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章渝州抽掉自己的皮带,将男人双手反扣在背后绑好。
左石不想坐以待毙,伺机反扑,章渝州没给他机会,一脚踩在他膝盖关节处。
“啊!”
左石只觉得骨头碎成渣子,疼得想满地打滚,眼神如刀子,愤恨地看着章渝州:“你到底是谁?”
章渝州眉梢微挑,好笑道:“想陷害我,却认不得我?”
“你是章渝州?竟然是你。”左石扼腕,怨毒地看着章渝州,“是你先一步挪走了冯丽雅的尸体?你怎么发现的?”翠翠实在受不了了,从灌木丛跳出去抬脚就把左石踹翻在地:“手下败将,叽叽哇哇,废话那么多。”
回身睁大眼瞅章渝州,一脸嫌弃:“……磨蹭死了,咋地你认识他不成啊,还想跟他叙旧是不?”
绑个人多大点事,怎么那么磨叽呢。
章渝州摸摸鼻尖,笑笑:“我这好不容易逮着个耍威风的机会,你也不给我发挥时间,哎,谁有我难啊,夫纲不振啊。”
“……讨厌!”
夫纲不振她还是能听懂的。
翠翠耳垂红了红,美眸嗔他:“赶紧把人弄别处问话,那三个还在林子里瞎转悠呢,时间久了不好。”
章渝州记起来了,恍然大悟:“你说得对!我先把他往厂子方向带,你……”
翠翠点头,示意他放心,一切都在不言中。
等章渝州像拖死狗一样把左石拖走,人影消失后,翠翠才将冯丽雅的尸体挪出来放回原处。
她半蹲着看了冯丽雅好一会儿,想体验章渝州和郝建设的愤怒。但很遗憾,除了淡淡的怅然,唯有感慨生命易逝,告诫自己要更加珍惜。
“再见。”
翠翠轻声呢喃。
待走远,翠翠收回精神力,收回的同时还稍微给他们的记忆加了点料。
“艹,瘪犊子玩意儿!人呢,人往哪里跑了?”
“咱们不是分开追的吗?你俩咋也在这里?”
马法医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但又想不明白。
脑子里只有一段记忆——报案人带他们仨去找死者,结果半道上报案人兜里的木仓突然掉出来,马宝发现就要制服他,对方惊慌逃窜,他们仨开始追,现在人追丢了。
“先别吵,我刚才听到那边有声音,会不会是往那边躲去了。”
毫无疑问,所谓“声音”依然是翠翠欺骗他们的手段,为的就是把三人引过去,发现冯丽雅以及那把木仓。
“找到了马法医,死者在这里,你快过来。”马宝先是探了探冯丽雅的脖子处,又探了探她的鼻息,“死了!”
小李吐槽:“当然死了,尸斑都出来了。”
“让开,别挡光,赶紧去抓人啊。”
马宝可不敢离开,跟漫无目的抓人相比,显然守在这里保护好马法医更加重要。
这边三人忙活着,那边章渝州已经撬开了对方的嘴巴。
翠翠找到他们时,那个贴假疤痕的男人痛苦蜷缩着,脖子,手上青筋毕露,光是看着就知他十分痛苦难捱。
而惯常温和的男人杀气凛凛,透着股冷酷,“给你下命令的是谁?”
“……郁子小姐。”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
“……不知道,郁子小姐的人把这个女人交到我们手上时,只交代要弄死在山里,还交给我们一封信一副手套陷害你,除此以外,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杀人顶替的事,左石闭口不言。
章渝州表情平静,只看表情很难看出他相信没有。
翠翠环胸靠在旁边树干,看着他审人的冷脸,不知不觉嘴角就往上勾了勾,冷着脸的章渝州颜值蹭蹭涨,看着怪让人开心的。
她看人直勾勾的,章渝州又不是木头,哪能感觉不到。
最近两人处得不错,拉拉小手常有的事,偶尔还能偷亲一两次,章渝州就越来越得寸进尺,逮着机会就要和翠翠腻歪一会儿。
这不,发现翠翠来了后,他眸色瞬间温柔起来,声音也仿佛没有脾气似的。
还学会了示弱:“翠翠,这人嘴巴太硬,真话里掺假话实在恼火得很,你有办法对付他的,对不对?”
一副“媳妇儿,我需要你保护”的模样。
偏翠翠还就吃这一套。
“催眠他就是了。”翠翠抬起下巴,慢悠悠走到章渝州身旁,像极了骄傲的孔雀。左石听到催眠二字,很是不屑,催眠术糊弄那些没经过训练的普通人还行,对他,毫无用处!
可惜,翠翠所谓的催眠跟他认为的催眠并不相同。
尽管他已经努力打起精神不去看对方的任何动作,然而并没有用,甚至跳过了逐渐迷糊的过程,清醒和混沌就在一瞬之间。
“姓名。”
“佐藤石一郎。”
“潜伏在这儿多久了?”
“三个月零六天。”
“你还有同伙吗?”
“……有。”
“藏在哪里?”
“蚌湖大队。”
“……”
当翠翠问完所有问题,人已经废了。
“承受能力真差,就控制一回竟傻了?”翠翠撇嘴,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你把人交给郝建设吧,顺便把问出来的那些东西都告诉他,反正他以为我会催眠,那现在抓到人成功获取情报他也没理由怀疑。”
“你不去?”章渝州问。
翠翠摇头:“上山下山太累人了,每次坐自行车总感觉屁股要被颠成好几瓣,什么时候能搞出更平稳的交通工具就好了。”
说完,翠翠又瞥了眼痴呆傻笑的佐藤石一郎。
道:“我不去你还能把他捆后座上,我若是跟着去岂不得拿绳子套着他一路溜下山?”
说着她被自己逗乐了:“还是不要了。”
“嗯,那我把人弄到派出所就回家。”
“好。”翠翠眉眼弯了弯,突然想到一个她好奇了许多的问题:“日本跟咱们离得很近吗?为什么我们遇到的日本鬼子都没有语言障碍的啊?还是,全世界的人都会说华国话?”
那华国不得厉害翻了?
这么厉害的华国科技那么落后,水蓝星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星球。
章渝州:“……”
“不远,不过不是每个小鬼子都会说华国话,如他这一类混进来做卧底的,华国话肯定很顺溜,否则容易暴露身份。”
翠翠拉长尾音,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她还以为华国很强大,就和狮族兽人掌控中央星,让星盟其他族群以他们的语言为通用语一样呢。
原来不是啊。
翠翠有一丢丢小失落,她决定抽空了解了解世界,免得再闹出笑话。
“那你快去快回,我回家等你。”
“嗯。”
章渝州特意避开马宝三人,把人带下山,还未到镇上,便遇到赶回来的郝建设,郝建设独自一人。
没去叫人?
郝建设:“这是?”
章渝州:“刚才你走了后,他就带着派出所的另外两名警察和法医找了过去,我和翠翠想办法把人弄走,翠翠给他催眠了,套了一些消息出来,就是没想到他心里承受能力这么差,居然傻了。”
郝建设听得一愣一愣,催眠还能让人变傻子?
随即感到一阵后怕,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好他没被弄成傻子哩。
章渝州把人扔给他,将佐藤石一郎交代的内容告诉给郝建设:“他还有两个同伙在蚌湖大队,据他交代,佐藤久保还埋伏了一批人,具体藏匿处不知。以及,杀冯丽雅嫁祸给我的命令是佐藤久保之女佐藤郁子下的,至于佐藤郁子藏在哪里他也不知道。”
“没了?”
郝建设听完并不感到惊讶,他其实已经猜了七七八八,现在章鱼的话不过是让他确认自己的猜想没错。
章渝州叹气:“有,不过厂里出了特务该厂里保卫科负责。”
“他也交代了?”
章渝州点头,他表情很是微妙,谁能想到叛徒竟是他呢?
“你打算跟龙复江怎么解释你和虞翠翠发现内奸的事?到时候定会扯出冯丽雅。章鱼,既然你们要置身事外,不如一点也不要掺和。我不防和你直说,我原就猜出这个案子牵连甚广,下山就是去给省城刑侦大队发电报的,这事后续将由他们接手。”
章渝州诧异:“你不继续查?”
郝建设却道:“查当然得查,不过对方主导我为辅。咱们派出所和部队是两个体系,平时井水不犯河水。但咱们和冯泰和毕竟是一个大院的,他又是长辈。若是我主导,冯泰和借题发挥空间大,他这些年也有三无袍泽,闹起来难免打草惊蛇。而省城刑侦大队来办就不一样了,冯泰和再如何也不能跑别人的地盘吆五喝六。”
“抓住佐藤久保埋的钉子可是大功一件,若是你来办,没准办完就高升回京了。”
“就算由省城那边主导,事情发生在我管辖的地界,该我的功劳还能被抹了不成?只是显得没那么大而已。不过无所谓,我觉得留在这里也挺好的,查案嘛,在哪查不是查,我不挑地儿。”
他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玉带多好啊,天高皇帝远,爸妈都没法在他耳朵边叨叨。
郝建设真心不觉得被调到玉带是坏事。
章渝州见他想得很清楚,便将佐藤石一郎交代的最后一个名字吐出,“051跟他们联络的那人是文瑞昌。”
“文瑞昌?!是他?”
郝建设震惊得眼珠子都掉了。
要说文瑞昌是谁?这可是大名人啊。
他之前是051管生产的车间主任,慧眼如炬抓了潜入厂子的两个间谍,本人身中三刀一度垂危。
他的英勇事迹不仅上了厂报,还上了林城日报以及中央日报,大家都知道他是奋力保护集体财产的大英雄。
后来又升任了副厂长。
可以这样说,051里他这个副厂长虽不如厂长权力大,但在跟工人打成一片上严肃的舒国平远远不及他人缘好,甚至私下有不少支持他当厂长的言论。
郝建设震惊成这样,殊不知章渝州听到这个名字时简直不敢相信。
一个一心一意为了厂子发展,平日和善可亲的人,面具之下竟是这般??
不得不说,世事果然玄妙。
“行,你和弟妹就按部就班,该上班上班该干嘛就干嘛。冯泰和那边,我会叫我爸和聂叔叔给他找点事做,暂时不让他知道冯丽雅的事。”
“你怀疑有佐藤郁子的人就在他身边。”
郝建设点头:“对,能让冯丽雅上火车对方一定是冯丽雅很信任的人,而到聂家拿你东西的人其实排除下来不超过一只手。看来,今年大院要大地震咯。”
才过几年太平日子,有些人便开始阴谋阳谋搞内斗,该说什么好呢?
“成,有了结果你告知我一声。”章渝州看了看手表,已经四点了,便道:“我回去了。对了,你那两个手下还有法医都在林子里,考验你们保密功夫的时候到了。”
郝建设抬脚作势要踹章渝州:“去去去,老子啥时候出纰漏?”
章渝州蹬着自行车,一下刹出老远。
回到家,翠翠正在厨房忙活,初七四仰八叉躺在她的小床上睡得正香。
章渝州轻轻关上门,轻手轻脚走进厨房,还没挨得太近就被翠翠一顿嫌弃:“诶,你刚摸了什么你还记得吗?赶紧去洗澡。”
“……”他正想说不就摸了个臭男人吗?手突然摸到兜里的手套,话立马梗住了。
“我去洗澡。”
出去前,他把伪造的那封情书扔进灶里,火苗蹿起眨眼间就烧成灰烬,而手套……
章渝州迟疑了。
翠翠余光瞥他,不懂他在纠结什么:“想留下就留下呗,犹豫什么。”
不过——
“这手套怎么回事?你不是跟冯丽雅没交集吗?”
方才郝建设两人看到手套就脸色大变,反应有些奇怪,翠翠当时就觉得很疑惑,只是正事当前她没好开口问。
“这是我被爸扔去部队训练,长了满手冻疮的那一年,妈亲手给我织的手套,已经好些年没戴过了,没想到今天出现在冯丽雅身上。”
对他来说,手套不仅仅是手套,还是母爱的象征。
翠翠侧目,自己都未发现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她语调轻快:“妈特意给你织的当然得留着啊,谁还能从咱们手里翻出它不成?”
“你说得对。”章渝州深吸一口气,面上重新挂起笑容,“我去洗澡了。”
翠翠随意嗯了声。
她如今菜依然做得难吃,但很有自知之明,每次都把配菜切好洗好,米饭蒸熟,再等着章渝州接手。
他俩不觉得这个分工模式有哪里不对,瞧见的却觉得很神奇。
翠翠知道,不就是看见男人干活不习惯吗?
毕竟,这年头谁家男人不是一回家就瘫着当老爷们,等着人伺候啊。哪怕四楼特别疼媳妇那家,男主人干家务都要藏着躲着,生怕被人知道损了一家之主的威严。
不像他们家章渝州,干活都坦坦荡荡的,烧菜洗被子,凡是翠翠一个人搞不定的他都会一起做。
虽说楼里那些大老爷们一个个牙酸得不行,觉得老爷们群体出了个大叛徒,没少笑话章渝州妻管严,可楼里的女同胞们就羡慕坏了,谁不想家里男人帮着干活啊,都是女同志咋人家虞翠翠就过得那么轻松那么潇洒,这一比较嘛,换男同志们水深火热了。
“渝州啊,要不你以后也学学楼上小黄,啥活儿都在家里关着门干呗,你瞅瞅有你这个表率,咱几个老同志都被赶出来晾衣服咯。”
“可不嘛。”
章渝州笑笑,开玩笑道:“那就没办法咯,总不能为了您几位松快不让我媳妇儿痛快,那她不痛快,我不就难过了吗?你们说,我的话有道理不?”
“嘿,你这小子!”脸皮忒厚。
“被媳妇骑头上你还怪骄傲的嚯?”
章渝州挑眉,得意不减:“一点点骄傲而已。您几位别光怂恿我啊,你们要敢和家里太座对着干,也不至于跟我一样在这儿晾衣服拔草对不对,看人家李工多厉害啊,甭管张大妈吼多大声,人家就躺椅子上看看报,喝喝茶。”
众人:“……”
宋止戈走进八栋就听见章渝州以一种特别骄傲的语气说他家翠翠,什么对他好啊,通情达理啊,心灵共鸣啊……宋止戈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渝州!”
章渝州手里动作没停,将棉被抖平整晾绳子上,拿起一根竹棍边拍打棉花边问:“有事?”
“弟妹来了这么久,你也不带她上老师家拜访,你跟我说,是不是还记恨师母不打招呼给你相看的事?”
宋止戈专业能力有的,为人尚算仗义,但论眼力见嘛,委实负分。
哪怕认定章渝州对黄婉音有芥蒂,也不必在外人面前提,不是吗?
还好章渝州显然已习惯这点,最近因着忙碌便借机跟他疏远了不少。
宋止戈或许察觉到了,又或许没察觉,两人工作中还是和往常一样相处,依然是好搭档,只是私下闲聊的时间比以前少。
是以听到这番话,章渝州神色未变,仍然是四平八稳的样子:“我没结婚前拉我相看的少了吗,我记恨师母做什么?主要是家里事多,你没孩子不知道,有了孩子我们所有的休息时间都花她身上了。”
这话把宋止戈噎得,再看他那一脸幸福的表情,咋就那么碍眼扎心呢。
“炫耀啥?兄弟我努努力,孩子马上就来了。”
章渝州勾唇,戏谑道:“有了再说!反正我闺女肯定比你孩子大。”
“那又不是——”
还好没蠢升天,话说一半宋止戈老老实实咽了回去,尴尬地转移话题:“师母叫咱们晚上到她家吃饭,正好,让弟妹跟我媳妇儿她们认个脸熟,你会去吧?”
“好,晚上我们一家会准时到的。”
第52章
“嗯?去你老师家吃饭?”
翠翠放下熔接器,慢慢转身,问:“怎么突然想到邀请咱们吃饭?”
章渝州一张一张捡起掉落得满屋都是的草稿纸,平整叠好搁在斗柜上。
道:“大概是想借这个机会跟你认识认识。”
翠翠挑眉,不置可否,转身继续熔接。
一心两用回答道:“好奇怪,我来山上快两个月,妈先前来探望咱们时你师母怎么没叫我们上门吃饭啊。”
“话又说回来,咱们不主动上门是不是叫不知礼数?既然我们不知礼数,人家自然也乐得不搭理我们,看来想法和我差不多咯。”
她语气慢悠悠的,透出几分自我调侃。
章渝州眼神微动,听出她在问自己和老师一家的关系。
“老师对我向来照顾。”章渝州点到为止,“师母若是说话不中听,你就左耳进右耳出,不用搭理。”
他打开衣柜,同初七招手:“初七,晚上咱们要到别人家做客,你想穿哪件?”
初七蹬蹬蹬跑过来,她的衣服放在衣柜最下面的藤框里。
这个高度她自己就能够得着,小家伙半跪在地板上,翻了半天从里面翻出一条海军蓝的背带裤。
“穿这件。”白胖的小胖胳膊把裙子举得高高的。
章渝州看了眼背带裤,又从她的专属衣箱里拿出一件胸口缀着红草莓的米白色小毛衣。
这件毛衣是章谨之来的那个礼拜紧赶慢赶织出来的。
看到栩栩如生的小草莓,小家伙开心地欢呼一声。
把小毛衣抱得紧紧的,初七露出几颗小米牙,“衣服漂漂,初七最漂漂。”
“嗯嗯,你最漂漂最可爱。”
章渝州让她把衣服放床上,喊翠翠:“翠翠,我去烧水,一会儿你给初七洗个澡吧。”
小家伙白日才在楼下沙坑滚了几遍,头发缝里全是沙粒,摸着都挂手。
“嗯,知道了。”
翠翠随口应道。
她放轻呼吸,精准操控着精神力萦绕在赤红色金属上,慢慢地,块状金属渐渐被揉搓成条状,待金属条再次被揉成她想要的形状,这才终于松了口气。
“呼~~~”
她擦擦脑门上密密麻麻的汗,把东西放进一旁的盒子中。
“妈妈。”
“你热热吗?初七给你扇扇子。”小胖妞撅着小屁股,从一个玩具收纳盒里摸出一把比她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纸扇子,呼呼扇得可起劲了。
翠翠当场被逗笑,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谢谢初七,哎哟我闺女咋那么可爱呢。”
初七一边窝在妈妈怀里让她亲亲,一边脆生生地好奇问道:“妈妈,你不换漂漂衣服吗?”
“换,一会儿就换。”翠翠想也不想就回答。
不过,换是不可能换的。
吃个饭而已,翠翠觉得没到洗漱换衣打扮的地步,何况最近天气转凉,每一次洗衣对她来说都是折磨,她真不想多洗几件。
再想起去年冬日穿来被冻傻的几日,翠翠恨不得一年只有两季。
撇开夏冬,只留春秋。
“走,去看爸爸水烧好没?”
