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肉麻啊,小阵平。]


    松田盯着这行字,大脑足有整整半分钟是一片空白。


    “怎么了?怎么了?”


    狐朋狗友纷纷凑了过来。


    “……收到了一封回信。”松田扯了扯嘴角,故作镇定道,“来自已经去世快十年的家伙的嘲笑。哈哈。”


    他的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雀跃。


    三双狗狗眼跟着一起看向这封信的末尾:


    [我在老地方等你。]


    -


    所谓“老地方”,是指一家位于米花町边缘的酒吧。


    营业了许多年,生意不咸不淡,基本靠老主顾维持盈收。


    即便如此,在寸土寸金的东京地界,这样略显过时的酒吧也还是面临着生存危机。


    “换老板了吗?”


    郁未打量着眼前崭新的招牌。


    “bandage”几个暗红色的英文字母在夕阳下仿佛红酒或血液流淌在木板上。


    “应该是刚换的吧,漆味儿还没散透。”


    他抽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好了,松饼酱,我们进去看看。你说话记得小声一点。”


    他说着捏了捏挂在左侧的耳夹。两边是一黑一白对称的狗狗造型。


    随着他话音落下,黑色的那只用只有郁未能听到的音量应了一声。


    “打扰了——”


    屋内灯光很暗,但郁未还是一眼便看出只有吧台中站着一位酒保,正在整理柜子。


    他仰脸嗅了嗅,空中盘桓着的气息十分复杂,除了酒香干扰,倒是能分辨出一丝灵体残留的味道,只是肉眼捕捉不到任何虚影。


    “请问在营业中吗?”


    “啊,当然,欢迎光临!”


    年轻的酒保听到动静,回身冲他点头,语调轻快,“请随意坐吧!”


    郁未找了个高脚椅坐下,一边打量着他脸上的绷带,好奇道:“这是主题酒吧的指定装扮吗?”


    “是喔。”


    酒保弯起露在外头的那只鸢色眼睛,微笑点头。


    他长得很不错,即便与波洛的招牌咖啡师比较也不相上下。


    ……嗯,以狐狸的眼光评价,还是逊色一点的。


    郁未一面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一面听对方语带歉意道:


    “不过,今晚有包场,所以可能对外营业的时间只剩半个小时了。


    “作为补偿,可以送您一杯哦?”


    “哦,哦,好的,谢谢。”


    郁未低头看酒单,松田则在观察酒柜。


    “酒柜好像没怎么变,往左一点,对,就这边!我有印象!”松田的声音肯定起来,“那个空着的格子里,应该有一瓶……”


    “拉加维林威士忌?”


    酒保听了郁未的要求,削冰球的动作顿住。


    “哦,是有一瓶。”酒保回头看了眼空格子,又打量郁未,“以前的客人寄存在这里的,许多年了。”


    他遗憾地耸肩,“据说是两位警察。大概调走了吧。”


    郁未皱眉:“那,现在那瓶酒被人取走了吗?”


    “没有,怎么会呢?”


    酒保推过调好的酒杯,笑着示意他请用。


    “只是老板觉得需要保存到更安全的地方罢了。怎么,您认识他们?”


    “算是吧,唔,最近新交的朋友。”


    郁未拿过了那杯金色的、散发着橘子味儿的酒,谨慎地抿了一口。


    ……好辣。


    他觉得脑门嗡得一震。


    “总之,我可以看看那瓶酒吗?”


    酒保欣然应允,示意郁未跟上。


    松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等一下,三重野,你不觉得他很奇怪?”


    酒吧里现在就这一个员工,说离岗就离岗?


    “我确认过了,是普通人。”郁未小声道,“萩饼酱应该就在这间酒吧里,相信我。”


    “我还是……喂,等等,你已经起好名字了?”


    松饼酱还在说什么,但随着他们走上二楼,空间变小了,声音便被放大。


    郁未敲了敲耳夹,示意对方安静。


    酒保一路带他们到了二楼走廊的末端。随着门扇开启,气味骤然浓郁了起来。


    这次的味道,像寒冰下的汽油。


    但屋里依然看不到任何灵体。


    郁未站在门口,眉头皱得极紧。


    “让我看看,是在……”


    酒保十分坦然地用后背对着他,在锁起的柜子里翻找着。郁未看他的动作,警备的姿态慢慢放松。


    “在这里!”


    他握着被擦得光亮如新的威士忌酒瓶,十分开心地向郁未递过来。


    不会错的,灵体,就在里面。


    ……被封印了吗?


    郁未再次打量起眼前可以称之为少年的酒保。


    他笑容清爽,身形高挑但并不强壮,配合绷带的装扮,甚至有几分病弱感,是很受jk欢迎的类型。


    狐狸一拳可以揍扁三只的类型。


    评判完毕,在酒保加深的笑意中,郁未也伸出手,准备接过酒瓶。


    他们的指尖有一瞬间相触。


    郁未瞳孔一缩。


    一种从未有过的、身上的力量被一瞬间剥夺的感觉从指尖蔓延到全身。他感到自己的视野猛得一矮,而酒保的笑脸从仰视的角度看来,多了几分阴森,犹如爱丽丝仙境中不怀好意的笑脸猫咪。


    “真好骗啊,神使大人。”


    郁未和松饼酱同时骂了句小狗脏话。


    -


    “英灵被召唤为从者后,按职介可以划分为多种……”


    苏格兰戴着不知哪翻出来的眼镜,十分认真地研读着从三重野行李箱中找出来的课本。


    “班长,你觉得我们是哪种?”


