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寄嫣荪(重生) > 25、第 25 章
    半年多的日子一晃而过,嫣嫣去岁大病了几场,故而这半年里身子并不好,反反复复染了几场风寒,但许是身旁有人陪着,病好得也比往年更快些。


    只是傅远章到底还是没有明着解了嫣嫣的禁足令,除了寻常宫宴,嫣嫣几乎不能明着出门,而她不再与吕仪贞争锋后,吕仪贞便也没在多关注过她。


    由春入夏,此刻已是秋末初冬。


    福颐苑中,吕仪贞与傅禧坐在一块看着傅远章与傅玉姿寄来的家书。


    “母亲,钱皇后的幼弟,而今已在靖远军中。”


    傅禧危坐在席上的圈椅中,他手上拿着的正是傅玉姿的家书,信中皆是在抱怨那钱家小公子是个讨厌的烦人精。他平直的嘴角微微扬起。


    钱家小公子钱云,他同吕瑶年岁相当。钱云原本是要与吕瑶议亲的,却没想到他竟是被安排到了靖远军中。


    吕仪贞闻言却是愁眉不展:“陛下这是有意让玉姿嫁给钱家公子。这可如何是好?”


    “钱家是皇后母家,陛下有极重钱家。四妹妹与钱小公子的婚事,也无不可。”傅禧眸色暗了暗,“况且,钱家小公子亦是英姿佚貌,一表人才。”


    吕仪贞反驳道:“不行,你妹妹才多大,莫说她并不喜欢钱小公子。便是喜欢,她又如何确定那钱小公子是能与她共度一生之人?”


    傅禧幽幽问:“可是母亲,五妹妹年幼尚且定下了与镇北王的婚约,来年便要成婚。如何四妹妹便使不得?”


    吕仪贞一愣,她偏过脸去牵强说道:“玉姿同五姑娘不一样。五姑娘的婚事,如今五姑娘亦是愿意的。”


    “况且,我和侯爷都不希望玉姿的婚事中再有无奈的利益牵扯。”吕仪贞道,“往后我们玉姿的婚事,若能为侯府助力,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往后想要嫁什么样的人,便嫁什么样的人。”


    傅禧眸色忽明忽暗,他忽然问:“母亲,我当真一定要娶晋安吗?”


    吕仪贞翕了翕殷红的唇,保养如昔的面容上露出了愧疚之色。


    她轻声道:“遐龄,晋安虽娇纵了些,可她到底是真心喜欢你。你便试一试,喜欢她,可好?”


    傅禧闻言轻轻一笑,似是夜色般幽黑的眸中,那微弱的亮光消失不见,黑瞳深处是凉透了的失望。


    他微敛着眼眸,轻浅回道:“母亲放心。”他绝不会喜欢晋安。


    吕仪贞看着傅禧,低低应了一声,口中却还在念着:“只盼望你父亲能了了此事,断了陛下想要钱傅两家结亲的想法。”


    傅禧心中轻嗤,可面上却一丝不显,他低头看着傅玉姿家书末尾草草提到的:


    ——镇北王巡查南境军务后,即回洛京,寒衣祭祖。


    -


    陆珩要回来了。


    嫣嫣看到这个消息时,正端着一碗酥酪轻尝,她手中的青瓷碗盏就那样落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河满被吓了一跳:“姑娘这是怎么了?”


    更漏便站在外间,自她说了冒犯的话,嫣嫣便极少再叫她到里间伺候。她不言不语只安分守在外间,目不斜视。


    可她在心中轻嗤着,许是欢喜得吧!毕竟她心心念念的镇北王就要回来了。


    嫣嫣看着地上的碎瓷,绯色的唇霎时惨白,便如同她白皙的肌质一般。


    从高处摔下的碗盏,便像是前世从城楼坠落的嫣嫣,死无全尸。


    河满紧张地看着嫣嫣难看的脸色,焦急问道:“姑娘可是不舒服了?”前些日子一场秋雨,嫣嫣便又染了一场风寒,虽不就便好了,可河满依旧放心不下。


    嫣嫣扶着床沿缓缓坐下,沉默所蕴蓄出的声音喑哑戚戚:“出去。”


    “姑娘……”河满具是担忧地嗫嚅着。


    嫣嫣抬眸看向她,眼眸空寂吓人,没有一丝情绪,她薄唇轻启,连声音都有些缥缈:“出去。”


    河满应声与更漏走了出去,她忧心忡忡地回着头,却被更漏拉了出去。


    紧紧阖上的房门好似隔断了外界所有。


    嫣嫣死死地盯着那盏青瓷碗,便好似在看前世的自己。


    嫣嫣以为,重活一世,怨也好恨也罢,她可以直面陆珩。甚至嫣嫣想好了,要让陆珩去请解除婚约的旨意。


    可她如叶公好龙,在陆珩真当要回来时,她才发现,前世所有的怨恨还有死时难以磨灭的疼痛,一时间翻涌而来就要将她卷入到万劫不复当中。


    她抱膝坐在床沿上,光洁的额头抵在膝盖上,她闭着眼睛,心里满是茫然无措,好似天地之间独她伶仃一人。


    要是谢洵此刻出现在她面前该有多好?


