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倩眼见着那坨鬼婴灵在一点点地接近自己, 手里拿着的电棍举到了胸前，心里思索着是不是要先下手为强。
鬼婴灵的声音还在360度环绕：“出生了好开心啊！”
苏倩拿着电棍往前走了两步，又听到它说：“……你怎么不开心？”
声音变得尖锐刺耳：“你是不是不希望我出生？就像我妈妈一样？！”
苏倩依旧没说话, 但她急走两步，一电棍砸向了床上的鬼婴灵。
这种情况下如果不主动出击，恐怕死的就是自己了。
但电棍在马上接触到鬼婴灵身体之前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开了, 而床上已经被开膛破肚的女尸骤然间从床上弹了起来,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倩，看样子很是有些攻击力。
苏倩吓了一跳，很快将整个房间都看了一遍——毕竟最厉害的肯定不是这女尸，如果想解决问题还是要找鬼婴灵。
“妈妈, 我要你杀了她！”
鬼婴灵消失不见，只有稚嫩又带着无尽怨恨的诡异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房间里的灯也开始闪烁起来。
这女鬼的肚子上有个大洞，身体里的器官血腥而恶心地耷拉着, 场景非常刺激人, 苏倩只能尽量不去看她的腹部, 以此保持冷静。
但有时是不能太在意对手长得什么样的，比如现在。苏倩猛地向后弯腰, 躲过了女鬼的一招攻击, 随后以手撑地来了个后空翻。
女鬼的动作不是很灵活，因此躲避起来还是比较轻松的，苏倩几步走到房间角落里，眼睛一直没有停止搜寻鬼婴灵, 但是该看不见就是看不见。
脸色煞白浑身都是血的女鬼被指使着攻击她, 一刻也不停下来，苏倩打了几电棍打断了她的腿, 使其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但鬼婴灵没让停，女鬼就会一直跟着她，只是现在她的速度更慢了，别说是苏倩，就算来个能正常走路的八十岁老太太，应该也能躲开。
苏倩解决了女鬼，拧着眉头想了一下，决定用语言刺激试试。
“小鬼，你没能正常出生是你父母的决定，你该找你父亲。”母亲已经被它弄死了，那父亲呢？父亲隐身了？
闪烁的灯光正常了几秒，随后传来鬼婴灵的笑声：“嘻嘻，父亲，他已经被我吃啦，爸爸已经变成我的一部分啦！”
厉鬼是真的会吃人的，这种吃不代表着死后的尸体被吃，而是意识灵魂被吞噬，永远地消失。
鬼婴灵复仇，是谁也不会放过的。
接下来，病房的灯光正常了一瞬，苏倩听到鬼婴灵再次开口：“你愿意做我妈妈吗？你愿意生下我吗？”
那声音一改方才的360度环绕恐怖声效，此时更像是一个真正渴望亲情渴望母爱的小孩子在寻求帮助，让人听了就忍不住心软。
苏倩扶了一下自己的金丝边眼镜，为了闯关方便，戴隐形眼镜过敏的她特地配了能够牢牢绑在后脑勺的眼镜。
她看起来其实真的很像是那种非常温柔文静的姑娘，另外因为平时是跟小学生打交道的语文老师，耐心也比较好。
然而这样温和的苏倩往后退了一步，对着眼前已经失去战斗能力的女鬼以及不知道隐藏在何处的鬼婴灵道：“不好意思啊，我是不婚不育主义者。”
房间安静了好一会儿，但如同发疯野猫般的嘶吼声陡然炸裂开来，灯光彻底熄灭，陷入了一片让人十分不安的黑暗。
“你怎么能不愿意！？”
苏倩仔细地感受着空气中的波动，在片刻后突然蹲下身子，头顶的墙面猛地被冲击出一个大坑，苏倩本人也遭到波及，肩膀传来剧痛和剧寒，她就地一滚刚好滚到了门边。
这鬼婴灵居然能够造成物理伤害，苏倩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这家伙完全是自带了隐身技能，太难对付了，她本来还想拿电棍抵抗一下……
几乎是在下一秒，这门框连带着门都遭到重击，白色的墙灰震了苏倩满脸满头，半边身体都被凉得开始发抖，然而她却满脸欣喜，将手里的电棍举到身前，愣是没有再躲。
第三击来袭，苏倩只觉得挡在身前的电棍被撞上了什么东西，随后自己眼前出现了鬼婴灵那张极其恐怖的脸，它几乎要和自己脸贴脸，强大的力道将苏倩和门一起撞得飞了出去……
“砰！”
苏倩不敢置信地露出了些许笑意，因为她竟真的阴差阳错地逃离了这个房间，来到了走廊！刚刚其实也只是想试试的。
她忍着身上的疼痛爬起来，一直逼近她的鬼婴灵也还在锲而不舍地冲过来，她转身欲跑，一回头却愣了一下——
只见这条走廊不远处，宋润居然也在这里，而绕在宋润身边的居然是整整三个形态各异的鬼婴灵……
更让苏倩感到惊讶的是，原本正在追杀自己的这个鬼婴灵居然在片刻后也直奔宋润而去。
苏倩目瞪口呆之下只想问宋润，你为什么如此“受欢迎”？！
——————————
宋润灵活转身之际自然也发现又多了个鬼婴灵，她欲哭无泪，恨不得就此跑去跟曾护士长拼命！
要说宋润身边为什么这么多鬼婴灵，还要从刚刚开始说起。
宋润原本破釜沉舟般往地上躺，将身上的鬼婴灵狠狠砸在电棍之上，这一招让鬼婴灵发出了极度刺耳的尖叫，宋润都被它喊耳鸣了。
宋润爬起来之后，也很快将痛嚎的鬼婴灵踢到一边，捡起电棍就是一招棍劈华山，装载满电量的电棍直直打到鬼婴灵身上，接触的地方竟是发出了黑烟，看样子杀伤力极强的样子。
宋润很是纳闷，之前电棍打厕鬼都没这么夸张的视觉效果啊……
不过宋润的纳闷也只是持续了一瞬间，因为即便是被打的冒黑烟了也不影响这个鬼婴灵突然扑过来抱住她的小腿，嘴巴里冒出的尖齿牙看着就要咬上去了。
宋润不敢想象如果被鬼咬了会有什么后果，这条腿不会截肢吧……
宋润的战斗意识让她在第一时间选择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道具。她使了狠劲瞬间来了个肉包子撞石头，将自己的腿往墙上飞踢撞去，砰的一声侧面把腿上的鬼婴灵摔了下去，虽然被抱的地方又凉又麻，但宋润知道自己保住了一条腿。
她收回腿，警惕地看着缓慢爬起来的鬼婴，心想着先下手为强，等这家伙缓过来就完了……
但意外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宋润还没等高兴，就听见眼前这个小孩开始哭嚎起来，鬼婴灵的哭声可真不是盖的，说魔音贯耳都是轻的。毫不夸张地说，那是瞬间脑子都乱了。
“哇哇哇哇……”
宋润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唐僧念紧箍咒的孙悟空一样，什么事情也想不起来了，眼睛里只有眼前这个张着大嘴哇哇哭的死孩子。
这种声音并不是多少分贝的噪音层面，它是综合了生活中熊孩子的哭声兼之这脑袋变形的畸形状态鬼婴灵的精神攻击。与之相比，厕鬼的哭声算得了什么，不及鬼婴灵哭声的十之一二！
“哇哇哇哇哇啊……”
宋润只忍了几秒就直接挥棍打了上去，不能再让这鬼孩子哭了，否则她真的会被哭疯！
但是眼前这毕竟是厉鬼，在发觉哭声可以让敌人难受之后，宋润刚刚还触手可及的鬼婴灵瞬间不见了，与此同时哭声变成了360度立体环绕声。
“哇哇哇呜呜呜啊啊啊……”
宋润：“……”
宋润在心里默念：南无阿弥陀佛，福生无量天尊，上善若水，心静自然凉……
冷静，一定要冷静，要相信力是相互的，这小鬼哭起来虽然对她造成了伤害，但是它自己必定也要付出很多的代价……只要忍忍一定可以找出破绽的！
“哇哇哇哇……”
宋润心中的烦躁随着这声音逐渐飙升，她知道自己堵耳朵大概也是没什么用的，必须找点事分散注意力才行。
额角已经冒出了细汗，宋润仔细听着周遭的一切声音，排除掉哭声又是否能够得到鬼婴灵现在的所在地呢——毕竟现在她所有主动技能都用不了，只有这个能听到十米内鬼怪的脚步声还勉强可以用一下……
在背后，背后的左边，不对，是中间……
宋润转过身，看向自己身后的走廊，什么都没有，除了那辆婴儿车。
“哇哇哇啊啊啊啊……”
她的脸上慢慢浮上了些许病态的潮红，流的汗把脸颊旁的碎发都浸湿了，实在是这声音杀伤力实在太大了！
“婴儿车”宋润喃喃自语“婴儿车？”
她将电棍暂时收起来，反手取出了自己身上唯一一把大型武器——一把长刀。
简莱当时教她用长刀的时候也没教什么花里胡哨的，只是说直接当斧子用，但是比斧子更适合她的力道。
这个婴儿车或许有问题，也或许没问题，但是……宋润举起长刀——这个车曾经躺着鬼婴灵，毁了它就不冤！
锋利的长刀在接触到婴儿车的一瞬间就砍破了上面的遮阳棚，宋润咬牙坚持又砍了好几下，虽然婴儿车整体还像个车，但已经完全无法使用了，被砍断了的围栏露出坚硬的内核，而宋润也敏锐地感觉到，哭声小了。
宋润赶紧将长刀收起来，换成手上的电棍，再次一把砸上去，而这一次，她听到了鬼婴灵的尖叫声，还掺杂了其他的声音。
“我的车！”
