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阿陶端着药走了进来,看看叶寒川脸色,说:“川公子这脸色不太对啊,先前还不这样。”
千娆也察觉不对劲,一把掀开叶寒川身上的被子。这才见被子底下,叶寒川的胸口,渗着一大滩的鲜血。
“哎呀!”阿陶一声叫唤,像兔子一样蹿出门去。顷刻,南秧娘衣衫不整地跑了进来。
“你们都是死人吗?”她骂道,“为什么不早叫我?”她铁青着脸快速排开一排银针。
“秧娘,”叶寒川的声音微弱,“别急。”
“闭嘴。”南秧娘立即开始施针,可几针下去,鲜血依旧不急不缓地淌着,叶寒川渐渐失去了意识。
南秧娘束手无策地一把拉过阿陶的手,按牢在叶寒川血流不止的伤口上。
然后,她径直走到已魂不附体的千娆面前,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我什么也没有做。”
听到千娆开口说话,南秧娘愈加惊怒。阿陶也十分惊讶,说:“娆小姐,你怎么说话了?”
南秧娘看了眼千娆脖子里的蓄真眼,明白过来,又说:“你拿了他多少内力还不够?你把他的无极丹怎么了?”
“我……我能怎么?”
南秧娘失去了耐心,她一把抓住千娆的胳膊,用力一扭。千娆痛得一下子跌到地上,身子也随着胳膊极力扭转起来。
“诶,诶,”阿陶两手按牢在叶寒川伤口上,分不得身,徒然劝说道,“别动手啊,有话好说。”
“还不快说?”南秧娘手上加劲,千娆立刻痛得冷汗直冒。她看看已人事不知的叶寒川,想起先前自己将他逼问的场景,真是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你快看看川哥哥吧,”她说,“我真的什么也没有做。”
南秧娘再次加劲,千娆忍不住痛呼起来。
“慢着慢着,”阿陶急道,“哎呀,娆小姐不会害川公子的。娆小姐,你也想想,为什么无极丹突然压不住这伤了?”
千娆也是困惑不已。她知道南秧娘疑心自己,只当自己动了手脚,自己若再不好好想想,叶寒川转眼失血而亡。她忍着痛仔细回想刚刚发生过的事情,回想叶寒川的每言每语。
接着,她又想起南秧娘说过的话,突然灵光一闪。
“是销魂散,”她忙说,“一定是这样,川哥哥试图克制销魂散,无极丹才会顾此失彼。”
南秧娘明白过来,骂了一句“不知死活”。她松开千娆,着手又替叶寒川施了几道针,伤口果然渐渐止住了血。她又查看了叶寒川脉息,这才松下一口气。千娆和阿陶也跟着松出一口气。
千娆的胳膊痛得无法动弹,看在南秧娘救治叶寒川的份上,她本想忍气吞声,可忍了又忍,终究没有忍住,对着南秧娘质问道:“为什么怀疑我会害川哥哥?”
南秧娘虽也知错怪了她,嘴上却不肯落下风,满不在乎地说:“我说错了吗?叶寒川变成这样不就是你害的吗?”
千娆想想事情的前因后果,无言以对。
“你有闲心唧唧歪歪,不如把这药给喂了。”南秧娘又说。
千娆愈加无话可说,端了药坐在叶寒川床头,一勺一勺喂他喝下。南秧娘又写了张药材清单,交给阿陶采买,阿陶二话不说地去了。
到了晚上,南秧娘不敢再走开,就靠着桌子盹睡。千娆守在床头,一遍遍回想着叶寒川意识模糊间说过的话,一颗心始终激荡不宁。
夜半,千娆迷迷糊糊地靠在床边,忽然感到胸前的蓄真眼发热起来,一股真气跟着在她体内缓缓流淌。她渐渐苏醒,只见叶寒川昏睡中握住了她的手,真气便在二人体内互通,如涓涓细流,虽缓而畅。
千娆摸摸胸前的蓄真眼。以往,她虽知道这蓄真眼蕴藏着叶寒川的内力,但总认为不过是稍含一二。如今,她想到自己那样轻易就撕断庞蝎第三条胳膊,这蓄真眼中的内力显然比她想象得还要多得多。
她端详着黑暗中叶寒川的脸,端详着这个不知吝啬的人,忽然觉得,他和六年前的那个“川哥哥”又有什么不同?
千娆端坐起来,以手心抵住叶寒川的手心,驱动蓄真眼中的内力,慢慢游走于叶寒川周身……
第二天清晨,千娆醒来时惊喜地发现,叶寒川竟已起身穿束齐整,他眼中的神采也已回归,只是苍白的脸色显示他气力远远还未完备。
看他起死回生,千娆开心得真想扑过去,但想到叶寒川身上的销魂散,她只能定在原地,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叶寒川问:“宣沛和龙嫣还没回来?”