天气不够冷时翠翠没觉得屋里不方便,就算热水得自己烧她也觉得没什么。
可温度一降,没有炕的楼房住着幸福度直线下滑。虽说最近后勤那边屯了煤球和木炭,家家户户能凭票购买,但一般就供应硬煤,硬煤燃烧值低,不好点着,耐烧,但这玩意儿有一点不好,烧的时候必须有人看着,防护若做得不好,还会煤气中毒。
这时候,翠翠无比怀念星际生活的便捷了。
“章渝州,你有没有觉得咱们家很冷啊?”
翠翠抱着初七慢慢磨蹭到厨房,看着灶膛里的火苗思索半天,突然问。
“是有一点。”章渝州边从锅里舀水,边道:“当初建房仓促,考虑得不够周全,这几天眼瞅着快下雪了,山里温度比林城还要低五六度,厂里正开会商议怎么给每栋楼增加供暖。我看啊,房子暂时是改不了的,只能把供应的硬煤转为蜂窝煤。”
翠翠嫌煤的味道刺鼻难闻。
蹙眉问道:“没有别的吗?比如用一种保暖材质将屋子围起来之类的?”
“什么材料?”
桶里的水装满八成,章渝州又往锅里加水,直到加满,再朝灶膛里扔了两根柴火。
他把水桶拎到卫生间,喊翠翠:“你先给初七洗澡吧,我想想咱家里要怎么保暖。”
蜂窝煤按照家里人口多少每个月凭票供应,一到三人为一个标准,四到六人一个标准,七人以上一个标准。他们家就三个人,按照供应标准,每个月大概能买130块四寸蜂窝煤。
用,肯定是够用的,但好不好用就是另一回事了。
章渝州在屋里走来走去,一会儿敲敲墙壁,一会儿头探出厨房窗外,不知想到什么,他两步做一步跑回自己屋里写写画画起来。
今日天凉,翠翠没敢让初七玩太久水,迅速给她洗好头洗好澡,毛巾一裹扔被窝里。
“妈妈,好冷呀。”
小家伙冷得牙齿直打架,咯吱咯吱响不停。
小小的身体冷得打哆嗦。
翠翠起身把窗户和通往阳台的门都关上,取出恒温服盖在小胖妞身上,小胖妞感受到体温回来,葡萄眼瞪得圆溜溜的,露出酒窝惊喜道:“妈妈,不冷了!”
翠翠擦起毛巾继续给她擦头发,笑道:“当然不冷了,春天你盖过啊,不记得了吗?”
初七歪着头想了想,摇头:“初七记不得了。”
翠翠笑。
对哦,那时候小胖妞刚被送到她这儿时,翠翠怕她冻死就贡献了自己的恒温服给她,那会儿她刚开始服用营养液,脑瓜子没怎么发育,记不得是正常的。
时间过得真快呀,只会嘤嘤啊啊的小家伙已经能跑能跳能打架咯。
翠翠目光重新落在恒温服上,叹息一声。
可惜,这恒温服她也只有一件,顶多裹她们俩,至于章渝州……
算了,冻着吧。
翠翠给小胖妞穿好衣服,还在奇怪章渝州怎么没动静呢。
出去一瞅他正趴在书桌上画什么,她走近看了看,见图纸上画着一个圆柱形,类似激光管的物件。
“这是?”
章渝州放下笔,回首,他双眼亮晶晶的,提起自己的新设计滔滔不绝,倾诉欲爆棚。
“从你给我的能源木仓里得到的灵感,我想,既然能量石为动力能驱使能源木仓,那么用能量石产生热度未尝不可,只是没有精确测量能量的仪器,不确定能量石能否用在普通材料上。”
翠翠眼睛一亮,这不就是很原始的取暖器吗?
“应该可以,如果普通材料不行的话,你就把能源炮拆掉,拿那个材料做。”
大宇宙时期,安全屋可随身携带,出门有恒温服,安全屋里有恒温系统,谁会想到用能量石做取暖器呢?
简直大材小用。
水蓝星不同,不取暖真的能冻死人。
听说最冷的时候温度能降至零下二三十度,她服了一支A级基因液,生扛都没问题,可家里不是还有俩普通人吗?
他们可顶不住。
想到这儿,翠翠也变得急切起来:“你把图画出来,我明天就开始做这个。”
章渝州诧异:“之前一直研究的基因液不打算继续了?”
翠翠鼻翼动了动,小模样得意得很:“已经匹配成功了,不过有三种材料离咱们有两百多公里,我需要人去取。”
说着,她停顿了差不多十秒,改口道:“算了,别人去我也不放心,等过两天亲自出马。我出门后你就跟大家说我下山回娘家了。”
两百公里!
章渝州眉心紧皱,好似能夹死蚊子。
他不赞同地说道:“山路难行,按照往年的情况,这几天山里就要下雪了,你现在跑出去万一被困在山里出不来怎么办?”
翠翠却道:“放心,有安全屋在,野外过夜休息都不成问题。到时候我带着X8,你就能用X8a随时看到我的情况。区区几百里,我很快就回来了。”
“安全屋?”
章渝州还是不太放心,“什么安全屋,你怎么确定就百分百安全?”
翠翠摊手,无奈道:“太大了,这可没办法给你展示,反正你只要知道安全屋堪比无敌堡垒,花光了我所有积蓄才买回来的就行了。”
章渝州眸色暗了暗,看着翠翠俏皮的表情若有所思。
能让带有守财奴特性的虞翠翠同志花光积蓄也要买的东西……
他更好奇了。
“翠翠,什么时候让我看看,研究研究呗。”
边说,还边把头往她颈窝处搁。
翠翠额角跳了跳,伸手拨开某人的脑袋,没好气道:“一米八几大汉学什么不好,非得学小鸟依人,有你这么大只的鸟吗,都快把我压塌了。”
章渝州挑眉,似笑非笑,“嗯,你怎么知道没有那么大的鸟呢?”
边说,眼神边往下移。
翠翠起初没懂,目光随着他的视线往下,等在某处停下,脸腾地一下充血。!!!!!
苍天,简直五雷轰顶!
“章渝州!”翠翠羞恼吼道,“你,你臭不要脸!”
章渝州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怎么不要脸了,翠翠,你不会是想歪了吧?”
翠翠:“……”
“你敢说你不是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
翠翠脸红得能滴血,唇瓣哆嗦,你你你半天没骂出个所以然。
翠翠气得扭头就跑,等听到屋里传来爽朗的哈哈声她就更郁闷了,又回头走到章渝州屋子前,用力踹了两脚门,“章渝州你烦死了。”
回应他的是章渝州更大声的笑。
翠翠:……
小胖妞听到爸爸妈妈好像在吵架,担心地跑了过来。
一把抱住翠翠大腿,脸颊在她腿上蹭啊蹭:“妈妈,不生气,不生气。”
翠翠深呼吸,“没生气呀,我和你爸爸闹着玩呢。”
“真嗒?”
“真的,不信你去问爸爸。”
小胖妞真跑去问了:“爸爸,你惹妈妈生气了吗?”
想到翠翠仓皇跑走的背影,章渝州喉咙里溢出笑声:“对呀,爸爸惹妈妈生气了。”
小胖妞懵了。
妈妈说开玩笑,爸爸却说真的生气了,那究竟是爸爸说得对,还是妈妈说的是对的呢?
小脑瓜子CPU耗尽,分辨真假把小家伙给难住了。
她苦着一张包子脸,仰着头跟章渝州商量:“爸爸,你哄哄妈妈呗。”
“好呀。”章渝州佯装苦恼,故意逗小家伙:“那初七教教爸爸,怎么哄?”
客厅里的翠翠正恼着,耳朵却竖得直直的听一大一小在说什么,听到哄人这儿时她还努了努鼻子,轻轻嗤了一声。
她可不是随便哄哄就行的傻子。
下一秒,翠翠耳根又开始充血,因为——
小胖妞懵懂的小奶音响起:“爸爸,那你去亲亲妈妈呀!”
章渝州绷不住,再次笑出声:“宝宝,谁跟你说的哄人要亲亲?”
难道不是吗?
初七歪着头,小眼神里满是困惑,“可是妈妈生气的时候,我亲亲她就不生气了呀!”
“亚亚哥哥也说,每次崔平姨姨生气,他爸爸就给一个亲亲,他们就能和好了。”
“噗——哈哈哈,你说得对,那爸爸去哄哄妈妈。”
冷不丁听到楼上的八卦,章渝州噗嗤笑出声。
他抱起小胖妞到客厅找翠翠,翠翠见他靠近,屁股赶紧往后面挪了挪,眼含警告:“不许当着孩子面做不合适的举动。”
“那孩子不在的时候呢?”
“……那也不许。”
翠翠双手交握放在前面,防章渝州偷袭。
她这会儿神经绷得紧紧的,没想到章渝州没别的动作,而是把小胖妞放她腿上,翠翠晃了晃神,下一秒,嘴巴就被他含住了。
“爸爸,是要玩躲猫猫了吗?”
小家伙突然被捂住眼睛,以为爸爸妈妈要陪她玩游戏,兴奋得扭来扭去。
翠翠不敢出声。
透亮的眸子浮上一层水色,瞪人功力大减,不像发火的瞪,反倒像是欲擒故纵的勾引。
章渝对她的警告视而不见,轻轻啃咬着唇瓣,待翠翠忍不住吼人之际他立马逮着机会,长驱直入。
……
“爸爸,你们还没躲好吗?”
小奶音将沉浸在愉悦中的两人唤回神。
皆愣了一下再慢慢分开,双唇分离时章渝州又不舍地回身啄了啄才退开,他咳了咳,放开捂着小家伙的手:“先不玩游戏了,咱们出门做客去。”
他声音沙哑性感,翠翠觉得耳窝发痒,浑身都有点不对劲,感觉软绵绵的。
“我去换衣服。”声音同款喑哑,章渝州哂笑,翠翠恼羞成怒,在他胳膊上狠狠拧了一记,“不许笑,我要生气了。”
“好,不笑。快去换衣服吧。”
翠翠走了几步顿住脚。
“怎么了?”
翠翠:“不换了,就这样出门吧。”
真是昏头了,明明她就不打算换衣服的啊,怎么被他亲了两下脑子就变浆糊了呢,虞翠翠啊虞翠翠,清醒点吧。
一家三口四点半出门。
走到院子里,翠翠突然啊呀一声,糟糕,忘了被子了,又急急忙忙收被子。
“哎,就晒一个多小时,感觉还没沾上阳光的味道呢。”
她很喜欢被子被晒得暖暖的感觉,于是天晴时,就经常把家里的棉被拎出去晒,有时候还得跟楼里邻居拼速度,谁让院坝里的晾衣绳就那么几根呢,别人先去就没地儿可晒了。
“明天若是大晴天,我再抱去楼下晒一天。”
秦家住的单独小院离八栋差不多两三百米,两人几句话功夫便到了。
章渝州上前敲门,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
“渝州你可算来了,止戈早就到了。”
章渝州点点头,正要给黄婉音介绍翠翠。
没想到黄婉音先开口招呼:“唷,这么标致的女同志是你媳妇翠翠吧,哎哟,咋能这么好看呢,好看得我心脏都扑通扑通的跳。这小姑娘也是,随了妈妈可爱得唷。”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初七甜甜一笑,大碴子味儿的小奶音萌哒哒的:“你好,我叫虞初七,爸爸妈妈喊我宝宝。”
黄婉音本是礼貌性问问,没想到小朋友字正腔圆,答得可完整了。
惊喜的夸道:“瞅瞅这小嘴,叭叭太能说了。”
“来来来,快进来。”黄婉音侧身让一家三口进屋,边关门边道:“翠翠你刚来厂里不久,有没有哪里不习惯的啊?”
翠翠微笑:“还好,挺习惯的。”
黄婉音笑容微微顿了会儿,很快就恢复如常。
回头跟章渝州道:“你老师和止戈在书房,你进去找他们俩吧。”
章渝州看翠翠,黄婉音调侃道:“怎么,我们还能把你媳妇儿和闺女吃了不成?你聊你的去,我们女同志聊自个儿的。”
翠翠回看过去,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章渝州这才笑得一脸不好意思,“师母,那你帮我多照顾下翠翠和初七。”
“你呀,就放心吧。”
黄婉音领着翠翠到客厅坐下。
“虞同志,这是佳怡,她爱人是渝州的师兄,也是渝州的好兄弟,佳怡在厂办工作。”
随即又指着翠翠向陈佳怡介绍:“佳怡,这是渝州的媳妇,虞翠翠同志,这是她女儿,叫初七。”
由对双方称呼的亲疏,翠翠敏感地察觉到黄婉音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些微妙。
再对比在章渝州面前喊翠翠,章渝州一走就喊虞同志的情形,就更加明显了。
但翠翠面上却不显,笑得全无心机的模样:“你好啊,佳怡。”
“你好,虞同志。”
陈佳怡笑容淡淡的,打完招呼便回厨房帮忙,显然不是很想和她聊天。
翠翠也不是热脸贴冷屁股的人,只是见黄婉音和陈佳怡都在厨房,自己坐着显得很不合群,便把初七放地上,又从口袋里掏出积木给她玩。
随后也跟进厨房:“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
“不用,厨房地儿小,三个人转不开,虞同志你就在外面陪孩子玩吧。”
陈佳怡冷脸道。
她嘴角虽然是上扬的,眼神里却没有笑意,翠翠心里冷嗤一声,扯扯嘴角还她一个皮笑肉不笑:“好啊,那就辛苦陈同志了。”
陈佳怡喉咙一哽。
总觉得“陈同志”仨字透露出嘲讽的味道。
“虞同……翠翠啊,一会儿有需要帮忙的我们再叫你。”
黄婉音意识到气氛逐渐奇怪起来,有意缓和。
“好啊。”
翠翠应完,转身回客厅陪小胖妞玩去了。
心里却在腹诽,那么大的厨房说转不开,找的理由实在敷衍得很,难道在她们心里干活是美差,谁轮不上就是天大的损失吗?
还是以为她上赶着想去帮忙?
真是离谱啊!
厨房里,黄婉音低声问陈佳怡:“咋回事,她得罪你了?”
“跟她没关系,是章渝州得罪我了。”陈佳怡白眼一翻,冷哼一声。
黄婉音更不解了。
章渝州不给她面子让她在严巧慧妈面前丢人,按理来说她更气才对,咋佳怡跟他不对付了呢。
“师母,我也不怕说给你听。我就是为我们家老宋不平,我家老宋把他当亲兄弟,处处为他着想,他倒好,就因为老宋说了一两句不中听的话,就慢慢疏远老宋了。你别看老宋成天嘻嘻哈哈的,其实他很看重这份情谊,我这……一想到老宋跟兄弟闹僵是因为她,我心里就过不去。”
黄婉音:“……”就这?
就为了这?
“其实也不怪止戈。一开始渝州说起这个对象时我和你老师都觉得不相配,可劝不住嘛。有时候你觉得为人家好人家就是不领情,有什么法子呢,对不对?”
“止戈和渝州是同门师兄弟,如今又在一个项目组,你甩脸子给她看,岂不是更加重他们两兄弟的嫌隙吗?”
黄婉音打心底里看不上虞翠翠。
就算厂里传出她武功盖世,一刀一个小鬼子,她依然对她没好感。
今天见到她本人,看到那张美得言语难以形容的脸,愈发加重了她的不喜。
她就是觉得传言不实,比起拿刀捅鬼子,靠脸使美人计似乎更加可信。若不是长得那么勾人,又怎么能让章渝州头脑发昏非当人后爹呢?
所以,黄婉音很能陈佳怡的不屑。
但站在她家老秦的位置,她又希望这几个学生同心同德,齐心协力把项目做好。
尤其听老秦感慨说,章渝州的新研究非常厉害,若是通过测试便是立大功后,黄婉音肤浅的认为能让老秦这么说的研究一定很重要很有价值的。
在她看来,章渝州是她家老秦的学生,他的功劳必定也是老秦的一份,没准老秦靠着这份功劳就往上爬一级呢。
这种时候,她自然要团结好几个学生的爱人,免得后院失火影响到前方的研究进程。
因此,就算她心里对虞翠翠不喜,也要劝陈佳怡:“要想他们关系好,你就更不能和虞翠翠闹别扭了,你自己想想是不是那么个理?佳怡,这事说到底还是止戈兄弟俩的矛盾,虞翠翠恐怕都不知道这一出,你迁怒到她头上就显得没道理了。”
陈佳怡也知道是自己没理。
她本就没打算对虞翠翠做什么,只是不想和她往来罢了。
“师母,我只是不想理她而已,哪里算得上迁怒。而且,她有孩子我没孩子,我有工作她又只会围着灶台转,我跟她肯定没有共同语言,聊不到一块儿去嘛。”
“反正你收敛着,别闹得大家见面尴尬。”
陈佳怡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我忍。”
“虞同志,你能帮忙剥几个蒜吗?”
黄婉音不想让人觉得她故意孤立翠翠,是以等陈佳怡情绪没那么外露,便主动喊翠翠来帮忙。
翠翠挑眉。
觉得她俩怪有意思的。
倒是没拿乔,径自走进厨房:“好啊,剥几个?”
第53章
喊剥蒜,翠翠就默默剥蒜,没有主动加入两人话题的意思。
她这样不咸不淡,反倒让陈佳怡和黄婉音不自在了。
人大抵都如此,只要脸皮没厚到家,自己私下说别人闲话时不觉得哪里不对,但意识到对方可能看透了自己的想法时就开始感到尴尬,甚至没脸见人了。
臊得慌。
陈佳怡便是这个心态。
只她向来冷傲,出嫁后又一直被丈夫捧着爱着,寻常人很难入她的眼。
便是这会儿尴尬得脚趾抠地,陈佳怡依然绷着脸不愿主动开口缓和气氛。
恰好,翠翠骨子里比她还狂,别人对她翻一个白眼,她能翻一串膈应回去。
是‘那种你瞧不上我,难道我就瞧得上你?’的脾气,于是厨房里的气氛越来越凝滞,越来越奇怪。
明明三个人挨得很近,愣是弄出了楚河汉界的效果。
原想着稳坐钓鱼台,等着看俩小年轻你来我往的黄婉音傻了啊。
被逼着站出来打圆场,谁让她是女主人呢,甭管心里更偏向谁,明面上还是要客客气气。
这不,先前还叫翠翠虞同志呢。
这会儿意识到虞翠翠同志一身反骨,主打一个你咋对我我就咋对你,绝对不点头哈腰,远不如她预想的那般淳朴自卑好压制,黄婉音立马转变态度。
“翠翠,渝州平时上班,你一个人待家里无聊不?”