宋润并不知道这车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听鬼婴灵的声音就可以知道了，这东西一定很重要。
被毁了婴儿车的鬼婴灵愤怒地现身了，它的身躯看起来更血淋淋的了，像是一团畸形的肉泥。
“你不要我，还砍了我的车……”
鬼婴灵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我要你永远留在这里，做我的新车……”
天真的声音说出恶意十足的话，与此同时，宋润眼看着刚刚被她砍了的婴儿车突然化作一滩脓水，消失了。原来此婴儿车非彼婴儿车，不知道是鬼婴灵怎么变出来的。
宋润忍不住揉了揉耳朵，现在这个小鬼放的任何狠话都无法让她更害怕了，厉鬼确实很难对付，但是既然被做成了副本，就是可以被她物理攻击到的东西，能反抗就会让人少了很多恐惧。——再说都已经这样了，怕也没有用。
这坨鬼婴灵放过狠话后就又开始像是飞弹一样以极快的速度攻击宋润，杀伤力并没有那么强，但是极其累人，宋润只能打起精神来回躲，并仔细研究如何能结束战斗。
但祸不单行，宋润很怀疑自己是在水逆，因为她和这个鬼婴灵还没再战几回合，居然从楼梯口又爬来了两个！
这也是苏倩刚刚过来时看到的场景，宋润身边已经有了三个红眼睛的鬼婴灵，一转身发现苏倩又带来了一个。
宋润：“……”
苏倩：“……”
宋润有点崩溃道：“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些小鬼都围着我一个人！？”
苏倩被摔得疯狂咳嗽，也震惊地看着宋润，一时之间也想不出缘由。
但宋润实际上已经有了一些猜测了，她的猜测也十分简单——曾护士长的“眷顾”。
宋润在刚刚进入副本的时候就被曾护士长拉进了她的幻境，四个玩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有此“殊荣”看到了过往的怀孕的曾护士长，而后来侥幸从曾护士长的幻境脱离后，宋润就陷入了倒霉循环。
一开始是在二楼被厕鬼们暗算，当时他们说的是自己身上阴气重，一看就是有倒霉的潜力在，而宋润因为没吃什么大亏所以并没有太在意。
但是后来被僵尸形态的曾护士长拍肩膀，乃至被拉入这个幻境后再次被厕鬼袭击，到现在被鬼婴灵们围攻……
就算宋润再迟钝也意识到了，在这个副本她好像格外吸引鬼怪。
或者说，她很非。
宋润咬牙切齿，真的好恨曾护士长这个罪魁祸首！
在副本被鬼怪盯紧了简直就是催命符！
宋润并不是什么无敌大佬，她进入副本以来一直十分小心，毕竟以前有过闯关经验又怎么样呢，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这个厉鬼存在的世界里，一切皆有可能。
四个鬼婴灵长得真的是奇形怪状，有的是身体还未完全成型，连眼皮都没有，只有一双红彤彤的眼珠子盯着她；有的是脑袋被产钳钳的变形了，让人看了就觉得浑身发麻；还有的直接脑袋上没有骨头，像是顶着一坨血赤呼啦的肉在移动……
“你好，你愿意做我的妈妈吗？”
“姐姐，带我回家吧，我可乖了……”
“为什么要打我？我明明很期待出生的啊……”
“你来做我的婴儿车吧姐姐……”
几个鬼婴灵不断地用诡异的声线说着他们可能说过无数遍的话，而且全部都带有一定的迷惑意味，宋润紧紧咬着下唇，用疼痛维持着自己的理智才不会开口答应它们……
应该怎么办？
宋润眼看着不远处的苏倩艰难爬起来拿着电棍跑过来，身上的护士服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了，但宋润还是心里没底，即使是两个人，这四个鬼婴灵也太难对付了。
“哇哇哇哇”四个鬼婴一起放声大哭，杀伤力真的会让人很想发疯！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举起电棍，先下手为强地向鬼婴灵攻去。
然后，宋润就失聪了，或者说不是失聪，只是因为鬼婴灵们刚刚齐声大哭的声音过于刺耳，导致宋润在一段时间内耳朵里只有尖锐的哭声，其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有些茫然地看向苏倩，却发现苏倩也很茫然地在张开嘴巴说什么，两人都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听不见在两人这里是非常致命的事情，听不见意味着无法以最快的速度判断对手的方位，人的眼睛观察范围毕竟有限，耳朵能够很好地弥补。
宋润咬牙挺过脑袋因为耳鸣导致的一点眩晕，抡起电棍将爬近的一个鬼婴灵打倒一旁，冲过去和苏倩站在一起。
两人同样有些苍白的脸色意味着他们的状态都不太好，宋润现在只想问狗游戏系统，这真的只是初级副本吗？这失聪不会一直持续到离开副本吧……
鬼婴灵们持续地哭嚎着，听着似乎有无尽的委屈和悲伤，这正是厉鬼怨气的来源。
宋润正想搞点水出来直接把他们一起电死，却感觉到身后传来了一股非常熟悉的冷气，她听不到除了哭声以外的声音，也无法判断离自己多远，只能回头去看。
果然是曾护士长，宋润的脸色更白了几分。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前有狼，后有虎’吧。
宋润绝望了，不至于吧，真的要把人往死路上逼吗？
她开始准备从游戏背包拿出水了……虽然这样做很可能连自己和苏倩也一样被电伤，但是这会儿为了活命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破釜沉舟了……甚至宋润此刻非常清醒在这个鬼婴灵的幻境里自己可以使用游戏背包，如果像是上次一样连背包都用不了，那才是只有求死一条路了。
情况还不算是最差。
但事情往往并不能像是人们所想的方向发展，宋润没想到的是，她还没等完成自己不成功便成仁的一系列动作，身后的曾护士长就已经和几个鬼婴灵打起来了。
没错，曾护士长和鬼婴灵打起来了。
……
宋润曾经猜测过很多次无处不在的婴孩笑声究竟跟曾护士长有什么关系，每一次都是往双方的亲密关系上猜，毕竟宋润亲眼见到了曾护士长怀孕的样子，按照正常逻辑来说这不应该是一种提示吗？
但眼看着以极度吓人的厉鬼形态在跟几个鬼婴灵战在一起的曾护士长，宋润意识到可能真相和自己所想象的完全是两码事……
赤红着眼睛的曾护士长看起来真的极其可怖，宋润第一次见到就吓得走不动道，现在看到了也还是心里直突突。但是不管怎么样，双方既然已经打了起来，无疑是在给宋润和苏倩逃跑的机会。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转身往楼梯口的地方跑去。
但是楼梯口不见了。
宋润记得很清楚，在二楼卫生间旁边不远的地方就是通往一楼的楼梯口，但这里现在是一堵白墙。
无论怎么看都没有路的样子啊！
走廊里传来厉鬼们的嘶喊声和哭叫声，听得人太阳穴都在隐隐作痛，两人现在却找不到逃生之路，宋润准备再去问问厕鬼，这里的猫腻厕鬼们肯定知道。
“直接下去，不要相信眼睛看到的。”
就在此时，曾护士长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听着毫无感情，像是在威胁一般。但是在两人耳鸣失聪的同时还能听到的这句话简直如同天籁……
宋润喘着粗气，只觉得被鬼婴灵抱过的小腿又疼又麻，她们必须尽快逃跑……
苏倩转过身说了句话，但是宋润听不见，只是看口型猜测是说要试试看。
宋润点点头，这个关头也只好试试了——毕竟也没别的办法了不是吗？
她正想和苏倩一起往之前楼梯口的地方走去，又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就走。
苏倩：？
宋润走到旁边的墙角，拿起放在地上的已经被包好的药篮子跑过来：“走吧。”
——尽管危机四伏，但是药还真是不能忘了拿的。
两人一起向着眼前的白墙走过去，如果正常情况这会儿要撞墙了，但是她们没有。
宋润只觉得眼前踏实大的白墙像是一层雾一般被轻松穿过，眼前从一片白变成了……二楼的走廊。
她和苏倩正站在走廊最边上，前头是一个个诊室。
跟楼梯毫无关系，也跟墙毫无关系。
宋润惊讶地瞪大眼睛，这怎么回事……正常来说如果脱离幻境不应该跟上次一样直接回到进入幻境之前的位置吗？
就在宋润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的时候，突然有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宋润吓了一大跳，浑身一抖立马跳开。
回头一看：简莱。
宋润：“……”
简莱一把将宋润抓回来：“你怎么跟个兔子似的，跑得真快。”