    “如果松田在这里,一定会嘲笑你像在做星座测试。”


    伊达一面嘀咕,一面也看过来。


    “archer、弓手的意思吗?听起来很适合降谷。”


    “萩原一定是rider……”


    苏格兰饶有兴致地比较着各职介的特点,


    “assassin,暗杀者…气息遮断?”


    他翻到章尾查看这个名词的备注。


    “也就是说,这种从者可以隐藏自己,不容易被敌人察觉?真是方便的技能。”


    “说起来,他们俩单独行动没问题吗?”


    伊达看了眼时间。


    天已经快黑了,三重野和松田还没有回来。


    “不止他们。”苏格兰打了个哈欠,将手头这本崭新的课本阖上,掏出下一本。


    “……什么意思?”


    “其实昨晚去和哈罗说晚安的时候,我看到了zero的新邮件。”


    苏格兰平静中带着心虚地避开了班长的视线。


    因为是来自那个组织的,所以他就多看了几眼。


    总之,不知是不是巧合。波本威士忌今天的目的地,也是那家酒吧。


    -


    [bandage]的二楼正爆发一场大战。


    郁未在变成原型的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扭着尾巴平衡住身体,并在对方试图抓住他的时候灵巧地跳起。


    助跑、纵跃、借力、回旋踢——好!就是这张帅脸!还是打肿了比较顺眼!


    “嘶……”


    酒保的体术一如他所料的十分一般,几个来回之后,狐狸如炮弹一般照着对方的小腹弹射过去。少年应声而倒。


    他蜷在地上,一边干呕一边发出苦笑,“咳、武士先生,您就打算这样一直看着吗?”


    郁未警觉地抬头。


    “哼,只是觉得阁下确实欠缺一些锻炼。”


    门口,一个手握着老式长烟袋的人影哼笑着,慢慢遮住了走廊里照进来的灯光。


    是熟人。还是不太想碰面的那种尴尬熟人。


    “三重野君,又见面了。”


    木屐咔哒地踏入,郁未的上身越伏越低,一双兽瞳危险而惊恐地圆睁着。


    这次他看清了,这家伙披着一身黑色的外套,里面却还是一如从前地穿着那件俗艳的花浴衣。


    好在,郁未也终于借这件没品味的衣服想起了对方的姓名。


    “高杉晋助,你不是已经……”


    “像每一个被您庇护的凡人一样安详地接受死亡、进入轮回吗?”


    武士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炸毛的赤狐,“哦,不好意思。我又回来了。”


    他叼着烟斗,含糊不清而语带戏谑地笑道:“上次见面没能一起饮酒,这次,便由我先奉一杯,祈愿于无用之神明。”


    他的手摆出了握的姿势,一把长柄打刀慢慢显现,斑驳的刃端反射着昏黄的灯光,犹如血溅。


    “——请您也尝尝死亡的滋味吧。”


    杀意尽显。


    郁未翻滚着躲开劈过来的刀锋,却感到自己耳侧一凉,跟着就传来痛感。


    这个好像,真打不过。


    郁未当机立断,张口叼上了被酒保丢在一边的威士忌瓶,撒腿就跑。


    ……好硬,牙快硌掉了。


    仗着身形小,狐狸左突右奔,钻了个空隙,从门缝窜了出去。


    -


    安室透走到酒吧门口,正要推门,就听得楼上传来不小的动静,连带门边的招牌都震了震。


    安室皱了皱眉,和身侧的苦艾酒对视一眼。


    “这个月赤字很严重吗?”


    他委婉地借机试探道,


    “怎么换到这里集合了?”


    苦艾酒抿唇轻笑,十分大方地分享了情报:“是新同事的建议。”


    新同事有建议不奇怪,奇怪的是苦艾酒接受了。


    这起码说明,来者不是无名小卒。


    结合这毫无前文的空降,安室猜测,对方背后一定有什么组织之外的势力。


    酒吧里自然经过了清场,只有一名酒保打扮的男人坐在吧台中,似乎在阅读。


    “劳驾,两杯马提尼。”苦艾酒左右看了看,“秋上君呢?迟到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秋上(akiagali)”这个略显繁琐的日本酒名被她说得像一串碰撞的铃铛,而安室在听到的第一时间就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她把akia发得像akai了。


    英俊的、额缠应景绷带的酒保微笑道:“他在楼上处理一些事情,很快就会——啊,来了。”


    安室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楼梯,果然见一位男子慢悠悠地吸着长烟袋缓缓下行,木屐在台阶上碰出清脆响声。


    是那天的男人。


    安室心头一突。


    “啊,是您啊。”男人坐到旁边,也认出他来,“真巧。”


    苦艾酒挑眉:“你见过波本?那或许我们可以省略互相介绍的环节。”


    看男人不甚在意的神色,他们之前的碰面确实是巧合。


    安室迅速地在心里过了一遍,定下心,目光便注意到男人颈侧露出的新鲜抓痕。


    三道半,很显眼,还在滴血。


    苦艾酒也注意到了。


    顶着两道视线,男人吐了口烟,随口解释:“家里养的小动物有点淘气。”


    他用烟斗敲了敲吧台,示意那边调完了酒,无所事事的酒保回神。


    “它刚刚跑了下来,caster,你有看到吗?”


    caster摇头。


    而安室喝酒的动作僵了半秒。


    他感到一个毛茸茸、暖烘烘的东西,正扒着他的裤腿向上攀爬。它似乎还携带着硬物,撞得他胫骨很痛。


    它爬到了他的腿上,在外套的遮掩下蜷到腰侧。他的毛衣被带起来了一点,裸露的腹外斜肌被软乎乎的绒毛蹭到,略痒。


    趁苦艾酒不耐烦地开始讲任务了,安室偷偷向怀里看去。


    他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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