属实有点没话找话。
翠翠不动声色:“还好,没觉得无聊。”
无聊是无所事事之人才会有的情绪。
她每天要干的事太多了,恨不得一天能有48小时,哪会有时间想东想西呢?
除开吃饭刷碗陪孩子玩的时间,其实大部分时候她和章渝州都很忙,各有各的活儿要干,忙得飞起。
“有没有想过在厂里找个岗位上上班?或者抽空提升提升自己的文化水平,哦,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夫妻俩日子要过得长长久久得有话聊,如果渝州聊什么你都理解不了也插不上嘴,久了肯定影响你们的感情。”
黄婉音这话明着是好意提点,却也透露出她瞧不起翠翠,认为翠翠除了一张脸便一无是处的心态。
仿佛她多上不得台面,跟章渝州就好像隔着天堑,两人特别不般配一样。
这种乐于展示自己优越感的人,翠翠实在见得太多了。
听到这话表情都没变一下,不痛不痒道:“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暂时没有出去上班的想法,我喜欢待在家里。”
没有任何人管束,就是她追求的生活。
这话黄婉音和陈佳怡都不信,两人在这一刻仿佛共脑,都觉得翠翠在死鸭子嘴硬,知道自己上班没戏才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这般一想,那点子尴尬再次被更强烈的优越感取代了。
对啊,自己何必跟虞翠翠置气呢?她除了脸,哪里比得过自己?
“也好,你把大后方稳固好,男人也能在事业上冲锋陷阵,做贤内助也是一件光荣的事。”
陈佳怡勾唇,附和:“对呀,我家宋止戈成天盼着我辞职回家,专门给他洗衣做饭生孩子,可惜了,我干不来那些,我还是更适合在工作上发光发热。”
她嘴上遗憾,眼里若有似无的得意。
像是想炫耀,又觉得炫耀起来显得很没格调只能强行按捺住的感觉。
翠翠暗哂笑。
没有顺着她们的意思自我贬低,亦没有强行给贤妻良母上价值。
而是道:“你做得对呀,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也该由你自个儿决定,而不是看谁的意见。”
陈佳怡愣住。
显然没想到从一个“乡下人”嘴里会听到这么一番话。
这年头的女同志即便喊着妇女能顶半边天,实际上能挺直腰杆自己决定做什么,完全不考虑家人意见的寥寥无几,陈佳怡自认也做不到。
即便她跟宋止戈一样,都是厂里的正式工。
但回到家里,她依然得包揽家务,哪怕她也很累也不想动,但从来没有过不做的念头。因为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在告诉她,作为女人就应该照顾好家庭,作为女人,即便有一份正式的工作,也要把自家男人放在首位。
她一直以自己是事业女性而自豪,瞧不上那些成日围着锅碗瓢盆转的人。
直到这一刻,听到虞翠翠这句话,她恍然惊觉自己竟从未主动选择什么。她的思想甚至不如一个乡下小媳妇自由,她在暗戳戳的炫耀自己的不同,而虞翠翠却在赞同她的话。
何其荒谬,衬得她的虚荣心是那样丑陋肤浅!
陈佳怡面上隐隐浮现出惭愧,嘴巴嗫喏两下,终究没好意思说什么。
黄婉音闻言,不赞同道:“哪能随心所欲,有工作面子里子都有,你走出去面上都有光,翠翠,渝州学识涵养高,你如果不上进些外头那些人肯定要笑话你,渝州也会跟着丢脸。”
翠翠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她现在只觉得黄婉音的话刺耳得很。
啥叫章渝州丢脸?
他的脸难道是建立在她身上吗?
翠翠觉得好笑,便轻描淡写地凡尔赛了一把:“之前保卫科的龙科长就特别希望我加入他们,据说工资挺高的,只是我觉得那份工作不适合自己,所以推辞了。”
说笑的吧?
黄婉音&陈佳怡:“……”
语气这么认真,真的不是吹牛??
两人面面相觑,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相似的怀疑,“你是说龙科长?”
“是啊,你们也认识?”
黄婉音干笑一声:“是吗?那可惜了,保卫科工资确实挺高的,对了翠翠,你每天在家里除了带孩子还做什么啊?”
“做做手工吧,最近我和初七爸都很忙,就把初七送到托儿所去了。”
这话一出,黄婉音都不知道怎么接了,你一个无业妇女能忙到哪儿去?
送上门的工作不做(如果是真的话),孩子也扔托儿所,咋有点好吃懒做,只图享乐的意味呢。
她只能尬笑:“这样啊……”
黄婉音给陈佳怡使眼色,陈佳怡也懵圈呢,感觉说啥都要被虞翠翠一句秒杀,干脆低头装没看见。
“呵呵,呵呵呵,那翠翠你过得比我们强多了,像我和佳怡整天屋里屋外忙活,除了没孩子闹心,还真不如你潇洒。”
黄婉音两个孩子都在爷爷奶奶家。
毕竟两个孩子已经上高中,若跟着他们搬到山里上学就太不方便了,索性把他们留在林城。
而听到‘孩子’两个字,陈佳怡表情微微变,左手下意识摸了摸小腹。
她结婚快三年了,夫妻俩又没有做避孕措施,可肚子就是没动静。
丈夫虽然没提过孩子,但她知道他是喜欢小孩的,心里其实也想要自己的孩子。她也想过要不要到医院检查,可又怕真查出是自己不能生,陈佳怡多高傲的人啊,事事追求完美,她接受不了这个可能,只能选择逃避。
这会儿冷不丁听黄婉音说起孩子,瞬间就挑动了她敏感的神经。
忍不住感到焦虑,人也变得心不在焉起来。
“……佳怡,佳怡,你发什么呆呢?”
若是平时的黄婉音,肯定就发现陈佳怡的不对了。可今天她被翠翠给创懵了,心神都在如何找话题上,便没注意到自己无心之语往陈佳怡心口捅了一刀。
“抱歉师母,想到工作我走神了。”陈佳怡牵起唇角,笑容有一丝丝勉强。
翠翠抬眸,看了她一眼,迅速收回视线。
黄婉音这会子也听出了陈佳怡语气里的违和,立马关切道:“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麻烦了吗?你同我说说,没准我能出出主意。”
“没,没什么的,师母。”陈佳怡忙摇头。
“瞧你,跟我生分了不是?你要是担心我解决不了,咱还可以找止戈他老师,不是吗?”
陈佳怡心里是很尊重黄婉音两口子的。
听她这样讲,情急下随口掰了个理由道:“真的不是大事,就是组织上给我安排了任务,让我……让我写几篇咱们工人有力量的稿子,我正在想要以谁为例子。”
任务是真的,但负责人不是她,而是另一个同事。
黄婉音闻言,笑道:“嗐,我以为多大点事,不就是写稿子嘛,这就把你难住了?佳怡,你还得多磨炼磨炼啊。”
“我知道的,师母。”陈佳怡点头。
她了解黄婉音,知道她好为人师,陈佳怡此刻最不想听人说那些有的没的,应声后立马问翠翠:“虞同志,我有点事想跟你聊聊,行吗?”
翠翠环视一圈,无声问道:在这里?
“师母,我跟虞同志出去聊聊,就是止戈的事……”
黄婉音懂了,温和笑道:“成啊,你们慢慢聊,反正汤快炖好了,就剩两个菜我一个人也行。”
翠翠跟着陈佳怡走出门,两人站在院墙边,翠翠没主动开口。
过了不知多久,陈佳怡似乎才组织好语言,开口便是:“抱歉虞同志,我刚刚……态度不大好。”
这句道歉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说出口后陈佳怡登时松了口气,她想,目的明确坚持自我的虞翠翠即便有许多缺点,也值得她另眼相看。
翠翠不知道她这九曲十八弯的脑回路,也不打算探究为啥道歉,反正她不在意。
“陈同志不需要道歉,我想没有哪条规定说,素不相识的人必须友善相处吧。”
翠翠直视她的眼睛,微笑道。
陈佳怡再次愣住。
旋即苦笑。
她大概明白虞翠翠是什么样的人了。
是你对她说1+1=3,她会微笑着对你说‘是的,你真厉害’的人。这种人情绪稳定得过分,无论你说什么都撼动不了她,若是自己过于计较,反而会被她轻描淡写的态度气到内伤。
可若是不带偏见,又觉得她这样特立独行的性格很吸引人。
陈佳怡想,或许章渝州就是喜欢她独特的灵魂。而止戈当着章渝州的面抨击他心爱的人被疏远,似乎不冤。
思及此处,陈佳怡忍不住再次苦笑:“原本我想让你劝劝章渝州,也想帮止戈解释几句,现在……”
看来没那个必要了。
涉及章渝州,翠翠敛了笑:“劝?你是说他们有矛盾?”
“……”
面对这么直接的话,陈佳怡表情尴尬。
沉默片刻,说:“止戈不看好你俩的婚事,说了些不太好听的话。”
她停顿两秒,观察翠翠的反应,继续说道:“两人现在有些疏远,止戈他嘴上不说,但我是他枕边人,看得出来他很后悔,虞同志你——”
翠翠打断她的话,道:“这事我管不着,他们又不是三岁小孩,要跟谁做朋友还需要别人的意见吗?”
何况——
“我作为被他嫌弃抨击的那个,你为什么以为我不会介意呢?”
介不介意,章渝州这么护着她,她就不可能去打他的脸。
陈佳怡:“……”
陈佳怡无话可说。
之前她预设了立场,跟宋止戈一样认为虞翠翠个人条件太差,配不上章渝州,仿佛这样想就能代表宋止戈的态度是正义的是对的,而她为丈夫抱屈也是正义的。
但现在,活生生的虞翠翠站在她面前,告诉她任何人都没资格审判别人的生活,那些以为仅仅是自以为,虞翠翠也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拿不出手。
恰恰相反,对方光芒耀眼得很,章渝州喜欢上她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她家老宋属实是自我感动自作多情,而她呢,也差点人云亦云,枉做恶人。
“虞同志,对不起!”这次,陈佳怡是真心实意的道歉。
翠翠定定看她好一会儿,才回应道:“没关系。”
陈佳怡:“那,我们能做朋友吗?”
翠翠撇嘴,道:“或许吧,但也不一定,能不能做朋友要看缘分。”
前脚高贵冷艳给她白眼看,虽说现在又一副幡然醒悟的样子,可她又不是生来就犯贱的,做什么非得跟人交朋友了?难道她缺那一个朋友吗?
啧。
“你说得对。”陈佳怡收敛好失落,扬起笑容,“咱们进屋去吧。”
屋里,秦正业三人已经从书房出来了,秦正业逗着初七说话。
见翠翠和陈佳怡从外头进来,三人还觉得奇怪,宋止戈这个马大哈脑子都不带转的直接就问:“你们出去干嘛啊?”
“屋里闷,出去聊聊天。”陈佳怡说,“我到厨房给师母打下手去。”
翠翠慢了两拍:“我也去看看。”
她走进厨房,问:“我不太会烧菜,有别的我能干的活儿吗?比如洗碗切菜之类的。”
“那你切一下洋葱吧。”
“成。”
……
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客厅里秦正业惊叹于初七的记忆力,两眼闪闪发光。
“天才!”
“这就是天才啊!”
激动地对章渝州说道:“渝州,天才难得,你可要好好培养初七啊,未来肯定是咱们国家的栋梁之才。”
章渝州看着扑在他腿上玩积木的小肉团子,好笑道:“她才丁点大,哪儿能看出是不是天才,现在记忆好,没准长大变得和普通人差不多。”
就算是天才,过早让她意识到这点也不好。
这样孩子的压力就太大了,别说他觉得不行,翠翠大抵也是不同意的。
他看得出来,翠翠对孩子的未来期望很低。
只要健健康康长大,以后不会随意被人欺负就已经很好。
秦正业听出他的话外之意,点了点头道:“也是,小孩子嘛天性未定,只要开开心心成长就好。”
“吃饭咯!”
黄婉音端着一大盆萝卜炖蹄花出来,章渝州忙起身接过,放桌上后他又到厨房帮忙端菜端饭。
“师母,好丰盛啊。”
宋止戈一屁股坐下,端起饭就是干。
他吃两口,还记得给陈佳怡夹菜,“媳妇儿,这个好吃!”
大伙儿似乎习惯了,也没人说他不礼貌不像客人。
翠翠边给小胖妞喂饭,视线边在他和章渝州身上来回徘徊,没看出两人有矛盾的样子。
饭桌上,黄婉音没再说一些令人咯噔的话,对她和陈佳怡的态度似乎也做到了一视同仁,这顿饭吃得还算平和,她原以为这是一场鸿门宴来着,谁让一进门黄婉音明明看不上她却还要和她拉家常套近乎呢,没想到啥事也没发生,翠翠诡异地感到些许失望。
“你刚在饭桌上瞅什么呢?”章渝州问。
他怀里的小家伙也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学舌道:“妈妈你瞅什么呢?”
翠翠白了父女俩一人一眼,哼了一声,快步回家。
小家伙鼓起脸颊,抬头看爸爸,章渝州低头看她,父女俩大眼瞪小眼,齐齐叹气:“哎!”
“爸爸,妈妈又生气了吗?”初七化身好奇宝宝。
章渝州抱着孩子走在后面,望着翠翠飒爽的背影,温声笑道:“没生气,她要跟我们比赛看谁先到家。”
小家伙圆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转着,兴奋大喊:“爸爸,快点呀!”
“好嘞!要加速咯,初七别乱晃!”
“好哒~~~~”
章渝州跑起来,风里满是小孩儿清脆的笑声,伴随着一声声快快快。
回到家初七又玩了一会儿才睡觉,等她睡着,章渝州继续刚才的话题,“刚刚吃饭,你看我和宋止戈做什么?”
这次翠翠没哼哼了。
她拧干毛巾往脸上一盖,声音含糊道:“陈佳怡说你俩闹矛盾,我好奇呗,就多看了两眼。”
“谈不上闹矛盾。”
章渝州不想提这回事,宋止戈说的那些难听话他一个人知道就行了,没必要说出来让翠翠生气,便道:“我跟他现在仍然是默契搭档的同事。”
“你和他媳妇儿很谈得来?”
“唔……马马虎虎,磁场不合,大概谈不来。”
“师母功利心重,她说什么你全当没听见就行。陈佳怡嘛,好像有点护短?你跟她玩不到一块就不玩,不影响什么。”
翠翠“哦”了声,没继续问,而是说道:“明天我要出门,你记得接送初七,如果研究所那边实在太忙,就把她送到楼上崔平家请她帮着照顾几天。”
“明天就去?”
太突然了。
翠翠点点头,把毛巾扔进盆里搓了搓拧干挂好,“趁大雪封山前把需要的东西都采集回来,等天气变冷,我就可以在家里猫冬了。”
章渝州取过另一条毛巾,就着翠翠的洗脸水洗脸。
“那你小心些,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
“嗯。”
两人又聊了几句,翠翠就取暖器的设计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她说,章渝州拿笔迅速改设计图,弄得差不多了,两人才各自回屋睡觉。
次日清早,翠翠把初七送到托儿所后轻装简行上路了。
X8筛选出最具有替代性的材料有八种,幸运的是,这八种小白山里都有。没有人在身边拖后腿,翠翠一进森林就开始放飞,以最快速度朝几个目的地奔去,第一天,她采集到了赤炎草和五行宝果。
晚上,翠翠取出安全屋。
利用X8和X8a的联通功能,给章渝州展示了一番,章渝州全程惊叹不断,“不愧是安全屋。”
“那是,这款在中央星可流行了,简直是居家旅行必备,它的攻击方面性能比较普通,但防御性是一流的,连S级兽人战士也没法攻破。”
不仅防御性强,这款安全屋功能还很齐全,它有隐蔽功能,只要能量充足还能在短时间内当飞船使用。
翠翠这次没把她当代步工具使用,纯粹是觉得杀鸡用牛刀,采集普通植物而已又没太大危险,浪费能量实在不划算。
“这是我定制的工作间。”
“这里是武器操作台。”
“……”
翠翠简单介绍了下内部构造,又问起小胖妞:“小胖妞哭没?”
“哭了,哭得可伤心了。”眼睛跟水龙头似的,章渝州这会儿还心有余悸,“初七一直很乖,没想到哭起来天崩地裂,我哄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把她哄睡着。”
翠翠大概想象得到他手忙脚乱,仓皇无助的样子。
噗嗤笑出声:“初七到我身边后晚上一直跟我一块睡的,我就猜到她夜晚会哭闹。”
小孩子就是这样,平时再乖得像天使一样,等安全感被打破或是需求得不到满足,她就会恢复孩子的本性,又哭又闹,搅得人头疼。
“嗯,你不在她可能有点害怕,耍赖跑我屋里睡着了,我刚把她抱回你卧室。”
翠翠看不到章渝州,只能从他的声音里判断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她想,章渝州这会儿大概唇角眉眼都噙着笑,很温柔吧。
想到这儿,翠翠面容也变得柔和,双眸似春水般缱绻。
章渝州心念微动,忽然很想抱一抱她。
“时间晚了,我要休息了,你也快去睡吧。”
翠翠说罢,关闭X8的摄像功能,这边X8a的屏幕瞬间黑掉,章渝州继续看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放下。
他给初七掖了掖被子,回房睡觉。
翠翠离开的第三天,下雪了。
“章工,怎么这两天都是你送初七过来啊?”
“初七妈妈有事回娘家了。”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听大伙儿说山里一旦下雪就停不了,再晚点她就不好上山了。”
“嗯,就这两日就回来了,应该来得及。”章渝州半蹲下身体,捏了捏初七肥嘟嘟的脸颊,叮嘱道:“乖乖的哦,爸爸下班就来接你。”
“我乖哒,爸爸,今天妈妈回家吗?”
小家伙和爸爸相依为命三天后,知道自己哭哭妈妈也不会回来,所以已经不哭了,只是每天都要问几十遍妈妈什么时候回来,问得章渝州头皮发麻。
“妈妈要明天才能回来。”
“真哒?”