宋润这才发现自己的听力恢复了，看来离开那个诡异的幻境后，状态真的会好很多。
宋润白了他一眼，心里放心了，但嘴上没饶人：“下次不要在别人紧张的时候突然拍肩膀好嘛？”人吓人吓死人！
简莱先是认真点头，随后又道：“你们也被拉进那小鬼的幻境了吗？”
宋润反问：“你也是？那你怎么逃出来的？”
简莱伸手揉了揉眼睛道：“我当时直觉一定是有出口的，但是有个小鬼一直跟着我，所以我是用小鬼的鬼体试出出口的。”
彼时简莱在三楼走廊转了好几圈，但一直没能将纠缠他的鬼婴灵甩开，但他意识到鬼婴灵攻击他的频率是有些区别的。
例如他在病房前走来走去，鬼婴灵就一分钟攻击一遍，但是当他走到某个地方的时候，攻击频率会上涨到一分钟两次。
简莱神色不明地笑了笑：“你也知道我的直觉有时候还是挺准的，再加上我突然听到了曾护士长的声音，叫我不要相信眼前看到的……”
曾护士长的那句话并不只是宋润和苏倩听到，简莱也被启发到，于是义无反顾地走向了他直觉不太一样的那个地方——三楼走廊的西北墙角。
宋润肯定道：“所以你就直接过来了。”她扶着下巴开始思考，曾护士长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宋润和苏倩这边暂且不提，简莱那边就可以琢磨一下了，虽然其中也有简莱自己直觉的功劳，但没有那句提示，简莱断不可能这么顺利地离开。
苏倩扶了一下眼镜道：“还有一个人吧？陶什么伟？”
宋润：“……”
简莱：“……”
苏倩从前跟陶思齐并没有什么接触，只是勉强记得他姓陶，正好上次陶同学的病症又给苏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简莱轻咳一声纠正道：“陶思齐。”
苏倩“嗯”了一声：“一共四个玩家，咱们三个都进入了幻境，估计他也没办法幸免的。”
三人一齐看向刚刚过来的地方，那里现在空无一物，只有走廊尽头的窗户还在尽职尽责地透出些许月光，瞧着很有些“疑是地上霜”的美感。
宋润轻声道：“他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毕竟是个伤号……
但好在宋润的话才刚刚落地，眼前空荡的空间就仿佛被人撕开一般地出现了一个人，正是三人刚刚都提起的陶思齐。
“我去……”陶思齐一出现就一个踉跄险些摔倒，看样子比他们三个还要狼狈一些。
最显眼的就是他胸口的病号服上居然有一道被划开的缺口，露出的前胸上亦有一道伤痕。
苏倩一眼就看到了他的伤口：“你受伤了？”
陶思齐喘了几口粗气：“没什么大事，被那小鬼挠了。”
他所在的地方正是楼梯间，战斗难度超高，虽然已经尽量躲避，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伤了，好在只是普通伤口，感觉不是很严重。
陶思齐擦了擦汗，从游戏背包拿出一瓶喷药给自己临时治疗一下就不再管那道伤了。
“这是什么地方？我记得我进入幻境之前还在病房，一眨眼就去了楼梯间，现在又到了这儿。”陶思齐被药粉搞得面容有些扭曲，但还是第一时间说正事了。
宋润往前走了两步：“你应该也听到曾护士长的话了吧，她既然让咱们到这里来了，这里应该就是她的地盘。”
原本宋润还以为曾护士长会让他们直接回到现实，但现在看来并不是……宋润想起来上次她被拉入环境出现的地点也是这里，她不禁怀疑二楼走廊尽头是个特殊地点。
等等……宋润面容突然有些扭曲：“这里很重要，上次我和倩姐偷看曾护士长就是在这里。”当时看到她吃死胎还遭到了心灵上的暴击。
苏倩轻声说：“也就是说，这是曾护士长的幻境？”
这一层层的幻境长得完全一个样，但是危机一直未曾解除，宋润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应该是，曾护士长应该还在跟那些婴灵缠……”
宋润刚刚想将刚刚的事情跟简莱和陶思齐说一下，简莱突然打断了她：“嘘，你们听。”
几人安静下来，听到走廊突然传来了一些并不算非常明显的跑步声，听着步调还是挺慌乱的，只是这声音又很模糊，像是隔着一层什么……
很快，四人就看到楼梯口慌乱地爬上来了一个人，这人宋润曾经见过一次，四人中也只有宋润见到过。
“是怀着孕的曾护士长。”她低声道。
只是现在的曾护士长完全不像是之前宋润在幻境中所看到的那样冷静，她的肚子变得更大了，而且整个人臃肿了不少，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相似的场景，相似的人物，宋润已经可以肯定他们现在所处的正是曾护士长所创造的幻境里了。
几人都没再说话，看着似乎被灯光照着的曾护士长的身影慌乱地爬上来，手扶着肚子一步步走到护士站旁边并拿起了手机。
一切就像是上次宋润所看到的场景的时间线延后一般，想要升职的曾护士长即使怀孕了也坚持上班，而现在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了，那么她到底为什么状态这么差……
几个局外人几步走上前去，视野逐渐清晰到连手机屏幕都能看清的地步。
曾护士长拿到手机后就颤着手在上面拨出了报警电话，此时她的表情简直惊恐到了极致。
很快她就打通了，几人也终于听到了正常声音的曾护士长是怎么说话的。
“喂，你好，我，我要报警，仁心医院……闹鬼！”
电话对面的接线员应该是以为曾护士长说的是什么暗语，不相信她的话，而曾护士长则更着急了，她一边急着解释“是真的闹鬼”“它们，它们要来了，你们快点来救救我”“真的，我没有撒谎！”，一边一直慌乱地看着楼梯口。
几人看着她的表情就已经大概猜到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他们并不算惊讶地看到曾护士长的手机逐渐没了声音，信号被干扰，手机弹出提示框，而她的表情也从慌乱变成了面无表情。
如果要仔细形容的话大概就是，身体变得僵硬，且跟刚刚像是完全两个人一样，神色阴沉不说，就连气质也瞬间变了。
随后她挂掉了已经无法被连通的电话。
虽然已经知道这个“曾护士长”是看不到他们几个的，但他们还是下意识保持了安静。
陶思齐沉默了一下轻声道：“……不会是被？”他没有说完全，但是眼前这个景象也已经逐步在印证了……
下一刻，曾护士长突然“天真无邪”地笑了。
一个正常的成年人是不会发出这样的笑容的，看起来不但违和，而且异常瘆人，没错，瘆人。
一个刚刚还在被未知的“鬼”吓得魂不守舍的人突然放弃求救，还摆出了一幅平时完全不会有的表情。
她把手机放在工作台上，伸出双手仔细看了起来，像是在看什么新奇的玩物。
四人表情都不算太好，而简莱则突然伸出手挡住了宋润的眼睛。
宋润下意识向后仰了一下，随后疑惑的伸手抓住简莱的手：“怎么……”
简莱低声道：“别看。”
他的手牢牢地挡住宋润的眼睛，自己也闭上眼睛，所以接下来的发展宋润没能看到，她只听到了“嗤”的一声。
像是什么东西在血肉中搅和着，又像是什么物体被戳破，因为目不能视，因此这声音宋润听得极为清楚。
宋润脸色瞬间变了，她有了一些不太好的联想。
一旁的苏倩和陶思齐也迅速捂上了眼睛，因为任谁也不能接受一个人突然伸出手掏出自己的眼珠把玩。那血腥的眼洞像是还能看到似的，脸上笑容变也不变的“看”着手上的两颗眼珠，场面既恶心又恐怖。
这可是个活人啊！
有些事闭上眼睛也是可以想象的，几人幸运的不用目睹这惨象，但声音却像是有着魔力一样地往耳朵里钻，而且格外清晰。
他们听到曾护士长用天真烂漫的语调说话：“小宝宝不要着急啊，我这就让你出来啊。”
小宝宝……现场只有一个小宝宝吧？
宋润的睫毛在简莱的手掌心扇动着颤抖，她听到了抽屉被拉开的声音。
她。不，应该是“它”，它在找什么？它要怎么让“小宝宝”出来？
现在“小宝宝”明明还在肚子里！
面对丧尸的时候宋润可以面不改色地看着它们死掉，甚至被肢解，因为丧尸在宋润眼里已经不是人了。
可现在哪怕只是听着声音，在知道这是个大活人的前提下宋润都会觉得接受不了。其他三人又何尝不是呢，陶思齐脸色苍白，感觉自己都快吐出来了，因为他站的位置甚至能够嗅到浓浓的血腥味。
“啊，找到了！”
没过多久，曾护士长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惊喜的意味。
宋润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应该是衣服被解开的布料摩擦声。
“来，小宝宝，出来吧。”
成年人故作幼稚的声音伴随着皮肉被划开的暗响让人头皮发麻，宋润咬着下唇，几乎已经勾勒出了曾护士长的动作。
她一定是找到了什么利器，然后……
划开了自己的肚皮。
之后的声音就更为抽象了，有滑腻水声，有血肉分开的断裂声，还有一些无法想象的汩汩声……
