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楼泽玉今晚根本没有喝酒, 所以在她不清醒的时候强行把她拽上了自己的车带回家。
大抵是知道她今晚喝了酒情绪激动,连带着神智也不太清楚,所以两人又是默契保持着沉默全程没有讲话。
昏昏沉沉回到卧室, 安语感觉头痛欲裂,想要倒头就睡, 又受不了自己满身酒气。
伏在洗漱台上卸妆洗脸的时候又想起他和高映寒般配的背影,气得她差点把洗面奶泡沫吸进嘴里。
胡乱洗干净脸,她的酒劲儿也消退得差不多了,回想起自己在停车场和他说过的话, 一时有些后悔。
她今天不光欺骗了楼泽玉还利用了方修然, 看他着急生气,好像自己也并没有因此爽到。
从回国开始的每一天, 她都过得一塌糊涂。
她甚至有些分辨不清, 究竟是自己脱离了学生的身份适应不了全新的生活?还是因为只要看到楼泽玉就无法定心?
有些乱, 也有些无措,再次打开水龙头捧水浇湿自己的脸, 身上的裙子也一并打湿。
今天穿的吊带裙稍稍有些紧,清新的绿色包裹着粉白的花,纤腰盈盈一握, 轮廓被素色细致勾勒。
她看着镜中稍显狼狈的自己有些出神。
她知道自己长得漂亮,但维持这份漂亮却要花费很多心思。
这些年为了保持身材,课业再繁重她也不忘坚持锻炼, 在这同时还要学习化妆, 学习搭配, 培养审美, 甚至为了弄清楼泽玉的喜好,认认真真看过JR的每一场秀。
她所做的努力, 就是为了有一天楼泽玉可以看着她,且只看着她。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他看自己的眼神从来没有变过,来自兄长的关心从来无关情爱。
她垂头,任由脸上未干的水珠缓缓滴落,也曾沮丧地想过,像他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上仙,不为凡间春色驻足停留应该很正常。
默不作声调整呼吸,身上的裙子湿了水好像有些勒得慌。
反手想要去拉后背的拉链,但因为手上沾了水,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拉下来。
裙子为了美感搭配隐形拉链,美是美了,难住了她。
好不容易捏住那个小小的拉链头,她却怎么用力都拉不下来。
几番无用的尝试,拉链没有拉下来,反倒是手指又红又痛,手臂阵阵发酸。
楼泽玉就在隔壁,可她开不了口。
索性再做最后一次尝试,实在拉不下来,只能去求助琴婶儿。
右手翻到身后去拽拉链,左手绕过肩膀试图拉住裙子,稍显扭曲的姿势却是对付这个隐藏拉链最好的方法。
她埋着头摸索,好不容易抓到拉链,猛地一用力。
“啊——”
左后腰突然的肌肉痉挛让她立刻失去了站立的能力,她跌坐在地,左手按住后腰的位置痛苦呻/吟,身体竭力往后反躬着,姿势极度扭曲。
“楼泽玉。”
这是她大脑传递给自己的第一个信号,呼救。
“楼泽玉。”
“啊——”
“楼泽玉,你快来。”
浴室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推门进来,安语已经因为后腰剧烈的痛躺倒在地。
楼泽玉一下子慌了神,他单膝跪在安语身边,还没碰到她,就先看到那双澄澈的眼睛里滑过晶莹的泪。
“好痛,楼泽玉。”
“哪里痛?”楼泽玉试图扶她,“快告诉我哪里痛?”
“这里。”她按住自己的腰。
楼泽玉跪坐在地上,单手托起她的上半身让她趴在了自己腿上。
“手拿开,我帮你揉。”
安语听话收回手,可是后腰的疼痛丝毫没有减轻。
她能感觉到楼泽玉的膝盖正在轻轻顶起她的腰,那双温热的手覆在后腰,极其轻柔地舒缓她痉挛的肌肉。
她咬着牙拽住楼泽玉的衣角,头顶传来他极有耐心的安抚,“别怕,别动,乖一点,马上就不痛了。”
她多希望楼泽玉冷漠一点,绝情一点,不要理她,不要关心她,这样她才不会在感受到他温柔的时候情绪崩溃。
眼泪奔涌的时候她赶紧咬住手指关节不想让自己哭出声音,剧烈的疼痛霸占感知,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别的事情。
呜呜咽咽的声音在静谧的浴室响起时,楼泽玉说:“别咬自己。”
而后左手手臂直接凑到她唇边,“咬我。”
一整晚的复杂情绪在疼痛的刺激下来到了顶峰,她张口咬住楼泽玉的手臂,眼泪顺着这只紧实的小臂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靠近即沦陷。
身体一点点放松,紧张的肌肉因为他耐心的按摩渐渐恢复,疼痛减轻,她也松了口。
她还趴在楼泽玉腿上,他不说让她起来,她也不动。
哭得有些累了,眼睛也很疼,任性了一整夜,现在也不想善解人意。
感受到她身体不再紧绷,楼泽玉问:“还疼吗?”
她沉默着摇摇头,“好了。”
他轻轻嗯一声,扶着她起了身说:“那我回去了。”
眼睛哭得红红肿肿,在他离开之前,她伸手拽住了他的裤腿。
“帮我个忙。”
她抬头望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眸毫无波澜。
她保持着跪坐的姿势,缓缓转身,她冲他说:“帮我脱下裙子。”
“什么?”
她仰头看着他,眼神清澈,不带有一丝杂念。
“拉链好像卡住了,我自己拉不下来。”
楼泽玉居高临下俯视着她,是他没有见过的,柔弱的样子。
内心深处好像突然就生了一股冲动,他不想怜爱,想欺负,狠狠欺负,欺负到她哭,欺负到她求饶,欺负到她说她错了,再也不敢靠近别的男人,只留在自己怀抱撒娇。
五指藏在背后紧握,下颌微动,终究是咬牙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他蹲下身,视线落在那已经发皱的拉链处,如她所说,卡住了,所以她怎么拉都没能拉下来。
她抬手将散乱的头发拢到一边,白净光滑的背部完整展现在他眼前,那对纤弱的蝴蝶骨在通透的皮肤下微微滑动,右下方小小的伤痕还隐约可见。
她说那是小时候被人推倒不小心被玻璃扎伤的,不是什么大事,甚至没有掉过眼泪。
她说她不爱哭,好像也只有他知道眼前的小姑娘是如何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抽泣。
他曾经笑过她的伪装太拙劣,后来才知道,不爱哭的原因是那时候妈妈还在,独自抽泣的日子都是因为在楼家孤独无依。
多年陪伴,他曾一度以为,自己会是她这辈子唯一的依靠,可如今,她的温柔早已四散在风中,他捕捉不到。
收敛神色,他抬手扯出了卡在拉链里的真丝,拉链跟着他的手缓缓往下,像是拆开一份期待已久的礼物,兴奋的瞬间被一个冰冷的声音叫醒。
不是你的礼物,别碰。
终于减轻身体的束缚,回头想说句谢谢,楼泽玉已经没了踪影。
长久沉默驱散不了心酸,她缓缓起身,看着镜中的自己脱掉了身上的裙子。
有这漂亮的身体又如何?心上人不曾多看她一眼。
洗漱完毕,安语浑浑噩噩爬上床,没睡几个小时又被梦惊醒。
身上出了不少汗,隐秘之处潮湿不已,第二次梦见和他做,就在这个房间,就在这张床上。
抬手抚上心口,心跳快到要失率,指腹摩挲着胸下那串纹身,梦中的场景又在脑海浮现。
他是如此痴迷亲吻着这里,让她招架不住,甘愿陪他奔赴一场极致的愉悦。
只可惜,梦有多美,现实就有多残酷。
她又起床洗了一次澡,再躺回去的时候也根本睡不着了。
想起来自己的车还在酒店的停车场,她翻出手机给珊珊发了信息,要她明天中午开车过来接她去梧桐路。
睁眼到天明,珊珊看到她的时候心疼地问:“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怎么看着这么憔悴?”
她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摇了摇头说:“昨晚没睡好。”
提前买了咖啡,珊珊拿出来递给她说:“半夜我看程星泽发微博你们不是去喝酒了吗?怎么喝了酒还睡不好?”
“是吗?”她接过咖啡喝了一口,问:“发的什么微博?”
珊珊回答:“就是你们的合照而已,没别的。”
安语漫不经心点点头,昨晚是有这么一回事,料想不是什么特别的照片,她也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梧桐路在市中心,道路狭窄车流量大,避免不了要堵车。
她和珊珊闲聊了一路,谈起来余韵,珊珊突然来了兴致说:“欸,你知道吗?余韵接了一个成人用品的图文推广。”
“嗯?”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珊珊接着说:“但是昨晚上她微博好像被冲的很厉害,很多人跑去骂她,特别是她自家粉丝,骂的特别难听。”
“骂什么了?”
“骂她不专心搞事业呗,疯狂接商务消费粉丝。”
安语不以为然接话:“那她确实也需要挣钱啊。”
珊珊说:“要是接点儿别的估计没这么大反应,她家不是老早就被人说过度营销身材吗?这下接了个成人用品,又引来一大波争议。自家粉丝骂她为了挣钱不自爱没有下限,别家粉丝骂她故意搞两性话题博眼球,路人看热闹还要冷嘲热讽拿她开黄色玩笑,反正几方不讨好。”
珊珊叹了口气:“感觉挺惨的。我虽然没跟她说过几句话,但换位思考一下我可能会疯。”
“她也是身不由己。”安语说道。
珊珊听她说完笑了笑,“你该不会还同情她吧?她之前不是还买稿黑你?只能说舆论本身就是回旋镖,随意乱扔,总有一天会扎到自己身上。”
安语:“也不是。”
珊珊:“怎么说?”
安语笑了笑说:“我也不清楚,但我总觉得买稿这事儿,应该不是余韵的主意。”
珊珊挑了挑眉,问:“你是说余凡?”
她点点头。
珊珊咂了下嘴:“你别说,他那个烂人,还真是啥事儿都能做得出来。”
前面又堵了车,珊珊停下看着安语说:“她的事儿我说不清,不过她接那个产品倒是个好东西。”
“!”
安语转头盯着她:“你用过?!”
第42章
珊珊毫不在意笑着说:“用过你也不必这么惊讶吧?”
安语收回视线缓了缓神, “那倒也是,是我少见多怪了。”
“你没用过?”
“不对,你都没谈过恋爱肯定是连男人都没亲过。”
安语没忍住笑, 点点头应:“所以是什么感觉?”
珊珊努着嘴回味了一下,说:“我很难跟你描述, 反正比男人强多了。”
说着,她偏头问安语:“怎么?你想试试?”
她长这么大,除了第一次月事是有琴婶儿教她,之后关于身体的知识她都是从书上, 从网上, 还有无意间点进去的漫画上看来的。
虽然好奇,但她从未探索过自己的身体, 偶尔会因为过分想念楼泽玉而察觉一些奇妙的变化, 但她都强行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 全然没有想要尝试自我安慰的心思。
少女的思春期似乎格外漫长,色彩斑斓的梦境悄无声息滋养着她的yu望。
她最近好像特别渴望。
她甚至觉得, 一定是之前太过压抑自己才会梦见和他那些缱绻的画面。
她没有男朋友,也不知道未来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男朋友,所以她忍不住想, 是不是自己解决一下会缓解她最近连续做梦的症状?
她没有回答想还是不想,只是说:“有点好奇。”
前头的车流终于开始动了,珊珊看着前方会意一笑:“绝妙的体验。”
绕过前面的路口就是梧桐路, 两人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家里另一位年长的阿姨芳姨正在门口等她, 芳姨招手让珊珊靠近车库停车的时候, 她看到了楼泽玉的车。
他竟然也在。
芳姨带着两人走了进去, 客厅里,锐林正带着助理帮林琦思试礼服。
挑高的客厅因为人多不像平时那么冷清, 楼泽玉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垂头看手机。
他并不近视,今天却罕见戴了一副金丝边平光镜,手机屏幕的蓝光反射到镜片上,依稀可以看见密密麻麻的文字。
林琦思回头看见她,立马朝她招招手,“年年来啦,快来帮我挑挑看哪一件更好看?你表哥也真是的,竟然给我挑了这么多件礼服,可真是让我挑花了眼。”
锐林瞧见她,立刻笑着打趣:“几天不见,我的小表妹又漂亮了?快叫声表哥我听听,让我好好过过当哥哥的瘾。”
安语笑得明媚,甜甜叫了一声:“表哥。”
锐林伸手拉着她,“来,过来看你的礼服。”
林琦思不满瞪他一眼,“都说了先看我的。”
“好好好。”锐林和安语同时出声安抚她,两人相视一笑,林琦思接过话说:“你们俩见没见过几次,默契倒是挺好。”
锐林笑着应:“说不定我和年年上辈子就是兄妹。”
林琦思也笑着说:“那你得问问泽玉答不答应。”
锐林提着礼服凑过来,像是随口说:“不用问,他肯定答应,他才不想当这个哥哥。”
声音很轻,但客厅里的每一个人都把他的话听得很清楚。安语瞧见林琦思愣了愣,心里有些惶恐赶紧否认道:“那我想当泽玉哥的妹妹,泽玉哥对我最好了,是吧阿姨?”