千娆摇了摇头。
这时,南秧娘也醒了,看叶寒川已经起身,她也是又惊又喜,凑到叶寒川跟前,细细打量他的脸色,握着他手替他号脉,甚至俯到他胸口听他的心跳。教只能远远看着的千娆莫名嫉妒。
“无极丹真是好东西啊。”南秧娘说,“销魂散怎样了?”
叶寒川看了看千娆,又视线下转看向她青肿的手腕,千娆赶紧将手藏到身后。
“不碍事了。”叶寒川说。
“是吗?这可说不通。”南秧娘面露疑色,“我用银针引导你体内精气汇聚到心脉,那销魂散必然趁虚发作,就算发作不了十分,总也有个六七分?”
“我何必骗大夫?”叶寒川说着走出房门。
“喂,”南秧娘赶紧追上,“你一副虚架子,还想去哪里?”
“找人。”叶寒川说。
几人走到院子,恰好碰到一人冲进门来,风风火火的,正是宣沛。
“回来了,回来了。”他气喘吁吁地说。
“龙嫣呢?”叶寒川问。
“公子,我在这里。”又一人走进院门,只见来人一身雪白衣裳,一副清冽神色,不是龙嫣是谁?
千娆有些奇怪,想:她在哪里换了身衣裳?
叶寒川将她上下打量,问:“你受伤了?”
“没有。”龙嫣的口吻意外地冰冷。
叶寒川觉察出异样,不再多言。
“自己剩半条命,还去管别人。”南秧娘说着将叶寒川揪回屋里。
走到厅堂,南秧娘这时注意到那个杀死舍蜥的灰蛇罐子,奇道:“咦,这不像我的东西嘛,哪儿来的?”
“这是当年我从吞云岛带回来的那个罐子。”
“哦,是那个罐子啊。我记得我当时将它埋在了……”南秧娘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转身往后院去。片刻之后,后院传来了南秧娘极其恐怖的尖叫声。
紧接着,南秧娘捧着一大把被锄断的芍药气势汹汹地走了回来。“是谁?!”她嘴里嚷着,“是谁锄倒了老娘的花?”她一面嚷,一面用力将芍药扔在地上,好像展示罪大恶极的罪证。
千娆摸了摸还疼着的胳膊,咽了口唾沫不敢说话。
“这位姐姐,您先别生气,”宣沛非常识相地赶紧安抚道,“我可以赔的,我家好多名贵花种任姐姐挑选。”
南秧娘稍稍冷静,道:“这么说,是你锄断的咯?”
“呃……”宣沛想想院子墙脚那些尖利的长钉,倒也轻易不敢认下,含糊其词地说,“可能……唉,那会儿实在情况危急,我也没注意啊!不过姐姐你放心,我一定赔。我家有个高明的园艺师傅,什么名花没有!”
“你是哪个?家住哪里?”
“在下宣沛,启城宣家的。”
“启城?宣家?宣湛是你什么人?”
“那是我大哥。不过姐姐你别担心,我大哥是我大哥,我是我,我跟……叶兄是共患难的好……伙伴,”宣沛说到这里,想起叶寒川心口的窟窿就是自己刺的,便十分心虚,硬着头皮接着说,“姐姐喜欢花,改天我拉一车最名贵的过来。”
南秧娘却转向叶寒川,埋怨道:“你身边都聚了些什么人?宣家人也能信?”
宣沛讪讪地不说话,叶寒川看着龙嫣也不言语。
而龙嫣,低着眉眼始终不肯与叶寒川视线交汇。
南秧娘问:“她又是哪个?”
“她是蝠岛的人。”叶寒川说。
南秧娘这才没了话说。“宣家的小子,”她道,“你锄倒了我的花,我不跟你计较,你把这死人拖出去找个静僻地埋了,这事就过去了。”
宣沛为难地瞅瞅舍蜥的尸身,他为找寻龙嫣,在那湖边野林搜寻了一夜,天亮时一无所获地返回,却在临水镇的大街上遇到龙嫣。此时他筋疲力尽,头昏脑胀,还尽流鼻涕,实在不想再挖坑埋死人。但他看看叶寒川和一屋女子,也觉自己已是第一人选,只得垂头丧气地去了。
几人吃了些东西,各自整顿。叶寒川回到诊室,千娆一声不响地跟在他后头。
“怎么?”叶寒川回身看她。
千娆不说话,也不敢靠叶寒川很近,在五步开外的地方解脖子里的蓄真眼。但叶寒川走过来,按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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