“真的。”
翠翠说只差最后一种还没找到,顶多再耽搁一天就回来。
在见识安全屋之前章渝州还会担心她会不会有危险,会不会被冰雪困住,但见识过安全屋的强大功能后,章渝州唯有想念。
小家伙得了准信,人立马阳光灿烂了,开心尖叫着跑进教室。
老师看着她哒哒跑走的背影,不由自主露出姨母笑。
回过头,好心提醒章渝州:“章工,后勤今天到了一批白菜和萝卜,你媳妇不在家的话你记得囤菜,否则大雪封山至少几个月,到时候物资进不来,日子别提多难熬。”
章渝州微笑着掀唇:“谢谢,我还真忘了囤菜这回事了。”
按照三人标准,他们家可以买两千五百斤大白菜,五百斤土豆,两百斤大萝卜。买回去就放本栋楼的大地窖里,不得不说家属区楼房设计时确实遗漏了很多细节,但囤冬储菜是早规划好的。
章渝州下班,先把小家伙接回家,给她煮面条看着她吃完,这才到后勤买菜。
葛新见到他立马把他领到办公室,热情地递了支烟,“章工,你也是来搬菜的?”
章渝州接过烟,没打算抽,直接别在耳后,点点头:“对。”
“诶,这点小事哪用得着你来,你说要多少,明天我拿板车拉到你们楼下去。”
章渝州看他一脸殷勤,就猜到葛新这小子有事求人了,“兄弟,有事直说,你这样热情整得我害怕啊,毛骨悚然的。”
“其实也没啥,就是想问问,嫂子最近有没有啥新点子?”
这阵子后勤处接的活儿不少,不过各式各样家具只做一种风格,久了渐渐就不吸引人了,偏偏老师傅们手艺绝佳,但创意不行,葛新就又把主意打到了翠翠头上。
“我媳妇儿这两天回娘家了,有没有点子我也不知道,所以你这菜还送吗?”
“送!”葛新眉毛一挑,摆出“你咋小看我”的架势,大声嚷嚷道:“那必须送啊,上回借你们的光风光了一把,送个菜多大点事啊。”
“谢谢啊。”
章渝州把数量报上,钱交了就回家了。
第54章
回到家第一件事先去看初七在做什么。
客厅没人,卧室也没人,章渝州开始慌了。
孩子呢,那么大一个孩子跑哪去了?
他把翠翠卧室的衣柜掀开找了一遍,还是没人,就在他急得跳脚之际,厨房霹雳乓啷好一阵响,章渝州跑过去拉开厨房门一瞅——
脑袋瞬间瓮翁的。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厨房里简直一片狼藉啊,菜筐里的白菜掉柴火堆,搪瓷盆砸地上,地板灰白一片洒满了面粉,小孩儿头发身上全是面粉,一管鼻涕流出来跟那面粉一裹,哎呀妈呀就定在那儿了,活脱脱一个小邋遢鬼,不忍直视。
也不知道小小的人儿怎么把厨房搞成战场的。
章渝州太阳穴突突地疼,看着这一地惨状无奈扶额。
“爸爸,是面粉坏坏~~”
小家伙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小胖爪子背在背后,怯怯望着章渝州,企图萌混过关,恶人先告状。
章渝州胸口郁郁,脑壳疼得要死还没法撒气。
对面就一个小屁孩,平时再懂事,三不五时还得作点小妖。
平日翠翠在家里还好,她就是那定海神针,小家伙再皮也要收敛,这两天似乎尝到了没人管的快乐,她开始四处捣蛋了。
昨天抓了几只蚂蚁回来,说要给蚂蚁一个家;
今天答应得好好的要乖要听话,这才出门不到一个小时,厨房就成了垃圾场,放得矮的东西全被嚯嚯一遍,现在章渝州只能庆幸米缸深她搬不动,油罐呢,在台面上放着她也够不着,否则都不敢想会变成啥样。
大概……
这娃和厨房都不能要了。
“爸爸。”
“手脏脏了。”
章渝州吸气,呼气,再吸气……
花了一分钟才把打孩子的冲动按捺住。
他情绪一稳定,小家伙跟小动物似的立马察觉出危险远离了。
不再躲得远远的,而是哒哒哒迈着小短腿跑到章渝州面前,伸出两只小胖爪,小奶音可可爱爱道:“爸爸,洗手手。”
说着,就要往他身上爬。
章渝州赶紧躲,还是慢了一拍。
就一个错眼的功夫,裤腿和衣服糊上面粉了,他现在完全放弃去想自己是不是被小孩儿鼻涕蹭衣服上,抬头望天,再次进入调节情绪的模式中。
半晌,他认命了,把孩子拎到卫生间,“站住啊,不许动。”
“噢~~~~”小胖妞咧嘴,讨好地笑了笑,小奶音跟加了蜂蜜似的:“爸爸,我乖乖哒。”
“呵呵。”章渝州没忍住,嘴角抽了抽。
你都快拆家了还叫乖乖哒?
幸好中午出门时灌了两壶开水。
章渝州脱掉外套,衬衫袖子撩到手肘,三两下兑好热水,招呼小胖妞:“虞初七,你给我过来!”
“爸爸,你为什么不叫我宝宝了?”
听到大名,小家伙下意识抖了抖,细眉蹙起,总觉得妈妈随时要冒出来,周围冷飕飕的。
章渝州黑着脸,“今天你调皮捣蛋不是乖孩子,剥夺宝宝称号一天。”
小胖子懵逼,似懂非懂,后半截没太懂,前半句她听明白了。
当即抗议:“没有坏坏,我是乖孩子,系乖孩子!”
急得吐词不清。
“乖孩子不会浪费粮食,不会玩面粉。”章渝州把小胖团子抓过来摁在小板凳上,“低头,闭上眼睛。”
“是面面不听话,我帮爸爸做饭饭。”
章渝州故意凶她:“虞初七,你再顶嘴!”
小家伙意识到再唱反调要挨揍了,没再调皮乖乖照做,章渝州抓住她脖子,慢慢往她头上淋水,边给她洗头边训斥:“爸爸出门前怎么跟你说的,有没有说过不能捣乱啊,还好地上只放了菜和面粉,万一是开水呢,烫着你就活该你痛痛,不仅痛虞初七你还会变丑八怪。”
“不是丑八怪,不是~~”
章渝州摁住她脖子:“别乱动,水要进耳朵了。”
也怪他自己,低估了小孩的破坏力。
带娃的这几个月,虞初七平时都不哭不闹不惹祸,除了偶尔大小便来不及,导致他和翠翠必须给她洗臭裤子外,堪称他见过的最乖的小朋友。
今天出门前他反复检查。
把自己觉得有危险的东西都归拢好,厨房门和阳台门也都关上,想着平时翠翠忙正事孩子独自玩耍也没出过问题,便放心地出门了,结果孩子静悄悄,果然在作妖。
章渝州叹气,只当积攒经验了。
等以后生了老二,就不用犯这类错了。
翠翠尚不知道章渝州已经惦记上和她生孩子的事,这会儿她终于找到了最后一种材料——红绀草。
采集完红绀草,翠翠用X8继续往边缘地界探测,想看看有没有别的发现。
本来就是惯例性探测,她没抱多大期待。
没曾想晚上跟章渝州通讯时,章渝州这样问道:“翠翠,为什么你位置靠北的地方突然变成了淡淡的紫色?”
翠翠一愣:“什么?”
意识到什么,她神情变得激动:“紫?区域很大吗?”
X8a被她留在家里,安全屋她之前一次也没用过,便没有存放备用装置。
否则不会等到章渝州问才发现。
章渝州如今操纵X8a已然很熟练,迅速计算出紫色能量笼罩范围以及到翠翠位置的直线距离。
“面积很广,大概36平方公里,在往北走一百七十公里处。”话音刚落,他恍惚了一瞬,神色略微凝重,小声呢喃道:“往北,那就是在日丰镇,两国分界线上?”
翠翠来回踱步,手撑在下巴处反复琢磨。
终于——
她激动得原地蹦了几下,兴奋道:“面积这么大,很有可能是未知的B级以上能量石。”
能量石啊。
水蓝星竟有能量石,级别还不算低,这真是一个令人激动的发现。
星际矿石资料里说得很清楚,E级能量石赤中带白,D级橙中带灰,C级黄中带金,B级鸦青,A级则是紫气氤氲,淡紫色……
翠翠猜,也许是水蓝星的能量石分级不同,呈现出来的能量浓度有所差别。毕竟不同的荒星出产的能量石也有很细微的区别,可不管怎么说,都得亲眼见到才能分辨清楚。
若真的是能量石,她是不是还能倒腾点能源武器卖一卖?
自从上次说错话差点露馅,翠翠便下了苦功恶补华国历史和法律,每天都从报纸上了解政策风向,还从赵文竹和崔平嘴里了解到不少民俗习惯,她在思索接下来要走什么样的路。
水蓝星人有句话说得对,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她可以躺也想躺,但躺下之前必须得有安身立命的本钱!
翠翠想,在不暴露自己来历的前提下,或许应该拿出一部分跟华国最大的权力机构进行交易。若是合作愉快最好,若是……背刺她,她恰好有两块A级能量石,届时只要将安全屋稍加改动就能逃个无影无踪。
低级基因液就是她用来试水的第一样东西。
而现在,能量石的发现让她的计划似乎更具有可行性了,翠翠此刻心情大好,恨不得高歌一曲。
她的好心情完全体现在她眉眼里。
心情一好,那双冰凝般平静的眸子就仿佛解冻一般,星光熠熠,波光粼粼。
谁看了都要迷糊。
“你把位置标记好,等我回来再说。”
章渝州隐约清楚能量石的重要性,点了点头,道:“好,你明天大概什么时间能回来?收音机里讲这几天连续降雪,我刚才初步算了下,大抵到明天中午积雪平均厚度会达到三十公分。”
等雪层加厚,正常人都难以出行,翠翠反而从山脚娘家回来就显得怪异,格格不入了。
翠翠闻言,吩咐安全屋机器人管家打开窗户。
她探出脑袋,往外瞅了瞅,此时整个林子已经被零星雪花覆盖了个七七八八。
葱葱郁郁里点缀着纯白,看得人心里也有点凉。
“看来今晚不能再耽搁了,我马上赶回去,你记得留门。”
“那我到保安室等你。”
“就那么点距离,我又不会迷路,没那个必要吧。”
章渝州坚持:“雪越下越大,你想淋着回来吗?取暖器还没做好,一会儿洗澡可是很难受的。”
厂里有大澡堂子,以前住单人宿舍时章渝州还会去那边,但自从搬到八栋就再没去过了,翠翠不适应在外人面前赤身裸|体,即便是同性也不行,于是一次也没去过。
章渝州不认为她今天会愿意去澡堂。
果然,翠翠压根没考虑,妥协得非常快。
“好,你出门前把初七先哄睡,否则她会调皮捣蛋。”
说到调皮捣蛋,章渝州心里苦啊。
他有太多话想说了,登时把虞初七今天干的好事全讲了一通。
就听那头的翠翠非常没有同情心的哈哈大笑:“天真了吧,小孩子就是天使魔鬼的混合体,乖的时候可爱得让你心都软了,皮起来气得人牙痒痒。该揍还得揍,你今天没教训她,信不信她明天更能气人?”
“让你揍她,你能下得了手,你就不心疼?”
他反正有点下不了手打孩子。
翠翠冷笑一声:“我揍她好歹知道轻重。若是以后她长歪了,别人揍她,那可不管揍得狠不狠。”
章渝州:“……”
翠翠继续道:“你瞅瞅咱们楼下那李晓明,被他奶奶惯成什么样了,人嫌狗憎,可恶得很。”
“你要是不想虞初七也那样,就要对她严厉一点。”
她对小孩儿就这样,有疼爱,没溺爱。
教会她在占理且能保证赢的情况下出手反击,不当孬种,但绝对不给她灌输恃强凌弱为所欲为的想法。
不管哪个世界,熊孩子往往都是在一件件小调皮的积累下养成的。
一次两次家长不以为意,便会让他以为这样做是正确的,接下来他犯的错就会逐渐升级,直到家长最后兜不住。
翠翠第一次养孩子,或许别的方面思虑不周全,但在人性上,她无疑是了解的。
在她看来,人性从来不分大人和小孩,都是共通的。
大人会在犯错没有受到惩罚后心存侥幸大概率再次犯错,小孩也是如此,甚至比起大人,他们多了一丝天真的残忍,会在无主观恶意下干坏事,防不胜防。
所以,才需要人及时纠正,让她意识到那是不对的。
听翠翠一席话,章渝州眼中的打趣笑意转为深思。
翠翠她……的确是一个很合格的母亲。
虽然她大多数时候不像做人妈妈,对待小胖妞时常粗心大意,但他还是必须说,她给了孩子最重要的两样东西——安全感,以及一个适合模仿的对象。
“好,这回先算了,下次再捣乱我就学你抄起棍子往她屁股上招呼。”章渝州眼眸含笑,温声道。
翠翠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下手注意分寸就行。”
笑声从唇齿间倾泻而出,只觉语气里的宠溺快溢出来了,“嗯,听你的。”
翠翠没关掉X8a的通讯功能,章渝州能清晰看到她的整个操作过程,比较遗憾的是镜头只能拍到安全屋的操控室,没法以俯视角度拍到整个安全屋。
几句话的功夫,翠翠便道:“我快到了,你出来吧。”
安全屋停泊的地方距离厂子还有一段路程。
翠翠打开门,脚踩在碎雪上发出咯嚓咯嚓的声音,X8盘旋在她周围,记录着附近的状况,翠翠回身将安全屋收回空间囊,又从空间囊里拿出上回从魏家带走的背篓和米,这才把X8收回。
她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打扮依然有漏洞。
翠翠蹙眉,迟疑片刻,抓起地上的雪就往头发和身上糊,直到浑身弄湿,背篓也变得湿润后,才往厂子方向走。
隔着老远,翠翠就看见了章渝州。
他穿着一件藏蓝色外套,胳膊上还挂着一件衣裳,撑着伞站在大雪中,身材颀长,翠翠看不清他表情,但莫名觉得周身都透着寂静美好的氛围感。
她抓紧背篓绳子,加快脚步,同时,看到翠翠身影的章渝州也迎了出去。
“怎么回事,不是——”
“嘘!”
意识到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机,章渝州闭上嘴。
只是脸色黑沉沉的,他接过背篓,就要给翠翠披衣服。
翠翠:“湿都湿了,现在批上外套也无济于事。”
章渝州不理会翠翠的推拒,强势地将外套搭她身上,一手撑伞,一手揽在她肩头把人往自己怀里拉,“冻坏了吧,还好我出门前往锅里烧了水,正好到家就能泡澡。”
“有一点。”
翠翠自动往他身上贴了贴。
刚才她顶着风雪赶路时没觉得冷,这会儿有章渝州体温的对比,翠翠顿时觉得骨头里都泛着寒,真想钻到他衣服里去。
章渝州臂弯更用力,几乎是半搂着了。
伞倾向翠翠,把她遮得严严实实,毫不在意自己肩膀暴露在雪花下。
路过保安室,里面值班的人还出来看了眼。
确认的确是虞翠翠后还热情地打招呼:“虞同志,这天气你上山怕是不容易啊,山下雪大不?”
翠翠牙齿上下磕碰打寒颤:“挺大的,我人快被冻傻了。”
“我们先回去了。”章渝州朝对方点点头,顺势接话。
“好,虞同志有空来我们保卫科坐坐,我们还盼着你教几招呢。”
说话的小年轻依然笑嘻嘻的,看着翠翠的眼神热情得仿佛狂热粉丝,恨不得立马拜师学艺。谁让龙复江每次训练都要带翠翠出场,次数多了,保卫科人人都知道有个叫虞翠翠的同志多么能打,想找她较量较量的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还是数他运气好,值个夜班居然撞见本尊了。
“有空一定。”翠翠回首,笑着应道。
今日雪大,天色又晚,外面没什么人,就连平时热闹的单元楼楼道里都安安静静的。
章渝州收伞,翠翠脱下外套赶紧摸了摸:“被浸湿了。”
她蹙起眉,扁了扁嘴,委屈巴巴的样子,看得人心里软乎乎的。章渝州收好伞,抬手往她湿漉漉的头发上揉了几下:“湿了就湿了,赶紧上楼回家。”
就这么巧,两人刚踏上楼梯,靠近楼梯那一家门突然打开了。
这家男主人穿着大棉袄,推着木板车慢慢走出来,媳妇和两个儿子拿着尼龙袋紧随后面,一家四口整整齐齐。
“咦,小章,你们这是打哪回来啊,也去搬菜了?”
许是见他背着背篓这样问道。
章渝州把钥匙递给翠翠,让翠翠先回家。
他则停下回答道:“还没去,我媳妇前几天回娘家搬粮食去了,这不刚到大门口接她。”说着,他低头看了下手表,问:“快十点了,现在去搬菜吗??后勤处不下班了?”
“嘿,那群舅老倌哪里想加班哦,要不是大家到后勤处闹,他们今晚还不得改口让我们搬呢。小章我跟你说,菜数量有限先到先得,现在晓得的人不多,等过一会大家都知道了,估计很多人要连夜去搬,你们两口子也搞快些!”
说完,一家子急急忙忙就跑出去了。
章渝州:“……”
葛新那儿,不会出问题吧?
带着这种忧虑,章渝州转身上楼。
大门虚掩着,他推开门走进屋,隐隐约约的水声传入耳畔,章渝州放背篓的动作微顿,随即摒弃掉杂念,先到卧室看初七,小家伙又把被子踢开了,露出大半边身体,章渝州重新替她盖好被子,到厨房又烧了一锅开水。
弄完这些,他就到客厅看书,顺便等翠翠洗完澡出来。关于能量石,他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需要翠翠给他解惑。
半小时后,卫生间门打开,翠翠擦着头发从里走出来,对上章渝州的眼神她有些诧异:“……怎么还没睡?”
章渝州:“等你。”
“唔,有事?”翠翠穿着松松垮垮的秋衣,边擦头发边朝章渝州走去,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的单人椅子上,“嘶!屁股凉飕飕的。”
章渝州失笑,起身走到翠翠身后,拿过她手里的毛巾,动作温柔地擦起头发。
“能量石的可能性大吗?”
翠翠闭上眼睛,感受着手指在发间穿梭,时不时用力按压头皮的感觉,脸上不自觉露出了享受的表情,声音也跟着懒洋洋的:“还不确定,我觉得需要再分析分析,不过私心里我也的确觉得可能性很大。”
“我查了地图,那块区域在两国交界的小镇,若确定是能量石,你打算怎么做?”
边境小镇有部队驻守,有我国的,也有邻国的,要想在两方人马眼皮子底下取走那么多能量石,恐怕很难。
“不着急。”翠翠未睁眼,头往章渝州手掌蹭了蹭,催促道:“擦干点。”
“虞翠翠同志,你是不是太会享受了?”