林琦思似乎并没有把锐林的话听进心里,笑得轻松:“那可不,年年永远是我的宝贝女儿。”
她下意识偏头去看楼泽玉,他还是维持着之前的姿势没有变过,无论他们谈论什么,他好像都没什么兴趣。
她也收回视线,配合着锐林帮林琦思挑礼服。
说话间,她意外发现今天没有看到楼奕君的身影。
她问林琦思:“怎么没有看到楼叔叔?”
林琦思让锐林换了件香槟色的礼服,颇是云淡风轻地说:“是你哥说,瑞士有家机构可以从神经学方向尝试恢复他的腿,前段时间让你哥安排去瑞士了。”
“这样吗?”安语有些惊讶。
怪不得她重新搬回白檀湾之后,楼奕君也没有来找过她,原来根本不在长海。她有些担忧地想,楼泽玉这么做会不会是为了自己?
陪着林琦思试好了礼服,锐林也帮她把礼服确定了下来,一回身看到楼泽玉,倒是换了个姿势,但眼睛还是不离手机。
林琦思喊他:“泽玉,过来看下你的衣服。”
听见声音,他总算是放下了手机起身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也不知怎么回事,她今天有些害怕对上楼泽玉的视线,趁着他走过来的间隙她赶紧拉着锐林去了门外。
“怎么了小表妹?”锐林问。
安语朝门内看了一眼,确认楼泽玉正在和林阿姨看衣服不会听到她这边的对话,她才开口问:“你刚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啊?”
锐林故作疑惑:“什么话?”
她没这么多心思,直接问:“你说泽玉哥不想当我哥哥?什么意思?”
锐林忽然笑开,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一字一句说:“字面意思。”
安语伸手捂着额头,“我不理解。”
锐林双手抱胸,笑得高深莫测,“时机到了你就知道了”
“什么时机?”
锐林故作神秘,“天机不可泄露。”
安语皱了皱眉,嘟囔道:“你怎么这样?”
锐林双手抱胸,想了想说:“那你干嘛来问我?你直接问楼总不是更方便?”
“算了。”安语不满道:“不说就不说!以后再也不叫你表哥了!”
她不满冲他哼一声,转身就进了客厅。
刚走进去就听林琦思在问:“泽玉啊,你这手臂是怎么回事?谁给你咬的?”
安语脚下步伐猛地一顿,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下意识想溜,又听林琦思说:“瞧着破了点儿皮。”
正好一抬眼看到安语,她赶紧说:“年年,快去问芳姨拿个药膏过来帮你哥抹抹。”
她赶紧点头,“哦,好。”
慢吞吞找回来药膏,楼泽玉已经试完了衣服重新回到了沙发的位置。
她不过是离开了几分钟,一回来,林琦思上了楼,锐林也忙着整理礼服,好像只有她闲着,可以去帮楼泽玉涂药。
她默不作声走到楼泽玉身前蹲下,迟疑片刻,她把药膏递到他眼前问:“我帮你还是你自己来?”
恰好午后阳光从他背后的落地窗照进来,他的周身染上一层浅金色,该是柔和温暖的场景,她却感觉今天特别冷。
她蹲在楼泽玉身前仰望着他,像极了十八岁那晚,忐忑的小女孩儿祈求神鸟的眷顾。
他皱了皱眉,语气生硬道:“你是不是该对你做的事情负责?”
垂眸,敛去眼神里的缱绻之色,她小心把药膏涂在了那个齿痕之上,小声问:“疼吗?”
楼泽玉默不作声,看那样子是不想理她。
她也没再继续问,猜测他一定是因为昨晚的事情和她生气,再问,估计惹他心烦。
差不多涂好了药,林琦思也下了楼,看见安语,她赶紧说:“下个月记得把小然也叫来。你和他现在不光是朋友,还是合作伙伴,我这个做家长的得把该做的事都做好。”
安语愣在原地点点头,“好,我记住了。”
说着,林琦思又问楼泽玉:“泽玉啊,明年男装线的品牌大使人选确定下来了吗?现在是在谈哪几位啊?”
楼泽玉收好手机,回答:“祁远,晏明逸,江言,林文彦,暂时只谈了这几位。”
林琦思走上前说:“那正好把小然加上,让品牌部的人仔细考量一下。钱不钱的无所谓,重要的是咱们能长久合作,双赢嘛,对年年也好。”
“我会考虑的。”楼泽玉面无表情回答。
隐隐察觉到楼泽玉语气不太好,她又赶紧说:“泽玉哥你可千万别考虑我,你该怎么决定就怎么决定。”
楼泽玉不满盯她一眼,她赶紧闭紧了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陪着林琦思吃完了晚饭,珊珊又负责开车把她送回去,一想起饭桌上楼泽玉那张黑脸,她转头冲珊珊说:“先不回家吧,找个地方坐坐。”
珊珊闻言轻笑一声:“你是不是怕你哥啊?”
安语嘴角一抽:“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她点点头,“是挺明显的,刚才你在饭桌上都不敢往他那个方向看,你干嘛这么怕他啊?他又不是你亲哥。”
安语叹了口气说:“你不懂。”
珊珊轻嗤一声:“我可比你懂得多。”
安语接着问:“你懂什么?”
珊珊单手扶着方向盘,偏头瞧她一眼说:“我懂你哥喜欢你。”
安语一惊:“你你在瞎说什么啊?!”
珊珊见她不信,又解释说:“我在饭桌上观察过他好几次,他今晚看你的眼神带着一股劲儿,狠劲儿。有点像野兽看猎物,带着很明显的占有欲,那眼神压根儿不是拿你当妹妹看。”
“”
“胡扯,怎么可能啊?!”
他要是真喜欢自己又怎么会狠心拒绝自己,然后转头就找了女朋友?
“怎么不可能?”珊珊笃定道:“你和他又不是真的亲兄妹咯,你这么漂亮性格这么好,我要是个男人我都喜欢你,他又不是神仙,天天和你朝夕相处,我不信他对你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不会的。”安语还是否认:“他今天那么看我估计是因为昨晚我把他惹生气了,现在还在气头上呢,看他那样子估计是心里有气憋得慌,只能瞪着我了。”
“这就是你不想回家的理由?”珊珊偏头问。
她默不作声点头,“他那个人生气的时候跟一座冰山似的,谁靠近都要被冻个激灵,我不想那么早回家跟他大眼儿瞪小眼儿。”
“那你是怎么把他惹生气的?”
“还不是因为昨晚喝酒?”她无力往后靠,语气颓丧,“正好被他撞见,跟我吵了一架。”
“不就是喝个酒?有点夸张吧?”
“谁说不是呢?!他还跟我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气什么。”
“说什么了?”
“就一直问我跟方修然是什么关系,能是什么关系?我要真和他有什么关系早在波士顿就有了,非要逼问我,气得我直接说我和他谈恋爱了。”
珊珊闻言惊讶道:“你说你和方老板谈恋爱了?”
安语不假思索:“对啊。”
珊珊扑哧一声笑出来,“那你就没想过你哥生气是因为吃醋吗?”
“怎么可能?”
说完她又迟疑一下,自顾自喃喃道:“可能吗?”
珊珊偏头瞧她一眼,那眼神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话我已经说得很直白了,剩下的你自己想吧。”
可能吗?吃醋?这个词和楼泽玉如此不适配。
思绪纷乱之时,又听珊珊说:“你还别说,昨晚我看微博的时候还真有人说你和方老板谈恋爱了。”
“哪里说的?”
“就是程星泽发的那张合照,有人在评论区解读你俩的身体语言来着,说你俩举止亲密一定是超越了普通朋友的关系。”
“不信你自己上微博看看,而且你之前和方老板因为狗甜甜上了热搜,现在你俩的cp超话已经荣登榜首了。说实话,作为一个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来看,你俩不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真是收不了场。”
又是一声长叹,她突然感觉有些头疼。
怎么在和异性相处上面她表现得这么垃圾?真就没有边界感呗?
默默在心里吐槽完自己,她又很快被自己说服,要真有边界感,她又怎么可能爱上楼泽玉?
不过这样一看她确实是需要找个时间和方修然好好谈一谈了,毕竟,她不会爱上第二个人。
出神之际,珊珊又自顾自说:“不过你是喜欢你哥的,对吧?”
“你别瞎说。”安语下意识应。
“我瞎说什么?”珊珊不服道:“就你这点儿小把戏,别想瞒过我的眼睛。”
“我的意思是说”
“他不是我哥。”
珊珊啧啧两声,“双标这个词真是给你拿捏住了。”
第43章
和珊珊聊了很多, 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十一点了,家里很安静,楼泽玉应该已经睡下了。
昨晚骗了他, 心里有些纠结到底要不要向他解释,可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躺在床上刷微博的时候自动给她推送了余韵的新闻, 她大概看了一眼,评论不堪入目。
就连她之前为某品牌拍摄的泳衣宣传海报也被人翻出来指责,微博上甚至因为这件事情展开了非常激烈的性别对立讨论。在这中间,还有别家粉丝疯狂嘲讽, 说这是她的“人生高光时刻”。
倒也不是圣母心泛滥, 只是同在天如呆过,见识过他们为了热度不折手段, 她便更加恶心这时候躲在余韵身后的那两个男人。
余韵挣钱养着他们, 这种时候竟然一句维护的话都没有, 就好像她是个没有感情的赚钱工具,有用的时候哄两句, 出事儿的时候就推她出去挡刀挡枪。
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大大方方展示自己拥有的美丽而已,身材好却成了原罪, 令人唏嘘。
也是突然心血来潮,她在相册里翻出了当初邢思亦帮她拍的照片,她挑了一张解开西装扣子半露着胸下纹身的照片发了微博。
【安语:love yourself。[图片]】
不指望有人能懂, 但她始终记得当初答应了和余韵合照却没有做到。
她也始终认为, 在这样的话题上, 沉默, 就是助纣为虐。
发完微博她倒头就睡,根本不去管评论如何, 没想到一夜的发酵直接把她送上了微博热搜榜首。
迷迷糊糊点开评论,骂赞参半。
有把她和余韵放在一起骂的,也有不少支持她的声音,但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她和方修然的cp粉似乎因为那个纹身哀嚎了一夜。
毕竟能够被纹在胸下的位置一定是极为隐秘也极为重要的,偏偏照片里只露着thunderstorm的th两个字母,脑补了一出大戏的cp粉当场哭晕。
其中一条评论极为醒目。
【方修然现在把英文名改成Thomas还来得及吗?】
清醒没多久,方修然就给她发了消息。
【波士顿第一深情:照片发我研究研究。】
【an:研究什么?】
【波士顿第一深情:纹的什么?】
【an:什么都想知道只会害了你。】
方修然没再回消息,她也投入了全新一天的工作。
一忙起来很多事情就被她置之脑后,比如,向楼泽玉解释和方修然的恋爱关系。
纹身事件持续发酵,但正主从未正面回应,这也浇熄了不少cp粉的热情。
这两天余韵被骂得厉害,但在她发过那条微博之后,舆论风向有所改变,不少女生纷纷站出来为余韵说话,还积极转发她的那条“love yourself”。
本来她发那条微博并没有太多其他的想法,但经过这两天的讨论,似乎是一石激起了千层浪。
各大社交平台的热搜榜上出现了各式各样有关女性的社会新闻,有关离婚,有关生子,有关刑事案件,有关职场歧视和骚扰,绕不开的,只有性别这一个话题。
“人生高光时刻”又被人重新提起,但在这样强势的热度之下,余韵从头到尾没有出面回应过,也没有私下和她取得过联系。比较起之前抓住热度就不肯放手的做法来说,实在是有些反常。
余韵的突然隐身,让这次热烈讨论的主角变成了安语,经过了前两次的枪林弹雨和强力爆破,这一次的舆论并没有影响到她分毫。
哪怕那些无良媒体刻意把挑起性别对立的矛头对准她,各大平台上也有不少真正为女性发声的博主和粉丝朋友声援,工作室更是积极响应,丝毫没有让她受到偏激言论的影响。
完成了一天高强度的封闭拍摄,珊珊在保姆车里给她递上了手机。
“快看看吧,热度好像越来越高了。红茶刚才还打电话过来,说是让你最好什么都别说,这种情况下说多错多。”
安语接过手机随意划拉了两下,心思并没有在微博上面。想了想,她还是问珊珊:“你有余韵的联系方式吗?”
珊珊有些惊讶:“怎么?你想找她聊聊?”
她总是觉得担忧,便说:“你不觉得余韵完全没有消息实在是有些奇怪吗?”
“你担心她出什么事吗?”