这个“母亲”被迫亲手让自己的孩子出生了，想来她还亲耳听到了自己在说话，用惊喜又不以为然的语气。
“小宝宝，你好可爱呀！”
最天真的语气，最残忍的鬼怪。
几人只觉得浑身发寒……剖腹取子，原来曾护士长的孩子是这么“出生”的，剖开肚子的她想来也是活不了了……怪不得她会变成了后来那样……
这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无法被改变的，她已经无法被拯救了，她作为一个被厉鬼杀死的人，一个惨绝人寰酷刑的承受者，现在已经变成了另一种可怕的存在。
……
就在四个玩家很想赶紧逃离这个人间炼狱的时候，曾护士长的声音突然响起了，这次不再是故作天真或是慌张害怕的声色，而是几人非常熟悉的，阴森，诡异，让人胆寒的曾护士长。
“你们胆子这么小吗？”带着笑意的声音似乎回荡在耳畔，几人顿时警惕起来。
虽然严格来说他们能够摆脱那些难缠的鬼婴灵都是靠着曾护士长的帮忙，但是他们谁也忘不了曾护士长也是鬼！
“行了，睁开眼睛吧。”曾护士长又道“不吓人。”
几人虽然不太相信曾护士长的话，但是毕竟幻象虽然吓人，可眼下更危险的难道不是曾护士长？一直闭着眼睛也不行，万一她突然发动攻击岂不是要完蛋。
于是宋润睁开了眼睛，和收回手掌的简莱对视了一眼，两人并没有多做交流，而是和苏倩、陶思齐一起看向坐在护士站里面的曾护士长。
这一眼看去着实吓了一跳。
诚然，那个被开膛破肚的曾护士长已经不见了，眼下这个是个看起来普普通通一点都不血腥的她，但一如宋润第一次见到厉鬼曾护士长的时候，她虽然装扮和服饰都很体面，可根本掩盖不住身上的恐怖气息。
而这种恐怖在几人知道了她的死法后陡然翻倍了，死得那么惨，心理变态到弑杀是个多正常的事情。
苏倩陡然打了个哆嗦——当然这不是吓得，而是曾护士长周遭已经化为实质的寒冷怨气在作祟。
宋润沉默了一下，调整了一下心态，开口问道：“……曾护士长，你为什么要给我们看这个？”
曾护士长血红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如同木偶一般：“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救你们吗？”
她的嗓音粗糙得像是纱布在墙上摩擦，似乎带着森森的恶意席卷而来，但这也是她第一次和玩家们交流。
站在宋润旁边的简莱开口道：“这个问题不用问，如果我们对你没用，你不会救我们。”
你会指望一个已经被怨气支配的红眼睛厉鬼会对人类心软吗？
曾护士长似乎笑了一下，但因为她太吓人，所以四人无论男女都没敢仔细端详她，无法确定。
她突然道：“我救你们当然有目的，我能看出你们身份不一般，所以，你们之前对我的冒犯我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们帮我做一件事。”
宋润问道：“什么事？对付那些鬼婴吗？”
第18章 致命医院十四
现在很显然这个医院的两股厉鬼势力是对立的, 而其中一方找他们做事，唯一可能就是对付另一方。
陶思齐拢了拢自己的病号服道：“你也看到了，我们打不过它们。”
这确实是实话, 这些鬼婴能拖人进入幻境，进去了就要被它们支配，哪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苏倩补充道：“而且, 我们是人, 跟你们这样的……比起来，我们根本没有优势。”
几人都是不想惹祸上身的，但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也知道在被曾护士长救了的那一刻就已经被迫上了贼船。
所以他们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知道鬼婴灵的弱点。
宋润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只是真诚地看着曾护士长，想看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曾护士长从座位上飘起来，随着她的动作，周遭的冷空气也在变得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她平静开口：“那种天生厉鬼, 你们对付不了, 别想了。”
宋润看着曾护士长飘飘然的身影, 听到她在问：“他们被母亲怀胎十月，已经成型了, 如果早产都能活下来……可是他们只能被产钳敲碎脑袋产出, 如果是你，你恨不恨？”
没等几人回答，她就又开口了，声音带着尖锐：“他们恨得不得了, 恨父母, 恨医生护士，恨这个世界, 所以，他们会杀死所有人。”
厉鬼的声音尖锐起来就容易让人胆战，而曾护士长还未说完。
“他们是无法被消灭的，没人祭奠他们，没人想念他们，所以怨气也没人能化解。”
苏倩沉默了一会儿道：“但是，有的父母也不是故意要打掉孩子的，可能是母亲的身体不适合生育了，或者是有什么意外……”
曾护士长打断了她：“那样的婴灵不会变成厉鬼。”
厉鬼护士长的语气突然带上了一丝愉悦，亦或者说是恶意：“因为父母一念之下被打掉的成型胎儿就有很大的可能会变成厉鬼婴灵，这种厉鬼婴灵会吞掉父亲，吞掉母亲，以杀人为乐，不知道那些被自己孩子吞掉的人会不会后悔，呵呵。”
可是，父母亲尚且是决定孩子存在与否的人，医院的医生护士又何其无辜呢……
宋润只觉得鬼婴灵实在恐怖。
接下来，曾护士长说了个更恐怖的事情：“这个医院，有七个鬼婴灵。”
……
宋润被送出曾护士长的幻境后，照旧出现在她进入幻境之前所在的位置——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旁。
猛然换了个地方，宋润眼前一黑，居然觉得有点头晕恶心。
长时间被拉入厉鬼的幻境鬼域真的会影响现实身体的，宋润深呼吸两下，好不容易调整过来。
她手里还提着要送去二楼的药篮子，得赶紧送去，宋润赶紧抬脚往楼上走去，却踢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她低头一看，是那个中年男人，他还可怜地躺在地上……
于是宋润只好先去急诊科喊人将这个中年男人带走治疗，然后拎着药篮子快速跑到二楼送药。
虽然现在她被鬼婴灵抱过的小腿还是不太舒服，以至于走路有些一瘸一拐，不过工作还是要认真做的，宋润可是还记得曾护士长的工作狂属性……
这次宋润上到二楼的过程十分顺利，既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也没听到奇怪的声音。
而这次在手术室看到的曾护士长也挺正常，虽然脸色还是那么的青白，活脱脱的僵尸样子，但是公事公办的样子让宋润安心多了。也因此她将药交给曾护士长后并没有靠近手术室，只是等着曾护士长核对药品数量和种类。
宋润离开的时候，只听到身后响起曾护士长的声音：“明天见。”
宋润回过头，对上了曾护士长的眼睛，宋润垂下眸子，不与她对视。
“明天见。”
……
七个鬼婴灵……
光是一个就很不好对付了，更何况是七个。
宋润现在想起那些血肉模糊的小身体都有种想吐的冲动，她突然想到以前看到一种说法，中式恐怖的源头是无法抵抗的封建压迫，是原本弱势群体反抗起来的样子。
所以在诸多的恐怖故事里，各种女鬼，老鬼，死去的尸体，以及幼小的儿童和婴孩更让人害怕。
或许是因为生前越惨，死后越厉害。
当时陶思齐这样问道：“那岂不是没办法了？”
曾护士长则是呵呵笑了两声：“有办法啊，只要你们在明晚帮我几个小忙。”
什么忙呢，能让这样一个强大鬼怪开口说出的请求，自然是很不简单的。
……
宋润走回到一楼，她想了想，还是去了一下一楼的卫生间。
因为这些厕鬼是可以在各个卫生间乱窜的，宋润也不担心自己找不到他们，她走进去后先洗了把手：“出来。”
众厕鬼瑟瑟缩缩地站出来，青白色的鬼脸上满是忌惮，宋润发现他们每次出现的时候都是抱团的，好像完全不敢单个出现。
宋润甩了甩手：“有什么要说的吗？”
老头鬼拱了拱手：“姑娘，你是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宋润挑挑眉问道：“你们刚刚攻击我的事还记得吗？”
厕鬼们神色大变，老头鬼赶紧开口：“姑娘，我们上次见面还是昨日晚上，何谈我们刚刚攻击你……”
宋润将这一群鬼来回看了一眼，没有发现那小红小绿，明明刚刚在二楼的卫生间时还看到了，看来这些鬼并没有说谎。只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难道在不同的鬼域里是完全复刻了现实的鬼物吗？之前老头鬼还说曾护士长他们把厕鬼当储备粮，那么厉鬼吃自己鬼域里的厕鬼有没有用？如果有用的话岂不是吃光了厕鬼就再创造一批，无限续杯？