“……唔,还好吧!”翠翠姿态慵懒,半蜷着腿瘫在椅子上,章渝州摇摇头,语气难掩宠溺:“家里该囤菜了,葛新想让你再画一两款新家具。”
翠翠睁开眼:“交换条件?”
她抬头,入目之处是男人漂亮的下巴和鼻孔。她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章渝州,唔,一个好好的英俊小伙顿时变得无比普通,违心都说不出帅,翠翠撇撇嘴,突然就笑开了。
“笑什么?”章渝州一脸莫名。
翠翠抿嘴憋笑:“没什么,就是突然发现你变丑了。”
“……”章渝州手上动作顿住,不说话,就在翠翠以为他生气时他突然凑近,两人鼻尖只有两三公分距离,蓦然放大的五官冲击性十足,翠翠下意识倒吸一口冷气。
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你退开一点点,我脖子仰得有些疼。”
她仰着头,章渝州弯腰,两人挨得特别紧,翠翠能感受到对方扑过来的温热鼻息,顿时有种姿势奇怪恐会大事不妙的感觉。
章渝州不仅没退开,他半侧了下脸,靠得愈发近,似乎再近一点嘴唇就要碰到她眼睛了。
扑通~
扑通~扑通~
心跳声震耳欲聋。
不知是她的,还是章渝州的。
翠翠紧张得手脚不听使唤,眼睛不敢眨一下,就在她以为要发生点什么的时候,章渝州突然退开站直,继续擦起头发来,随即传来低沉性感的笑声。
明明他什么也没说,但翠翠就是听出了他的得意和取笑。
那点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登时被羞恼取代,翠翠冷哼了声,嘴巴翘得老高,“你还没说囤菜和画图有什么关系呢?”
章渝州清了清嗓子,知道再笑下去翠翠就要彻底恼了,忙正色道:“倒也没什么关系,葛新不至于因为你不愿意画图就不卖菜给咱们,他提的时候我就说要问问你的意思。”
“那菜?”
“葛新说,他明天给咱们拉过来。”不过,章渝州又补充了一句:“估计今晚大家都睡不了了,楼上楼下都要排队搬菜。”
“不给他图,他帮咱们搬菜是不是算欠了他人情?”
翠翠真是一点也不信世上有白来的午餐。
章渝州却道:“放心吧,上回他拿走的图占了咱们大便宜,运个菜而已,算不得什么。”
“哦。”他这样讲,翠翠便这样信了,左右接下来她要忙正事,也没空搞什么家具。
“好了,干得差不多了,快去睡觉吧。”
翠翠的确困了,她摸摸发尾,干了八成,捂着嘴连打了两个哈欠,眼角浸出泪花:“晚安!”
章渝州:“晚安!”
次日,翠翠先把小胖妞送到托儿所,回到家后就立马忙了起来,她忙着把章渝州的设计图变成现实。
中午,葛新拉着菜来了,章渝州还没回来,翠翠下楼接手的菜。难得遇到正主,葛新便将自己的想法提了提,翠翠本想直接推拒,突然想起昨日屁股被椅子给冻了,立马改了主意。
“有想法,但图还没画出来,我想定做两个沙发。”
“沙发多简单的事啊,回头我让工人立马给你们做。”
还以为有啥新样式呢,原来是要做沙发!
沙发这玩意不算稀奇东西,老佛爷时期就从国外传了进来,到三十、四十年代,国内其中几个城市的沙发制造工业已经很成熟了,如今没普及进人民群众家不过是因为价格高,许多家庭用不起。
葛新眼里的光瞬间熄灭。
翠翠摇头:“现在的木制样式我不喜欢,我想要定做一种躺在上面足够软,也足够暖和,适合用在寒冬的。”
如今的沙发大都是木质结构上面铺一块可拆卸的泡沫垫子,夏天做凉椅,冬天做沙发,技术更先进一点的便是少数家具厂做的弹簧沙发。
而这两种翠翠都不太想要。
“能做吗?”
葛新在想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达到虞翠翠的要求,目前没有头绪,但他还是立马拍胸脯应承下来:“能做,只要有图纸咱们肯定做得出来。”
“那过两日我让渝州送图纸过去。”
“没问题。”
商量完沙发的事,葛新开始帮着把菜搬到地窖。
八栋的人大都见识过二零二装修的盛况,认出葛新是谁,便问翠翠:“翠翠,咋他还特地来帮你搬东西,你俩认识啊?”
翠翠:“不认识我,他认识的是章渝州。”
那人便笑:“你这小年轻真有意思,在外头说起你男人总是连名带姓一块喊,要不是咱们了解你和章工,外人还当你们夫妻不和睦呢。”
“……”翠翠无语。
让她学别人那样开口闭口就是“我男人”、“我爱人”,打死她也学不会,一说这几个词她浑身都别扭。
她只能呵呵假笑,转移话题:“对了,你们家买了多少斤啊?”
第55章
甘肃军区,家属院。
“雯丽,你一个人在家啊?”许表姐端着一小盆鱼汤走进屋,一双眼睛轱辘转着,四处打量,压低声音问:“你婆婆呢,不在吗?”
许雯丽病恹恹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嘴唇一点血色也没有。
听到许表姐的话,她脸色更难看了,许表姐还以为婆媳相处不好,正打算安慰几句,没想到许雯丽抱怨的却是魏华明。
“……我又不知道这个任务会关系到升职,我只是怕他吃力不讨好才不让他报名,结果他一股脑儿怪我头上。”
许表姐怒道:“他骂你?”
“……”
许雯丽垂下眸子,声音变轻了许多:“没。”
“到底怎么怪你头上了?”她这个表妹说一截藏一截,听得人满头雾水,许表姐止不住困惑。
许雯丽一脸不愉,嘴巴开开合合几次,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因为魏华明的确没说什么,他只是表现得很失落很后悔,想到这儿,许雯丽看着许表姐埋怨道:“华明昨天听到你和我讲的话了。”
许表姐愣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啥?听到就听到呗,咱俩又没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不就是说你婆婆小气嘛,那——”突然,脑子里一道白光闪过,许表姐呀一声,惊疑不定道:“不会是……”
“听到装病那段了吧?”
许雯丽抿嘴,表情愈发难看。
显然——
被魏华明听到的就是那一段。
许表姐登时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了。
魏华明若是听到的是她们吐槽许雯丽婆婆那段还无所谓,自古婆媳就是老大难,没点矛盾才奇怪,男人嘛,大抵没心没肺,事不出在自己身上都不痛不痒,很少有人把婆媳矛盾放心上的。
可听到的若是雯丽故意装病骗他,导致他这次没报名错过晋升这事,那的确是个大疙瘩。
这事就难办了。
“这段时间你温柔小意一点,时间久了魏华明心里的疙瘩肯定会慢慢没的。我看他这么爱你,不至于气太久。何况,你也是心疼他,才装病拖住他的,他想通后肯定就不气你了。”
许表姐如此劝解。
许雯丽摇摇头,却不像往常那般自信。
她觉得自打从龙湾三队回来,华明心里装了爹娘弟弟,对她就不如从前看重纯粹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因为几个多出的“家人”有变淡的趋势。
虽说目前为止,她和孩子在华明心里依然是最重要的。
可许雯丽要的不是比较后“最”,而是不比较就独一档的重要。
跟让她气愤的是,连虞翠翠都能在他心里留有一席之地。
明明虞翠翠把他们搞得那般被动难堪,华明当初也是气恼过的。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仿佛忘了跟虞翠翠的龃龉,仿佛真的把她当妹妹看待,甚至对她心有愧疚得很。
尽管这点子愧疚不足以让他做出什么,只是和婆婆聊天时偶尔问一下虞翠翠过得如何,需不需要帮忙,但就是像根针样扎在她心里,他们母子俩提一次虞翠翠,许雯丽就觉得那根针往肉里又进去了几分。
合着这个家他们几个大和解了,就剩下她一个人融不进去呗。
偏她没法置喙。
因为她在他们面前展现出来的形象太美好了。
始终只表现了温柔大方那一面,便是难得几次失态,也都被她以担心魏华明的前程给圆了过去。往常她只觉得自己聪明,这会儿才察觉自己仿佛被架高处下不来了。
若是突然露出对虞翠翠的恶意,别说婆婆有意见,连丈夫都会忍不住多想。
许雯丽比谁都清楚,很多事其实是经不起多想细想的。
而孩子们还太小,并不能给她太多安慰,甚至在魏华明和蔡婆子的影响下,已经开始喊虞翠翠“姑姑”了。
每每听到姑姑两个字,许雯丽心痛到极点。
“表姐,不是那样的,你不明白……”
魏华明确实爱她,很多地方都愿意包容她,但他更爱事业,他有一颗向上爬的雄心。
这点恰恰是当初他失忆她也要倒追的原因。
许雯丽坦诚自己不喜欢无能之辈,喜欢的便是他的冲劲和野心,可当自己和事业心对立时,许雯丽开始苦恼了。
“他嘴上其实没说什么,但我知道他心里在怪我,怪我阴差阳错阻拦了他的青云路。”
夫妻多年,她最明白魏华明想要在军中干出一番事业的雄心壮志。
许雯丽眼眶微红,说不清有无后悔。
她表情倔强,反复强调装病没有错。
越说越理直气壮:“这次任务带队的是张副团。表姐你是知道的,因为介绍虞翠翠和他相亲那事我们算是把人给得罪透了,张副团现在的爱人好几次当着大伙儿面给我难堪,阴阳怪气说我要巴结张副团,拍马屁却拍到马蹄子上,她对我都这个态度,一个被窝里还能睡出两种人?我怀疑张副团会给华明穿小鞋,难道怀疑错了?”
许表姐面色古怪。
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到底在骂谁呢?
这话很难评。
许雯丽继续抱怨:“我哪知道这个任务那么重要。我以为就跟平常一样,只是在周边例行巡逻,少他一个不少,哪晓得就……”
“雯丽啊……”
许雯丽彻底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绪里,不等她说话继续道:“是,就算这次机会难得,怪我想得太多让他错过,可他能力出众不还能等下一次吗?就算我错了也是无心的啊,我一心为他想他竟然这样对我,我就不该对他那么好,亏我为了他败坏名声,为了他把他妈叫来团圆,为了他我去得罪张岳周,我……”
说着说着,眼泪决堤而下,许雯丽越想越委屈,痛哭出声。
许表姐面露尴尬。
她实在没听出魏华明究竟对表妹做了什么。
败坏名声这事吧,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魏华明名声更差。
只是随着老太太的到来,逢人就爱念叨翠翠多孝顺如今过得多不错,变相给两口子的臭名声洗了洗,如今家属们也不再提这事。
把婆婆叫来,初衷不是为了带孩子吗?
得罪张岳周,更是因为起了算计虞翠翠的心思,只是落空了而已……
这些事,有一些是许雯丽自个儿拿的主意,有些她也参与提过建议。
张表姐作为参与者之一,平时骗骗别人还成,可没有把自己也骗了的想法,如何也说不出责任全在魏华明这种话。
于是屋里就形成了一个哭得伤心不已,一个尴尬得脚趾抠地表情失去管理的奇怪场面。
蔡婆子抱着小孙女进屋,听见许雯丽的哭声,冷不丁吓了一跳。
孩子没来得及放进摇篮,急急忙忙跑许雯丽屋,“雯丽,雯丽你咋了?”
“哭啥啊,这是出什么事了?”
“婶子您别急,雯丽没事的。”许表姐扯了扯嘴角,僵笑道。
随后就给许雯丽使眼色,眼睛眨得都快抽筋了,许雯丽才反应过来:“妈,我没事,就是听表姐说了一个很悲伤的小故事,有些感怀想哭。”
她擦擦眼角,佯装无事。
蔡婆子半信半疑:“真没事?”谁听个故事能哭得稀里哗啦,两眼红通通啊?矫情。
蔡婆子探究的眼神在许雯丽和她表姐之间来回打量。
“真没事。”
“哦,没事那你就别躺着了,赶紧起床做饭,一涛二海三浪马上就放学回家,华明也要回来了,我又得带四清,你不做饭咋办,等他们几爷子回来对着冷锅冷灶喝开水啊?”
不老实。
蔡婆子垮着张脸,丢下话,抱着老四就出去了。
好不容易绷住的许雯丽再次被气哭了,她还知道小声说话:“你看魏华明他妈!”
“处得不好你就跟魏华明吹吹枕边风,让他把老太太送走呗。”
许表姐皱眉,不悦。
上回她来还是笑眯眯的,这回就横眉冷对看她俩一脸不痛快,真是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乡下老太太,儿媳妇病了还要负责做饭,真不知雯丽日子过得有多难。
许雯丽想也不想,摇头就道:“华明不会答应。”
“你别直接说啊,拿你公公和他弟弟说事呗,我就不信你婆婆不想念男人和儿子,再不济……你就把虞翠翠搬出来,你婆婆不是经常跟人吹嘘虞翠翠多孝顺吗,那就三不五时敲敲边鼓,说虞翠翠和你小叔子肯定想她云云,没准就把这尊大佛给送回去了。”
“……”
许雯丽强颜欢笑,对许表姐的主意不置可否。
她虽经常抱怨蔡婆子,私心里却不希望蔡婆子回老家,毕竟,蔡婆子来后的好处是切切实实的。孩子们不用她管,如今又回到工作岗位上,除了下班和休假时烦心事多点,平时过得比大多数军属好太多了。
若是蔡婆子回乡下,老四离不得人,她又得找人代班,苦的还是她自己。
只是,这些都是她心里最隐秘的想法,莫说表姐,连最亲密的丈夫许雯丽也不曾开诚布公交谈。
是以,面对许表姐的同仇敌忾,许雯丽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了,“表姐,你先回去吧,我做饭去。”
这话是明着送客了。
许表姐脸上僵了僵,不太高兴。
她在这儿一心出谋划策呢,当事人不上心也就罢了还用过就扔,她都要被气出乳腺癌了。
登时心跟着凉了半截,许表姐撇嘴暗嗤,自己的这位表妹啊,就是冷心冷肺得很啊,要用你时话说得比唱的好听,不用你了立马嫌你碍眼,算计成功了是她聪明算无遗策,出了事责任全是别人的。
就她最委屈最无辜最可怜。
得!
以后她再多管闲事,她就是脑子不好使。
许雯丽满脑子都是晋升的事,压根没注意到许表姐对她存了怨气,见对方离开她还松了口气呢。
走进厨房,蔡婆子已经在忙活了。
“妈?”
蔡婆子回头瞥了她一眼。
没好气道:“还是当妈的人,孩子啥时候放学你记不得,就光知道跟人唠嗑矫情。等着你来做饭,怕是人回家了你还在屋里抹泪呢。”
“……”许雯丽被劈头盖脸一顿骂,恨得牙痒痒,看着蔡婆子后脑勺的眼睛暗沉怨怼,语气却显得温良柔和:“妈,对不起。”
蔡婆子:“……下不为例。”
“知道了,妈。”
她道歉这么快,蔡婆子张张嘴,没好再数落,而是问:“还有几天就立冬,你们这边不用囤菜吗?”
“囤的,但一般是十一月末开始,咱们这儿降温比老家晚,不用这么早就开始囤,妈,华明这几天跟我置气,你能帮我劝一劝吗?”
许雯丽也是没办法。
魏华明若是直截了当和她吵一架反倒痛快了,如今每天回家和往常差不多,可就是让她察觉出他在不满,她才会这么慌。
只能从蔡婆子方面入手,毕竟,魏华明对父母是真心孝顺。
蔡婆子岂是那么好糊弄的,当即反问:“你们为啥吵架,他同你置什么气?”
许雯丽语塞,过了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道:“也没吵架,就是前阵子我不是生病了吗,华明留下跟您照顾孩子,错过了一次晋升机会,他好像……不太开心。”
晋升啊!
蔡婆子心里在淌血,话没过脑子就道:“你说你能干个啥啊,家里照顾不好还得我来,男人的前途还被你嚯嚯了,哎哟我的老天呀,你,你真是要气死我了。”
“都说部队往上爬难,机会递到面前了你还要把它赶跑,华明怨你咋了,该!”
“别说他怨你,我老婆子也怨你,你俩这事我不管,也管不着,你别来找我。”
许雯丽低垂着脑袋任由她埋怨,心里恨极了。她特别想问一句,如果是虞翠翠,蔡婆子还会不会这样骂她?!
若是蔡婆子听到这话,绝对会告诉她,甭管谁阻挠魏华明升职,她都照骂不误。
可惜许雯丽脑补太多,总是下意识比较蔡婆子对她和虞翠翠的态度,越比较就越怨恨,浑然忘了虞翠翠如今和她身份不一样,蔡婆子对待她们的要求本就发生了变化。
更忘了当虞翠翠还占着儿媳妇名分时,蔡婆子反而更站她这边的事实。
她现在就是钻牛角尖了,觉得蔡婆子故意针对她,自己忍辱负重却备受婆婆欺凌,“妈!”
许雯丽突然拔高音量,蔡婆子吓了一跳:“干啥你?”
“妈不愿意帮忙直说就好,没必要借题发挥来训斥我,病痛不由人,也不是我叫华明留下照顾我的,妈你不也说了照顾不过来四个孩子吗?”
蔡婆子懵了,这么说,还是她的责任了?
“雯丽你啥意思?”
许雯丽抿嘴,有些破罐子破摔:“没啥意思,妈你别多想。”
“嘿你——”
话未出口,屋外已经响起了三个孙子叽叽喳喳的童声,蔡婆子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瞪了许雯丽几眼斥道:“赶紧做饭去。”
蔡婆子解开围裙扔许雯丽身上,到了院子里立马变脸,脸上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对着三个孙子嘘寒问暖。
许雯丽透过厨房窗户看着祖孙几人其乐融融的样子,神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晚上吃饭,许雯丽还没想好要如何缓和夫妻的关系,魏华明先扔了个炸|弹出来。
“啪嗒——”
碗掉在桌上,滚了两圈,在即将滚下桌的一瞬间被魏华明拦住,“吃饭专心点。”
许雯丽怒目圆瞪,这是吃饭的事吗?他难道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为什么要转业?”
“对啊华明,咋,咋突然就要转业回老家呢?”
魏华明沉着脸,不说话。
“问你呢,说话啊,到底为什么要转业?”
许雯丽倏地站起身,夺过魏华明手里的碗,用力砸在桌上,吓得三个孩子哇哇大哭。蔡婆子原本也急,听到孙子们被吓哭她只能赶忙丢下碗哄人,顾不得问儿子究竟发生什么事。
旁边魏华明沉默,许雯丽步步紧逼。
直到再也忍不下去,魏华明低声怒吼:“为什么转业?你问我,为什么的不问你自己?”