她点点头说:“还是确认一下比较稳妥。”
珊珊直接拿出手机打了余韵的语音电话,响了很久没有人接。
“再打一次试试看吧。”安语说。
语音电话再次接通,就在她们俩都以为没人接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鼻音浓重的声音。
“喂?”
珊珊慌忙把手机往安语手里一塞,安语接过清了清嗓子说:“我是安语。”
听见安语的声音余韵停顿片刻,生硬问:“干嘛?”
“嗯没别的事情,就是想问问你现在还好吗?”
电话那头传来余韵吸鼻子的声音,她又问:“你哭了吗?”
“你少假好心。”余韵毫不客气。
一旁的珊珊听见余韵的话,皱着眉摇了摇头,看那意思是想让她把电话挂了。
思来想去,她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余韵在娱乐圈呆了这么多年,自然也有她的骄傲,如果突然的关心会让她误会自己的用意,那她最好什么也别说。
安语:“你没事就好,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误会。”
余韵:“嗯,然后呢?”
其实她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好,但以她和余韵的关系,还是维持现在的距离为好。
她笑着说:“没有别的事情了,你多保重。”
“我挂啦?”
余韵默不作声就挂断了电话,珊珊拿过手机,不悦道:“你管她那么多干嘛?好心当成驴肝肺,你就该让网友再多骂一骂她,不知好歹!”
安语轻叹一口气说:“算了,之前我还听余凡说起过,余韵家里情况很复杂,妈妈很早就病逝了,爸爸欠了一屁股赌债,老家还有个败家的弟弟。她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打拼也不容易,没必要因为这种小事和她计较什么。”
“她不容易别人就容易吗?”珊珊接着说道:“你为了这事儿白挨了多少骂啊?我现在想起那些污言秽语都觉得恶心,也就你能受得了。”
“娱乐圈嘛。”她笑着说:“有它既定的生存规则,红与黑,从来都是齐头并进,习惯就好了。”
“算了算了,不说她了。”珊珊收好手机,又笑着冲她说:“我给你买的礼物应该到了,今晚记得放松一下。”
安语疑惑道:“什么礼物?”
珊珊挑了挑眉,笑得有些奇怪,只说:“回家你就知道了。”
安语没放在心上,直接让司机送她回了白檀湾。
工作越来越忙,她也确实没有时间自己开车了,默默用上了楼泽玉为她买的车,接受了他安排的司机,也不知道他这两天有没有心里舒服一点儿?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安语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楼泽玉站在门厅,不过是一身简洁的灰色西装,却把他的身材优点无限放大。
西装的腰线掐得刚刚好,一个写意的双C线条完美呈现穿着之人的宽肩窄腰和翘臀。
听见她出电梯的声音,楼泽玉微微回身,安语对上他视线的时候愣怔一瞬,有些不明白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还在生气?
可就算是生气,也不该用这种探究的眼神看着自己吧?难不成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有些忐忑地开口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楼泽玉手上拿着一个粉红色的盒子,有些突兀,有些奇怪,还让她隐隐感觉有些不妙。
“这个是你的吗?”
楼泽玉把盒子递到她眼前,说:“收件人是你的名字。”
她凑上前瞧了瞧,“这是什么?”
她接过盒子,只见上面用白色加粗的字体写着“Breeze,你的全能爱人”。
“!!”
如果她没有记错,前两天余韵发微博的成人用品就叫“Breeze”!
“不是我的!”
她赶紧把盒子扔在一旁的柜子上,装作无事发生转身就想走。
可又突然想起来珊珊之前跟她说过的话,这才意识到这就是她口中的礼物!
还叫她记得放松!
放松个大头鬼!
竟然让楼泽玉看见了!
她还怎么放松?!
安语一张脸涨得通红,根本不敢回头去看楼泽玉的神情,可她又不能任由这东西摆在门厅,又只好挪着步子把那盒子一把抱过来跑着进了卧室。
气还没喘匀,她就拿出手机给珊珊打电话。
“你怎么能把那个东西直接寄到我家里来呢?!”
电话那头的珊珊笑得开心,反问道:“那不然我当面给你吗?”
安语严肃了语气,“你根本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什么啊?难不成被你哥看到了?!”
安语气得想笑,“你在我家装监控了吧?”
“真看到啦?!”
“可不是!”
“这有什么啊?”珊珊说的云淡风轻,“小玩具不比男人干净多了?你哥心里说不定还很欣慰呢,宝贝妹妹终于开窍了。”
“开什么窍?!明天我再收拾你!”安语威胁道。
珊珊闻言又笑道:“你别把话说得太早,试试看,你明天只会感谢我!”
“不跟你说了!”
安语挂断电话无力往沙发上一趴,楼泽玉一定是误会她自己买了小玩具还不敢承认,现在不知道在心里怎么想她呢!
本来她还想好好跟他解释和方修然的事情,这下子她连见他的勇气都没有。
杨珊珊干的好事!
一偏头瞧见那个粉色的盒子,她又起身走过去拿起来瞧了瞧。
没忍住心中的好奇,她拆开了。
粉红色的小东西竟然还是小鲸鱼的模样,摸起来柔软又细腻。
竟然还有使用说明?
正当她拿着小鲸鱼一本正经看说明书的时候,卧室门开了。
楼泽玉站在门口,视线直勾勾盯着她手里的小鲸鱼,像是突然生出来抱歉,他匆忙移开视线,连语气都变轻了许多。
“嗯吃饭了。”
第44章
她已经忘记那个粉红色的小鲸鱼是怎么到了楼泽玉手里的了。
大概是因为被他注视着, 所以心慌慌地把那小鲸鱼随意往床上一扔,结果因为床垫弹性太好,那个小鲸鱼蹦起半空又拖着抛物线掉落在了门边。
地板被砸得“咚”一声, 小鲸鱼还骨碌碌滚了两圈,最后碰到楼泽玉的拖鞋才停了下来。
如果老天爷此时能听到她的心声, 一定会十分惊讶,这世上竟然还有凡人自请天降巨雷劈死自己。
纤瘦修长的手指捡起小鲸鱼的瞬间,她冲上前胡乱将楼泽玉推了出去,嘴里还欲盖弥彰说着:“我不饿, 我没有, 我不想,我真的, 我还有事, 泽玉哥你先吃吧, 别管我。”
卧室门“砰”一声关上,她捂着胸口喘粗气, 嘴里暗骂了一句国粹。
被他看见,被他捡到,现在还被他拿走了。
很好。
这辈子不用再见他了。
她把自己关在卧室, 就连琴婶儿想要给她送饭进来都被拒绝了。
她洗漱完关了灯就钻进被子里,觉得这样就可以不用面对现实,结果一闭上眼睛就想起楼泽玉看她的眼神。
“杨珊珊!杨珊珊!你害人不浅!!”
她蒙在被子里无力捶床, 接连扑腾了好几下, 结果越想越羞, 越想越气。
心里这股气不发泄她今晚一定是睡不着, 她在黑暗里摸到手机,打开微信对着杨珊珊就是一顿猛烈的输出。
【an:你根本不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an: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是楼泽玉心里那个乖巧听话的小可爱了!!】
【an:是欲求不满的小鲸鱼!!】
【an:他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an:为什么要寄到我家!为什么要寄到我家!为什么要寄到我家!】
【an:当面给我多好啊啊啊啊啊啊!】
【an:杨珊珊!你就是想逼死我!!】
【an: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an:小鲸鱼被他拿走了!!】
【an:我还没试过!!】
【an:呜呜呜呜呜呜呜!!】
【an:好想试试】
消息刚发完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yu:那我给你拿过来。】??????
她以为自己眼睛花了, 可当她看到对话框上明晃晃的那两个字母时突然感觉天都塌了。
她才想起来,去洗澡之前她一直苦恼要不要向楼泽玉解释和方修然的关系,他的对话框被她点开,关上,点开,关上无限重复。
结果!就是没有关上!
她抱着被子哀嚎一声,又气又急,打滚捶床不过是无能狂怒,丝毫缓解不了心头涌上的羞恼情绪。
还没等她缓过神来,卧室门被敲响了。
楼泽玉真的给她送回来了!!
听见敲门声她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开门?不开?她到底该怎么办?
惊慌失措她还不忘暗骂:“杨珊珊!我今晚要是死了一定拉你陪葬!”
她从床上坐起来,挣扎了几秒钟,还没来得及下床,卧室门就先打开了。
走廊里昏昧的光在地板上画出一条直线,铺开的橙黄显出他的身影,眼前短瞬晃了一下,然后卧室重回黑暗。
他站在门口,身影颀长,像是刚刚洗完澡,房间里盈满雷暴的香气。
她赶紧拨开身上的被子从床上下来,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真丝睡裙也被她滚得皱巴巴。
她胡乱整理了一下头发,乖顺站在床边,尽力扮演着楼泽玉心目中那个乖巧听话的小可爱。
他的脚步很轻,房间里异常安静,她很清楚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音乐节躁动的鼓点,震得地面都在晃动。
越接近,香气对她的蛊惑便越深。
有些忐忑,更多的是紧张。
还要解释吗?
他站在安语身前,和她保持着两步的距离,窗外透进来一点散漫的光,让她可以看得清楼泽玉修长的一双腿,和插在裤兜里的小臂。
直觉他的手上一定捏着那只小鲸鱼,她不敢移开视线,忐忑着准备迎接楼泽玉的质问。
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她面前站了一小会儿,然后转身,走向窗边的沙发坐了下来。
窗帘没有完全合上,逆光让他的脸完全隐藏在黑暗之中。
她有些惶恐地想,这是要让她自己说清楚吗?
“过来。”
冷冽的声音响起,她的身体先一步作出反应。
她走到他面前,小声应:“嗯,来了。”
“坐下。”
她往楼泽玉右手边走了两步,靠在沙发的角落坐了下来。她松了口气,这样也好,不用和他面对面。
片刻沉寂,她听见他问:“不是有男朋友么?”
所以言下之意是在问她,为什么有男朋友还想要用小鲸鱼吗?
她缩在沙发角落,指甲有一搭没一搭地抠着沙发上凸起的纹理。
既然问了,那正好借此机会解释。
她回答:“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男朋友。”
身边的人换了一个相对放松的坐姿,然后问:“为什么骗我?”
“我”
下意识想说没有骗,但事实如此,她又着急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是你那么强硬地不要我在外面喝酒,还一直逼问我和方修然的关系,我那时候意识不清醒,就,就随口说了。”
“随口说?”
“嗯”
他忽然深呼吸,莫名让她感觉是在缓解心中的怒气。
她不想让他生气,又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也不想骗你,你别生气行不行?我错了。”
“那天真是喝多了,有些不理智。其实说完那些话我也很后悔来着,就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和你解释。”
她用余光留意着身旁人的举动,他的右手很放松地放在膝头,指尖在真丝面料上缓缓滑动,窗外薄薄的光散进来,让她可以看清那霜白手背上凸起的脉络。
他的手很漂亮,皮肤细腻,骨节柔和,指甲修得短而圆,干净得像他的人一样,不容沾染一点尘埃。
可她总是忍不住想,这只手刚才一定是紧紧捏着那只小鲸鱼。
那么干净那么白,要是被小鲸鱼弄脏会是什么样子?
“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在外面喝酒吗?”
楼泽玉突然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嗯?”她愣怔一瞬,然后回答:“不知道。”
“过来。”
她有些不明白楼泽玉究竟想干嘛,但她还是听话起身站到了他面前,像调皮过后领罚的小孩子,大气不敢喘一下。
刚才观察了很久的那只手拽过她的手臂,骤然失衡,她惊叫着扑在了他身上。
想起身,楼泽玉的手臂扣着细腰,她被迫跨坐在他腿上。
“泽玉哥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张开与他贴近,那真实的触感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那双手臂缓缓收紧,她和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贴上他温热的胸膛,直到感受他异样的炽热。
记忆深处好像有什么蠢蠢欲动,他的声音如此迷离,带着致命的蛊惑。
“想起什么了吗?”
漫天星辰璀璨的夜晚,她在银河邂逅一个闪耀的灵魂,他有着皓月般清冷的眼睛和烈日般火热的唇,点燃她深藏多年的爱意,带她陷入无止尽的深渊里缠绵,沉沦。
梦与现实的壁垒崩落,她触及到了那个灵魂,是他,是楼泽玉,是眼前人。
“那不是梦吗?”她无意识地说。
“不是梦。”他回答。
抱紧,让狂跳的心贴近,耳边温热,带着酥痒。
他问:“你叫我什么?”
摇摆的灵魂轻易受蛊惑,她喃喃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称呼:“老公?”
才得片刻思索,唇上骤然袭来微凉,难舍难分之时,理智逼着她含糊不清说:“你你是我哥”
呼吸深重的人停下回答:“谁想要个妹妹?”
