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阳城内,人来人往。
楚华裳下了马,只丢给谢无咎一句“到云来客栈找我”,便走了。
看着楚华裳的背影,谢无咎牵着两匹马走进一条幽深的巷子里,在一处酒肆停下,“掌柜的,寄存两匹马,这是定金。”
说完从袖中取出一枚银锭,嵌在门上。
坐在柜台后昏昏欲睡的掌柜瞬间睁开眼睛,眼底哪有半分睡意。他几步走到门口,用力抠出银子,放在手里掂了掂,这才殷勤的看向谢无咎:“客官尽管放心,我这便吩咐小二把您的马牵到后院,一定给您用最好的草料……”
“我的马,要三两的黑豆,一两的沽月酒。”谢无咎打断了掌柜的话,进了酒肆。
掌柜的闻言瞳孔微缩,不动声色道:“客官,我们这里有桃花酒,梨花酒,杏花酒,桂花酒,青梅酒……就是没有您说的沽月酒。”
谢无咎“啪”的一声把长剑拍在柜台上,眼神幽冷的盯着掌柜的:“我说你有,你就有,你再好好想一想。”
掌柜:“……”你这是让我想想的意思吗?你分明是在威胁我!
他打量着谢无咎的衣着,可惜此人一身普普通通的黑衣,根本看出什么来历。倒是那把剑……竟然也只是一把黑漆漆的普普通通的长剑,掌柜的这就有点麻爪了。
“客官是哪里人?”掌柜的心里直打鼓,最近这段时间黎阳城风声太紧,已经有好几处江湖势力被人挑了,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
谢无咎屈指敲了敲剑鞘,眸光森冷:“现在不说没有沽月酒了?”
掌柜的闻言讪笑两声,不敢多言。心道你也没给我说不的机会啊!
见他老实下来,谢无咎没再吓他,而是直截了当的问道:“情蛊要怎么解除?”
掌柜:“……”说实话,这难道是我能知道的?
但这话不能说出来,他想了想,江湖传言中了情蛊的人会对施蛊者心生爱慕,死心塌地,一旦离开或是变心必会生不如死。至于说怎么解:“自然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谢无咎眯了眯眼:“若施蛊之人已死呢?”
掌柜:“……”
掌柜的瞪大了眼睛,情蛊由施蛊者心头血喂养而成,耗时十年之久,若施蛊之人已死,中了情蛊的人会怎样还用说吗?
大概是掌柜的眼神太明显,谢无咎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若中蛊之人还活着呢?”
“不可能。”掌柜的想也不想的摇头否认,“南疆情蛊以心头血喂养,非十年不得成,一旦施蛊之人死亡,中蛊之人必然会生不如死,最后要么被情蛊啃噬心脏而亡,要么自尽殉情。”
掌柜的话让谢无咎的脸色越发阴冷,他盯着掌柜的眼神森冷如刀,好半晌才阴恻恻道:“今日之事若你敢泄露一个字,我便割了你的舌头。”
掌柜的吓得捂着嘴,连连摇头,保证自己绝不说出去半个字。
“照顾好我的马!”
谢无咎说完,提着剑走出酒肆。掌柜的话还响在他耳边,情蛊要由施蛊之人心头血喂养十年而成。
姜鸢说她的情蛊是从毓嫔的遗物中找到的,而毓嫔已经死了很多年,她留下的蛊……情蛊,用的是会是谁的心头血养成的?
谢无咎忽然想起,楚华裳中蛊之后,七皇子就立刻笃定是姜鸢下的手,这说明七皇子对此事早已知晓。那么毓嫔呢?七皇子对毓嫔又知道多少?
云来客栈,楚华裳进去后叫了两件上房,又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牌在柜台敲了敲:“把掌柜的叫出来。”
柜台后低头算账的人看了眼玉牌,立刻丢了算盘,谄媚道:“客官里面请,小的这便去叫我们掌柜的出来。”
楚华裳面色淡淡,转身上楼。
云来客栈最初是宣平侯手下产业,后来送给了楚华裳,如今云来客栈的分栈已经遍布大周。
进了房间,楚华裳在窗边的书案前坐下。
不多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进来。”
楚华裳正在折腾衣袖,赶了几天路,总觉得有点脏,哪哪儿都不舒坦。见了掌柜的进来,便道:“黎阳城最近是有什么异常吗?”
掌柜的闻言有些犹疑:“……城里最近来了许多江湖中人算吗?”
“江湖中人?”楚华裳双指并拢在袖子上划过,“都有什么人?在什么地方落脚?”