许雯丽错愕。
旋即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问我?你还在怪我生病害你错失机会?魏华明,你什么时候那么小肚鸡肠了?”
“不是生病,是装病!”魏华明绷着脸,面无表情纠正,许雯丽又是一愣。
很快,魏华明便舒缓了情绪,重新坐回桌继续吃饭:“转业已成定局,我选了玉带镇上的供销社,位置应该是副主任,以我的军龄转业能拿现在工资的90%,娘,转业不是坏事,我离家里近就能时常照顾你和爹。”
蔡婆子没想太多。
在她看来,当兵光荣是光荣,但随时面临生命安全,供销社多体面啊还不危险,工资也低不到哪儿去,左右周围都都没有比她儿子更强的人,于是心理上接受得很快。
她能接受,许雯丽却不行。
许雯丽从前在军医院当护士,而后又嫁给了当兵的魏华明,她预想的后半辈子都在军营度过,她也最清楚作为军属的好处。供销社副主任的确体面,或许还能趁职务之便捞点油水,但后续发展肯定不如在部队。
她这样想,也照直说了,可魏华明不为所动,许雯丽脑子里一片混沌,弄不明白咋好好的,突然就要转业。
“华明,到底是为什么要转业?你总得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吧?如果是因为这次任务没报名,我可以找领导们解释,一切都是我的问题,跟你没关系,我可以解释的。”
魏华明默了片刻,叹气:“不完全是因为这个,你别多想了。”
看他似有隐忍不愿多说,许雯丽眼珠转了转,忽然问:“是张副团针对你?”
魏华明怔了怔,不懂妻子怎么突然跳到张副团身上。
他只稍加愣了会儿,却让许雯丽认定自己猜对了,“他凭什么针对你,如果因为相亲不成就公报私仇,咱们可以报告到左团长那儿,你是左团长手底下的营长,他肯定不会任由你被别的团欺负。”
“对啊,华明,如果是那个张副团故意害你,咱们不能退,就要争个理回来。”
魏华明觉得荒谬,可脑子里又有一道声音在告诉他,不若就让他们这么以为吧。
也的的确确是因为做媒不成,扎了别人的眼睛,才让有心人调查出他曾经在国党待过还参与过秘密任务的事。说是被牵连倒也没错。
此事没公开,还能让他光荣转业,一是因为这些年他的确失忆表现也确实优秀,二则是领导们觉得可惜。查出事实那人就想把他挤出部队,许是怕狗急跳墙,又或许是他的直属领导找对方谈过话,这才没赶尽杀绝。
“跟张副团长没关系,什么都别问了,是我自己想转业。”
魏华明想了想,这样说道,随后他看着许雯丽,道:“你若想继续留在部队,可以跟我离婚,几个孩子由我抚养。”
许雯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质问道:“你走了我又怎么可能留下?”
“你在军医院有工作,就算丈夫不是军人,也能留下。”
许雯丽气疯了,扑到魏华明身上拳打脚踢,边打边骂他没良心。
魏华明任由她发泄,眼神示意蔡婆子和几个孩子。直到许雯丽打累了,他说:“雯丽,我只想给你你最想要的,如果你的梦想是留在部队,那我希望你如愿。”
许雯丽泪如雨下,她看着魏华明许久,最后扑到他怀里:“我知道,转业这件事你肯定是逼不得已的,我们是一家人,你去哪里都别想甩开我。”
说着,两口子搂一块开始互诉衷肠,蔡婆子看得一愣一愣的。
她还以为要打起来,已经在想要如何劝架呢,没想到风波平息得这么快。再想到儿子大孙子以后就住镇上,蔡婆子的心情仿佛插上了翅膀,恨不能下一秒就飞回家里告诉老伴这个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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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翠,收发室有你的信,你记得去取。”
赵文竹夹着烧得半红的煤球从二零一出来,见翠翠出门去接孩子,顺嘴说道。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啊。”
翠翠锁上门,把围巾往脖子上绕几圈,走出单元楼立马原地抖了几下。
这每天出门,对她简直就是一项考验,尤其是习惯了暖和的屋子再走到冰天雪地里,冷热交替,那滋味别提多酸爽了,她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先暂停送孩子去托儿所的事了,否则每日接送虞初七开开心心,她则要痛苦死了。
到了托儿所,翠翠就发现今天教室里的娃少了一半。
她问负责照顾孩子的屈老师,屈老师无奈:“今天又降温了,家属们怕孩子在托儿所着凉,所以先不送来了。”
其实托儿所哪里会冷呢,为着孩子们的健康,所里特地找人加班加点做了的炕,大灶膛一整天都烧着,几间教室都暖呼呼的,孩子在这儿没准比家里舒服多了。
翠翠眼睛一亮:“那我家虞初七明天也不来了。”
“初七妈妈,这……”
翠翠:“不可以吗屈老师?”
“可以是可以,只是我看初七身体素质挺好的,送来也不影响。”
她们托儿所里要论哪个孩子体格健壮,必定是虞初七小朋友,这么冻的天气她每天跑院子里搓雪球玩,精力充沛得令人羡慕。
翠翠苦笑:“屈老师,她健康但我不行啊,接下来我都不想出门了。”
屈老师失笑,深表认同:“这天气我也不想出门。哎,若是咱筒子楼也能烧炕就好了,我那屋啊冻得很,还不如教室暖和。”
翠翠只是笑。
两人聊了几句,虞初七背着她的小布包从教室冲了出来,小奶音兴奋道:“妈妈!”
天天接送,天天兴奋,翠翠都不晓得她情绪咋一直保持在高位,怪神奇的。
“跟老师说再见。”翠翠一把接住小炮弹,把她抱得高高的。
小家伙挥挥手,甜甜道:“屈老师再见。”
“初七再见哦!”屈老师伸手在她脸蛋上掐了掐,笑得尤其温柔。
翠翠:“屈老师,春天见。”
跟屈老师道完别,翠翠抱着小胖妞到收发室取信。
收发室和家属区在两个方向,翠翠迈腿刚踏上去厂区那条小路,怀里的小胖妞就开始蹦跶叫唤:“妈妈,走错啦,家在那边唷~~~”
小孩边叫唤,小胖手指边往家属区指。
翠翠逗她:“家怎么会往那边走呢,明明在这边。”
“没有,就是走那边,妈妈你快回去。”小胖妞抱着翠翠脖子,激动得小脸通红,生怕妈妈迷了路。
“哦,我们家初七真是最聪明的小孩,已经认得回家的路了啊。”
“初七聪明,妈妈回去呀~~”
翠翠伸手拽了拽她的帽子,帽沿把冻得有些红的耳朵盖住,才道:“先去取信,取完信再回家。”
“妈妈坏!”
小胖妞回过神,知道自己被耍开始闹脾气了。
翠翠才不搭理小胖妞的玻璃心,反而笑话她:“吶,虽然你很聪明但聪明得很有限啊,以后还要多多学习才能赢过爸爸妈妈哦。”
“哼~~”
翠翠哈哈大笑,逗得小孩儿旋身拿手冻她脖子,只露个屁股蹲儿在外头。
“哎哟初七快把手挪开,妈妈认错了。”翠翠被冻得一激灵,赶紧哄小孩了。
母女俩边走边闹,很快就到了收发室。收发室除了管理东西的小干事,还有五六个等着取信取包裹的。
“户口本。”
“宋佳志是吧,喏,这是你的包裹,从林城那边过来的,你在这里签个字。”
“下一个”
“……”
翠翠排在末尾,等轮到她时,她身后已经又排了几个人。
她把初七放地上,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户口本。
对方翻开瞅了瞅,随后眼神微妙地睇了她一眼,翠翠还没来得及分辨她已经取了信递过来:“在这里签下字。”
翠翠接过笔,在对方手指的位置签下名字。
就见那名女同志还特地看了她的名字一眼,旋即眼里呈现出一种很复杂的情绪。翠翠想了想,确认自己不认识这人,懒得搭理她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旋即抱起小胖妞回家了。
“怎么才回来?”章渝州看看手表,翠翠今日回家时间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
翠翠放下小胖妞,帮她把鞋子和最外边的夹袄棉裤脱掉。
脱掉一身厚装备,小胖妞的瞬间从大圆球变成了小煤气罐,被封印的四肢获得解放,开始灵活摆动,翠翠放她一个人玩去,这才开始慢悠悠脱外套,脱鞋。
弄完一切,回答章渝州:“到收发室取信去了。”
“信?难道是裴青云那边寄来的?”
这个时节,家里若是有事跟他讲不会写信,只会发电报或是打电话。
而别的亲朋好友就算寄信也是写他的名字,会寄给翠翠的除了裴青云,似乎想不出有谁了。
“不知道,外头太冷,我取到就塞兜里了,没来得及看。”翠翠掏出信封瞄了两眼,嘟囔一声:“唔,云山市来的,裴青云在哪个军区来着,是云山吗?”
章渝州切菜动作顿住。
云山市,不是甘肃那边吗?莫非是翠翠那个前夫寄来的?
“忘了,你拆开看看就知道了。”章渝州切菜动作放缓,耳朵竖得直直的,听着客厅的动静。
约莫两分钟后翠翠没吱声。
章渝州先站不住了,放下菜刀走了出去,以一种仿若无意的姿态问道:“裴青云说什么了?难道是来催基因液的?”
“不是他。”翠翠下巴轻抬,示意他自己看。
不得不说,章渝州是松了口气的。
愿意让他看,就意味着信里没什么,也意味着在翠翠心里他是自己人。
摊开信一看,确实是来自前夫的,只不过不是前夫寄来的,而是蔡婆子。
章渝州一目十行,迅速把信的内容看完。
“婶子说他们都回村里了,问咱们过年能不能下山团年,你怎么想?”
这个“都”说得很含糊,难道魏华明一家也回来了?
依他对部队假期管理的了解,去年魏华明休了长假,今年就没探亲假了,那就是说……魏华明转业或者退伍了?
“到大年三十这山里怕是无路可走了,团年饭肯定不成的,为了一顿饭瞎折腾累不累啊?回头抽空给大队部打个电话,在电话里说一声就行了,等开春雪化咱们再下山一趟。”
“信里没明说,但我猜魏华明可能转业了,到时候去了魏家没准会遇到他们。”
“遇到就遇到呀。”翠翠挑眉,笑盈盈挑衅:“呀,你怕遇上他啊?”
“……”章渝州:“关于他转业的事,你就一丁点也不好奇?”
翠翠冷嗤一声:“为啥要好奇?他转不转业关我什么事,又关你什么事?我若是随便露两招,信不信裴青云他们得求着我让我进部队,当个兵而已有什么可稀罕的呀?”
她刚穿来时,除了继承一具孱弱营养不良的身体,什么也没有。彼时魏华明居于优势,各方面都比她强,她自然要避其锋芒。
可如今不一样了,她的体能和精神力虽不如巅峰时期,却也不是普通的水蓝星人能比的。何况她手里牌很多,她对魏华明早就不忌惮了,因为她很清楚如果她想踩到魏华明头上,随时都可以。
魏华明对自己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了,不管转业还是不转业。
章渝州听懂翠翠的意思,蓦地失笑。
他原本是想问翠翠见到魏华明会不会不自在,没想到在她心里,魏华明不过是一个丧失威胁的“敌人”。
很好,这个脑回路非常虞翠翠!
“也对,你又不是他亲妹子,他转不转业确实跟咱们没关系。”
翠翠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提点他:“魏华明这人挺能屈能伸的,他转业后若是过得不错大概不会做多余的事,若是过得不如意,没准还要跟你这个‘妹夫’套近乎呢。”
“……”章渝州诧异,“他竟是这样的性格?”
“我感觉是这样的。”翠翠想了想,时间过得太久,其实她也不是那么确定了。
只大致记得魏华明给她的第一印象便是能屈能伸,很有城府,也很懂得取舍,这种人无论在哪个领域都不会混得太差,是以当时她在自身能力不足也没有仰仗的情况下才会果断决定避开他,不与他正面对抗。
章渝州默了默,道:“那挺好的,我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聪明人要算计什么,你至少能通过各种手段去判断他的意图,蠢人就危险多了,谁也不清楚他们的脑回路怎么样,会干出何种违反逻辑的事,让人无法预测,无法判断,最终结果失控。
“刚好,我也是。”翠翠勾唇,小指勾了勾:“聪明人,嗯?”
章渝州侧首,目光搜寻了下家里的电灯泡,发现小家伙背对他们不知道在玩什么,他缓缓靠近,在翠翠脸颊上亲了一记。
“就这样啊!”
章渝州眼眸深邃幽暗,看着翠翠微撅的嘴唇,喉结滚了滚,“嫌清汤寡水没滋味?晚上到我屋里,敢吗?”
“好呀。”翠翠抛了个媚眼过去,章渝州霎时仿佛被电光击中,浑身发麻,幽深的眸子变得有一丝丝凶猛,嗓音却反差的温柔低沉:“翠翠,你不会在逗我吧?”
“你说呢?”
章渝州眸色几转:“逗弄一头饿了很久的野兽不是明智之举。”
“知道了知道了,快去做你的饭吧。”
她才不怕呢!
从第一次接吻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月,成年男女,两个月里搂搂抱抱亲亲的事儿没少做,翠翠心里很好奇男女水乳|交融的具体感觉是什么样的。
从前在翡达尔星时,研究院负责驯化她那些女官就说男女繁衍之事是人间乐事。
兽人等级越高,自然人伴侣获得的愉悦度就越高,让她不要排斥跟兽人的结合。
对此翠翠是嗤之以鼻的,她一点也不相信研究院的人。
但在和章渝州多次亲密接触的过程里,她确实获得了愉悦感,她想试一试。
无奈章渝州太温吞,明明很多次她察觉出他起生理反应了,到最后他总能刹住车,当真是柳下惠了。
那只能她主动了。
翠翠说爱爱就跟喝白开水一样平淡,章渝州却激动得差点打碎碗。
整个晚上他都心神不宁,一会儿看表,一会儿看小胖妞睡了没,还特地跑大澡堂把自己搓得干干净净。
这幅严阵以待的架势愣是把翠翠逗笑了,明明是一件很简单很水道渠道的事,被他弄得仿佛做实验一样严肃,不都说男同志们无师自通很会调情吗,怎么他就温吞吞木呆呆的呢?
翠翠一边主动亲他,一边在脑子里天马行空的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
次日,翠翠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里醒来。
“爸爸~”
“爸爸~~~”
“爸爸开门呀,妈妈不在家了~~”
小团子砰砰敲个不停,配合着尖锐的小奶音,仿佛一柄柄小锤子,疯狂敲击翠翠的太阳穴。翠翠闭着眼睛,眉毛拧成一团,翻了个身把自己埋在章渝州怀里,双手捂住耳朵,嘟囔道:“这破孩子好吵啊。”
章渝州伸手环在她肩膀上,垂首亲她额头,也是一脸无奈:“你再睡会儿,我去哄她。”
“唔,去吧去吧。”
被窝里太暖和,昨晚的马儿太桀骜不驯她驾驭得着实有些累,这会儿还疲得很,翠翠一点也不想起床。
章渝州掖好被子,轻手轻脚下床,三两下穿上睡衣,打开门一看,门口蹲着一个噘着嘴巴生气的小煤气罐。
小家伙一看到他,立马站起身,双手往腰上一叉,奶声奶气控诉道:“爸爸,妈妈不在家了,你怎么还在睡呀?”
“妈妈在家呀。”章渝州抱起她,往隔壁卧室走去,“妈妈说今天不用去托儿所,初七可以睡小懒觉哦。”
说着,把小家伙塞进被窝,章渝州抬手轻轻拍打她:“睡吧,再睡一会儿。”
无奈小团子并不想睡觉,很是执着:“妈妈呢?我想要妈妈陪我睡。”
“……”
“初七是大孩子了,大孩子就要一个人睡呀,所以啊,为了考验你,妈妈把这么大一张床都留给你和我挤小床去了,初七,你能体会到爸爸妈妈的良苦用心吗?”
小团子皱着张包子脸,凉哭用心是什么呀?
是凉凉的裤子吗?
她听不懂啊。
虞初七小朋友纠结了会儿,诚实地摇了摇头:“爸爸,我听不懂。”
章渝州摸摸鼻尖。
总觉得跟女儿说爸爸妈妈以后睡一起有些难为情,但是为了自己的幸福,小电灯泡必须处理好。
“从今天开始,初七一个人睡,爸爸和妈妈睡。”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大孩子不能和爸妈睡。”
小团结满脸困惑:“可是,可是妈妈昨天还说我是小孩子,是最聪明的小宝宝。”
章渝州噎住。
不过他脑筋转得飞快:“嗯,昨天你是小孩子,但今天你就是大孩子了,大孩子要有大孩子的样子,要学会独立生活,独自睡觉。”
“最重要的是,大孩子就可以随便玩啦,想玩什么就玩什么,妈妈不会骂你。”
一听到大孩子的“好处”,小家伙两眼发光,露出一排小米牙开心道:“~~哦~~~我要当大孩子咯。”
章渝州松了口气,可算把电灯泡搞定了。
笑容停留在脸上还不超过五秒,就见小家伙扑腾着从被子里钻出来。
小胖爪子捧着脸兴奋道:“爸爸,那我可以白天当大孩子,晚上当小孩子吗?”
“……”
嗯,营养液效果真棒,愣是给了两岁小屁孩五岁的思维能力,可怕啊!
第56章
眼瞅着小胖妞是哄不睡了,章渝州索性把她拎出被窝,给她套上毛衣毛裤。
没穿厚棉袄了。
因为家里新折腾出来的取暖器放在客厅里,已经开始运行了。
只要关上门窗,整间房子都暖洋洋的,因着家里多了取暖器,翠翠最近很少出门。
也多亏两口子都不是热衷社交聊天的人。
加之家里讲究得很,进屋出门都要换鞋,对很多人来说显得麻烦又不自在,想说翠翠两口子瞎讲究事儿妈吧,瞅着那精心铺设打理得纤尘不染的地板,愣是没法说出口。
将心比心,换了自家装修成这样指定比他俩更爱惜。
况且,若整个八栋只有翠翠一家这样,说不定会成众矢之的,又要招惹不少非议。
可先前跟风做了相似装修那几户比翠翠还讲究呢,这才显得翠翠没那么独特出挑了。
“爸爸,热~~”小家伙拽着毛衣领子,脑袋拼命往下缩。
章渝州忙制止:“一会儿就不热了。”
回到客厅把取暖器调到中档,以能量石为驱动调解温度的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不到两分钟室内立马降了至少三度。
初七瞪圆了眼睛,好奇地看着墙角立着的“新柜子”,围着转了几圈,又偷偷伸手摸了摸。
惊呼道:“爸爸,这是什么呀?”