清晨蔷薇沾染晶莹晨露,唇上的潋滟被他占领,是她从未见识过的楼泽玉,霸道,莽撞,急切,不够温柔。
理智早已飘出九霄之外,身体轻盈似鸟羽,飘摇的人忐忑不已,只能拥着怀中闪耀的灵魂,由他带领,在星辰漫天的无边夜空成就一个酝酿多年的梦。
星河梦境催人沉溺,脚踝处骤然传来酥痒,瑟缩之时,楼泽玉紧紧抓住她的脚腕。
呼吸之外,细弱的蜂鸣响起,小鲸鱼摇头摆尾,自小腿攀爬而上。
这频率令人颤栗,有些迷醉,也有些害怕。
柔弱无力的双臂坚持推开他,还发抖的声音带着哭腔,“泽玉哥,我怕。”
楼泽玉咬住她肩膀,似是惩罚。
又命令:“叫老公。”
安语眼尾闪烁微光,眼前人的强势不容反抗,小鲸鱼凑近白蕾丝,她失控发抖,失声求饶。
“老公。”
“老公。”
月夜下潮汐上涨,水边的人肆意贪婪,手指勾住白蕾丝,小鲸鱼潜入海里。
它不动,她也不敢动。
“宝贝别怕。”
深夜的海暗藏不见底的宝藏,小鲸鱼缓慢摆尾探索,惹树梢上的夜莺引吭高歌。
“叫我。”
迷离的声音按摩耳朵,她乖顺不已。
“老公。”
楼泽玉一遍遍亲吻,一遍遍呢喃。
“宝贝好乖。”
“宝贝好听话。”
他的手安抚着不安的灵魂,声音轻柔无比,“宝贝别怕,放松,听话,坐好。”
快要窒息的人骤然掉落深海,那双臂只能紧紧抱着他才有一线生机。
月色迷人,月下的夜莺高仰着优雅的脖颈放声歌唱,所唱之曲醉人心神。
小鲸鱼加速,带她穿越夜色,在风中成就一曲绝美的歌。
海水淹没了霜白的一双手,小鲸鱼随之滚落,他也终于放过她。
无力伏在他肩头,她流泪控诉:“你欺负我。”
炽热的吻落在她肩膀,他承认:“嗯,骗我的惩罚。”
第45章
兴奋过后, 她还是抱着楼泽玉不肯撒手,一点点委屈,一点点可怜。
她再次控诉:“你怎么可以这样?”
“哪样?”楼泽玉偏头吻在她脖颈。
她的身子软得不像话, 声音也是。
“对妹妹做这种事。”
他的吻滚烫,气息也是。
“嗯, 是对‘妹妹’做了过分的事,但你不是我妹妹。”
温热的手指又勾住白蕾丝,纤腰瞬间紧绷,她像是被线紧拉着的木偶, 不敢乱动。
楼泽玉语气强硬, 似在威胁:“记住刚才是怎么叫我的。”
忍不住小声呜咽,她声音细弱:“可是”
“可是什么?”
楼泽玉贴近她耳畔, 低哑的声音如暗流入心, “楼泽玉没有妹妹。”
“嗯。”细若蚊蝇的一声, 惹人疼惜。
他抱着她起身,缓步送她进浴室, 临别前,又在她唇上留下潮湿痕迹。
“乖。”
清洗干净出来的时候,卧室里亮着柔和的光, 浅灰色的沙发上有一小片布料被水洇成了深灰,地板上残留点点水渍,那只小鲸鱼却不见了踪影。
空气里还飘着楼泽玉身上的香气, 她脸上滚烫, 不敢再看, 不敢再想。
快步走向墙边, 抬手按灭灯光,把自己丢进黑暗里, 以此安定纷乱的心。
想要理清当下的情况,但脑袋昏昏沉沉,身体疲累无比,她倒在床上,合眼安睡。
一夜无梦,清醒时已是天光大亮。
枕边的手机震个不停,她伸手摸索,强行睁着一只眼睛去看屏幕。
珊珊的电话。
懒洋洋接起来,珊珊催促的声音立马传来:“你怎么还不下来,快九点了!”
她移开手机看一眼,八点四十!
今晚有个很重要的业内晚宴,举办地点在邻市一个山上的度假酒店,起码要提前半天出发。
这是她签到方修然工作室之后第一次和他参加同一个活动。
她现在有了名气,关注她的眼睛也愈发多,今晚到场的又多是同行,要是不小心迟到说不准就会被扣上耍大牌的帽子。
她不敢有片刻迟疑,匆匆应了两句就钻进浴室洗漱。
前后不过十分钟,她已经出了门。
珊珊和司机陈立等在楼下,见她下来,珊珊忙说:“黎阳和锐林老师已经先去现场了,今天记者很多,可不能掉链子。”
“知道了知道了。”她应付道。
坐上车,珊珊又拉着她说:“今天要是有记者问起来余韵的事,你别回答。”
她无意识点点头,又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劲,问:“为什么?”
珊珊帮她理了理跑乱的头发说:“你肯定又没看微博。”
她问:“发生了什么?”
珊珊翻出手机来说:“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前男友,说她出道之后谈恋爱花了他很多钱,跑通告既要让他跟着去又要避嫌。”
“还说余韵弟弟找他借了一百万到现在都没还,前年她爸生病做手术也是这个前男友全程陪同。说余韵让他给她买房子,结果把他吃干抹尽了就提分手。”
“反正就是这么个事儿,现在网上铺天盖地都在骂。我可警告你啊,上次你掺和进去余韵可是没给你好脸,你这回可别再自找没趣。”
听珊珊总结完,她也没再去仔细看微博上的内容,只说:“余韵到现在什么都没说过呢,一面之词而已,别全信。”
“那我不管。”珊珊执意道:“我不想你再掺和进去了,你现在发展一片大好,我是要跟着你发财的,你别乱说话断了我财路!”
“好好好。”安语无奈道:“我肯定不会多说什么的,我保证。”
珊珊指着她,“我暂且信你。”
偏头拿水杯的时候,珊珊突然伸手拨了一下她的头发,还盯着她的脖子问:“这是什么?”
她立马伸手捂住,心虚至极。
“什么是什么?”
珊珊移开她的手,一本正经说:“你让我看看是不是蚊子咬的,好大一块,今天的礼服可是吊带款,如果是过敏的话不好处理。”
“是吗?”安语将信将疑,但还是把手放了下来。
还没从包里翻出来镜子,珊珊就凑近她耳边小声问:“你这是吻痕吧?”
“是你哥留下的?”
“你们做了?”
几乎是在一瞬间安语就伸手蒙住了珊珊的嘴,“你别乱讲!”
话说完,又记起昨晚楼泽玉在她耳边说过的话,脸上的温度立马升高。
她赶紧从包里翻出镜子照了照,早上起床太过匆忙,她都没有仔细检查,现在一看才发现右肩上那一块粉红,分外惹眼。
缠绵记忆又席卷,通透瓷肌染了红,如朱砂在宣纸洇开,无休无止。
“真做啦?”
安语瞪她一眼,“你还说!快点帮我遮一下!”
珊珊倒是没再继续说了,只是嘴角一直没能从耳根子下来,她翻出遮瑕用粉扑给她遮盖红痕,还忍不住笑:“我说了你要感谢我的吧。”
安语偏着头,没好和她对视,脸颊充了血,红润可爱。
“没做。”她低声说。
珊珊挑了挑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又低声说:“那就是表明心意了,我就说嘛,他肯定对你不是兄妹之情。”
安语稍有迟疑,回答说:“可是他也没有表明心意,甚至没有说过喜欢我。”
珊珊收回手,不以为意道:“喜欢你还用得着说吗?谁都能看得出来好不好?也就你自己迟钝,纠结这些有的没的。”
“我不是纠结。”
“那是什么?”
安语垂眸不语。
越长大,她就越觉得十八岁以前的自己无知莽撞。
也许是因为从小没有父母在身边,她分不清亲密关系的界限,仅凭着自己的心意胡作非为,还妄想楼泽玉能接受自己。
现在想来,荒谬无比。
昨晚的事,更加让她心乱,也许是意乱情迷,也许是昏了头,她才会无意识说出那些乖顺无比的话。
可如此往下发展,结果是什么她甚至可以预料得到。
她和楼泽玉是两条并行的平行线,相交,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就算通过头脑一热的行为确定了他的心意,那接下来呢?
维持一段不被世俗认可的地下恋情吗?这样的感情能维持多久?经得起世俗的眼光和道德的审判吗?被林阿姨和楼叔叔知道以后,她和楼泽玉又会面临什么样的困境?
各种各样的问题接踵而来,她一时有些分辨不清,究竟是自己退缩了,还是想要的更多了。
如此贪婪,才是她的本性吗?
“算了。”她有些头疼地说:“先不说这个了,今晚的活动流程再对一下吧。”
眼下还是工作任务要紧,和楼泽玉的事情,还有很多时间慢慢处理。
到达活动场地的时候临近中午,她没有心思吃正餐,碰巧珊珊买了点心,她随便对付了两口就开始了今天的妆造。
国内音乐行业持续低迷了好些年,很多音乐类的奖项也相继被取消,维持到现在的,只有一个音乐家协会奖。
但随着这几年新流行乐和RAP盛行,加之各大平台对音乐版权的重视和保护,连带着整个行业都趋势向好,曾经含金量最高的奖项清音奖被重启,今晚就是重启晚宴。
国内音乐行业能有这样的发展对业内众人来说都是极大的好消息,因此今晚注定星光熠熠。
化妆化了一半,贺意找了过来。
有些日子没见,她还是一样热情。她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在业内摸爬滚打好几年,也积累了不少资历,像这样的重要晚宴,自然也少不了她的身影。
刚坐下,贺意就给她递上了自己做的手工曲奇,她接过一小块尝了一下,赞道:“你好厉害,竟然什么都会。”
她收好曲奇盒顺手放进了袋子里,笑着应:“平时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再加上肠胃太脆弱很多时候只能吃自己做的东西。”
细嚼慢咽着,安语瞧见在一旁偷偷打量贺意的珊珊,那眼神没几分好意。
因为上次FANCY红毯,珊珊对贺意在红毯上的冷眼相待非常不满,私底下找她吐槽过好几次。直到现在珊珊看到贺意也没个好脸,她不想让贺意感觉到,只好打发珊珊出去找黎阳。
今天来的前辈很多,锐林还需要负责流行天后杨天凌的妆造,此时的化妆间里就只剩下了两位化妆师和造型助理。
和贺意寒暄几句,她便像是不经意问起来了JR周年庆的事情。
楼泽玉之前跟她提过,她便回答:“是有这事儿,不过具体日期好像还没定下来,我也不是很清楚。”
她却说:“定了呀。”她翻出手机来递到她面前,“我刚才还看到微博官宣了。”
她接过贺意的手机看了一眼。
十五分钟前。
周年庆主题“love yourself”。
周年庆时间,10月28日晚。
她在看到这条消息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惊讶于这个呼应她微博的周年庆主题,而是方修然的首场演唱会也在10月28号。
她不可能同时出现在这两个场合。
贺意并未察觉她的表情变化,单手撑在化妆桌上看着她,语气亲昵道:“我们到时候可以一起吗?”
她递回贺意的手机,想了想说:“我去不了。”
贺意接过,有些疑惑,但随即想起来,“那天是方老板的演唱会。”
“嗯。”
演唱会的票提前两个月就开卖了,楼泽玉不可能不知道她是演唱会嘉宾,撞在同一天,她只能用JR董事会早有安排来解释。
化妆师正在给她贴假睫毛,她没办法看着贺意,只听她说:“那你能帮我问你哥要一张邀请函吗?”
其实在她的印象中,JR的周年晚宴从来都是不对外的,像这样大张旗鼓地官宣周年主题也是少有。
受邀赴宴的,要么是董事会亲友,要么是一线明星,要么是年消费七位数以上的高定线客人。
无论是哪一类,贺意都够不上,所以才会想来问她能不能一起。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在楼泽玉面前有这么大面子,虽有些为难,但也说:“我帮你问问吧。”
一双鞋的好意,她一直记在心里。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贺意笑得梨涡都深了几分,料想是目的达到,她提过那个装曲奇的袋子高兴说:“这个你带回家吧,给你哥尝尝。”
睫毛贴完了,她也笑着应:“好。”
但谁知道,楼泽玉从来不吃零食。
第46章
确定贺意走了, 珊珊才又进来,一进门她便朝着贺意那个曲奇袋子走了过去。
打开瞧了瞧,一脸不屑道:“我当是什么好东西, 就这几块破饼干就想换JR周年庆的邀请函?一天天的尽想美事儿。”
安语从镜子里瞧她一眼,“所以你压根儿没去找黎阳, 就光在门外偷听了吧?”
珊珊顺手打开曲奇盒子拿了两块儿,边吃边说:“她贺意是什么人?圈内出了名的爱蹭,你性子这么软,我不得帮你盯着点儿, 万一她又欺负你怎么办?今天是邀请函, 明天就该问你拿JR的资源了!你不从源头断了她的念想,难不成真想跟她混成个好闺蜜啊?那我算什么?!”
