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做“不太伤怀”的意外?
楚二爷不敢深想,他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侄女,仿佛从来不认识她一样。宣平侯府的嫡长女,自幼被太后,被陛下以及端仪大长公主夫妇宠在手心长大的娇娇女,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一面?
“不太伤怀”的意外也是意外啊!只要是意外,什么事情不能发生呢?楚二爷都不敢细想。这个时候,他连肩膀上的疼痛都顾不得了,一个劲儿的眼含希冀的乞求的看着楚华裳,努力的表达着自己的意思,希望这个侄女能够理解。
秋蝉看着二爷的样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她们姑娘这点手段才哪儿到哪儿啊,二爷竟然这就受不住了。她有些嫌弃的摇了摇头,“姑娘,可要取下来?”
蝉翼刀在楚华裳青葱一样的指尖翻飞着,她眼神冰冷的盯着楚二爷,似乎斟酌着从哪里下手。
楚二爷:“……”我说,我什么都说还不行吗?
在前后两任宣平侯的庇护下长大,没有经历过什么风霜的楚二爷简直悔不当初,早知如此,他就不该瞒着!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闪着寒光乱飞的蝉翼刀!
“二叔这是想说了?可真是让人失望啊!”楚华裳眯着眼打量着这个二叔,她方才看过,不是别人假扮的,但是同样的,她不认为他会知道什么重要的东西。
毕竟,谁敢指望这样一个混吃等死的人来保守这种要命的秘密呢?
是她想错了。
与其在他身上下功夫,还不如会会柳氏这个事件的中心人物。毕竟一个母亲,不可能不知道肚子里怀的究竟是谁的孩子。
楚华裳信手将蝉翼刀插在楚二爷耳朵旁,转身去了隔壁。
刑架上,柳氏早就听到有人下来的动静,却迟迟不见人过来,整个人忐忑不已。这会儿见到有人来了,当即又惊又怕的看着门口。
看到来人竟是大小姐楚华裳,柳氏瞳孔骤缩,腮帮肉不停地抽搐着。她想到了侯爷,想到了夫人,甚至想到了端仪大长公主,却怎么都没想到,把她关起来的会是楚华裳这个娇娇女。
楚华裳进来后,打量了柳氏一眼,“二叔已经招了,现在该你了,说吧!”
听到楚华裳说楚二爷招了,柳氏眼神闪了闪,紧紧地盯着楚华裳,竟然在她袖子上看到了一块殷红的血迹,这个发现让柳氏惊惧万分,连带着肚子也跟着抽疼起来。
一旁的春雨见状,取出几根银针在扎在柳氏几处大穴,而后看着她道:“柳姨娘腹中胎儿不足三月,还是不要激动的好,否则我可不能保证下一次能不能救回来。”
柳氏闻言先是松了口气,紧跟着脸就白了。楚华裳是从二爷那里过来的,二爷招了,必然是楚华裳做了什么。二爷一个男人都受不住……她呢?
就不需要多想,柳氏咬了咬嘴唇,楚楚可怜道:“我说,我全都说,只求大姑娘放过我的孩子。”
楚华裳的眼神在她腹部落了片刻,随即便道:“我不喜欢有人骗我。”
柳氏脸上神情蓦然一僵,紧跟着就道:“我说了之后,大姑娘能放了我们母子吗?”
母子?不带楚惜月了?
