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养了两三天,简瑶的感冒差不多痊愈了。


    她本打算继续卧床,将装病进行到底,可古代的床板和枕头都太硬了,躺在上面犹如上刑,她不得不改变策略,减少躺着的时间,一脸憔悴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因为她生病,扶苏担心得晚上连书都读不进去,跑到她床边端茶倒水尽孝心,弄得早已脉相稳固的简瑶一阵心虚惭愧。


    经过这些天的折腾,她坚定了一个想法,那就是把尾巴夹好,不要去招惹秦王,趁着他懒得搭理自己时,好好享受平静时光。


    至于先前那几次短暂的春心萌动,必须赶紧掐断,不要让它壮大膨胀,搞不好会害了自己。


    她得放弃幻想,认清现实。


    和未来的秦始皇嬴政谈恋爱,还不如在秦国推广a#k-47和蒸汽机来得容易,随时都有被挂城墙的风险。


    这样想开以后,她轻松不少,又能愉快地哼几首小曲儿了。她知道宫女内侍里有秦王的眼线,所以一举一动都尽量中规中矩,并努力传递出一种堕落又无害的信号。


    只是夏霓总会跟她碎碎念,一会儿说齐国意欲送来一位公主,与大秦结为姻亲,一会儿又说大王得知韩国有一美人艳绝天下,打算发兵抢夺——


    你说的那个美人,该不会叫韩非吧?


    简瑶强忍着没有吐槽出声,她拈了一粒大枣放进嘴里嚼,仔细地吐出核,一连吃了好几颗,才终于把吐槽的欲望压下去。


    反正他是王,女人肯定是少不了的。可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兴趣索然地拿过一册竹简,看了好几分钟才发现拿反了。


    色#欲熏天,不想活了吗?她在心里狠狠骂自己,一脸凶相地将竹简倒过来,吓得一旁侍候的小宫女浑身一抖。


    学习果然是忘记男人的最佳途径。


    接下来的几天里,她白天坐在偏殿的桌案旁,点着火炉和香炉,一字一字地记、写、背,字迹由一开始的鬼画符,逐渐变得有模有样,甚至能够流畅地阅读篇幅不大的小传和故事。


    她渐渐领会了古代文字的言简意赅和独特意境,每天遵循着扶苏同款作息时间,他一离开她就开始学习,他回来她也差不多收工,慈爱地摸着他的头享受天伦之乐。


    有天早上,又是蒙恬来接扶苏,他看见她时欲言又止,简瑶立刻想起,她欠了他一个重要承诺,连忙飞身进书房(偏殿新开辟出来的一个小区域),抓起毛笔在帛巾上一顿发挥,然后急切地奔出去,将尚未干透的帛巾双手递给蒙恬。


    蒙恬连连躬身表示受不起,但眼睛已经迫不及待瞧了过去,只见一对半圆形的马镫潦草地躺在上面,不过轮廓和细节都很清晰,他的眼睛蓦地一亮,小心卷起来收好。


    “多谢王后。”


    “听说郎中大人十分擅长书法,可否送我几幅字帖,我想练习一下秦国文字的书写。”她略显扭捏地问道。


    蒙恬微微一愣,思量片刻后拘谨地答道:“只是平日里的个人爱好罢了,完全比不了廷尉大人,恐怕会让王后见笑。”


    “郎中大人谦虚了。”简瑶轻轻一笑,“廷尉大人不是芈嫣能轻易见到的。”


    蒙恬点头:“那我明日拿给王后。”


    简瑶心里大喜,兴奋之下一口气读了一百余份竹简,完全沉浸在了汲取知识的快乐中,不可自拔。


    果然,还是知识最香。


    原来世界的她,硕士毕业本打算继续读博的,可父亲的骤然离世对她打击很大,她从小与父亲相依为命,感情深厚,他的离去简直就像抽走了她赖以呼吸的氧气,让她整整低迷了大半年。


    然而好不容易走出阴霾,找到了份薪水还不错的工作,结果实习期还没挨过,就一头栽进了井里——


    她为自己多舛的命运深深叹息一声,站起来伸展肢体。


    总这么坐着可真累,他每天都批折子到深夜,时间长了脊椎能受得了吗?


    怎么又想到他了?简瑶邦邦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趁屋里没人,做了一遍第八套广播体操。


    没想到晚上蒙恬就来了,怀里夹着五六卷帛书,他来的当口正好是晚饭时间,简瑶想他教扶苏这么久了,两人也算感情深厚,如果一起吃一顿热气腾腾的饭,岂不是能更进一步?