妆造差不多完成, 安语憋着笑起身拿过了她手里的曲奇盒。轻笑着说:“你倒也不用这么担心, 邀请函的事情我也没有完全应下呀, 还有转圜的余地。”
“那你想的就太简单了。”
珊珊喝了口水继续道:“你既然说了帮她问问,就等同于是答应了要给她邀请函。你自己不想想你现在跟楼总的关系, 哪有妹妹问哥哥要邀请函还不给的?”
笑意收敛,她应道:“你说的也是。”
她刚把曲奇盒子收起来,珊珊又伸手来拿, 她赶紧制止道:“这是人贺意给给我哥的,你别吃完了。”
“不是吧你?你还真想转交给楼总啊?”珊珊凑近怼了怼她胳膊,压低了声音讲:“那可是你男人, 我可是第一次见有人向自己男人转交其他女生送的礼物, 你没事儿吧你?”
安语不耐烦推开她, “什么男人女人, 你别说了。”
“行,我不说了, 反正到时候后悔的人不是我。”
闲聊着,方修然带着红茶和黎阳走了进来。
红茶一看见她就迎上来拥抱,“感觉好多天没见你了,真是让人怪想的。”
方修然跟着往她身前一杵,随口道:“确实,让人怪想的。”
接着又问:“好几天没见,你就没有想我吗?”
如果昨晚的事情没有发生,她一定会顺口应下方修然的话,说,想了,茶不思饭不想的那种。
但意识到这样的玩笑会引来不必要的误会,她只能装作没有听到,故意岔开话题问:“采访结束了?”
他转身坐在沙发上,也没有继续纠缠刚才的问题,只说:“本来也没聊什么,但是帮你谈了个拍摄花了些时间。”
闻言,她贴心地给他递了瓶水,然后问:“什么拍摄啊?”
方修然下巴一扬,示意站在门口的黎阳向她解释。
黎阳接过话说:“是奖项主办方想拍摄一个短片,宣传用,原本拟定的拍摄名单里就有你,只是方老板直接帮你定了下来。拍摄时间就在明天,地点在度假区山上的人工湖,脚本我已经拿过来了,今晚你需要好好看看。”
朝她递过脚本,黎阳又继续道:“还有FANCY十一月刊的封底,刚刚接到通知需要去一趟夏城,拍外景和采访。明天结束拍摄之后我们直接从这边的机场出发,行程三天,回来之后主要就是演唱会的各项事宜,有几个商务活动,但并不是很耗时间,暂时没推。当然要是你觉得压力太大的话,也可以借着演唱会的机会推掉。”
演唱会是重中之重,一点不能怠慢,她对目前的安排没什么意见。但一想到出差,还是连续出差,那她是不是应该要给楼泽玉说一声?
没等她想清楚,手腕上传来温热触感,方修然拉着她说:“过来拍照。”
拍照这两个字就是安在她身上的开关,无论当时情绪如何,只要面对镜头一定能笑靥如花。
她今天并不是什么复杂的妆造,浅粉色亮片裙带着柔和的蓝紫偏光,波光粼粼的样子是美人鱼身上才会出现的奇异色彩,意外和方修然身上水蓝色的廓形西装很搭。
她的手机相册里存着和方修然的上百张合照,但她从来没有对外公开过,方修然亦是。
但今天好像是个意外。
她被叫出去接受采访以后,微博上本将偃旗息鼓的cp超话又重归火热,话题度甚至超越了今晚的重启晚宴。
方修然在微博发了和她的合照,虽说没有什么过分亲昵的动作,但正主发两人合照这样的事情在cp粉眼里就是变相承认了关系。
所以当记者问起她关于cp超话是否故意炒作的时候,她竟然无言以对。
在完全不受控制的舆论环境下,承认和否认都不是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承认炒作的确可以立刻撇清她和方修然的cp关系,但随之而来的结果一定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但否认,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承认?
闪光灯下,她笑得温和,一双眼睛通透如水,望向那位提问的记者时仿若心无杂念,坦诚无比。
她并未多作思考,温柔反问:“您会和您的多年好友故意炒cp吗?”
打太极,是她从周利洋身上学来的,学以致用。
料想她也不会正面回答这个问题,那位记者又问:“您和余韵本人关系如何?”
她很干脆回答:“朋友。”
问到了热点话题,现场顿时热闹了起来。
只听另一人问:“您对她前男友的事有何看法?”
没等她回答,黎阳穿过人群走上前来,客气道:“涉及艺人私事我们不方便回答,还请提问有关奖项重启仪式相关问题。”
明确的拒绝并没有让这群记者放弃追问,他们的镜头都对准安语,像是知道她这样初出茅庐的小白兔很容易被人拿捏。
黎阳朝她疯狂使眼色,示意她不要谈论当前话题。
她笑着与他对视一眼,意在让他安心。
而后轻声回答:“随意散布他人隐私,侵犯他人名誉,损害他人合法权益,当事人可以要求相关人员承担法律责任。希望双方可以通过法律途径妥善解决问题。谢谢。”
利落结束采访,下场时,倏然对上方修然的目光,往日熟悉的慵懒随意不见,严肃里透着冷酷。
“你跟我来一下。”他道。
正好,她也有话要和他说。
酒店休息室出门是一个很大的观景平台,今天因为晚宴的关系被临时封锁了起来。走向观景平台边缘,稍带着凉意微风拂过裙摆,柔软的发丝微动。
浓郁夕阳里,方修然背对着她,沉声问:“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安语沉默,高跟鞋走在地砖上的声音清脆响亮,她站到栏杆边上,看山下灯光相继点亮。
回眸与他对视,她反问:“当初我因为礼服的事情被骂,你是出于什么心理帮我说话的?”
“余韵跟你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当初礼服的事情你以为她很清白吗?”
方修然对此很不理解。
收回视线,她还是坚持说:“我不觉得我刚才的回答有任何问题,我不会考虑我和她到底关系如何,我只是对这样的网暴感同身受而已。”
“清官难断家务事,那个男的早不说晚不说,偏偏挑了余韵站在风口浪尖的时候说,目的性太强了,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的用心。”
“你管他什么目的?”方修然厉声道:“我就问你跟你有关系吗?我是不是让红茶告诉过你不要回答和余韵相关的问题?”
“她余韵都没有出来说任何话,你跟着瞎掺和什么?显得你能耐是吗?最近的热度是不是让你太飘了?忘记你自己是谁?你知道你说这些会给公司带来多少麻烦吗?你考虑过我吗?”
“你?”
一时的情绪上涌,让她有些不理智,想要脱口而出什么话,但又怕语气太重生生忍住了。
她暗自深呼吸,强行让自己语气平静,“你为什么这么冷漠?”
他却笑,“是我冷漠,还是你太圣母?”
夜色一点点压过天尽头,夕阳的颜色变得浅薄,橙黄带了灰,显得沉郁,像她的心情。
她点头,“好,就算是我圣母。”
“话是我说的,带来的一切问题由我承担,肯定不会麻烦到你。”
方修然一脸不解,甚至因为她的话唇边带了一丝嘲讽的笑。
“所以你还是没能理解我说的话是不是?”
她按下了心里的情绪,试着笑着与他对视。
她心里太清楚不过,以他们两个人倔强的性子,继续这个话题只会闹得非常不愉快。
所以她摇了摇头说:“不说她了,我们谈谈演唱会的事情吧。”
他收回视线,看着天尽头云层重叠,问:“你想说什么?”
恰逢一阵风吹过,发丝凌乱遮了脸,带着眼角的眼影亮片进了眼睛,不想破坏妆面,也没好伸手揉,只能任由它发胀发红。
她启声:“演唱会,我不去了。”
“你疯了?”
凛然一声,惊起刚亮的地灯闪烁。
他转过身,震惊盖不住怒气,“你在想什么?因为余韵跟我置气不去演唱会?”
她退后一步,与他拉开距离,轻声回答:“不是因为她。”
“所以是因为什么?”
她无法再与他对视,些许发红的眼角可能让他误会,她赶紧转过身,答道:“捆绑营销并不适合我们,也没有结果,继续下去总有一天会反噬你我。”
“是你说过,我们是专业歌手,不靠绯闻吃饭,好好写好好唱,拿出作品才是硬道理。”
“可现在呢?我在无意识的违背本心,靠着热度接商务拍杂志,任由各种各样的绯闻满天飞,新专辑的筹备一再被搁置。”
“你站得比我高,脚下的路比我走的坚实,你可以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但我不行。我什么都没有,我身上所有的关注和光环都来自你,来自楼泽玉,无人在意我是否拿得出作品,是否有能力。”
“往严重了说,我是一个可以被任何人替代的角色,我在这个圈子里没有独特性,别人眼里的我,由很多元素组成,唯独不是靠安语这两个字。”
她的声音微涩,是有很多复杂情绪卡在心口,一时难以纾解。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剩下的路需要我自己走。分开发展,对你对我都好。”
花丛暗处的夜虫叫嚣,身后的人却陷入了无尽的沉默,天边最后一缕彩霞融入黑夜,平台入口传来珊珊的催促声。
晚宴已经开始,奖项重启仪式不能少了方修然,在珊珊的再三催促下,她转身对上了他的眼眸。
夜色沉沉,灯影重重,远处嘈杂的人声打破沉默,良久不曾说话的人声音带了一点哑。
“安语,你真他妈离谱。”
他转身,带起的微风夹杂着雪柚香气,夜风迎面而来,些许寒凉,些许侵肤。
闭眼深呼吸,整理好心情重新回到名利场,她换上温和笑容应对所有关注眼光。
路过黎阳,她轻声道:“帮我把FANCY过后的工作都推掉吧。”
黎阳说好,并没有多问为什么。
第47章
相比较FANCY晚宴上众人默契的冷落, 她今晚可谓是炙手可热。
认识的,不认识的,知名的, 叫不上名字的,似乎对她都很热情。
但热情背后的原因, 她太清楚不过。
晚宴结束已是十点,心里记着明天的拍摄,她没敢在宴上喝酒。
各自有应酬,她和方修然几次在晚宴上擦肩而过, 却连他的正脸都没有瞧见过。
是有些失落于这样的结果, 但她依旧认为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沉浸其中的经历,让她更加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珊珊在陪她回酒店的途中被黎阳叫走了, 酒店空旷走廊里, 只有她高跟鞋踩在松软地毯上发出的闷响。
她的房间在走廊尽头, 落地窗上印出室内明亮灯火。靠墙长桌上,玻璃花瓶里那一捧白玫瑰像是被人折断了一支, 花瓣上的水珠滴落在藏蓝天鹅绒布,晕开落寞一片。
她停驻桌前,抬手扶直那支白玫瑰, 试图让它依靠着两旁的玫瑰维持站立,可惜花枝已断,让它在这捧花里显得格格不入, 注定了结局。
路人看花, 而她在照镜子。
她抽出了那支白玫瑰, 去掉了那截断枝, 置之死地而后生。
像极了她当下的境遇。
缓步行至房间门前,她从手包里翻出门卡, 嘀声响起,还未进门,身后响起沉沉一声。
“安语。”
她的房间对面正好是酒店的花园露台,此时门开着,晚风轻柔,送来一丝夜来香清浅怡人。
她回头,方修然斜倚在门边,身后那丛炽烈的红玫瑰在夜色里探头,宽松的白衬衫沾染夜露,悄悄洇开一小块浅墨。
夜色里,猩红的光点明灭,缭绕烟雾自他右手指尖缓慢攀升。
好久没有见过他抽烟,也好久没有见过他的眼眸如此黯淡。
“在等我么?”
她走上前,十分自然从他手里拿过烟摁灭。
楼家没有人抽烟,她也闻不惯烟味儿。
他垂眸,望着自己空荡荡的右手,忽地浅笑。
“对不起。”他道。
声音些许沙哑,是烟酒浸泡的结果。
秋月白,花香浓,远处锦鲤池水声叮咚,眼前人褪去往日恣意随性,直白的脆弱暴露,让人难以适应。
他说:“我答应过你的,对你温柔。今天我没有做到,所以,对不起。”
他看着她,眼神如今晚的月,蒙上薄薄的雾,迷离渐深。
心上的结好像突然解开了,她终于可以轻松地笑着说:“没关系的,我们不是经常吵架的吗?我不怪你,你也别往心里去。”
他微微颔首,那双眼睛一直盯着她,不曾移开。
有些不适应,她问:“你一直看着我干嘛?”
沉默片刻,他又开口问:“你今天是因为我发了合照才不高兴的吗?”
是吗?好像也不是。
她认识方修然这么多年,是珍贵的朋友,发合照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情,她的计较显得刻意。
所以她摇头否认。
眼前人却突然轻笑,说:“你不必说谎骗我,你其实很介意和我的cp关系,对吗?”