楚华裳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柳氏见状松了口气,随后便神情恍惚的说起了一段往事:“当年老太太给侯爷相看亲事的时候,曾与娘家人提起过结亲之事。柳家没落之后,尝到过供出一个侯夫人的好处,本就有再供出一个侯夫人的打算,便跟老太太一拍即合。可惜被老侯爷发现了,当即就禁了老太太的足,紧跟着柳家适婚的姑娘全都匆忙出嫁。”
说着柳氏苦笑了一声,“老太太得知此事,顾不得还在禁足就跟老侯爷闹了起来。偏偏这个时候,侯爷从外面回来,跟老侯爷说要娶夫人,而老侯爷竟然也同意了,并且直接派人把老太太送回了柳家,等老太太回来的时候,夫人已经过门,而老侯爷也已经病逝了。”
这些事都是楚华裳出生前发生的,她曾经也听老太太院里的婆子说起过,并没有哪里不对。柳氏既然旧事重提,必然还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过。
“老侯爷不在了,老太太便觉得府里便没了能压制她的人,闹着要给侯爷纳几房妾室,结果被端仪大长公主知道了,在太后面前狠狠告了一状,老太太被太后娘娘一道懿旨训了个灰头土脸。”
眼见着楚华裳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冷,柳氏再不敢耽搁,急匆匆道:“老太太要侯爷给她做主,侯爷反而觉得这一切都是老太太自找的,因此老太太就气病了。没过多久,老太太忽然派人去柳家,说要接我进府。我当时已经有了心上人,并且怀了身孕,因此并不愿意。柳家的人便拿我的心上人要挟我,不得已我只能进了府里。”
这便与父亲的话不谋而合了,但是不知为何,楚华裳总觉得柳氏的这个心上人有些不对:“说一说你这个心上人吧!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认识的,柳家人又是如何要挟你的。”
听楚华裳问起此事,柳氏的神情瞬间复杂起来,她低下头,“当时柳家适婚的姑娘都匆忙出嫁了,只有我略小了两岁,但是家里也在相看了。那一日我从相好的姐妹家里回来,听到爹娘要把我嫁给一个三十多岁的瘸腿老光棍,吓得我从家里跑出去,就是那一次,我遇见了程郎。”
那样白衣胜雪的翩翩公子,如玉般不染尘埃的男子,笑起来好似春风拂面,说起话来也温柔极了,试问哪个女子遇见了不会心动?更何况是当时的自己。
即便是现在想起当初见面的光景,柳氏还是忍不住面红心跳。
程郎?楚华裳挑了挑眉,心里隐约猜到了些许。但是这些都还需要柳氏来一一验证。不急,左右都到了这一刻了,她等得起。
“我与程郎相识后,便时常找借口跑出去与他相会。后来我们有了孩子,程郎便与我商量着去家里提亲。原本我爹已经要答应了,可是老太太忽然派人来了家里,之后我爹便要我与程郎断了,我不愿意,就被他们关了起来。第二天我爹就拿了程郎的贴身玉佩要挟我,扬言若我不乖乖听话,就要把程郎打死。”
“玉佩?什么样的玉佩?”十几年前的旧事,查起来很是费功夫,有了玉佩,或许容易的多。
柳氏回忆起自己被关起来的时候见到的那块儿玉佩,然后慢慢道:“就是一块白色的,阴阳鱼玉佩,有一条鱼是黑色的,当时我觉得那玉佩看起来有些不吉利。”
阴阳双鱼?“继续说。”
“进府后,老太太时常让我给侯爷送汤送水,我不愿意,老太太就拿程郎要挟我,说是我若不乖乖听话,便打断程郎的腿。”柳氏说到这里还有些气愤,“程郎是读书人,若是断了腿,岂不是再也没了指望?我只好听老太太的,找机会跟侯爷偶遇。可惜侯爷从来都看不上我,眼看着我肚子大了,若是被老太太发现,必然不会饶了我,于是我就大着胆子求了侯爷,侯爷听说过后怜惜我肚子里的孩子,我这才在府里有了容身之处。为防老太太再次拿捏我,侯爷甚至帮我从老太太那里搬出来,这才有了十几年的安生日子。”
“大概是侯府的日子实在太安逸了,安逸的我甚至很久都没有再想起程郎了。我原本以为大概这辈子都这么过去了,毕竟也十几年了,程郎必然已经娶妻生子。可是去年中秋之时,二爷让人给我送来了一块玉佩,就是当年那块儿玉佩。”柳氏提起此事,脸上恨意难消,“在侯府这么多年,我早习惯了安生日子,因此我并没有在意。可是二爷又派人给我带话,说是故人病危,临死前想再见我一面。”
说到这里,柳氏的声音陡然激动起来:“他若活的好好的,我必然不会在意。可二爷偏偏说他这些年来一直在等我,说他抑郁寡欢到如今已是要死了,临死之前就想见我一面,叫我如何不动容?因此,我便假借去庙里祈福,去见了他一面,就是这一面,我醒过来的时候与他躺在一张床上!”