见宋润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坏招（宋润：嗯？），地板鬼缓缓爬过来：“我们哪里敢再攻击你，你遇到的一定不是我们呀。”
宋润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我当然相信你们了，我们可是好朋友啊。”
众鬼：“……”
宋润又道：“只是我有另一个问题想问你们……”
她的脸上突然带上了些许杀气：“我想知道，一个人被附身了，要怎么把鬼魂从身体里赶出去？”
……
曾护士长阴森一笑：“即使是七个鬼婴，我也是可以对付的，前提是他们只是鬼。”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曾护士长告诉了他们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你们大概已经发现，没有进入幻境的时候，你们依旧可以见到我，而且你们还可以伤害到我。”
宋润心说，你给自己身上搞了那么多眼睛，我们伤害你当然很容易……
曾护士长并没有多提关于她的僵尸身体，只是继续道：“这些小鬼在现实中的身体自然也是存在的，他们的身体分布在这栋急诊楼的七个地方，我要你们明天帮忙，把他们的尸体挖出来，交给我。”
苏倩问道：“他们的尸体是被埋起来了吗？”
“呵呵呵……”曾护士长冷笑，“它们的天生怨气远胜于我，最大的原因就是，他们的尸体被砌在了这栋楼的墙体内。”
原本就是不为父母所欢迎的生命，被打胎后小小的尸体还被砌进了墙里，永远不得安葬，这使得这些鬼婴灵变得更加嗜血滥杀，一想想都觉得非常绝望。
简莱看着曾护士长问道：“但是我们怎么知道帮你把那些尸体挖出来后，你会不会实力大增，反过来要杀我们？”
任何副本里的任何鬼怪都是对玩家的重大威胁，他们是无法信任的。
“我要杀你们难道还要等功力大增吗？就算你们有我并不知道的其他本领，想给你们添点致命的麻烦，还是挺容易的。”曾护士长满不在乎地说，“与其担心我会杀你们，不如担心担心自己的小命。那七个小鬼，我只能困住今晚，明天他们就会出来大开杀戒，别人能不能躲过去我不知道，你们四个外来者是必死无疑的。所以你们必须今晚探查出尸骨在哪，明天把它们挖～出来。”
宋润觉得哪里不对劲，但脑子有些乱，想不起来，因此只是问道：“可以告诉我们为什么挖出来吗？”
曾护士长垂眸看了她一眼：“自然是为了他们不去祸害活人……”
她突然扬起了一个恶意的笑容：“你们大概也发现了它们和我的不同……”
“它们，可是会附身的。”
……
老头鬼惊讶道：“你竟知道附身一事？”
宋润心道，就算是曾护士长不告诉他们，当时在幻境里听到的曾护士长死亡现场也足以让他们猜到了。
她并没有将自己的腹诽也说出来，而是定定地看着他。
老头鬼轻咳一声，告诉宋润：“只要将指尖血涂在那人的眉心，再叫魂儿……”
宋润嘴角抽动了一下：“叫魂儿？”听着很是封建迷信啊！
老头鬼解释道：“一般意志坚定的活人是不太容易被附身的，除非这人身上有伤，或者是精神不济，极度恐慌才会被附身。这会儿就是要让他自己醒来，抢回自己的身体。”
宋润又问：“那指尖血又有什么说法？”
“指尖血，尤其是右手中指之间的血乃是你们活人阳气最足的血，以此驱散阴气。”老头鬼道，“当然，又有十指连心的说法，我也不太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总之鬼物都是很怕这些的。”
宋润有些无语，没想到除了附身以外，居然还有这么多神神叨叨的说法，她忍不住抬起自己的右手看着指尖，心想着这手指上戳个眼多痛啊……希望她用不上指尖血。
“意思就是，哪怕是面对还没来得及附身的鬼，我只要把我指尖的血洒出去，鬼也会害怕？”
民国鬼瑟瑟缩缩地说：“别的鬼怕不怕我不知道，我们是很怕……”
宋润又扫视了一下这些厕鬼，心想他们也很不容易，被困在厕所里不说，还怕这怕那的，好不容易攒了点怨气，碰到个能打的人就全部消散，鬼生多艰啊。
宋润道了声谢，转身准备离去，却听到了那个大妈鬼在喊自己：“姑娘，你不会是想去对付那些……”
宋润回过头，居然在这些厕鬼恐怖的脸上看出了担忧，她心里一动：“怎么了吗？”
老头鬼本欲说些什么，却止住了，最后还是大妈鬼再次开口：“姑娘，那些……要是附身，它们会让活人的眼睛下面变得有些发青，我有一次看到过。”
它们分明怕这怕那，还被自己揍了一顿，居然还会这么好心地提醒自己……尽管宋润也能够猜到厕鬼提醒自己很有可能是平时被两波厉鬼势力害惨了，希望来个更厉害地压制一下，但宋润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宋润笑了笑：“嗯，谢谢，我会小心的。”也会尽量不再来吓唬你们了。
【距离下班时间还有七小时，等规划好下班时间。】
……
几分钟后，宋润和三个队友汇合了。
几人计划在今晚摸清鬼婴灵尸体的所在处。
当然在此之前宋润也没忘了先去找陈老师说了一句有医生找她帮忙，请陈老师看一下药房。
这也是无奈之举，一方面陈老师之前就曾经强调过，如果宋润有事要离开药房一定要去叫她；另一方面宋润还不能完全相信曾护士长，一旦他们几个人出什么事情，还可以拿已经请假了，并没有不认真工作当做借口。
此时苏倩已经换掉了自己带跟的护士鞋，脚上穿的是一双非常方便活动的运动鞋，她将电棍拿在手里：“从一楼开始吧？”
曾护士长有告诉过他们如何判断这个地方究竟有没有埋藏鬼婴尸体，虽然她当时一脸恶意的笑容，但几人判断在这方面他应该是不会说谎的。
“这些小鬼被砌在墙里之后，都曾经受过香火供奉，所以你们到了一处地方，站立不动片刻，如果那个地方有香灰的味道，那就是了。”
几人一起穿过忙碌的诊室，正在忙着给病人医治的医生护士们并没有发现他们正在路过，宋润觉得那些不知道危险的人像是在另一个世界。
他们穿过了走廊，首先走到了墙角处，按照常理来说，想要藏什么东西从心理上就会故意选择无人注意的角落，尤其是在医院急诊楼这种忙碌的地方，很少有人会在角落里停留驻足。
几人站在原处不动，陶思齐也没有再穿那身轻薄的没有防御功能的病号服，而是换上了自己的衣服，一身皮衣皮裤，一看就是搞摇滚的。
他将自己的长发在脑袋后面扎了一下：“她肯定还有很多事情在瞒着我们，比如说，是谁把这些尸体砌进墙里的。”
简莱站在宋润身后，这是最方便保护宋润的角度，他扯了扯嘴角：“连她自己都是被鬼婴灵弄死的，你怎么就确定她会知道这些。”
简莱的话让几人又想起了那恐怖的几分钟，即使都闭上了眼睛也绝忘不了被鬼婴附体的曾护士长是如何把自己杀死的，当时她的意识还存留在体内，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堕入深渊，也难怪曾护士长会变成现在这样。
宋润将从厕鬼那里打听来的事情说了一下：“卫生间的那些厕鬼告诉我，被鬼附身了要将指尖血涂在眉毛中间，最好是右手中指。”
她叹了口气：“可惜曾护士长当时不知道。”
作为厉鬼和僵尸的曾护士长固然可怕，可她曾经也是完全的弱者，似乎越是没办法抵抗的死亡，越能让人怨气十足。
几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并没有闻到香灰的味道。
简莱道：“要不咱们一起迈三步停下来，一路走到另一端，也算是地毯式搜索了。”
虽然可能被别人看见了会觉得他们有神经病，但已经参加了这么危险的游戏，他人的目光根本无法影响玩家们，剩下三人都同意了。
又走到一处停下来，苏倩轻声道：“我还是有很多不懂的地方，比如说曾护士长自己也有身体，而且她还对医院的掌控力很强，比咱们更熟悉这里，怎么还要我们帮忙找尸体呢？”
比起身体强度和功夫的强弱，曾护士长不比他们弱，如果这些鬼婴灵真的对曾护士长有着非常大的危险，那么她自己就应该提早解决，难道真的是副本任务安排一定要玩家来帮忙？
陶思齐“嘶”了一声：“你说得对呀。”
事出反常必有妖，作为弱势的一方，玩家们很少会想当然，一般都是要将细节商量好的。
宋润思索了一下道：“我们跟她最大的区别可能就是，我们是活人。”
尽管曾护士长能够驱动着她与常人看似无异的身体正常工作，但她的确已经死了，这一点毋庸置疑。
“她说闻到香灰味就能找到尸身，也许是她闻不到味道吧。”宋润仔细吸了吸鼻子，没闻到味道，“僵尸的话，鬼片里好像只想吸血。”
陶思齐带着笑意道：“鬼片哪能当真呢……不过，僵尸已经死了，没有嗅觉也很有可能。”
几人再次一点点往前走着，走到了急诊病房处，此时里面的几个病人的病情已经安稳了许多了，里头的灯光稍亮于走廊，灯光在墙体上照出了一个方形的轮廓，像是病房的门框歪斜下来了似的。
宋润心里一动，听见简莱在一旁轻声道：“可能这里有。”