    -


    更漏将河满拉回到了屋中,那扇能窥见嫣嫣房门的小窗始终开着。


    她便坐在窗边,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好似也不会乏味。河满忧闷不安坐在更漏身旁。


    更漏提壶倒了一杯热水,她轻手推到河满面前,她看着河满问道:“五姑娘似乎愈发爱独处了。”


    河满睖睁着前方,闻言只是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更漏问:“你可知五姑娘独自在屋中是做什么?”


    “左右不过是读一读兵书,看一看话本子,再有便是将养身子。”河满道,“阿姐你又不是不知,去岁冬日姑娘生得两场大病,元气大伤,今年身子骨比往年可是差了许多。”


    她轻飘飘的目光落在更漏身上,当日若非更漏跑下山去将还在病重的嫣嫣冒雪带回侯府,嫣嫣也不至于伤了元气。


    更漏面露不虞,她好似没有听出河满言语中的刺挠,而是又问道:“五姑娘这些时日独处时,当真是在屋中吗?”


    她探究地看着河满,毕竟嫣嫣最是耐不住性子。


    “阿姐在怀疑什么?”河满皱眉看着她,“侯府戒备严密,便是你我都难以随意进出,更何况是姑娘。”


    更漏闻言只是道:“如此便好。”


    河满紧抿着双唇。


    -


    紧锁着房门,独自待在屋中的嫣嫣没有想到,谢洵当真会出现在她面前。


    自打她有了谢洵这一秘密后,西边对着竹园的小窗便再也没有扣上过。谢洵只轻轻一推,小窗便开了,他没有像往常一般在窗边看到嫣嫣。可他知晓,嫣嫣就在屋中,而屋中也仅有嫣嫣一人。


    谢洵凝眉灵活地翻窗而入,他便看见了将自己抱作一团的嫣嫣,他步伐稳健地走到嫣嫣面前。


    嫣嫣抬眸愣愣看着突然出现的谢洵,不知不觉间,她的泪水布满了两颊。


    谢洵克制着心间的戾气,他压低了声音问道:“这是怎么了?”嫣嫣爱逞强,不论是在谁面前,都是扬着下巴不会低头,更少有落泪。


    这半年多来,他把她周身坚硬的外壳轻轻慢慢拨开了些,见到了她绵软率真的一角。可是谢洵一点儿也不想看到她落泪。


    他若是她兄长,定要叫那个让她落泪的人万劫不复。


    嫣嫣强忍住的哭声便像是一块块巨石压在心上喉间,叫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看着谢洵,在这一瞬间好像看到了救命稻草,她不顾礼仪抱住了谢洵,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了可以依靠的人,想要对着他大哭一场。


    可是她却发现她哭不出声,只有泪水不停地流着,打湿了谢洵浅色的衣衫。


    谢洵僵直地站着,这是嫣嫣第一次这般与他亲近,他不免更加心疼。


    她将小脸埋进谢洵的衣衫,闷声委屈道:“陆珩要回来了。”那个前世出家背弃了她的夫君,那个城楼下说要在死后为她超度祈福的出家人,就要回来了。


    前世的这个时候,陆珩一直都待在北境,直到年前才回到洛京,年后她及笄不久便娶了她。


    可如今陆珩却提前回来了,他不应该这个时候回来的。


    嫣嫣抬起头,彷徨恍惚地看着谢洵。她能重活,她害怕陆珩也会回来。


    谢洵抬手轻柔的拭着嫣嫣两颊上的泪痕,温润的指腹一点一点仔细地将上边碍眼的泪珠拭去。可是嫣嫣眼角的泪却依旧在无声地流着。


    他几乎可以肯定道:“你不想见到他,也不想嫁给他。”


    嫣嫣咬紧了下唇点了点头。陆珩回到洛京便像是一道催命符,在提醒着她,死亡的步子正一点一点朝着她迈来。


    “莫哭。”谢洵声音低沉,“你若不想要这桩婚约,离你及笄还有一年的时间,说不准能有转机。”


    寻常人家的姑娘议定亲事后,十五生辰后,便可行及笄礼。嫣嫣十五生辰是在明年冬末,在这一年多的时日里,总能想到解除婚约的法子。


    可嫣嫣闻言却摇着脑袋哭得更凶了:“没有一年了。”若按前世,她嫁给陆珩的日子便是明年的上巳。


    谢洵一愣,他不知道嫣嫣为什么会这么说。


    “乖。莫要哭了。”他眸色幽深,音色浑厚,“哪怕是解除不了婚约也无妨。”


    嫣嫣昂着脑袋呆愣愣望着他。


    谢洵低眸含笑回望着她:“只要你愿意,我便能带你走。”


    嫣嫣眸中黯淡的星星点点又亮了起来,她忍不住又哭了起来,红彤彤亮晶晶的眼睛便像是世上最璀璨的红宝石。


    她有幸能识得谢洵,虽未唤他一声兄长,却得他真心相待。


    可是——


    她不能连累谢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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