    想是这么想的,但用脚趾头也知道,她作为秦王的后宫成员,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邀请其他男人进殿用膳。


    这种行为在现代都可能会被造谣,何况两千多年前的封建社会呢……


    她遗憾地让宫女接过蒙恬的帛书,说了些感谢的话,蒙恬一脸稳重地接受了她的谢意,刚欲转身离开,简瑶不知怎的忽然问道:


    “大王这些天,晚上都宿在哪里了?”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有种理智失控的惊惧感,以及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蒙恬并没觉得她的问题有任何不妥:“大王这些天都在章台宫的寝殿休息,批阅奏章至子时。”


    “哦。”竟暗暗松了一口气。


    凌晨一点左右,还真是不惜命啊。


    晚上她脑门发热地蜷进被窝,翻来覆去睡不着,隧又折身起床,屏退了哈欠连天的宫女,独自坐在案边,在一碟烛火的映照下,默默练起了字,直到子时的敲钟声响起,才放下毛笔,精神抖擞地躺回床上。


    结果自然是一夜未眠,早上挂着两只熊猫眼,困倦不已。


    下午时分,负责领份例的宫女带回来了一匹色泽光鲜的绸缎,脸上挂满了不屑。


    一问才知道,这匹缎子是一位叫做叶姬的美人送给后宫诸位姐妹的,她刚刚升为夫人,还被分配了一大部分原本应该由王后掌管的事务,一时间风光无限。


    简瑶安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拂过绸缎光滑如水的表面。


    “可是她送给王后您的这匹缎子,完全就是下等货色,她就是故意羞辱您的。”小宫女虽然是秦王安插的眼线,可跟在王后身边久了,心思已经完全偏倚了过来。


    简瑶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无妨,风水轮流转,没有谁能一直得意。”


    这是哪部宫斗剧的台词她已经记不住了,但她现在确实不适合掌管后宫事宜,她连后宫一共有多少人都不知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秦王也算是帮她挡了一把,虽然也让她在众人面前挺没面子的。


    “你拿下去让裁缝做几张垫子,最近读书跪着怪累的,若有余下的料子你们就自己留着用吧。”她吩咐道。


    “诺。”小宫女开心得嘴角都咧到耳根了,虽说是下等货色,但对她们而言已经是一辈子都难触碰到的珍品了,自然是乐不可支。


    晚上蒙恬再度造访,依旧是站在殿门外,略带兴奋地拿出一对木头做的马镫给她查看。


    简瑶几乎就要对他竖大拇指了,怎么会有如此聪明手巧的人呢,她只描绘了个大概,他便用一两天时间分毫不差地制作了出来。


    “卑职试用了一下,发现踩上去十分摇晃,不知是不是木制的缘故。”他谦虚地询问道。


    “有这部分原因,不过更多的是由于镫柄和镫环过于单薄。木头相对于铁太轻了,所以要加大厚度。”简瑶回答道。


    两人就这一技术问题又探讨了几个来回,最后简瑶索性捡了根树枝,在殿门前的一块泥土地上涂画了起来,蒙恬蹲在一旁,看得一脸认真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在商议什么攻城方案。


    而这也正是负责向秦王定期汇报的那位内侍,眼中所见的情形。


    次日,秦王嬴政收到的奏章中,有一册如此汇报道:


    xx日卯时,郎中蒙恬大人来过,与王后交谈甚久,王后急切折返宫中将一卷帛巾赠与大人。


    同日酉时,郎中蒙恬大人再访,将五六册帛书赠与王后,王后大喜。


    昨日戊时,郎中蒙恬大人再访,与王后谋划某事甚久。


    嬴政表情复杂地读完这份报告,数次抬起笔,又数次落下。


    “来人,速让蒙恬来见寡人!”


    简瑶近来已经喜欢上了竹子与墨汁混合出来的清香气味,也迷上了竹简徐徐展开的哗啦哗啦声,她乐滋滋地拈起一支毛笔,对照着蒙恬的字帖一笔一画地练习。


    忽然门口处有喧哗,她不情不愿地起身走出去。来人一身内侍总管的装扮,朝她恭敬行礼。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内侍,一人怀里捧着一座小山似的竹简。


    简瑶一脸懵逼。


    “大王有令,命王后在修养身体期间,按照这些字帖,多多练习秦国文字的书写。”


    啥?


    简瑶疑惑地眨着眼睛,目光在那两摞小山上来回扫视。


    “王后,这些可都是大王亲自书写,宝贵得很呢。”内侍总管一脸崇拜地补充道。


    简瑶依旧懵懵地:“可是……我已经有临摹的样板了……”


    “嗳,谁的书法能比大王更好呢,您说是不是?”总管促狭地挤眼道。


    简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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