“不知道呀。”章渝州转身去厨房,边走边说:“妈妈做的你得问妈妈才知道。”
小家伙看看虚掩着的卧室门,蠢蠢欲动的好奇心顿时焉了。
但很快,她又打起精神。
蹬蹬蹬跑回娘俩那间卧室,从书桌下的大纸箱子里找出米拉拉,熟练开机后跑回客厅,捧着米拉拉,让它正面对着取暖器。
“米拉拉,这是什么呀?”
米拉拉前端小孔发出蓝光,影射在取暖器表面上下扫描。
约莫一分钟后,冰冷的机械音响起:“外壳D9碎流金、锥生石,A82异金属,配比5.9:2.6:1.5,内置D级能量石X2,转化率……”
小胖妞脑袋上一圈又一圈的蚊香,明显一句也没听懂。
她看着取暖器,又看着还在机械报数据的米拉拉,皱着眉想啊想,还是不懂。
突然想起妈妈骂她是小笨蛋小傻妞,小家伙忽然大受打击啊,眼泪瞬间狂飙,哗哗的流。
脸颊鼓鼓似河豚,又气又委屈:“米拉拉坏蛋!”
骂完小伙伴,还记得妈妈说不许乱扔的话,她把米拉拉往沙发上一搁,一把鼻涕一把泪,跟小牛犊子似的冲进厨房寻求爸爸的安慰了。
“呜哇……爸爸,初七变成笨宝宝了,呜呜呜……”
章渝州在听到米拉拉声音响起时并不意外,暗夸初七聪明,懂得动脑子。
同时忍不住幻想以后和翠翠的孩子要怎么养,还能不能找到适合配制给小宝宝开发智力的营养液的材料。
到此刻章渝州似乎理解为什么有些家长会偏心。
就像他和翠翠的孩子眼下都没有影子,但他已经在想要如何给他最好的一切了,只因为是翠翠和他共同孕育的孩子,注定了会被偏爱。
只是偏爱之前,章渝州也是真心疼小胖妞的。
听到小胖妞的哭声,他立刻放下擀面杖,转身接住冲过来的初七:“怎么了呀?为什么要说自己是笨宝宝呢?”
“呜呜,初七听不懂啦,米拉拉说什么我听不懂啦~~~”
小家伙仰着头,嘴巴扁着,哭得可伤心了。
章渝州又无奈又好笑,伸手要给小家伙擦眼泪,瞥到手上的面粉他连忙起身洗手。
“听不懂是因为初七还小,不代表你就是笨宝宝,等初七长到这么高,肯定就能听懂了。”章渝州比了比自己的腰,轻声哄道。
小家伙眼睛忽闪忽闪,秀气的淡眉蹙起:“可我是大孩子呀~~~”
“……”
咋转着转着又转回原地了。
章渝州额头三条黑线,总感觉一个不小心会给自己挖个坑。
“唔,大孩子和大孩子也是有区别的,现在说了你也不懂。总之呢,我们初七肯定是聪明宝宝,一点也不笨!”他绞尽脑汁的忽悠。
“真的吗?”
“真的,不信一会儿你去问妈妈。”
“好哒。”
小家伙总算破涕为笑,章渝州给她擦干眼泪,洗脸。
小屁孩的情绪说收就收,洗完脸又嘻嘻哈哈了,章渝州摇摇头,回厨房揉面。
翠翠是被油泼面霸道的香味唤醒的。
“起了?”
翠翠揉了揉眼睛,趿拉着拖鞋慢慢走到餐桌,屁股刚坐下就被章渝州拍了下胳膊:“洗脸刷牙去。”
翠翠哀怨地瞪他:“都怪你。”
“怎么又怪我了?”章渝州将酱料放下,笑得春风得意,一看便知心情不错。翠翠努努嘴,指着油泼面,颇有几分无理取闹道:“都怪你做的面太香了。”
章渝州哂笑,把初七那份拌好切断,放到她面前。
回到餐桌,伸手在翠翠发顶揉了揉:“那你等着,我给你拿毛巾?”
“你当我是废物啊?”
洗脸还让人伺候,成什么样子。
翠翠噗嗤一声,拨开他的手,起身伸了个懒腰,转身要去倒水洗漱,就被章渝州捉住手肘拉到怀里,随即脸颊上的温热触感一触即退,她怔了怔,立马退开回头看小桌子上的初七,正对上小胖妞好奇的小眼神。
她举着勺子,面条漏了一半:“妈妈,你们在做什么啊?”
“……动动胳膊动动腿,这叫锻炼身体,知道吗?”翠翠也不知道她到底看到了什么,反正随口就瞎糊弄。
小胖妞眨了眨眼睛,小模样乖乖的:“嗷~~”
“我也要锻炼身体,吃多多,长壮壮。”
“噗——”
章渝州一口水喷出来,还好手挡得快才没喷到面条里,“咳,咳咳!”
翠翠对上小胖妞清澈单蠢的眼神,脸颊绯红,佯装若无其事:“知道了,以后带你一起锻炼。”
眼角余光却在暗瞪章渝州,无声警告他以后收敛点,别老在孩子面前干不着调的事,章渝州接收到了,但他显然不准备照做,耸耸肩提醒道:“媳妇儿,面凉了就不好吃了。”
翠翠深嗅了下面香,顾不得跟他拌嘴,赶紧洗漱去了。
等面条入口,翠翠幸福地眯了眯眼,竖拇指夸赞:“你的厨艺简直一日千里,等哪天你若是不搞研究了,开个面馆也能养家。”
章渝州瞥了眼残存不多的蘸酱,幽幽道:“今天后我还能一日万里!”
一日万里有这个词吗?
她拿眼神询问,章渝州只笑得古怪,翠翠糊涂了,想了想不懂他在笑什么,索性当他犯病精神不稳定了。
“对了,妈发电报说给咱们寄了一些东西大概快到了,你去收发室问问。”
“寄了什么啊?”
翠翠琢磨着自己也该寄点什么作为回礼,只是现在这个天气,邮局的同志还能上山吗?
想到这儿,她便问出口。
“毛线,还有一些别的吧。”章渝州肯定道:“邮局风雨无阻都会正常运行,别说咱们离山脚只有二十公里,就算一百公里,就算山崩地裂大雪封路,有需要他们的时候也照上不误。”
翠翠一开始没什么表情。
听到最后,已是目露钦佩:“好辛苦啊,若是能成功开采出能量石,咱们可以做出很多便利的东西,比如……可以做自动送货的机器人,也可以做小型飞行器等等。”
这个时代能源开发的程度太低了,所有自然资源的利用率都严重不足。换成大宇宙时代,水蓝星这种物资丰富气候适宜的宜居星球,早就被建成高度发达的中央星了。而中央星百分之九十的事务可以交由各类机器人全权处理,压根用不着自然人顶着大雪天送货送信。
章渝州却道:“这不一样。依你之言大宇宙时代人类更热衷探索边缘星系,探索宇宙里的新资源,所以才创造了各种功能的机器人,也因为机器人能完成绝大多数的任务,所以精神力低下武力值低下的底层人很难寻到活路,因为他们能干的机器人也能,机器人还有一个优点——还没有多余的心思。而水蓝星更是普通人的世界,若机器人把普通人能干的活儿都干了,普通人如何生存?”
翠翠恍惚,好像……也有点道理?
“所以,你并不赞同我做机器人来干这些工作?”
章渝州:“我不知道那样做到底好不好。我想要科技飞跃发展,但又怕发展太快反倒留下其他隐患。”
说白了,翠翠那些技术就如同空中楼阁。
它的地基是透明的是这个世界无法触碰的存在,只要一天不能将大宇宙时期的科技翻译成水蓝星现存知识体系,那就意味着这种技术只能存在于翠翠活着的时候,一旦翠翠不在这个世界……
从这方面来说,章渝州更倾向于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以如今的科学知识去拆解翠翠做出来的东西,分析复刻再将其升级。
但他也不是全盘否认翠翠。
章渝州斟酌了下用词,接着就说:“咱们不搞飞天遁地的机器人,但可以将现有的东西升级。”
“比如?”
“比如,试着改造一辆能在雪地驾驶的车?”
翠翠白了他一眼:“车子是珍贵的集体财产,我既摸不着又从哪知道现在的车子内部结构是怎么样的呢?”
要知道,车子在垃圾星都不叫古董,那得是文物级别。
大家出行全靠飞行器,哪里用得着在路上慢慢跑的物件?不嫌费事啊。
“也对,那就别杞人忧天了,有主意再说吧。”章渝州放弃思考,问翠翠:“材料齐全,东西配好了?”
“效果还不够稳定,还需再模拟观测几轮。”
“打算跟裴青云换钱?”
章渝州问过翠翠基因液和营养液的区别,得知营养液和人的普通食物差不多,更多的是给身体补充能量,并不是专门用来优化基因的东西,初七能被营养液改造,大抵是因为她服用的营养液原材料全是异植,既是异植,多多少少有神奇之处,实则换了水蓝星的植物做营养液就只剩下温饱了。
而基因液的功效才是优化基因。
听翠翠说,服用基因液后人体某些暗伤病痛也能得到一定缓解,寿数也会增加,章渝州觉得,这玩意儿简直是秦始皇追求的长生不老药的低低低配版,若放出风声全世界都要不太平了。
这种东西,若只是以金钱为交易,翠翠实在亏本。
翠翠讶然,看着章渝州思索片刻,道:“这次做的E级基因液主要是改善体质,效果其实很一般的,我还在考虑到底要以什么样的方式交易。”
“翠翠,改善体质已经是神药了,你的标准跟大家的不一样。”
章渝州笑道。
翠翠咬唇,她拿不定主意,便问章渝州:“你觉得我能换什么?”
“一个编外顾问的名头少不了。”
翠翠不解,她摇摇头说:“可我不想——”
“你想要能量石,不是吗?”章渝州开始给她分析局势:“能量石所在区域在两国分界线上,两边都有部队驻守,你想从双方眼皮子底下取走那么多能量石几乎不可能做到,但跟部队合作就不一样了。”
翠翠点点头:“你继续说。”
“你觉得E级基因液很普通,但在华国它一点也不普通,若是可以量产供应到军队,军队战斗力肯定能获得整体提升,这么大一件事部队那边肯定会上报给大首长,只要你说服大首长他们,不仅有人帮着勘探能量石,还有人负责开采,你就可以腾出很多时间做你想做的。”
翠翠再次点头:“我的确打算用基因液打通路子,只是,为什么要编外顾问的名头呢?”
“凡事讲究个师出有名,头上若不顶个职位,办起事来就不那么方便。”
毕有了名头,所在单位亦会成为翠翠的又一层庇护。
翠翠垂首,思考了会儿,问:“我要这个名头,但不想受别人管束,这样也可以?”
“只要你的价值够高,危险度够低,怎么样都可以。”章渝州眼含深意。
翠翠又问:“如果他们不是想跟我合作共赢,做不到尊重我,而是打算吞了我让我为他们所用呢?”
星盟研究院就没少干这样的事。
前期通过各种虚假福利把各个领域的顶尖人才吸纳进研究院,随即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只能听从研究院的命令行事。翠翠对一切庞大的组织都抱有深深的戒备,即使章渝州背书她依然如此。
章渝州理解她的担忧,其实他未尝不担心。
翠翠展露得愈多,他就越明白一件事,想让翠翠活得低调躲藏,将过去彻底尘封忘记自己来自垃圾星根本不可能。她做不到完全适应这个时代,她习惯了便利快捷,而见识过未来科技的自己也很难当一切都没发生。
人总是更习惯安逸便利。
那便只能想办法将他们的生活常态化。
当这样活着的人足够多时,翠翠轻松肆意便不那么扎眼了。
而想要活得轻松肆意,最好的办法便是寻求一柄足够遮蔽风雪的保护伞,在章渝州看来,没有谁比大首长更爱惜国家更爱人民。翠翠的贡献实实在在,大首长一定会把她保护好,以后谁也别想动她。
“翠翠,你要相信咱们华国的领导人,他们带领着广大的人民冲破黑暗,便不是狭隘之辈。”
翠翠嗤了一声。
章渝州叹气,抓着她的手,道:“无论遇到什么事,我会永远陪着你。”
翠翠深深注视着章渝州,眼里有动容,但很快重归平静,她佯装浑不在意的语气说道:“好啊,信你一回。反正我无所畏惧,他们若敢朝我动手,我就以牙还牙。”
“好。”章渝州握紧她的手说。
一周后,E级基因液最终配比出来了。
翠翠一次性配置了一百份,每一管5ml,整整齐齐放置在鎏金色保险箱里。她按照裴青云留下的电话拨过去,等了三分钟,接线员才转接到裴青云办公室。
“喂,虞翠翠同志吗?”
“是我,裴营长。”翠翠没寒暄,直接了当的说:“你要的东西我配出来了,你何时来取货?”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下来。
翠翠只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半晌,裴青云才出声:“……是,是中,中药配方吗?虞同志,我马上安排人上山去取。”
激动得结巴了。
翠翠:“不是中药,是独家秘方,暂时只有一百份,你尽快找人来取吧。”
说完,翠翠挂断电话。
“喂!”
“喂喂!”
裴青云:……
裴青云看着听筒,眼睛瞪老大。
这虞同志咋挂得那么急,他还有好多问题想问她呢。啥独家秘方只做了一百份啊,药通过临床试验没,她想得到什么……?
“青云,你发什么呆?”
裴青云意识回炉,转身敬礼:“首长,是虞翠翠同志的电话。”
“虞翠翠?”覃忠武一听虞翠翠的名字,感兴趣了:“是上次帮忙捉到佐藤久保那位女同志?”
裴青云:“对,是她。”
“虞同志是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吗?”覃忠武关切问道。
“那倒没有。”裴青云摇头,道:“虞翠翠同志速度快如残影,上次我问她究竟要如何训练才能达到那样的程度,她说是幼时泡过一种药水,刚才打电话来就是通知我配方已经记起来了,她配置了一百份药水,等着我去取。”
覃忠武神色不改,淡淡问道:“你相信那什么药水的存在?”
“首长您没亲眼见过,虞同志的速度绝非常人,我其实也没特别信,只是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再说呗。”
他就抱着有最好,没有也不亏的态度看待的。
覃忠武听了他这光棍的话,眸里带笑,沉吟好一会儿,道:“民间多奇人,试试也不妨。”
裴青云他是了解的,不仅是军中木仓神,谋略学识样样不缺。
他说话向来不会夸大,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既然他说对方强到非人的地步,那真实度是极高的,只是这位虞同志……
裴青云也不敢保证虞翠翠心里怎么想的,但他从来没怀疑对方是否有别的用心。
见识过虞翠翠神鬼莫测速度的人只有一个想法,她太强了,她想做什么凭借武力值就能做到,根本不需要动脑子想什么计划。
所谓一力降十会,不外如是。
“首长放心,同志是咱们的好同志。”
覃忠武点了两下头,决定相信裴青云的判断。
“这样,你安排一队人去取。”
“拿回来后先送到军医院,让医院检测下成分。”覃忠武拍板。
“好的,首长。”裴青云立正敬礼,离开办公室。
裴青云点了三人出列,随他到小白山取东西。
四人搭乘火车从南京前往玉带,途中花了近五天,一进北方入目之处皆是银白一片,四人万般艰辛才到了051厂。
保卫科的人还认识裴青云,见到他很诧异的问:“裴同志,你这是来找我们龙科长?”
裴青云抖了抖肩头的落雪,关掉手电筒,拿出身份证明,笑道:“确实有事找你们龙科长。”
保卫科科员把他们的来访信息登记好,给裴青云指了指保卫科的宿舍,道:“龙科长住左边第一间,你们照着这条路直走就是。”
“多谢你,同志。”
龙复江烤着火盆,嗦着面,听广播里的《社员都是向阳花》。
突然,门“砰砰”被敲响。
他浓眉一拧,方脸显得凶神恶煞的。
嘴里嘟囔着,哪个小兔崽子这个时间来敲门?!
龙复江放下碗,起身开门,见外头站着的竟是裴青云四人,脸上止不住的惊讶:“裴营长?”
“你这次上山是要办啥事啊?”
难道是得知了文瑞昌是间谍的消息?
可这消息暂时还被他压着,就等着引君入瓮多抓几个瘪犊子呢,消息咋漏出去的?
裴青云意识到龙复江打量探究的目光,也暗暗打量回去,笑着试探道:“龙科长不欢迎我们啊?”
“哪里哪里,只是你好端端的在68团,突然跑到咱们小白山难免让我胆战心惊啊,就怕山里是不是又出了事,惹得远在天边的你们出手,我这保卫科岂不是成了吃干饷不干活了?”
“龙科长言重了。”裴青云也没绕弯子,直接道出目的。
龙复江脸上的表情三十秒变了好几次,“……真弄出来了?嘿,翠翠这妮子搞出好东西咋就没想起我这老哥哥呢,走,我跟你们一道去,裴营长不介意吧?”
裴青云介意啥,他先来寻龙复江,就是需要他带路到虞翠翠家。
否则他们作为外来人,只能在厂区外围,根本进不去家属区。
龙复江面也不吃了,抓起外套就往屋外走。
走了几步又倒回来,去屋里取了两条腊肠:“大半夜上门,空手不大好。”
裴青云略有赧色,拳头抵唇边咳了咳:“龙科长,你还有啥存货也借我点?”
“呐,这个给你!”
说话间,裴青云手里多了几个土豆,顿时懵逼脸。龙复江指着土豆:“咋,瞧不起啊,这可是重礼,能吃两三顿咧,走走走,别磨蹭了。”
“……”
裴青云看着手中四个大红土豆,叹了口气,得,有总比没有强。
二零二。
翠翠一家三口在包饺子,一个教两个学,其中一个还是王者装青铜,其乐融融分外温馨。
直到敲门声响。
翠翠和章渝州对视,不约而同问:“谁呀?”
翠翠坐椅子上没动,眼神指使章渝州去开门。章渝州看看媳妇离大门的距离,再看看自己的位置,叹息一声,“我这包身工可怜哦。”
翠翠斜他一眼:“开个门就把你委屈坏了是吧!”
“可不,媳妇儿你也不疼疼我。”章渝州边去开门,边长吁短叹,拉开门一看:“复江哥?裴营长?”
“快请进。”
“渝州,弟妹,打扰你们了啊。”龙复江很是自来熟,进屋主动拖鞋,脚踩上地板猛地意识到什么,惊呼道:“哎呀渝州,你们这屋里咋整的,咋这么暖和呢?”