在她的感情得到回应之前,她的介意确实没有现在明显,又或者说,她习惯了和方修然不着调的相处模式,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这个介意一直存在,只是被记者问起的时候,她恍然醒悟,这样的不介意实质是在欺骗。
骗自己,骗他,骗大众。
“我只是不想再欺骗大众。”她说。
闻言,他笑得释然,好一会儿没有接话。
眼前人像是陷入回忆里,突然问:“知道为什么我会发合照吗?”
她摇摇头,但见他没有看着自己,她又补了一句:“不知道。”
他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自顾自说起来以前的事情。
他说:“和你刚认识的时候,我和她在一起已经半年了,算热恋期。”
他指的是Aurora。
“其实那是我最难熬的日子。”
他的眼神看过来,带着一点浅愁,薄雾一样。
她默不作声,他也继续说。
“以为公开是对她好,是对这份感情负责,是有担当,是勇敢。”
“但却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伤害她,也伤害感情。当那些恶意言论充斥着她的社交账号,我竟然”
他一时停顿,嘴角却带着讥讽的笑。
看得出来是让他痛苦的回忆,想要说点什么安慰,却又听他继续说:“那种感觉我很难去描述,很无力,很憋闷,好像之前的勇敢只是一时冲动,我根本没有做好应对这一切的准备。”
“看她因为这些事情生病,不开心,做噩梦,因为我难过,彻夜以泪洗面,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的关心,我的抚慰,我想要挽回局面的尝试一点用都没有,也想过要分手让她不再受到困扰,又好讨厌事事被人主宰,没有自由。”
“就算到了感情后期舆论风向转弯,但造成的那些伤害无法消除,我和她的感情也在无数尖锐的声音里一点点消磨。”
“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当初什么都不说,对她对我都好?”
声音淹没在一声短暂的叹息里,她是第一次如此直白地看见方修然的脆弱。
他和Aurora的事情她了解一些,也见过他们甜蜜的模样。但在她看来,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结果不尽如人意而已。
她想了想,宽慰道:“你也不必过分自责,相信Aurora也没有怪过你。再说,人有七情六欲,你只是做了正常人都会做的事情而已。”
他却兀自摇头,像是沉浸在回忆里无法抽离。
他看向夜色里,声音微涩:“你并不知道我有多么卑劣。”
她不解:“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
露台上月色收敛,不知何时飘来一朵乌云遮蔽银辉,当下夜色更重,晚风更冷。
方修然回神望着她,薄薄的夜来香在两人之间流转沉浮,对视良久,他轻笑着说:“回到刚才的问题,为什么我会发合照。”
长长的深呼吸让他清醒,也终于可以正视自己,正视眼前这一切。
他缓缓道:“从我发现我喜欢上一个人以后”
“我不敢说,不敢做,甚至不敢表露心意让她因为我困扰。我害怕我特殊的身份伤害到她,也害怕是自己的感情不够坚定,怕自己和她连普通的关系都无法维持。”
“可是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她。”
“有她陪着我的日子,是我过去的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可我越是喜欢,越是不敢靠得太近,想要和她建立长久且稳定的关系,所以我一点点在试探。”
“试探歌迷朋友的反应,试探舆论,也试探她。当我发现事情开始变得不一样,我欣喜若狂,原来这几年的小心翼翼不是没有用。”
他身后的那丛红玫瑰在夜色里凝结水汽,像他垂眸时长睫上沾染的湿润。那双深邃的眼睛一贯藏不住起伏的情绪,今晚他却意外克制得很好。
他怔怔望着眼前的女孩儿出神,好一会儿才说:“那张合照,是我所有尝试里的,最后一步。”
句句不提她,又句句都是她。
也许说出这句重千斤的话让他释然,他唇角的笑意也稍稍恢复往日的模样。
是想说点什么,但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的眼睛曾经只看着楼泽玉,全然不知眼前人是从何时开始转变,也许回国前,也许更早。
但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这是她无法回应的感情。
明明和他站得很近,却又清楚看见和他之间的距离。
月夜漫长,连花丛里的夜虫也止了叫嚣,这个世界静谧得只剩下他们二人的呼吸声。
沉默,已经是回答。
他没法再看着安语,只好将视线投向夜色里漫着微光的水池。
良久,他听她说:“我写了一首新歌。”
“叫《铅笔》,也许歌词里会有你想知道的答案。”
同是写歌的人,他们都清楚,有些话不必说的如此直白。
高敏感,是她不喜欢却与生俱来的属性,她明白,眼前人也一样。
“我懂了。”他说。
手里还握着那朵断了花枝的白玫瑰,柔润花瓣上还残留她的体温,她递到方修然眼前,说:“送你。”
“我对你的感情,一直存在,一直不会变。”
这个感情是什么感情,他很清楚。
他伸手接过白玫瑰,笑着问:“你还记得你当初因为搬家爽约的时候承诺过我一件事吗?”
她回答:“记得。”
他收好那朵白玫瑰,说:“演唱会,我会一直等你,希望你不要缺席。”
“我也会给你一个答案。”
他不再倚着门边,轻微的动作惊扰身后红玫瑰滴落露水,又是一片浅墨在他身上洇开,他却毫无知觉安静转身,在寂静悠长的酒店走廊里留下一个还潇洒的背影。
这会是和他之间最好的结局吗?
她没有答案。
山里又起风了,连带着夜来香的味道也跟着变冷,她收回视线,重新低头在手包里找房卡。
黑色的卡片有些滑,卡在手包底部,费了不少劲才抓住,门卡还没接近这扇深灰色的大门,锁芯却先发出转动的声音。
门被拉开,煽动的微风带着雷暴的香气侵袭而来,一身黑西装的楼泽玉站在门口,双眸深沉带着薄怒,下颌线紧绷着,呼吸声不似往常沉静。
突然被他这么一吓,她下意识后退半步,抬手稍稍捂着跳动的心口缓了缓神,平复之后才问:“泽玉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手上传来生猛的力量,她被楼泽玉一把拽进室内,身上的亮片裙和墙体摩擦发出沙沙声响,手腕被捏得生疼,她轻呼一声,“你弄疼我了。”
男人的脸突然逼近,气息温热又沉重,她偏头,楼泽玉压抑的声音响在耳畔。
“我不来,怎么能知道你对他的感情一直存在,一直不会变?”
第48章
他知道, 波士顿那四年,一定会郁结成心里的结,需要他用另一个四年去疏解。
他无法直面门外那深情的告白场景, 他没有勇气打开那扇门,无法直视她的眼睛, 害怕他奢望的眸子里划过对另一个人炽烈的爱意。
以兄长的身份爱她护她十六年,却抵不过和他短短四年。
他们的默契那么深,仅仅是一个眼神就可以会意,而他的嫉妒也那么深, 这双吻过自己的唇怎么可以轻易和别人谈感情?
想要解释的话语吞没在一个急躁的吻里, 她被困在狭小的空间被迫给他回应。
腰上缠过来一双坚实手臂,她被楼泽玉托着双脚离地。强烈的不安让她紧抱着楼泽玉脖颈, 偏偏这样的姿势更加利于身前人攻城掠地。
他的吻里带着一股狠劲儿, 像是要把她吞吃入腹, 牙齿磕碰柔软的唇,薄皮樱桃被咬破, 血腥味开始在唇间流窜。
猛地想起来明天有拍摄,她的理智跟随痛感回归。
想逃,楼泽玉却不给她机会, 霸道的气息占领她所有呼吸,腰上的一双铁臂让她和他丝毫不得分离。
唇被堵住,只有断断续续的呼哧声表达着她的不满, 拳头砸在他肩膀, 他却像是毫无知觉, 持续用唇舌搅乱她的思绪。
房间里没有开灯, 窗户半掩着,一点微风吹动白色窗纱摇摆, 些许晃动树影投向地板,像她不坚定的理智,太容易被风左右。
身体突然腾空,是楼泽玉抱着她移动。
世界天旋地转,身体陷进柔软的床,楼泽玉全身重量压上来,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趁他喘/息间隙,她用尽全力将身上的人推开,偏头,斥责声带着哭腔。
“楼泽玉,你要干什么?”
隐忍的人又压上来,下巴被紧紧捏住,微凉的指尖擦过她唇上鲜红血珠,他凑近,低哑声音响在耳畔。
“干什么?我想干你。”
下巴被捏得生疼,在他的唇再次贴近的瞬间,她偏头躲开,不满道:“楼泽玉,你在发什么疯!”
失去理智的人完全不管她的控诉,他埋头咬在她肩膀,疼痛激发情绪爆发,她挣扎着推开。
“楼泽玉,你清醒一点,你是我哥哥!”
明确的身份提醒狠狠打在楼泽玉心上,肩膀的疼痛随之消失,他炽热的鼻息扑在肩颈。
“怎么昨晚是老公,今晚就是哥哥了?”
唇上被咬破的地方还在持续发痛,呼吸的起伏似乎来到了同一个频率,安静房间里,沉默的对峙尤为折磨。
有些委屈,也有些生气,她不明白为什么楼泽玉突然这样,明明她已经拒绝了方修然。
“说话!”
他用力掐住细腰,安语失声痛呼,“你弄疼我了!”
“你要让我说什么啊!”
安静房间里的喘/息声格外明显,她能感觉到楼泽玉克制的怒气,他微微撑起上半身,在窗户漫进来的薄薄微光里低声质问:“说,我是你的谁?”
“你!”
想要推开他,手腕又被束缚。
她缓了缓急促的呼吸,回答:“我们不能在一起。”
他却突然发笑,那一声短促的笑声里带着嘲讽:“当初向我索吻的时候你怎么没有想过我们不能在一起?”
“是我不懂事。”
“那叫老公呢?”
“我喝醉了。”
“安语!”
猛兽的低吼震慑住惶恐的人,她无端觉得害怕,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究竟藏着什么样的心思?
长而缓的呼吸声过后,他贴近她的唇,“我现在就想要了你。”
“不要!不可以!楼泽玉!”
她又不自量力推开,挣扎间,身上的吊带裙已经开始往下滑落。
“楼泽玉,不要!”
她抬手捂住胸口,几乎是喊着说:“昨晚是我不清醒,林阿姨和楼叔叔是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你为什么还要这样?”
他扣住她的后颈,逼她对视。
“我怎样?!是你先招惹,是你先吻我,你怎么可以问我为什么要这样?”
“是他的告白让你动心了吗?你要给他怎样的答案?你要用我吻过的唇去吻他吗?昨晚的事情你也要和他做一遍吗?”
愤怒的质问一声高过一声,说到最后,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想要让她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他无法接受她的眼睛看别人,无法接受她的唇吻别人,更无法接受她的心里住着别人。
他悉心呵护十六年的花,只能由他亲手摘取。
他再次低头覆上柔嫩唇瓣,这次换了满腔柔情,轻柔的舔舐像幼兽在讨好,唇上点点血迹被他吞入腹中,腥甜,是她独特的味道。
不可以给别人。
双手摸到腰后,像那天晚上拆开一件礼物般,他终于可以亲手碰到属于他的礼物。
身上一松,安语便知事情不妙,再沉溺下去,不会是好结果。
她推开他,按住他不安分的手,喘着粗气说:“不可以,不要,不要,求你,泽玉哥。”
细弱的声音带着抽泣,她在求饶。
楼泽玉幻想过无数次她求饶的场景,唯独不愿见到现在这样的她。
怀中的人好像委屈得厉害,不安的眼眸蒙上水雾,说话时,身子忍不住轻微颤抖。
她说:“我不想要不明不白的关系,我不想让林阿姨对我失望,她把我当作亲生女儿,我也视她为母亲。在这样的关系之下,你一直会是我的哥哥。哥哥和妹妹,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
滚烫的泪灼伤了楼泽玉的手,夜色里翻涌的情绪是阴沉乌云的剧烈碰撞,雷暴毫无预兆而来,在脆弱心上炸裂。
“对不起泽玉哥。”她哭到力竭。
当她尝过了蜜的甜,才知此刻的泪有多苦。
“是我错了。”她低声喃喃:“我不该喜欢上你。”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泽玉哥。”
“不要为了我犯错。”
“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抽泣断断续续,让声音也颤抖。
但他终于明白五年前那个昙花盛放的夜晚,她是如何捧着碎裂的心走出他的房间。
原来被拒绝,竟然会是这般难捱的痛。
和她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怎么能轻易放弃?
他还伏在她耳边,低微的音量是他此时的态度。
“不要说对不起,不要。”
“说你爱我,告诉我,回应我!”
他不知道该怎么尽力拼凑一颗碎裂的心,他只知道自己的心,此刻已经四分五裂。
只有从她口中听到“爱你”,才可以停止心上的阵阵绞痛。
可她不开口,只落泪。
他等了这么久,藏了这么久,哪怕当初眼睁睁看她被骂被误解,心疼到了极致他也不愿在大众面前主动挑明和她的关系。
他甚至很卑劣地想过,就让绯闻满天飞,让大众误以为和她是情侣,至少他可以换另一条路走向她,不再让这段感情败于世俗道德之下。
可他错误估计了她对自己的感情,他和她之间早已有了变数。
“和他呢?”
