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小丫头还懂些毒理。”姜榆笑眯眯道,“但你只说对了一半。倘若凝滞血气,虽说毒发轻缓,那排毒也慢,拖拖拉拉,排个仨俩月,岂不吃尽苦头?经老夫救治的人,我要他隔天就蹦蹦跳跳。”
“可是……您看宣沛还很虚弱……”
“怕什么,”姜榆说,“老夫这两颗解毒保命丸给他吃下去还怕护不了他?小丫头放心,这毒虽然看上去凶悍,却并不歹毒,只要熬得过这一时就出不了人命。等这毒一排出去,就跟没这事一样。倘若是那些会在体内沉积的毒,那就麻烦喽。这下毒的人看来还没有深仇大恨。”
千娆听他说得有理,问:“那宣沛已经没事了,是吗?”
“隔天就蹦蹦跳跳,”姜榆说,“而且不会落下病根,后天若是个好日子,成亲都不成问题。丫头只管放心。”
千娆听到“成亲”二字,心里咯噔一下。
姜榆走开几步,冲千娆一招手:“丫头,过来。”
千娆一惊:“做,做什么?”
“唉!老夫替你救了未来夫君,你不替老夫办事了噢?”
千娆这才想起来,哪敢说半个不字?她慢吞吞地站起身,肚子里快速盘算:他想要我做什么?能有什么事是只有我能做的?啊!难道和川哥哥有关?他想要我害川哥哥?那我万万不能!——但我若翻脸食言,他几针又扎死宣沛,那如何是好?
她这般想着,战兢兢地走到姜榆跟前。
“丫头,”姜榆说,“老夫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你道我最计较什么?”
这我哪能知道?千娆心里这般想着,嘴上老老实实回答:“晚辈不知。”
姜榆长叹一声,说道:“我和姬桑一生不羁,闯南走北也算见识过些玩意儿,曾以为探得长生不老的法门,寻方采药也曾作下些事情。辗转许多年,结果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千娆听了好生诧异,想:这老头看上去这等精明,却原来痴心妄想,寻访什么长生不老之方,到头来还不是长了一脸褶子?若不曾苦苦寻访,这褶子没准还长不了这许多呢。
“后来老夫也倦了,”姜榆接着说,“将这事荒废,顿觉身边少个少年人作陪,看中云儿是个难得的练武奇材,将他收作徒弟。当时只以为收到了好徒弟,欢天喜地尽忘命里不如意,悉心调教于他。谁承想,收个徒弟,不曾把眼睛擦亮喽!”
千娆心里一凛,问:“我哥怎么了?”
“本以为收个徒弟,给老夫解解闷,伺候伺候老夫,没承想这个徒儿反教老夫操碎了心,唉!”
千娆听了颇有些不服,却又不敢直言顶撞,试探地说道:“我哥平日最是温善明理,却不知怎么给您惹了麻烦?”
“哦?呵呵呵……”姜榆呵呵大笑起来,说道,“老夫这个徒儿温善明理?呵呵呵……他虽温善明理,却有一件恼人。”
“哪里恼人?”千娆问。
“云儿处事,我一向放心。”姜榆说道,“他要做什么,由着他做便是,唯独一件事,老夫不安得很哪。”
“什么事?”
“他去和叶寒川作对头,你说恼不恼人?”
千娆听到“叶寒川”三个字,心里突地一跳,想到叶寒川此时被污蔑为金眼,真是朝不保夕,她万般烦恼地说道:“我怎么不恼?您却不必恼,我哥说了,不会再去找川哥哥寻仇。”
“哼哼,”姜榆哼笑道,“丫头,你明明长一张聪明脸蛋,却这般痴噢!这样的话,你也信噢?”
“我为什么不信?”
“那叶寒川如今这般处境,是怎么回事?”
千娆看看他,心想:连这老头也听说了,川哥哥被污作金眼的事真是人尽皆知了。她说道:“那是宣湛捣鬼,关我哥什么事?”