她抬头看了一眼简莱，抓住他的手，郑重道：“你少去想这些，不需要你这些直觉。”
简莱怔愣几秒，很快点头：“我知道，别担心。”他捏了一下宋润的手，停下脚步。
他们背对着亮堂堂的急诊室，里面还有来回走着的医生护士，也有病人的痛呼声，而与此同时，在被更亮一些的灯光照射的墙壁下方，缓缓散发出了一股悠扬的香灰味。
第一处鬼婴灵尸骨的位置：急诊室对面。
宋润深吸一口气，根本猜不到为什么要把鬼婴灵的尸身埋在这里，人来人往的，真的不怕它伤害到人？
四人并没有多做停留，而是继续去找。
陶思齐：“咱们就按照最低标准来找，三个。”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来，那就是不能高估自己。
诚然，他们的确得罪了鬼婴灵，应该竭尽全力去对付，但是万一鹬蚌相争，曾护士长也是很难应付的。
苏倩低声道：“陶伟说得有理，尤其是当下……她对我们也没有很诚恳。”
宋润郑重点头：“那肯定。”
简莱接上：“防人之心不可无。”
陶思齐：“……我不叫陶伟。”
第19章 致命医院十五【营养液】
苏倩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呃,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陶思齐也没多说，只是纠正道：“陶思齐，见贤思齐的思齐。”
宋润忍下差点出口的笑声, 心想着有时候第一时间留下了深刻印象真的会让人混淆很久，不过苏倩一定不是故意的。
简莱继续刚刚的话茬道：“总之明天无论如何一定要小心，我们几个最好一直一起行动, 毕竟是最后一天了, 难度增高。”
宋润道：“而且也要小心被附身，厕鬼告诉我，被附身的人眼底会发青。”
陶思齐吐槽道：“这个面部特征对于咱们几个来说有点鸡肋，咱们都没办法休息, 连轴转，本来眼底就都有点发青了，明天只会更累，尤其是我！”
其他人不过是上个晚班, 而陶思齐是白天晚上都要来, 劳累度直接加倍了。
宋润无慈悲道：“有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你可能太非了。”
说到这里，宋润又想起来一个事：“鬼婴灵们似乎白天不会找你麻烦？”
陶思齐点头：“白天的时候这个医院还是挺正常的, 不但没有鬼, 所有人也没一点诡异的地方，顶多是有的地方有点阴凉而已。”像是两个世界。
听到陶思齐的话，简莱很是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但当陶思齐将疑惑的目光投过去的时候, 简莱已经没有再看他了。
宋润在心里捋顺目前所有知道的信息：医院里的两波势力, 鬼婴灵和曾护士长，鬼婴灵是杀害曾护士长的凶手, 曾护士长死后也变成了厉鬼，甚至连她自己的尸体也“废物利用”变成了僵尸。
如果宋润猜测的没错，曾护士长的鬼魂更加接近于被怨气掌控的杀戮厉鬼，而僵尸形态则会进入工作状态，像她生前一样护理病人，协助医生。
但是听曾护士长的意思，这些鬼婴灵的尸骨都已经被埋在这栋楼里了，也就是说它们不像是她一样可以有坚韧无比的身体，它们想要真正的杀人并不能如同僵尸版曾护士长一样直接动手，只能通过附身。
而厕鬼们也告诉她，被附身了并不是毫无办法的，甚至如果意志坚定还能把鬼怪赶出自己的身体，照这样说起来，曾护士长的本事其实比鬼婴要大。
当然，宋润迄今为止也还没有搞明白曾护士长为什么要吃胎儿的尸体，吃了以后她能有什么好处，但相比起来，有身体总比没身体要好得多。
即便鬼婴灵们鬼多势众……宋润仍旧觉得自己没有想到关键点，这个点或许能够解答自己的疑惑。
她低头细嗅味道，什么都没闻到，跟着队友们一起往前走。在知道没有鬼怪会来找麻烦的情况下，几人走得还是比较轻松的。
几人此时已经渐渐远离了人多的急诊病室，来到了宋润工作的药房附近。宋润离老远就已经通过很大的玻璃窗看到了坐在小窗口的陈老师。
想到自己跟陈老师说有医生找她帮忙然后离开，宋润突然有点心虚，明明说是去帮忙，现在却和几个人一起在走廊上走来走去。
好在靠近药房之后，宋润发现陈老师虽然坐在窗口前，但是她跟其他的医生一样根本看不到自己，这才放下心来。
几人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停，将一楼走廊都转了一圈，但是再也没有发现有鬼婴灵的尸骨了。
“是去二楼还是在一楼的病房找找？”
宋润试图打开旁边的一个房间的门，但即使是急诊楼，在晚上也还是有很多房间是锁着的，宋润没能打开。
“我来看看”简莱弯下身，从游戏背包拿出细铁丝绕成弯钩开始撬锁。
见简莱娴熟地撬锁，宋润莫名想起她第一次见到简莱撬锁的时候，对方得意洋洋地说“谁还没个一技之长”啊，让她印象深刻。
能把撬锁当做是一技之长……人家的一技之长都是很高大上的！就连已经死了的曾护士长也是有一技之长的，而且她还喜欢督促大家一起努力工作哩！
宋润知道现在想这个不合时宜，但她还是忍不住想笑，然而，嘴角还未完全勾起，宋润居然突然变了神色，她猛地抬起头，额头竟然起了一层冷汗。
苏倩就站在她身边，见她脸色不好马上问道：“润润，你怎么了？”
其余两人也被吸引了注意力，关切地看着她。
宋润低头眨了几下眼睛：“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之前咱们一直说的她的死亡，还有就是虽然鬼婴恶毒……为什么鬼婴却不附身其他人，如果说是因为亲自动手堕胎，医院其他的医生护士也不少，甚至产科医生相比于她更为‘可恨’吧。在堕胎的时候，产科医生才是亲自动手的不是吗？”
无论怎么想，一个护士，即便是做到了护士长的位置也不至于被鬼婴灵这么针对吧——尤其是在这个医院不存在除了被堕掉的鬼婴灵和曾护士长以外的厉鬼这个前提下。
宋润的声音带着颤抖：“你们有没有想过，她是做了什么事才让它们如此残忍的动手杀人？”
“虽然这样说起来很像是受害者有罪论，但如果厕鬼们没有骗我，其实这个事情可以反向推理……心志坚定的人很难被附身，除非极度惊恐或者身上有伤。那么被附身的人也就是身上有伤或者是非常害怕非常心虚……”
宋润的话并没有说透，还有很多的未尽之意，但也已经很明显了。
曾护士长给他们看的过去的片段基本上都是作为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因此即便她现在是个恶鬼样子，几人也都是默认以前的曾护士长绝对是个好人的。
但是能让几个鬼婴灵如此揪着不放，曾护士长究竟干了什么呢？
简莱沉默了一会儿道：“她可能做了什么非正规……”的堕胎行为。
但是简莱的话并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
一阵阴风吹来，几人感受到了熟悉的危机感，这种危机感在之前也有过，却不如这次微妙。
毕竟之前都是在幻境感受到的，携带着一阵阵阴风，赤红色的眼睛看一眼便能生畏。
而现在，几人都很清楚他们是在现实世界。
熟悉的寒冷气息和危机感萦绕在这个只有两个桌子四把椅子的诊室，明明没有开灯，但宋润就是觉得这个房间瞬间泛起了淡淡的荧光色。
一片安静中，曾护士长沙哑粗粝的声音猛地在耳边响起：“做点有用的事情不好吗？”
一句轻飘飘的警告过后，几人更加安静了，房间里达到了落针可闻的地步。
曾护士长并没有出现，只是这声音回荡着，仿佛被刻进了心里，让人从心底发寒。
而似乎真的只是为了警告他们一通，曾护士长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刚刚的寒冷和危机转瞬即逝，就连泛起荧光的房间都恢复了漆黑。
几秒后，宋润闻到了香灰的味道。
或许是曾护士长的威胁太过于突然，几人还真的没有再提这件事，陶思齐轻咳一声：“咱们现在才站在门口就闻到了，不会是要把地板撬开吧？”
简莱垂眸看着脚下：“应该是。”
脚下踩的是那种很老式的白色地板砖，因为被鞋底摩擦得过多，现在已经不复最初的光滑。
宋润看着简莱发呆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简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看着脚下，突然开口问：“为什么我们要明天挖？”
宋润被他问得一愣，想要回答却迟钝地闭着嘴，她身边的苏倩下意识开口：“因为我们要等明天陶……陶思齐拿来道具。”
余下三人都很好奇地看着简莱，毕竟这个副本给的信息已经不少了，能有疑问说明是新的突破口。
简莱微微阖了一下眼睛，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过多使用他的直觉，因此他开始学着宋润动脑子，然而动脑子不是个很容易的事情，尤其是身在局中的人，想要跳脱出来动脑子。