“有崆峒派峨眉派,少林倒是没来,剑宗派了少宗主独孤鹤鸣,千机阁的少阁主也来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武功末流的游侠。”掌柜的数了数,末了补充道:“听说神医谷也要来人,但至今还不曾听闻有什么消息。这些人眼下都住在听雪楼名下的临风阁。”
听到神医谷要来,楚华裳意外的挑了挑眉,沉吟片刻道:“听雪楼那里不需要再多关注,这样,传信下去,让各分部暗中追查南疆余孽的行踪,若有了消息立刻飞鸽传书与我,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掌柜的闻言点头应下:“主子可还有其他吩咐?”
“送点热水。”
楚华裳摆了摆手,听雪楼前脚才派了刺客刺杀她与谢无咎,这会儿又聚集了这么多江湖人士,时机未免也太巧了。
很快,就有婢女抬了两桶热水进来,并几套华贵裙裳。
楚华裳沐浴之后,换了衣裙,正要去听雪楼,刚打开门就撞见同样从里面出来的谢无咎。她眨了眨眼,神色淡淡,并未说话。
谢无咎好似也不需要她说什么,径直跟了上去。
两人离了客栈,楚华裳便直接去了听雪楼。
黎阳城是听雪楼的总舵,因而此处的听雪楼外观奢华,有数层楼之高,站在楼顶可以俯瞰整个黎阳城。
楚华裳眉眼精致,气质清冷,举手投足间贵气天成。她站在大堂里,抬眸看着悬挂在三楼正中的听雪楼三个大字,抬起右手,指尖似是随意一点。
就听“咔嚓”一声,牌匾四分五裂,紧跟着轰然炸开。
听雪楼里的人愣了一瞬,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少女,渐渐围了过来。
楚华裳轻蔑的看了众人一眼,“让楼听雪滚出来见我,否则,我便拆了这听雪楼。”
堂中众人都隶属听雪楼,哪里能忍受旁人在他们听雪楼里便这般嚣张,当即就各显手段攻了上去。
楚华裳信手挥了挥衣袖,将众人震飞出去,冷冷道:“忘了告诉你们,若是晚一刻钟,我便毁一处地方,你们猜,何时会轮到听雪阁?”
众人面色一变,听雪阁乃是听雪楼的机密重地,里面藏着的东西价值连城。若是听雪阁被毁,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想到这一点,人群里立刻有人退出去,去找楼主处理此事。
见众人安静下来,谢无咎便搬来一把椅子让楚华裳坐下歇息。
楚华裳压根没想过掩饰自己的行踪,忽而动静便大了些,很快听雪楼里在附近办事的人都回来了,就连那些住进临风阁的人也来了。
而这时候,楼听雪依旧没有出现,时间已然过了一刻。
楚华裳靠在椅背上,指尖再次轻点,一楼大厅里的赏金榜轰然炸开,碎屑四散。
围观众人敢怒不敢言,心里焦灼无比的等待着,期盼楼主能尽快过来,给此女一个教训。
两刻钟至,楼听雪依旧没来。
楚华裳再次抬手,朝着三楼流风堂轻点,只听得呼呼啦啦之声接连不断,又是一片断壁残垣。
一时间大堂里寂静无声,此女年纪轻轻,竟然有这般手段,也不知是何方神圣?又是如何与听雪楼结下仇怨?
偏此时,一片寂静里忽然响起柔弱的女声:“县主这般作为……怕是有些不妥吧?”
楚华裳靠在椅背上,阖上眼皮。
谢无咎冷冷的看了眼说话之人,眼神阴森冰冷,同样没有理会此女的意思。
接连被两人如此对待,颜薇面皮肿胀,死死地掐着手心,勉强笑道:“县主,我并没有旁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觉得县主深得圣宠,如此作为,怕是会给陛下,给朝廷惹来麻烦。”
楚华裳闭眼小憩,恍若未闻。
倒是一旁围观的众人听了这话,面上都是认同之色。
颜薇好似得到了鼓励,脸上绽开感激的笑容,再接再厉道:“我知县主身份高贵,只是不管是黎民百姓,还是江湖中人,都是我大周子民。县主受大周子民奉养,高贵良善,心怀慈悲,何不听一听他们的话,看看其中是否有误会呢?”
此话一出,认同的人就更多了。而是江湖中人多对朝廷之人心怀怨愤,此番知道此女是朝廷钦封的县主,心里对此女感官更加厌恶。
“谢无咎,把人丢出去。”
楚华裳懒得搭理颜薇的小心思,直接与谢无咎吩咐道。
颜薇闻言面上闪过屈辱之色,一副倔强的样子道:“县主这般任性,难道就没有想过会给陛下招来怎样的麻烦吗?”
楚华裳懒懒的看了她一眼,轻“呵”一声,余光看到匆匆赶来的人,抬手一挥,直接把颜薇轰出去,砸在了匆匆赶来请罪的沈之遖怀里,懒洋洋道:“你在我面前这般放肆狗吠,难道就没有想过得罪我的后果?”
颜薇:“……”
颜薇死死地瞪着那端坐在椅子上,张扬跋扈的女子,硬生生的呕出一口血来。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