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套剑花/拳法耍下来,父子俩衣领颜色变深,额角挂着微微汗珠。
徐玉宣气呼呼跑到温叶跟前,然温叶却伸出食指抵住他的小胸膛道:“就站在那儿。”
徐玉宣不解:“母亲?”
温叶:“我已经让人去准备温水了,你这一身汗得好好洗一洗。”
徐玉宣听出了温叶话里的嫌弃,他低头嗅了嗅自己:“不臭!”
温叶淡定道:“不臭也要洗,不然到晚间,你就要馊了。”
徐玉宣“哼”了一声道:“那父亲也要洗,他比宣儿大,更臭!”
话罢后,徐玉宣扭头去寻父亲的身影,却突然咦了一声:“父亲呢?”
温叶捻了一颗葡萄入口,道:“你父亲早就进去洗漱了。”
论自觉程度,儿子到底年轻了,比不过老子。
瞥见纪嬷嬷的身影再度出现,温叶催道:“再不去洗,等会儿就是你父亲香,你臭。”
徐玉宣不想变臭,猛摇头道:“宣儿洗!”
纪嬷嬷是回西侧院给徐玉宣取换洗衣裳的,洗澡水已经备好了,就在耳房。
今年比去岁还要炎热些,温叶早早准备好避暑的行装,就等陆氏拍板。
有了上次的体会,年后陆氏特意减了外出赴宴的次数专心府里的事务,这回她们能在溪泉山待一个月。
当然也不一定一直在溪泉山待着,陆氏还选了两处做备选,届时再论。
照旧是徐国公和徐月嘉兄弟二人留守国公府,温叶和陆氏带着两个孩子出门。
不过这回还多了沈氏,陆氏半个月前就写了信问她。
沈氏为温家操持了半辈子,如今府中除了温然外,其他儿女皆已娶妻嫁人,温然今年八岁,距离出嫁还有七八年的时光。
而她本身又是个乖巧懂事的,满心眼里只有读书,对长辈孝顺,对家中侄子侄女们更是很有做姑姑的样子。
向来不需要人操心。
沈氏如今心境上轻松开阔了许多。
对于陆氏的邀请,她略想了片刻,便应下了,反□□中有两个儿媳,她不用太担心。
不过温叶和陆氏出门半个月后,徐月嘉因为一桩案子牵扯到京郊县城的一名富商。
那富商所在的县城正好离溪泉山不远。
案子有些‘复杂’,足足花了近半个月才将搜证完毕。
......
从溪泉山避暑回来后,恰好到徐玉宣真正的生辰日。
他如今还小,这种事也不方便告诉他。
到了那日,温叶随手给他做了碗长寿面。
这碗面和徐玉宣以往吃的都不一样,只有一根,不过很长,堆在碗中也有寻常一碗面一半的量。
徐玉宣如今已经会拿筷子了,他挑起碗中的略发黄的长面条发现问道:“母亲,这面条好长啊。”
温叶道:“这叫长寿面条,越长代表能活得越久。”
徐玉宣一听,当即要站在凳子上,想看看自己碗里的面条有多长。
在徐月嘉和温叶面前,徐玉宣不需要守规矩,在这一点上,有徐月嘉教导引领,徐玉宣年纪虽小,但也渐渐懂得像踩凳子这样的行为,除了在母亲和父亲面前,其他地方是不能做的。
在荷香的帮助下,徐玉宣顺利站稳,待见到面条比自己还长后,小嘴张大,要多吃惊有多吃惊。
重新落座后,他望着碗里的面条,明显舍不得吃了。
徐玉宣左右各望了一眼,见温叶和徐月嘉面前也各自有一碗,眼睛微微一亮道:“母亲也有?”
温叶“嗯”了一声回:“面和多了,总不能浪费。”
徐玉宣闻言,随即又看向徐月嘉:“父亲”
小孩心思浅,有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徐月嘉瞥了他一眼,最终拿起筷子夹起碗中的那根面条。
在徐玉宣期待的目光下,明显短了一截的面条出现在他眼前。
同时面对大小两对目光,温叶始终很淡定道:“没办法,到郎君那碗时,和好的面突然又不够了。”
她虽会捣鼓吃食,但真正和面的次数,两辈子,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面稀了加面,干了就加水。
如此反复。
原本她只准备做一碗,自己和徐月嘉跟前的都是意外。
“我这碗也不长的。”为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温叶也挑起了自己碗中的面条道,“郎君,做人不能太贪心,我们再活个七八十年就够了,宣儿才是需要长命百岁的那个。”
大概是只听懂了一半,徐玉宣坚决不同意道:“不要!宣儿要母亲父亲也长命百岁!”