在以前，简莱更多都是担任武力担当的角色，他习惯听宋润的话，但是因为他自从幻境出来后就一直很不安，一种焦躁的强烈不安感一直在萦绕着，逼迫着他开始思考究竟是哪里让他这么不安。
一路走一路想，就在刚刚，被宋润提醒了最后一处关卡，简莱终于恍然大悟。
他深呼吸一口，极其认真地看着三人：“她既然已经将它们困起来了，现在就是最安全的时候，我们为什么不现在挖？”
这下不用简莱再说什么，宋润也反应过来了：“是啊，我们今天挖也行啊……我们不用等明天。”
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各式武器，虽然比不上专业的挖掘工具那么有用，也不能像是电钻一样轻松地钻透地砖下面的水泥，但是他们有着一把子力气。
他们为什么不能今晚就挖呢？
苏倩小脸发白，心底发毛：“我们被骗了。”
但之前，所有玩家都被迷惑了，自以为曾护士长只是在非人的实力上让人忌惮，他们想尽办法想着要如何保护自己，却忘了，恶鬼曾经也是人。
她也会用计的。
曾护士长用一个阴谋迷惑了他们，让大家进入了逻辑误区，像是被长官安排好的糊涂大兵，让进攻就进攻，让停战就停战。
今天探查出鬼婴灵的尸体在哪里，明天带来工具就能直接行动了，如果你们不挖，明天就会被鬼婴灵弄死，被吞得渣都不剩。
瞧，多热心的厉鬼，曾护士长不但热爱工作，而且还好心帮他们困着小婴灵。
可是，真的会有这么热心的鬼怪吗，四人脸色沉了下来。
宋润轻笑一声，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地说：“更何况，等着陶思齐明天送来道具完全是个悖论，陶思齐上的是白班，他明天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几个被副本鬼怪耍得团团转的玩家终于是回过味儿了，这样错洞百出的计划，究竟是为什么能忽悠到他们……
还有个问题，曾护士长为什么要忽悠他们？
陶思齐看了一眼不再说话的简莱，属实觉得对方真的深藏不露，但宋润的确提醒他了，他明天白天上晚班应该就会离开副本，根本没可能带来工具给队友。退一步说，无论曾护士长知不知道这事，正常逻辑都不该如此拖沓。
简莱舒了一口气：“她做的一切安排都在等着我们跳进陷阱。”所以他才一直不安。
而这不安也跟宋润的恍然大悟不谋而合——他们在无形之间居然在按照一个厉鬼的安排行事。自以为足够警惕，然而还是被带进了坑。
苏倩有些懊恼：“她给咱们安排‘表演’就是为了迷惑咱们，我还以为是故意吓我们。”
倒是也被吓到了，但更多是被鬼婴灵吓到而非曾护士长。
陶思齐总结道：“这样想想，她应该是想我们帮她对付鬼婴灵，但又不希望我们顺利完成这件事，希望我们也有所损伤……这样她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了。果然最吓人的是人心，她的心机还真是一层接一层，软硬兼施。咱们必须在今天做出决定！”
……
用得着多想吗？他们有别的选择吗？
宋润拿着一把菜刀蹲下身，用力将刀刃卡进缝隙，接着向下施力，很轻松地就将一整块地板砖翘了起来，简莱拿了一把小锤子两下就敲碎了下面的水泥板。
他们并不需要电钻，也不需要担心得罪医院领导。
谁让他们是被玩儿的玩家呢，根本就是无路可走的。
他们挖出了第一个小棺材。
第20章 致命医院十六
宋润从来就没想过能够轻松地通过任何一个副本。
在很久之前, 她第一次面对非人的怪物的时候，宋润是噙着泪鼓足勇气才敢动手的。当她第一次看到别人为了保护自己身陷险境，当她下定决心要让自己强大的时候……所有的第一次, 她都记得很清楚。
也因此所有的危机，来自人类的，非人类的, 怪物的恶意, 宋润总觉得自己已经有一些经验来面对了，她现在都能徒手对付四五个壮汉了，带上武器会更厉害，可以称得上是走出新手村的高阶玩家了。
但是, 高阶玩家自然有高阶玩家的闯关难度。
你能保证自己是最聪明的人吗？能保证一切尽在掌握吗？
任何人都不能。
宋润此时就和队友们一起在医院的走廊飞奔。
在他们身后，一个白色的穿着护士服的身影正在追逐着，她漆黑的眼瞳中没有任何光芒，如果说得夸张一点, 那双眼睛视任何人都如同板上鱼肉。
曾护士长在几人翻出第一个装着鬼婴灵的尸骨的第一时间就用她坚硬的手抓烂了房门冲了进来, 她的僵尸脸上自然不会有任何表情, 但杀气是掩不住的。
最重要的是此时她身上并没有任何的眼睛，堪称毫无缺点, 就连电棍对她没用。
几人拿着电棍可以给长了很多眼睛的曾护士长造成伤害, 也能让那些恐怖的鬼婴灵痛苦嚎叫，然而这一切在曾护士长身上失灵了。
四人连续的攻击都被她挡下，实力强大还不会受伤的怪物……
这对于宋润来说是个非常非常大的困惑，她明明不长眼睛就能这么强, 但是她又到底为什么要搞那些邪门的仪式让自己变成多眼怪呢！
打又打不过, 再加上那个房间还有桌椅板凳，非常影响发挥, 几人只能暂时退出房间。
当然，一切也不是毫无办法，之前厕鬼告诉宋润的是，鬼怪都怕火怕电。现在电不管用了，或许火能有点用也说不准。
只是现在这张牙舞爪的僵尸根本不会给他们机会点燃她的衣物，几人也没有准备火把一类的道具，所以，跑吧。
但是跑也要有技巧地跑，待跑到了大厅的时候，宋润一眼就看到了刚刚被担架抬进来的新来的急诊病人。
虽然这个医院只是县级私立医院，在各方面的硬件软件根本跟三甲医院没有可比性，但有一点总是好的，那就是便宜。
宋润自己观察病人得到了结论，除了像是陶思齐这样的奇葩理由来急诊的病人，其他大部分好像都是老年人，还是没什么钱的老年人。不过现在无论是医生护士还是病人都对他们视若无睹，想来也是敬业的曾护士长搞的鬼。
几人到了大厅处就有了分岔路，像是陶思齐这样并不在上班时间的人是可以选择暂时离开这栋楼的，而其他人想想也必须待在里面。
于是陶思齐几乎都不用说什么就直接往外面跑去，只留下一句话。
“我去搞火把！”
剩下三人根本连个眼神也没有给他，而是径直奔向二楼，到了二楼又分成两组。
“倩姐快跑，去搞火把！”
宋润的喊声在二楼回响，苏倩点点头，转身奔向了一边走廊的杂物室——这也是现实生活中的好处，如果是在任何厉鬼的幻境里，他们都是看不到房间的具体标识的，这些房间就像是隐身了似的。
宋润也不是逞强要让自己和简莱留在最后，而是宋润知道，苏倩擅长做手工，给她一点时间，她绝对是可以做出火把的，但是换成是自己……算了不提了。
然而有两个人去找火把，宋润和简莱身上的电棍又没什么用了，也只好尽量多跑几步路了。
但事情也没那么容易，两人一前一后地跑到了三楼，而曾护士长也十分给面子地按照他们的计划跟了上来。
这个曾经满身眼睛的僵尸现在除了尖牙以外与常人无异，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她非常非常生气，似乎几人提前将鬼婴灵的尸骨挖出来这件事让她完全没有了遮掩的意思，上来就是凶狠的杀招。
宋润一面躲一面试图继续跑，只是这真的很难。曾护士长的招数并没有很多，说起来甚至非常单调且乏善可陈，但架不住人家速度快又有力气。
一个攻击、速度、防御都几乎被点满的怪物。
宋润也知道电棍打她没什么用了，但是她目前也没别的东西可用，因此武器还是电棍，好歹从长度和材质来说还是比较结实的，不能伤到对方但能抵挡攻击。
曾护士长的利爪如同锥刺一样抓向宋润的脑袋，而另一边实力更强的简莱则是被她忽视了。
他拧着眉头，试图插入两个正在打斗的人中间去转移掉一些伤害，但曾护士长是个僵尸，她的身体坚硬如钢铁，很不容易为人力改变。
简莱虽然可以做到阻拦几招，但无论是宋润还是他都明白这不是长久之计。
等队友们把火把拿过来吗？
不行，真正的高手过招须臾之间就能分出胜负，更何况现在是生死关头，两人必须马上想出办法。
简莱在猛踹了几下曾护士长都没能将她踹离多远，反而让她的手臂换了个姿势之后，突然一个闪身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
宋润被打得颇狼狈——这倒不是意思宋润这一个照面就受伤了，而是以宋润的速度来说躲避都很困难，因此而狼狈的出了一身汗。
不过宋润并不着急，她对简莱有完全的信任和信心，知道自己现在吸引住曾护士长的注意力，曾护士长现在后脑勺又没长眼睛，必定不会发现在她身后的简莱已经拿出来一把锁链。
没错，锁链。
游戏背包的设定非常有趣，一个背包格子只能放一种东西，比如说两人买的各种食物，包装不算的话，“饺子”和“米饭”必然是要算成两样的，但是，于武器来说就好玩极了。
外表上来看，一把大刀和一把匕首完全搭不上边，长相完全不同，但因为它们都是主体为钢铁制成的武器，因此可以放在一个格子里。