一开口就是锥心的疼。
他问:“和他就是清楚明白,可以公之于众,可以昭告天下的关系吗?”
“告诉我,纹身的意义,和他有关吗?”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因为这个纹身失眠了多少个夜晚,想问,不敢问,如果答案是与那个男人有关,他该怎么做才能抹去她身上的痕迹?
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人,那么怕痛,该是多么强烈的爱意才能忍下这针刺的痛?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为了别人在身体留下永不磨灭的印记?
“告诉我!纹身的意义。”
语气不再压抑,他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他的手再一次按住了纹身的位置,强烈的压迫感袭来,让她慌张不已。
“是你!”
她怕楼泽玉再因为情绪激动犯错,只好低声哭喊着回答:“是你,纹身的意义,是你。”
他手上动作一顿,是有一股强烈的冲动袭上心头,让他眼眶发酸,心上绞痛。
他低头贴近她的唇,极力压抑的情绪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颤抖,“爱我,对吗?”
“爱我。”
“为什么不要我?”
怀中的人止不住哭泣,她摇头:“泽玉哥,我们不能在一起。”
“所以你就要和他在一起吗?”
他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他无法接受。
推开自己,然后拥抱别人?
十六年,真的比不过四年吗?
心痛到无以复加,她因为难以呼吸极力向后仰着脖颈,楼泽玉以为她想逃,死死扣住她的腰不让她动。
“回答我!”
耳畔的怒吼让她不敢再动,她哭着回答:“我不会和他在一起。”
更不能和你在一起。
她无法开口讲出后面这句话,这句让她痛苦到辗转反侧的话。
是她不懂事犯下的错,现在却要两个人共同承受。
“对不起,对不起。”
她能想到的,做到的,只有不停地道歉。
“我不要听对不起。”
他温热的指腹抹过她眼角的泪,痛苦之余,也庆幸。
果然如他所想,他的年年不会轻易爱上别人。
想要低头吻住她的唇,她却偏头躲过,似有几分艰难地说:“泽玉哥,别这样。”
楼泽玉丧气地垂头,他的刘海扫过她还发烫的面颊。
那双翻涌着激动情绪的眸子,终于在听到清楚的回答之后开始平静。
“别这么对我。”
声音哑到接近无声,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改变她的心意?
扶住她后颈,炽烈的唇又不管不顾缠上她的。
不想再从她的嘴里听见残忍的话,那就用最温柔的方式阻止。
一点点描摹她的唇形,一点点感受她的柔软,不再用过分的动作惹她惊慌,只想让她平静接受这个缠绵的吻,别再推开他。
她在楼泽玉怀里哭得好累,也挣扎得好累。痛苦的拉扯快要把她撕碎,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反抗。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久到她感觉自己快要融化,久到忘记为什么哭喊,久到被他勾起炽烈爱意。
到达忍耐的临界点,她强忍着推开,楼泽玉也终于停下。
躺在他的臂弯,隔着薄薄的西装面料也能感受到他因为忍耐而颤动的小臂肌肉。
初秋的夜晚不再有让人燥热的风,窗外树影婆娑,月影斑驳,溺水的人终于得以大口呼吸。
她不敢睁眼,怕看到楼泽玉深情的眼眸会动摇。
呼吸声渐轻,他也疼惜吻上她还潮湿的泪痕。
楼泽玉附身抵住她额头,他也紧咬下唇让持续的痛感压下心中的火。
似乎是从好多好多年前开始,他就清楚眼前这条路难走。
道德的束缚,世俗的偏见,父母的反对,一定是难以跨越的三道障碍。
当他打破界限,这三把利刃只会扎向柔弱的她。
他以为自己有准备也有信心可以保护好她,可到现在他才明白,那三把刀一直横在他们之间,他靠近一点,刀刃就会往她身体刺进一点。
可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如果这场拥抱注定让她伤痕累累,他真的还要继续吗?他曾经坚定无比的想法在此刻开始动摇,他清楚看见了自己的无能,他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内心的痛苦挣扎最终还是会败给她的眼泪。
她是软肋,是弱点,他做不要强要,更无法不顾及她的感受。
也许未来会有更好的办法解决当下困境,但现在,他不想再看到她因为自己的为难而落泪。
好,他在心里暂时妥协。
十六年不过弹指一挥间,他的往后余生还有很多很多年。
他可以等。
他不舍吻去她的泪水,帮她把滑落的亮片裙恢复原状,疼惜吻过她唇上的伤口,轻声说:“我会等你。”
等到你愿意接受为止。
是动摇过,但同时更坚定。
他起身,决定放她清静。
临走前,他立在床边问:“你会去他的演唱会吗?”
疲累的人没有回答。
他也没再多说什么,迈步离开了房间。
门关上,隔绝两个世界。
她需要时间,那就给她时间,反正他多的是时间。
身上的衣物凌乱了,他也没心思整理,抬手转了转腕上已经勒紧的手表,他一甩酸麻的手臂转身下楼。
通往露台的门还开着,夜来香依旧轻盈,入口处那丛红玫瑰默然见证两个男人落寞的背影。
路过电梯间,好像有个声音叫他:“楼总你好,我叫贺”
“滚。”
除了她的声音以外,他什么都不想听。
第49章
楼泽玉离开之后, 她歇了很久才平复好心情去看明天的拍摄脚本,只睡了两三个小时,但第二天的拍摄任务却完成得非常好, 只是唇上的伤口还是让珊珊察觉了端倪。
结束完拍摄去往机场的路上,她又八卦在问:“你这伤是怎么回事啊?”
她有些累, 靠在车座闭着眼睛回答:“自己咬的。”
“是吗?”
珊珊的语气明显是不相信的,她又说:“我听说,楼总的车昨晚就停在咱们酒店楼下?”
安语睁开眼睛问:“你怎么知道的?”
她回答:“我早上下楼的时候碰见贺意在门口问保安那辆库里南是什么时候来的。”
“她问这个干嘛?”
“还能干嘛?她已经表现得够明显了好吗?她喜欢楼总呗。”
“嗯。”她的回答漫不经心,像是真的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不是吧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浅笑:“那我应该有什么反应?”
猛地想起来贺意那盒曲奇, 她又问:“贺意的东西呢?”
珊珊摊手, “不知道,估计昨天放在化妆间忘记带走了吧。”
她轻叹一声:“算了, 再说吧。”
现在一提到楼泽玉她就心乱,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昨夜在他走后, 她认真问过自己不能接受的原因。
道德的界限她早已跨越,舆论的浪潮她丝毫不惧, 唯一害怕,是林阿姨。
她永远会记得那个夏天,第一人民医院的玻璃隔绝骄阳似火。
那个冰冷惨白的病房里, 已经气若游丝的妈妈还紧紧拉着她和林阿姨的手。
当她和林阿姨的手在妈妈掌中交叠,当妈妈说出那三个字。
“叫妈妈。”
她哭喊着抗拒,扑在病床上乞求妈妈不要走。
哭到声音嘶哑, 哭到筋疲力竭, 她始终没有叫出那一声“妈妈”。
那段晦暗无光痛苦难捱的日子, 是林阿姨日夜守护着她。
每一个噩梦惊醒的深夜里, 都有林阿姨温暖的怀抱安抚她,驱散她所有的害怕。
是林阿姨教会她坚强勇敢, 热情善良,是她悉心的陪伴和照顾让她看见乌云密布的天空之上,有彩虹。
十六年,她从未叫过一声“妈妈”,林阿姨也从不提起。
可她的感受如此之深,林阿姨对她,甚至比对楼泽玉还要好。
十六年的养育之恩,她永远无法坦然迈过去,哪怕是因为楼泽玉。
上了飞机,她也把自己的心思好好收了起来。
全身心投入工作之后,她的状态远比之前要好,在夏城的拍摄和采访也格外顺利。
拍摄任务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本想着第二天再返回长海,结果却因为一个突发消息让她提前改签飞了回来。
余韵吞食大量安/眠药被送往医院抢救,命悬一线。
珊珊和她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也得亏是半夜,医院门口没有见到任何记者的身影。
急匆匆跑到护士站询问余韵的消息,值班护士十分防备地打量着她和珊珊,直到她摘下墨镜和口罩,值班护士才松了口。
朝病房走去的路上,值班护士颇是庆幸地说:“还好房东发现得及时,送到医院的时候距离她吞药还不到两个小时,不然那三十多片药真是够呛。”
“这么多?”安语忍不住惊讶,她是怎么买到这么多药的?难道一早就存了轻生的念头?
值班护士叹了口气说:“她啊,也真是怪可怜的,从出事到现在家属都没有出现过,还好遇上了个好心的房东太太,不然真是悬。”
到了病房门口,安语细心问了一句:“可以进去看她吗?以她现在的情况大概什么时候能出院?”
说完她又解释了一下说:“她身份特殊,如今又有轻生的念头,我怕她长时间呆在医院里会受到媒体的骚扰,这可能会加重她的情况。”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护士也十分理解,只说:“就看她什么时候醒过来了,只要清醒了再做个身体检查,确认了没什么问题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只是这命是救回来了,但心理上的创伤估计比身体严重多了,她若是继续想不开,只怕还会有轻生的念头。你既然是她的朋友,可要多劝着些,年纪轻轻的,还有大好的年华等着她呢,别再犯傻了。”
“好。”安语回答说:“我会帮她请最好的心理医生,一定让她重拾希望。”
值班护士欣慰笑了笑说:“她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她的福气。”
她也笑着说:“朋友嘛,应该的。”
医院特地给了余韵一个边角上的单独病房,也是担心外界会打扰到她。
病房内开着一盏柔和的灯,她嘱咐珊珊说:“我今晚就不回家了,我等到她明天醒来帮她办出院手续,你去附近看看有没有吃的买点回来,我饿了。”
珊珊虽然不喜欢余韵之前的作为,但她也跟余韵没什么仇怨,骤然听到她轻生的消息也有些心惊,毕竟是曾经共事过的人,这般境况下她也能帮一点是一点。
珊珊离开之后她才开门走了进去。
有些日子没见,余韵看上去瘦了很多,病房的灯光冷白,让她本就憔悴的一张脸更显凄楚。
想必这些日子她一定很难熬,不然像她这么傲娇的人怎么甘心就这么躺在这里?
在外人眼里,她是天如的摇钱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超过三百五十天她都在工作,如今摇钱树倒了,身边竟然冷清到无人照看。
想起周利洋和余凡曾经的所作所为,她一时有些愤懑,生而为人,怎么可以唯利是图到这种地步?余韵如今成了这个样子,她很难不去怀疑这其中就有他们两个男人的手笔。
但她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如果她打定主意要帮余韵,那她接余韵出院之后,应该把她安排到哪里?
她翻出手机看着通讯录,她总是会在这样的时候第一个想起楼泽玉,他能给自己的安全感,没有人可以代替。
那晚和他的争吵纠缠,是她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如此强烈又直白地表达感情。
她早已习惯了隐藏,习惯了自我陶醉和单恋。突然把话说开了,她反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继续做外人眼里关系融洽的兄妹?还是任由关系恶化?又或者,尝试着,往前走一点?
她坐在床边一发呆就是半个多小时,这么长时间不见珊珊回来,她正拿出手机打算给她发消息,却听门外走廊里传来一个沉稳的脚步声。
莫名被吸引注意力,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她直觉这个熟悉的行走频率会是楼泽玉。
一抬头,门上的玻璃窗格出现一个黑色身影,男人身材高挑,那张优越的脸隐藏在黑色连帽衫中,蓬松的刘海遮住了眼睛,浑身上下写满了“快来关注我”。
刻意低调又无意惹眼,这个人不是楼泽玉又是谁。
从没见过他这样打扮,配上他那张脸倒也毫不违和。
还以为那晚闹得不开心之后,他会像以前一样很长时间和自己板着张脸,没想到他竟然主动来找自己,有些反常。
她开门,轻声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没有叫哥,他好像也很满意。
手腕被他握住,又听他说:“听说你饿了。”
余光已经扫到走廊的小桌上放着提篮,她没有拒绝的动作,反倒是问:“是珊珊找你来的吗?”
楼泽玉没回答,但除了珊珊还能有谁?
她小声嘟囔:“这个珊珊是真会偷懒。”
身前的人声音很轻,只说:“非工作时间还要让人跑腿,你这个老板做的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
“所以你和她沆瀣一气?”
