜呜呜呜呜呜妈妈呜呜呜】
安虞柚眨巴眨巴眼睛，慢慢点了点头。
“你答应了给他安葬是不是？”
大奔还没来得及回答，被提醒了的弹幕瞬间爆炸。
【我想起来了】
【噢噢是城郊火宅】
【安通路那个是不是？】
【对没错，大奔在直播间说了】
【什么什么？？？】
大奔战战兢兢地点头应是，小江已经眼疾手快点开了手机找到了那段，手机里传出他当时带着笑意的轻快声音，那是发现火宅并不闹鬼、他准备离开时候的顺嘴发言。
“如果我能找到失踪的第五个人，我肯定给他好好安排一下，我估计如果真的有在闹鬼，那就是这位……”
手机还在自动往后放他当时的一些火宅闹鬼总结，现场安静得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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