“宣家人都有傻气,”姜榆道,“哪里有这个心机噢?促成此事的,多半还是云儿。”
听姜榆也如南秧娘一般说辞,千娆的脸色倏地白了。
姜榆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就算这事果真与云儿无关,那叶寒川会这样想吗?他能不找云儿算帐?这小子,正不正,邪不邪,不是个好捉摸的对头。本来你既说他受了重伤,趁机撂倒他也就算了……”
千娆这时回过神来,忙插嘴说:“我,我可没说过。姜老前辈,您到时要是吃了亏,可千万别赖我。”
姜榆眨眨眼,接着说:“可这叶寒川偏偏人间蒸发了一般。”
千娆闻言心想:这老头果然是在跟踪我,想要找出川哥哥。“您不用问我,”她马上说,“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丫头你不是跟他亲近得很嘛,你能不知道噢?”
想到这姜榆刚刚救得宣沛,还没还上人情,千娆不敢说得生硬,只得苦口婆心地说:“我若知情时,我就告诉您好了!但是他恼我向着哥哥,什么也不曾同我说起,我确实是不知情。”
“叶寒川城府深沉,你不知情也不奇怪。”姜榆道,“——老夫其实也懒得来寻他。只是如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老夫忧心得很。”
千娆心里想:川哥哥眼下受着重伤,又被人污蔑成金眼,又被你挖空心思地找寻陷害,该忧心的是川哥哥,你忧心什么?
“丫头,”姜榆问,“你忧不忧心?”
“我?”千娆心头一酸,直言道,“我忧心川哥哥。”
姜榆摇摇头,正色道:“你却光忧心他吗?岂不闻兽穷必噬!叶寒川已经被逼入绝境,必然竭力反击。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如果破釜沉舟对付云儿,云儿……”姜榆又摇了摇头,“偏偏这时珉丫头身子还没恢复。丫头,说出来不怕你笑话,老夫忧心甚矣!就怕这叶寒川何时铤而走险作那困兽之扑!老夫这把岁数,旁的都不计较,唯独这个徒儿,是老夫呕心沥血调教起来,不能教他有一点差池。”
千娆听他言语之中非常爱护叶云泽,十分欣慰,说道:“川哥哥不会伤害我哥的。”
“丫头,”姜榆道,“你又说痴话噢!以往叶寒川拿云儿没办法,不过是因为珉丫头罢了。姬桑见我收徒弟,第二年就收了珉丫头。她收的徒儿就及不上我的,不过好歹也算耳聪目明,总算姬桑因材施教,珉丫头颇学了些暗器能耐。云儿和珉丫头从小一起习武,两人心有灵犀,琢磨出了一套剑法与暗器合璧的路子。那真是前所未有,连老夫都要叫绝。”
千娆想起叶寒川就曾说过叶云泽和南宫珉儿联手的手段,暗想:想来确实厉害。
“就因为这样,这两年来,叶寒川没能动了云儿。可现在,珉丫头旧病复发,而叶寒川已入绝境,只怕他就是要死,也会拉上云儿一起。”
“为什么?”千娆万分不解。
“这两兄弟天性不和,这是他们命里冤孽,你死我活是迟早的事噢!”
炼药者,药炼之,兄弟崩,姐妹离。这十二个字这时忽然从千娆脑海里蹦出来,带起一股寒意冲进脖颈,教她起了一身疙瘩。
“现在,要让他们两个相安无事,只有一个办法。”姜榆说。
千娆虽还不明就里,但仍然洗耳恭听:“什么办法?”
“就是劝劝珉丫头。”
“劝她什么?”
姜榆接着说:“自小,云儿最是有主见,谁的话也不爱听,偏偏就肯听这珉丫头的。你若能说动珉丫头,教他夫妻两从此远走,隐居山野,再也不入武林,或许事情尚有转机。”
“哥哥现在已经在山野了啊,”千娆奇怪地说,“你教他还往哪儿隐居啊?”
“不够!”姜榆却一本正经地说,“深山、海岛,与宣家断绝往来,远走往没有人烟的地方去!”
“这……这是为什么?”
“丫头,你不要多问,有些事情不明白更好,不求甚解方得自在,你只管听老夫的。”
千娆皱着眉头,又问:“那您为什么不去劝呢?”
“呵……”姜榆神色苦涩,“老夫这辈子作恶多了,有些话说出来不是很可笑吗?丫头,这事还得在你身上噢。你若能劝动珉丫头,从此相安无事;若劝不动,鱼死网破,十分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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