楼泽玉拉着她在桌前坐下,亲密又自然的样子,好像那天晚上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她不清楚楼泽玉究竟在想什么,但多年的默契要她不要深究。
提篮里的饭菜是琴婶儿做的,他来得快,所以还热着。
这两天她因为和楼泽玉的争吵胃口不佳,加之夏城的饭菜也不太合她的口味,所以她每顿都是简单应付两口。
今晚的楼泽玉好像和那晚差别很大,他身上一贯的冷峻气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温柔平和,贴心温暖。
像是传统印象里宠爱妹妹的哥哥,又像是她眼睛里只对她一个人好的男朋友。
他把餐具放到她面前,像是看穿她正在找话题,他直接开口说:“别说话,好好吃饭。”
是他一贯说话的风格,语气却轻柔平缓。
微微偏头打量,换下了正装的楼泽玉瞧上去的确是想让人亲近,特别那张精致又干净的脸,不做那些生人勿近的表情时好像真的有几分少年感。
“看什么?快吃吧。”
出神的间隙,楼泽玉已经帮她把饭菜摆好。
她听话端起碗,她吃一口,楼泽玉就帮她夹一筷子菜,吃两口,再把汤盅送到她嘴边。
如此反复,她就真的把他送来的饭菜吃了个精光。好在琴婶儿知道她饭量不大,全吃下去也没有感觉很难受。
吃完饭,楼泽玉又给她递湿巾,她随意擦了擦嘴,楼泽玉知道她没用心,又拿了新的湿巾仔仔细细帮她把双手擦干净。
贴心到她有点不适应。
“你不忙吗?”她终于开口说话。
他还低头帮她擦手,一只手正好握住她两只手腕。
“不忙。”他道。
收回手,安语也没想拐弯抹角,直说:“你怎么这么反常?”
“反常么?”楼泽玉反问:“我现在不可以关心你,不可以照顾你么?”
有些愣神,但她知道楼泽玉说的也没什么问题,毕竟他们表面上还是兄妹。
被他捏过的手腕好像有些发热,无端让她想起那晚的纠缠,他也是用这双手按住自己的手腕,修长的手指总是在黑暗中摸索着和她十指紧扣。
不想思绪飘远,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反倒是试探着说:“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有关余韵吗?”他接过话说:“我大概了解一些。”
“你了解一些?”
不免让人惊讶,毕竟和他相处这么多年,这个人除了工作以外基本不会关心别的事情。
他收好了餐具,问:“你想怎么帮她?”
她双手托住下巴撑在桌上思考,其实她也不清楚余韵究竟发生了什么会让她突然产生了轻生的念头。回想起她平时趾高气扬的样子,兴许她根本不愿意自己帮她。
眉头锁得紧,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温热的指腹点了点她的眉心。
“在苦恼什么?”
他的声音清润如江南烟雨,让她舒心。
她偏着头问楼泽玉:“我这么做是对的吗?她会不会更加讨厌我?”
楼泽玉抬手撩过她鬓边的发,指腹停留在脸侧没有离开,他看着她的眼睛问:“你当初决定帮她的时候在想什么?”
她摇头:“什么都没想。”
他便浅笑道:“那你现在为什么要想这么多?”
他收回手,脸侧却还残留他手上的香气,很浅。
他说:“就做你想做的,一切有我。”
她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和他对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突然伸手拨了拨遮住他眼睛的刘海。
她收回手,冲他笑得很甜。
她突然叫他的名字。
“楼泽玉。”
眼前人看着她轻轻“嗯”了一声,澄澈的眸正在期待她下一句话。
她歪着头,笑着说:“没什么。”
第50章
得益于林阿姨的教养, 其实她和楼泽玉都是情绪稳定的人,像那天晚上互不相让的场景,十几年里也没有出现过几次。
一旦有冲突出现, 要么她妥协,要么楼泽玉妥协。
过去的十六年总是她妥协得多, 但在今晚,她好像看到了楼泽玉的妥协。
他不再逼着自己给他一个答案,也不再为难她。
他好像开始享受兄长这个身份带来的便利,甚至善加利用。
但她不敢确定。
她收回视线, 轻声说:“如果余韵愿意的话, 我想把她接到家里住一段时间。但在白檀湾不方便,我想回梧桐路。”
她没敢看着楼泽玉的眼睛, 直觉在那晚纠缠过后他一定会认为自己在想法子躲着他, 突然说这样的话一定会惹他不高兴。
有些忐忑, 却听他说:“好。”
她又试探着说:“那我明天和林阿姨说。”
他还是说:“好。”
沉默对视,他很罕见地一直保持着浅笑, 那双湖水般静谧的眼眸里传递的情绪是平静,欣喜。
看不穿他的想法,她只好岔开话题问:“你明天不用去公司吗?”
下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他就接过话问:“你想赶我走吗?”
安语一时语塞,迟疑片刻解释说:“公司不是事情很多吗?怕你太晚睡休息不好。”
“关心我?”
她沉默点头。
楼泽玉却突然凑近,高大的身影笼罩过来, 挡住了走廊里本就偏暗的灯光。
她陷在楼泽玉的影子里, 一时间, 身体所有感知器官都变敏感, 他的气息扑过来,还是让她紧张。
下意识摒住呼吸, 却听他很小声地说:“你知道这栋楼的负一层是什么地方吗?”
木讷的她摇摇头。
楼泽玉故意用气声说:“太平间。”
是被他这样故弄玄虚吓了一下,但她故作镇定,紧闭着唇什么都没说。
他又退开偏着身子让她看身后的医院走廊。
视线看过去,除了护士站的位置亮着灯,走廊两旁的病房都是黑洞洞的。
医院为了营造适合休息的氛围,所有灯光都调得很暗,此时的走廊里除了他们两个,还真是一个活人都没见着。
他再盯着她问:“真的要我走?”
见她愣在那里,他又凑近了说:“说不定你脚下的位置就躺着人。”
下意识想要惊呼,她却在声音出来之前抬手捂住了嘴。
下一秒,不满的拳头就砸在楼泽玉肩膀,他顺势握住手腕把她往怀里拉。
低沉声音像是从他胸腔传来,他说:“靠着我休息一会儿,天亮了我就走。”
想要退开,又被他揽住肩膀,他微微低垂视线,沉声问:“怎么?现在是做妹妹都不愿意了吗?”
她微仰着头看他,嘟囔道:“你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明明之前叫他一声哥哥他都要生气好几天,怎么又突然开始接受起这兄妹身份来了?
像是知晓她言下之意,楼泽玉闻言轻笑:“当哥哥挺好的,欺负你的时候你不能还手。”
“楼泽玉你居心不良。”
“你说对了。”
他又伸手按住她的头往胸口贴,语气宠溺,“累了一天了,赶紧休息。”
她不明白楼泽玉突然的转变是因为什么,但她却因为这样的转变更加适应和他的亲密举动,好像所有的私心套上这样一层合理的关系就变得可以接受。
回国不过几个月,但这几个月似乎比以往几年都漫长。
刚开始关系的升温让她欣喜,习惯了楼泽玉没有回应,以为这样的单恋可以维持很久,但自从与他同床,和他的关系就好像比出国前更为亲密了。
现在想来,那似乎是他们互相试探的第一步,如果没有那次的偷拍,她和楼泽玉的兄妹关系应该不会这么快被摆上台面。
可越是被人知晓这兄妹关系,她和楼泽玉就越不愿意承认。
默契的僵持难熬,但也随着那次打破禁忌的亲近崩裂了,他们不得不重新面对这层身份。
经历了适应,亲近,逃避,打破禁忌又被迫接受,和他的关系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退回到兄妹的位置,应该是陌生又疏远,可她却感觉和楼泽玉之间的距离正在一点点拉近。
是有一点不可避免的惶恐和担忧,好像连绵阴雨的那条山路上,薄雾终于退散,她可以看到脚下的路蜿蜒远方,而她身边站着楼泽玉,与她并肩而行。
“哥哥。”她试探着喊了一声。
他没有像那天晚上听到这个称呼时不悦的反应,只是抬手揉了揉她的发,轻柔应一声:“嗯。”
她忍不住想,对这层关系默契的认同,会是不一样的开始吗?
她暂时没有找到标准答案。
靠在这个让人安心的胸膛,她也真的有了几分倦意。
睡着之前,她依稀记起来,好像在很多年以前,她也有过这样和他依偎而眠的经历。
那是她来到楼家的第三个夏天,那一年天气很热,梧桐路因为公路翻修堵车堵得很厉害。
施工队应政府要求改到晚上动工,结果刚一动工就把电缆挖断了,梧桐路附近几条街都停了电。
那天是周五,林阿姨和楼叔叔去了港城出差,家里只有她和楼泽玉。
突然停电有些惊慌,但好在那时候琴婶儿正和她坐在地上拼乐高,她也没有因此感觉害怕。
琴婶儿下楼找蜡烛,她就乖乖等在房间哪里也不去。
九点半,提醒她睡觉的闹钟突然响了起来,安静环境里这个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她摸黑起了身,想要顺着床边走过去按掉闹钟,可她却忘记地板上全是乐高的小部件,光着脚踩上去疼得她直叫唤。
楼泽玉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急急忙忙从隔壁跑来问她:“你怎么了安语?”
她坐在地上抱着脚喊疼,顺便使唤他:“泽玉哥,你帮我关下闹钟吧,我踩到乐高了,脚好痛。”
周围一片黑暗,楼泽玉只能靠声音分辨她和闹钟的位置,他摸黑走到床边按掉,又问她:“你没事吧?”
她回答:“我没事,谢谢你泽玉哥。”
她看不到楼泽玉在哪里,自然也没想着提醒他地板上全是乐高,直到听见乐高被踢得哗啦一声响,她才意识到楼泽玉很可能在朝她走过来。
没来得及说什么,楼泽玉也跟着摔了一跤。
“咚”一声,楼泽玉手肘撞在她头上,疼得她当场大哭。
琴婶儿听见声音端来蜡烛,却见兄妹俩倒在地上,一个哭得满脸是泪,一个内疚得不知所措。
她边哭边喊:“疼死了呜呜呜,楼泽玉你是不是故意打我?”
本来挺内疚的,听她这么一说他反倒是笑了起来。
一看楼泽玉笑,她就哭得更伤心了,甚至在心里认定了他就是故意的。
夏夜漫长,闷热,本来就怕热的她哭出了一身的汗,偏偏停了电没有空调,她热得难受。
不想麻烦琴婶儿,冲了凉之后她自己找了把扇子扇风,可她扇着扇着手臂也酸得厉害,这一生气一着急,冲进楼泽玉房间就喊:“楼泽玉!”
楼泽玉房间没有点蜡烛,突然的黑暗,她甚至看不清楚他究竟在哪里。
阳台的门开着,有一缕很轻的风从旁拂过,多日炎热,花园里的茉莉花香被热气烘得格外浓郁。
楼泽玉听见她的声音,稍稍侧身出现在阳台门口,白色睡衣在黑暗里很显眼,像白月光,让她可以从不亮灯的房间很顺利走到他身旁。
“怎么了?”
少年的声音清澈,似月光洒下宁静水面,连带着安抚了她热得睡不着的焦躁。
她走上前,把手中扇子往他手里一塞,闷声道:“疼得睡不着,你得负责把我哄睡。”
也不知他是出于内疚还是别的,他答应得很爽快。
“走吧,陪你回房间。”
她却说:“不,我要在这里睡。”
楼泽玉房间的阳台比她那边大很多,他经常在阳台的长椅上看书,一起身就可以看到楼下花园里繁盛的蔷薇和茉莉。
恰逢月亮升至梧桐树梢头,漫天星辰璀璨,藏在花园里的夏虫争扰不休,锦鲤池水声叮咚。
这些声音组合在一起,陡然间将她带回了小荷镇,带回了妈妈还在的那个夏天。
她拉着楼泽玉在沙发上坐下,脱了鞋,她毫无顾忌往楼泽玉怀里钻。
托了停电的福,让她可以在想念妈妈的时候不被楼泽玉看到那双哀伤的眼睛。
她安静靠在他怀里,纤细手臂紧紧抱住他脖颈,也许那时候在楼泽玉看来是她任性妄为,但他不知道的是,那是她在妈妈去世后睡得最安稳的一晚。
那一晚,带着茉莉花清香的微风一直没有停,背脊上带着安抚情绪的轻拍好像也没有停。
听见嘈杂声朦胧转醒的时候,安语意外发现自己靠在他心口,强劲有力的心跳伴随了她整个梦境。
刚睡醒脑袋懵懵的,她都没有多作思考只问:“手麻了吗?”
轻放在她腰间的手没有放开,只问她:“睡得好吗?”
她轻轻嗯一声,稍稍抬眼看向医院走廊,护士站几位护士来来回回,两旁病房里也接连开了灯。
担心被人认出,她赶紧直起腰与他拉开距离,又轻声说:“你快回去歇会儿吧,等余韵这边检查结束了我就回梧桐路。”
楼泽玉抬手帮她理顺睡乱的头发,柔声应:“嗯。”
看了眼手机,早上五点四十,她又说:“我等会儿叫琴婶儿来接我。”
他收回手,微笑着说:“我已经跟琴婶儿说过了,她应该马上就到医院。”
安语:“那林阿姨那边?”
楼泽玉:“也说了。”
能让她安定又忐忑的存在,这辈子,应该只会有楼泽玉一个人。
目送他离开,她开始察觉,原来坦然接受他的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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