“他根本就没病,他就是故意要骗我的!”柳氏声音里难掩恨意,浑身都在颤抖着,“我就是个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女人,我就想太太平平的过日子,我有什么错?偏生他拿了我的小衣要挟我!二爷竟然处处帮着一个外人,哈哈,帮着一个外人给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长戴绿帽子!直到我再次怀了身孕,他才不再约我出去。但是他竟然异想天开,想让我得宠于侯爷,好给肚子里的孩子铺路!如若我不答应,他们便要将我私通外男的消息散步出去……”
柳氏的话与楚二爷截然相反,若非要说有什么相同之处,便是那个藏在背后的程郎。
楚华裳在案前坐下,“说一说程郎的相貌,包括你与他第一次见面,以及最近一次见面的样子。”
柳氏努力回忆着,当初她与程郎的确爱的刻骨铭心,可再深刻的爱意也抵不过时间的腐蚀,更别提她在侯府锦衣玉食了十几年。到了今天这种地步,爱意早已消散,只剩下满腔仇恨。
楚华裳根据柳氏的描述,画出了两张人像,让柳氏分辨。
柳氏一一看过之后,点头就道:“就是他,他就是程郎,他化成灰我也认得!”
审问到了这里,似乎已经结束了,但是:“是谁指使楚惜月勾搭宋一鸣的?”
柳氏茫然:“不是惜月想与你别苗头的吗?”
楚华裳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将画像卷起来走了出去,“我不会杀你,暂时也不能放了你。你安心在府里养胎,等事情结束,我会派人送你离开京都。”
柳氏闻言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想到楚华裳的手段,心头忽然升起一抹诡异的兴奋,她被折磨的寝食难安了这么久,也该轮到那两个人了!
出了牢房,楚华裳直接去了楚二爷那里,此时秋蝉早已写好了供词。楚华裳拿起供词看过之后,脸色倏然变冷,“二叔,我说过了,我最恨别人骗我。”
楚二爷疯狂摇头:“绣绣,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知道的全都说了真的,我全都说了。”
楚华裳信手震碎了这份供词,冷冷地看着楚二爷道:“明日午时,宣平侯府二老爷在万安寺遇刺身亡。”
“不,绣绣,你不能这样,我是你二叔,我是你二叔啊,绣绣,绣绣……”楚二爷脸色大变,疯狂的喊着,试图让楚华裳改变主意。
“我能,”楚华裳目光如刀,一寸一寸刮过楚二爷的骨头,“忘了告诉你,柳氏已经招了。”
楚二爷整个人都傻了,柳氏……这个女人疯了吗?这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她怎么能说得出口?
突然间,他想到什么,看着楚华裳道:“柳氏是骗你的,你难道忘了她处处跟你母亲作对,想夺走你父亲的宠爱了吗?她们母女俩惯会装可怜,那个宋一鸣不就被她们母女俩给骗了吗?绣绣,你不能信柳氏,她是骗你的!”
“嘘!”
楚华裳倏然笑了一声,“二叔,你吵到我了。我说过,我最恨别人骗我,你和柳氏必然有人在说谎。没关系,很快就会查出来的,到时候,你就会知道骗我的下场。”
说完,楚华裳转身走了。
楚二爷看着侄女冷酷无情的背影,心头发冷。柳氏这个贱人,到底跟楚华裳说了什么?
她是不想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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