锁链也是一样，这东西很好买，材质也很简单，粗细各有用处，简莱买的是吊装锁链，据说可以安装在小型起重机或者船帆上，虽然有点重，但绝对结实。他只是随便买了几米，买来之后就随意放着，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用武之地。
但无论他之前买的时候什么打算，现在确实是非常庆幸的，他将锁链打了个死结，抓着其中一头，将几十斤重的沉重锁链像是套牛一样甩套在了曾护士长身上。
于是马上要刮到宋润脖颈的指甲猛地后退了一下，宋润眼睛一亮，瞅准了曾护士长的脑袋就打了过去。
“砰！”
这一切其实只发生在转瞬之间，从简莱套住曾护士长再到宋润挥出电棍，这一切的时间加一起不超过十秒，宋润的电棍虽然也打中了僵尸的头，却没有什么实质伤害，但这已经足以让两人安心很多了。
他们在面对曾护士长的时候不再是束手无措了。
他们很难伤害到她，至少刚刚选择的电棍是错的武器，但是可以尝试束缚她，被束缚的鬼怪就能给他们很多试错的机会。
接下来的一切就变得有些理所当然，简莱快速收紧锁链，让其能更紧地环绕在曾护士长的身上。这需要很大的力气，光是那锁链一般人就拿不动，更何况要拿着锁链捆人。
曾护士长是不可能不挣扎的，她的手臂都被束缚在腰间，其实这种绑法是很容易挣脱的，但因为刚刚情况紧急，简莱不可能去费事地将她绑起来，再加上曾护士长的主要攻击工具就是手，因此，把手臂束缚起来是非常必要的。
“放开我！啊啊啊——”
曾护士长终于展现出了她作为一个非人生物的恐怖声波，走廊回荡着她的叫嚷声，并不是气急败坏的，而是让人不寒而栗的不似人的声音。
但在场两人自然是没空去管这个，宋润赶紧收起电棍过去和简莱一起牵制曾护士长，她还去将套在她身上的锁链束紧了些。走廊也就两米宽，在曾护士长来回转着身体嘶吼挣扎的同时，两人也在跟着转圈，像是要驯服一头不世出的凶兽，很是费劲。
在被僵尸拽着转了好几圈之后，宋润回过头问简莱：“你自己能坚持一下吗？”
简莱的眼睛亮得惊人，他这人以前在狠下心的时候瞳孔会变得异常黑，现在倒是完全变了个样。他点点头：“放心。”
宋润顿了三秒，松开了锁链。
宋润要在苏倩他们来之前尽量找出更多有用的对敌信息，她在背包里找了一下，翻出了一个点火器，这个点火器其实非常鸡肋，是她在买压缩饼干的时候，店家以为她要玩野外求生送的，它有一个长十公分的圆形出火孔，其他的地方和打火机没有任何区别。
这东西跟火把完全没法比，火苗是小小一簇，看起来十分可笑，但宋润想试试，于是她丢掉电棍，按下点火器的开关，像个熊孩子一般去点曾护士长的衣角。
鬼怪都是怕电怕火的，或者说，哪怕是活人也怕这些啊。
曾护士长的黑色瞳孔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她并没有低头看宋润，但她突然疯了似的挣扎起来。
“你在干什么？！你在哪儿……”接着就是咬牙的声音以及嘶吼声。
宋润闻言一愣，不过她又坚持着去点燃了衣角，紧接着很灵活地避开曾护士长踢过来的腿，看着那簇小火苗正在逐步蔓延到更上面，然后，灭了。
——曾护士长费尽力气将手伸到那里给拍灭了。当然，她的手接触在火苗上的一瞬间，宋润确实感受到了慌乱，也发现了她的手被火苗灼伤的样子。
“你怕火”宋润恍然地喃喃道。她也不是说给谁听，只是实在有些惊喜而已，心想着要是有机会真的要谢谢厕鬼们，他们真的是这个副本的顶级npc。
但是这么容易就被拍没了……没有燃料，燃烧速度太慢了。她开始在自己的背包格子找找看有没有燃料，比如说油料？
但还没等到宋润将脑海里的背包格子筛选一遍，曾护士长就已经不见了。
宋润猛地站起来，对上简莱的眼睛，后者手上还拿着锁链的一端，但是被捆着的东西不见了。
两人也没有多意外，毕竟之前打多眼怪形态的曾护士长的时候就已经见证过一次了，只是这不是个好事。
宋润告诉简莱：“她绝对怕火。”
简莱点头：“她刚刚挣扎得特别激烈。”
宋润摸了一下手上的点火器：“刚刚我太冲动了，应该先在她身上搞上燃料再点火的。”
她当时脑子里想得很简单，就是想试试，毕竟这个形态的曾护士长似乎是超强版，没准不怕电的她也不怕火呢。
宋润突然特别后悔：“啊啊，我应该搞燃料的！”
见她懊悔的样子，简莱将锁链暂时收起来走过来，先是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说了一句让宋润呆若木鸡的话：“……咱们好像没准备油。”
“啊……”宋润眨巴眨巴眼睛“对啊，咱们只买了饺子和炒饭。”
两人压根没准备开火做饭，所以也没必要准备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因此也没有燃料。
宋润脸上的懊悔神色消失了些许，她猛地拍了下手：“那咱们也得找燃料……你手怎么红了？”
她一低头就看到简莱被锁链蹭得通红的手心，马上就抓着他的手给他喷点药，两人是准备了不少药物的，尤其是这种治外伤的药物更是买了很多份，是药店店员疑心两人要去做什么非法勾当的程度。
简莱乖巧地任由宋润给他喷药，喷完后活动了一下手掌，终于是将进入副本以来一直在提着的心放下了些许，他低头看着宋润短短的头发，突然低头用鼻尖怼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抬起头。
宋润：？？？
她纳闷地看了一眼简莱：“你干嘛？”
简莱张嘴就开：“……你的发型很好看。”
宋润再次：？？？
宋润怀疑简莱间歇性抽风了，本来她还以为这家伙进了副本已经进入靠谱模式了呢。
她瞪了他一眼，但也放松了稍许，擦了擦细汗：“现在她要不就是去疗伤，要不就是去对付别人了，咱们快下楼去找倩姐。”
……
苏倩将诊室的窗帘很粗暴地扯了下来，窗帘挂钩叮叮当当地撞在横杆上，发出吵闹的声音。
她取出一把剪骨刀将这块很大的布料裁剪成一条条半掌宽的长条，她不像是宋润和简莱一样准备东西不全面，她至少带了两桶食用油。食用油倒进小盆里，把布料一段段放进去浸油，然后将其紧紧地捆在木棍上。
——当然，木棍后半面是个铁锹这件事就不必深究了。
做火把是个很需要时间的事情，最重要的部分自然是燃烧物的部分，可现在苏倩根本就没时间让布料充分浸油。
她手上戴着医院发的胶皮手套，原本这手套还是蛮防滑的，但是因为油真的很滑，所以苏倩要很用力才会不让布料脱手。
她并没有听到曾护士长追过来的声音，由此可见宋润他们已经成功地把那僵尸引走了，因此，即使苏倩并不知道这火把对曾护士长究竟有没有用，但她的动作还是越来越快了。
她自顾自地坐在地上缠了好一会儿，虽然手上不打滑了，但是衣服上不可避免地溅上了油渍，她拧着眉头将布条打结，总算是完成了一个火把。
而就在此时，苏倩闻到了一丝混合在菜籽油中间的香灰味。
“嘻嘻”
小孩子的声音意外又不算很意外地响起，苏倩能看到面前的窗台上坐着一个婴儿。
她又低头看向窗户旁边的地板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坏。
……
作为一个病人，陶思齐当然是可以离开急诊楼的，事实上，他就算是想离开医院都可以，因为他的身份卡甚至有一个租好的高级公寓拿来住。
但是陶思齐不是一个贪图安乐的蠢货，或者说这也不算是贪图享乐，一共四个玩家，他被安排在没什么危险的白班，而且他还有着非常大的自由度。
如果陶思齐乐意，他可以不在晚上来到医院，他在家里睡觉，在街道上闲逛买点道具，这样会舒服不少，且非常安全。
危险的是上夜班的三个玩家，用更容易理解的话就是，陶思齐是那个被幸运之神眷顾的欧皇。
但是陶思齐之所以要自己踏入这个险境并不是因为他脑子不好来找死，也不是因为他非常在意其他三个玩家，想和他们团结在一起。
这种话说起来是虚的，陶思齐要来的最主要原因是为了积分和机遇。
躺平通关和正常通关给的积分是不同的，更何况这个游戏还会有很多的隐藏信息，一旦错过了可能会影响之后的副本，他从来不干蠢事儿，贪图一时的舒坦只会让人越来越迟钝。
陶思齐在医院院子的大榕树上掰了一段拳头粗的树枝，他的背包有不少衣服，直接拿了一件长风衣出来，毫不心疼地撕成了布条，开始专心地绑火把。
他的胸口还有被鬼婴灵一爪子挠出来的一道伤口，现下被夜风一吹真的是凉飕飕的痛，但陶思齐并没有太在意，创这种关卡受伤是很正常的事。
但不在意伤势不代表不受影响，陶思齐还在努力地绑布条的时候，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一股让人抵挡不住的疲倦逐渐席卷了他。
他拧着眉头，但终究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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