说完后,还欲将自己碗中的面一分为三。
徐月嘉及时制止了他,并道:“父亲够活了。”
温叶差点笑出声来。
徐玉宣一脸迷茫。
自从知道徐玉宣比明面上的年龄还要大几个月后,她常常会想,这小孩儿日后还能长高不?
四岁小孩儿的正常身高是多少啊,徐玉宣达标了吗?
大概是闲得无聊透顶,夜间游戏结束后,温叶想起这事,顺嘴就问了徐月嘉。
徐月嘉当时正在喂她吃水果。
听到这个问题时,一边觉得无语一边又觉得这的确像是她会问出口的话。
徐月嘉放下果盘,认真开始回忆道:“长姐身量高挑,至于宣儿的父亲,我未曾见过。”
温叶听了道:“那你不是见过宣儿的姑姑吗?她呢?亲兄妹应该长得像。”
徐月嘉回想道:“和长姐相差不多。”
温叶突然起了玩心:“我还以为郎君会说‘时间过去太久,我记不清了’这种话呢。”
话本里的有白月光男主不都是这样和妻子说的。
她前两日就看了一本。
徐月嘉想起前些日子被她拜托从书肆买回府的那册话本,道:“我记性好,没失忆。”
齐云芩不仅是徐玉宣的亲姑姑更是他的救命恩人,又在府中养了小半年的病,徐月嘉怎么会不记得她的样子。
徐月嘉略思片刻后道:“你若感兴趣,宣儿那儿有她的画像。”
不仅有齐云芩的,还有徐明月和齐广白。
等徐玉宣长大得知自己的身世后,至少还能见一见至亲之人画像。
徐月嘉的反应在温叶意料之中,却同时也在意料之外。
温叶心微动道:“我还以为郎君会问我一句‘是不是吃醋了’。”
徐月嘉笃定道:“你不会。”
他清楚自己身上哪一点最得她欢喜。
同时,他也很庆幸自己身上有她会感兴趣的地方。
这怎么不算是一种喜欢呢?
温叶确实不会,不过不会并不耽误她对徐月嘉欣赏的日益加深。
此刻她突然对徐月嘉的过往好奇起来,到底是什么造就了他如今的性情。
“不若郎君同我说说高中为官后那几年你?”
徐月嘉定睛看她道:“我人还在,你就开始缅怀了?”
温叶差点没反应过来,没忍住笑道:“我也没说是缅怀啊。”
她就是好奇十几岁的徐月嘉是不是也同现在一样,合她眼缘。
想到这儿,温叶忽然想起多年前,徐月嘉高中后状元游街那日,她好像是温府小辈里唯一一个躲懒没去街上一睹风采的人。
徐月嘉顿了许久道:“会让你失望。”
温叶:“哪方面?”
一言不合就将话题歪到十万八千里。
徐月嘉:“......不是你想的那样。”
温叶挑眉:“是吗?可我也没失忆啊。”
徐月嘉默了默道:“我说便是。”
当年高中后,徐月嘉是大晋建朝以来第一个没留在翰林院的前甲,而是选择去偏远县城当县令。
一来是为降低国公府的锋芒,二来他本就希望自身所学能用到实处。
在到达林志县前,徐月嘉还是一位养尊处优的清贵少年,没什么特别之处。
而那座需翻山越岭才能到达的小县城,比徐月嘉想象的要腐烂、不堪许多,那儿似乎只有一种人,男人。
两年后,他被调回盛京。
盛京的夺嫡之势正是汹涌,眼见先帝垂危,官职不大却处在关键之处的郑家祖辈人就因不愿站队,就接连被人污蔑。
徐月嘉不想卷入夺嫡的纷乱中去,便在私底下替郑家搜齐了是被人污蔑证据,洗清了他们身上的冤屈。
此举惹怒了当时风头正盛的九王,同时也引起了先帝的不满。
先后被贬谪浔阳、梧州。
说到这,徐月嘉停顿了一会儿道:“倘若当时先去的梧州,不止宣儿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温叶低声感慨:“就差一点。”
徐月嘉道:“其实我当时劝过她,可她仍然坚持生下孩子。”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徐玉宣的亲生母亲,徐明月。
温叶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一段,她扭回目光道:“这不像是郎君会说的话。”
徐月嘉坦然承认道:“那时的我内心还残留些许劣习。”
后来他有认真反思,怀有身孕的不是他,他没有权利替别人抉择孩子的去留。
无论这个人是谁,哪怕是他的妻子。
温叶静静地望着他,难怪愿意服避子药,也不在外胡乱搞,新婚夜第一回见,都还不熟,却还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难怪他不会强求她一定要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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