他不说其他人还没察觉到,一说当真感觉到热了。
裴青云四人穿着比龙复江还厚的军大衣,这会儿只觉得后背开始发烫冒汗了。
章渝州心里一咯噔。
嘴角动了动,牵起一抹笑:“小设计小改动,咱们先不提这个,说正事吧。”
“翠翠,你把东西拿出来。”
章渝州把五人引到沙发上坐下,翠翠则进屋取保险箱。
当她抱着箱子出来时,几人眼睛都发绿了,目不转视盯着,看着从外表就透露出不一样气息的金属箱子,裴青云心提到嗓子眼,莫名紧张。
翠翠输入密码,打开保险箱。
箱子里整整齐齐的玻璃小管里,绿色带荧光的液体晶莹剔透,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
“这就是……?”
裴青云着迷的看着绿色药水,声音仿佛都变轻了。
“是,我给它取名为E级基因液。”翠翠点头,取出一管晃了晃:“使用手法非常简单,直接口服即可。不过有一点需要注意,基因液在改造身体时身体会开启自我防护机制陷入睡眠,体质不同昏睡时间不等,短的三五个小时,长的会持续十到十二个小时,所以服用前务必注意周遭环境的安全性。”
这一通话把龙复江几人整得脑子快打结了,有点反应不过来。
“口服?”裴青云表情迟疑,“虞同志,这基因液你有做临床试验吗?药水安全吗?会不会出事?”
翠翠皱眉,她不喜欢被人质疑。
“你以为这是什么随地捡到的野草就能配置出来的东西吗?我没空搞什么临床试验,我只能承诺它对身体绝对是有效的,信或者不信都随你们。”
裴青云没想到虞翠翠态度如此强势,毕竟上一回见面她还挺好说话。
突然被虞翠翠驳面,裴青云忍不住皱眉,“虞同志,希望你能谅解,一切作用在士兵身上的药物我都必须慎重,也必须为他们负责。”
这话一出,跟随裴青云来的三名同志无不感动信服的看着他。
其中一人察觉翠翠在看他。
他愣了愣,顺着翠翠的目光往下,就看到自己破了洞的袜子,大脚趾还露在外头。他有些尴尬,穿着破袜子那只脚往另一只脚后面藏了藏。
那只从破洞钻出来,刚结痂的脚趾就像锤子砸在翠翠心里,配上对方尴尬的笑容,翠翠心情不知怎地有些复杂。
再次开口,语气里的锋芒便收敛了不少。
“裴营长你放心,我配置的药水绝对对身体无害,效果也非常显著。我家在这里,我不可能拿一家子的命跟你们开玩笑,你们若是还怀疑,不妨找人先用上一支。”
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怀疑基因液的真实,章渝州却是坚定不移相信翠翠的。
将场面尬在这儿,他直接站出来打圆场:“这样吧,我来帮大家试试效果。”
翠翠抬眸看他,对上他平静安抚的眼神,忽然想起空间囊里还残存了两支A级基因液。
她想拒绝章渝州试药的想法,决定让他直接服用A级的。
但不待她开口,另外几人几乎异口同声道:“还是我来吧。”
“我来,营长。”
“还是我吧,营长。”
“……”
裴青云大声制止:“别争了,由我来试。”
“营长!”
裴青云:“这是命令!”
翠翠翻了个白眼,不就是服基因液嘛,你推我上英勇就义的样子活脱脱试毒似的,看得人牙酸得紧。
她看不得人在她面前煽情,冷嗤一声。
翠翠打开一管,趁裴青云说话之际掰住他下巴,往里一灌:“行了,不用争了,老老实实等结果吧。”
“虞同志你……”
药水入喉的一瞬间,裴青云意识和视线变得模糊,不到一分钟他整个人栽倒在龙复江身上。
龙复江忙扶着人让他躺倒在沙发。
其余三人欲言又止,提心吊胆的等着。
小胖妞乖乖坐在旁边没闹腾,过了会儿她开始犯困,翠翠先带她回屋睡觉了。
等她睡着,翠翠才出来。
而自裴青云昏睡后,客厅始终静悄悄的。
谁也没敢说话,谁也没敢挪开眼神。几人目光灼灼盯着裴青云,注视着他的任何反应。
翠翠出去后,就和章渝州默默包饺子,包完两簸箕,裴青云开始有反应了。
“弟妹,你快来看,裴营长他好像很痛苦。”
端正好看的五官皱成一团,脖子,太阳穴处青筋毕露,血管仿佛要炸开似的看着非常瘆人。
翠翠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正常情况,这代表基因液正在改造他的全身经络,很快就好了。”
龙复江想说什么,又憋住了。
抬眸看章渝州,就见章渝州微微点头,无声告诉他翠翠是认真的。
龙复江再三深呼吸,告诉自己莫急,按捺住焦躁不安的情绪坐回去继续等待。
大约又过了一个小时,裴青云表情不再狰狞,渐渐平静下去。
“诶,这是不是代表快结束了?”
翠翠抬头看了眼,点头道:“对,他快要醒了。”
这句话说完没一会儿,裴青云缓缓睁开眼,他看着晕黄的白炽灯光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章渝州家里,刚试完药。
“营长,啥感觉?”
裴青云有种又累又亢奋的感觉。
他闭目,静静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下一秒,他唰地睁开眼睛,神色激动到无以名状的地步,不敢置信道:“我感觉到了。”
龙复江凑近,急切问道:“感觉到什么,你倒是说啊?”
“很难形容,我感觉自己……脱胎换骨了一样,感觉身体充满了力量,还有听觉,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比以前灵敏了许多,太神奇了,虞同志,你这个基因液真的太神奇了。”
“如果部队都用上这个,那人人都是特种兵,虞同志,我是彻底服了你了,你是这个!”
他竖起拇指,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说着,怕其他人不信,裴青云拽着龙复江就要下楼切磋。
龙复江自然不会拒绝,
他上回就和裴青云切磋过几把,他清楚裴青云的上限,这会儿听他说得神乎其技,也想尽快证实。就这样,一行人全跑楼下去了。
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引得一楼二楼住户也出来看。
“章工,龙科长和这位解放军同志又来找你切磋啊?”围观过上一场切磋的人很轻易就认出了裴青云。
章渝州笑道:“不是跟我切磋,是他俩想切磋呢。”
一听到龙复江要跟人切磋,楼里还没睡觉的人全跑出来了,一个个裹着棉袄,揣着炭盆,蹲一楼看戏。
两人一交手,龙复江心立马就沉下去了。
面对磕完药的裴青云,龙复江使出全力也只能对个十来招,每一招他都接得分外艰难,裴青云的力量,速度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虽然没达到虞翠翠的程度,但对比之前的他,明显上了很大一个台阶。
“我认输了!”
龙复江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
他认输,裴青云却战意凛然打得正嗨,还想再试试体能极限,便邀章渝州:“章工,来一把?”
章渝州:“行啊!”
他起身就要脱衣服,被翠翠拦住了,“我今天手痒,我想玩一玩。”
“嗯?”
翠翠侧耳轻声道:“他想测体能极限,你不行,还是我来吧。”
章渝州:“……”等等,谁不行?
“裴营长,我来陪你过几招。”翠翠脱掉夹袄,里面穿着简单的衬衫和套头毛衣,她把夹袄往章渝州身上一扔,英姿飒爽地走到裴青云面前,道:“裴营长,请指教。”
花落,她便一拳攻向裴青云,裴青云迅速躲开,顺势一个扫螳腿。
紧接着他就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变幻动作,无论将速度提升到何种程度,虞翠翠就是能轻而易举躲开,整个切磋过程就变成裴青云不断找漏洞不停进攻,却发现虞翠翠本身毫无漏洞,完全不给人机会,她压根没拿出实力,只是在躲他的招,裴青云明白,虞翠翠这是想消耗他的体能。
他打得痛苦,围观的人只觉得他在让着翠翠,看了一会儿开始觉得没劲了。
“裴同志,你别舍不得对女同志下手啊。”
“对啊,你俩这打法,打到天亮也分不出胜负。”
“嘿嘿,我就说翠翠咋主动上场,这是担心章工打输抹不开面儿,仗着自己是女同志让裴同志打不下手啊。”
“……”
当事人一脸无奈,又是一个抬腿横踢落空后,裴青云倏地退后,直接认输:“虞同志,你赢了。”
他一认输,现场一片嘘声,都以为他故意让着翠翠。
可等两人走到灯光下,众人顿时不说话了。
为啥?
就凭虞翠翠陪着打了半小时,脸不红气不喘,一身轻松,反观裴青云,额头脖子上全是汗,脖子跟脸红得跟关公差不多,就知道这两人刚才确实打真的,要论放水,那必定是气定神闲的虞翠翠放水了。
“章工,你们家翠翠平时也家里也这么厉害?”言外之意便是,虞翠翠打你不?
章渝州笑得一脸得意:“我早说了,我家翠翠就是比我厉害,是你们自己不信啊。”
说话那人讪讪一笑。
这谁知道你是无脑吹媳妇还是说真的,何况光听人说虞翠翠暴打鬼子又没人亲眼见过,谁知道她能厉害成这样,把这位裴同志打成这样,谁不说一声虞翠翠牛比!
一家两个武林高手,以后谁敢惹这两口子啊。
章渝州拿着衣服向翠翠走去,伸手要给她披上。
翠翠赶忙挡住:“不穿了,有点热。”
“回家吧,我得去洗把脸。”
龙复江还处在震惊里,显然,虞翠翠的实力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上次只知道她快如闪电,这次就发现她不仅快,四肢灵活度还非常高,一招一式皆有章法,明显是练过的。
“散了散了,都回去睡觉吧。”
龙复江说完,和裴青云几人跟着翠翠上楼。
大伙儿见龙复江没离开,反而陪着解放军到翠翠家,纷纷议论他们和虞翠翠一家的关系。
而进了屋,龙复江便不复威严,急得跟毛头小子似的:“弟妹,你看,我能分一份不?这基因液对我这种老男人应该有用吧?”
翠翠:“谁都能用,不过这一百份是承诺给裴营长他们的,你的……要不等下一批?”
龙复江先是失落,听到自己也能用后,笑容立马回到脸上:“下一批?下一批要啥时候啊?”
“很快。”
裴青云闻言,忽然问道:“虞同志,若是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可否将配方卖给部队由部队这边来配制?”
第57章
话音落下,屋里陷入诡异的寂静。
裴青云只怔愣瞬间便反应过来,道:“虞同志你别误会,我并不是觊觎配方,部队也没有掠取你的成果的意思,是我冒昧了些,我只是希望在最短时间内让所有人都用上。”
虽然还没来得及做数据监测,但他能明确感受得到自己的体能得到了非常大的提高。
不是一星半点,而是0到1,从无到有的区别。
于是,更加深了裴青云要为虞翠翠保驾护航争取在军中推广基因液的决心。
“裴营长,并非我不愿意。”
翠翠摊手,表情无奈:“而是给了配方也没人配得出来,不信你走时就把配方带走,你还可以拿几只让人研究,若配制得出来,我连配方钱都不找你们追讨。”
裴青云困惑:“这是为什么?”
翠翠一脸高深莫测:“个人能力,无可奉告。”
裴青云等人:“……”
裴青云和龙复江对视一眼,两人都用希冀的眼神看向章渝州。
可章渝州能有啥办法啊。
这世上已知有精神力的有且只有翠翠一人,配制过程中需要用精神力对几种材料做萃取,其他人的确做不到。
“翠翠说的是实话,这是天生的能力,除了她谁也不行。”
龙复江心直口快:“从来没听过这种能力啊,到底是——”
“裴营长,我建议这几位同志可以先服用,我们家房子做过一点小改动夜晚很暖和,也很安全。”章渝州直接打断龙复江的话,对裴青云说道。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不可能从虞翠翠嘴里听到什么了。
裴青云思忖片刻,决意不再多问,一切等回部队后首长定夺。
他看着章渝州和翠翠,目光诚恳感激:“多谢两位。”
“龙哥,你今儿个不回去睡觉了?”章渝州问,翠翠也侧首看他。
龙复江:“……”这是觉得他讨嫌了呗!
“渝州老弟,翠翠老妹儿,你俩不能对我这么无情啊,他们都能留下我也要留下。”
章渝州:“今天没你的份,你留下干嘛?”
龙复江一噎,眼里闪过一丝渴望,心中一动,没什么底气地试探道:“弟妹,要不,你多弄一份出来?”
翠翠一扭头,一看,一双铜铃似的牛眼布灵布灵的,她嘴角抽了抽,点头:“也行吧。”
“明天休息,那你陪他们,若是服药后出现异样,你再叫我。”
章渝州点头:“好。”
龙复江眼中闪过惊喜,对翠翠很是感激。
力量啊,多好的东西,哪个男人不想要?他人虽然老了,但心可不老,龙复江已经开始在幻想自己用了基因液后大杀四方的英姿了。
翠翠进屋,卧室门顺手被关上。
裴青云让另外三人服下药水,三人昏睡过去。
龙复江见识过一回,也没兴趣一直盯着,他现在对房子装修更感兴趣。他参观了下厨房和卫生间,又细细观察客厅的墙面,怎么看也参透不了玄机。
“渝州,你这屋子到底是怎么做到室内保暖的?”龙复江问。
章渝州喝了口茶,淡淡道:“还在试验中的新技术。”龙复江眼睛一亮:“你是说……以后咱们都能用上?”
“技术不成熟,具体什么时候能推广不确定。”
说是这样说,其实章渝州已经有想法了。
这得有赖于曾经他去过南京大剧院,那儿就安装了国外约克公司的冷冻机,建成了华国影剧院中第一台采用氟利昂制冷剂的中央空调系统。
在他看来,取暖、制冷都是通过一系列手段对温度进行调节。既然制冷可以做到,那即使不用能量石,也应该可以达成取暖目标,只是他毕竟不是专职研究这个的,还得深入学习才行。
“我就佩服你们这些脑瓜子好使的。”
龙复江才不管啥成熟不成熟,有希望他就开心:“哎哟,如果你们这个技术成熟了,家家户户冬天都能用上,那该多好啊。”
老百姓苦啊,每个冬天都会传出有人冻死的消息,龙复江老娘就是死于几年前的寒冬。
真是活生生被冻死的。
想到这儿,龙复江眼眶都湿润了,嘴角笑容变得苦涩。
“会有这一天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章渝州坚信。
龙复江迅速调整好情绪,咧嘴笑道:“会,肯定会。”
裴青云注意力虽然也在战友身上,也没漏下两人的对话,这对夫妻在他心里的重要性再次提高。
“章同志,咱们还没谈过基因液的价格,我想问问,你是怎么想的?”
章渝州直言不讳:“我们想要的裴营长应该决定不了,除了基因液,翠翠还有另一件东西要劳烦你一并带回去,后续就不劳裴营长插手了。”
裴青云不清楚章渝州的来历,龙复江很清楚啊。
章渝州说得含糊,但龙复江还是听清了他们要借部队的势的意思,便问:“渝州,你是遇到难处了?如果是解决不了的麻烦,找你大哥或者聂首长不是更方便吗?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拜十一师的码头?”
要知道,聂家在京市,十一师可是在南京,章渝州的人脉可以说全在京市这边。
凭借聂家如今的位置,有什么事是他老爹和大哥搞不定的呢?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章渝州勾唇,笑道:“基因液这么重要的东西,自然不可能只给十一师。你们来之前我已经给家里去了电报,我想,很快就会来人了。”
至于为何会比裴青云来得晚?
是因为老聂陪同大首长出差了,而他刚经历被冯家诬陷杀人那一遭,章渝州眼下不确定大院里什么情况,是哪几家想把老聂拽下马,是以没敢把基因液的消息报往京市军区。
就怕基因液反而成了有心之人攻向聂家的筹码。
愿意让十一师知晓,也是因为十一师现在的一把手是大首长的心腹。
不仅如此,亦是老聂很钦佩的一位老革命。
裴青云闻言,心里着急。
基因液数量有限,一个军区都不知啥时候能轮上,再让京市这边插进来,僧多粥少的到时候还不得打起来!
他不死心地问道:“章同志,基因液真的没办法做到大批量生产吗?”
大批量当然没问题,但不该在这个时候透露,还得留着最后谈判用呢。
章渝州微笑摇头:“暂时不行。”
“哎,可惜了。”
三人各有各纠结的点,接下来的时间没再聊了,章渝州安静看资料,时不时抬头看看那三位同志的状况。
凌晨两点多,第一个醒了;
三点半左右,另外两个也醒了。
三人的反馈皆是正向肯定的,并无任何副作用,章渝州进屋叫翠翠,翠翠趴桌上睡着了。
“翠翠?”
翠翠觉浅,章渝州一出声她立马睁开眼。
她打了个呵欠将新配制的药水递过去,“这瓶给他,金色的是给你的,别弄错了。我现在很困,就不去送客了。”
说着,起身钻进小胖妞的被窝,抱着暖呼呼的小煤气罐,不一会儿又睡着了。
章渝州看着两只基因液。
颜色不同,装基因液的容器也有区别,金色那只瓶身更精致,刻着某种纹路,很独特。
章渝州若有所思。
“龙哥,这是翠翠给你的。”
龙复江激动得两手发抖,小心翼翼捧着放进胸前衣兜里,珍之重之。
章渝州转身到自己卧室取出早就准备好的袖珍能源木仓,当着裴青云的面拆出能量石,再装上。
最后附赠了一张使用说明,道:“这是给覃师长的。”????
裴青云脑子里跟浆糊差不多。
这是木仓?木仓匣呢?那个泛着金属光泽的墨块又是什么?
他有太多太多问题,在章渝州拒绝解释的目光下,化为一句:“章同志你放心,东西会安全交到首长手里。”
“那我们就先走了。”
把五人送出门,章渝州把翠翠抱回两人的屋里,中途翠翠醒来睁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干嘛呀?”
章渝州:“你睡在初七床上,明早打算怎么解释?”
小胖妞那么精明,到时候肯定要找借口和妈妈一起睡,他又得找新理由忽悠。
翠翠噗嗤一声,嗓音还带着睡意,沙沙哑哑的:“谁让你要骗她。”
到了床上,她一个翻身滚进被窝里,很快又睡着了。
章渝州给她掖好被子,拿出那只独特的基因液盯了好半天,一口灌下。
很快,他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很玄妙的境界,没有昏迷过去,五感无限放大。
他能感觉出自己的意识很清醒,仿佛有了顺风耳,脚步声,野猫喵喵声,焊木仓的滋滋声,甚至是风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甚至,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身体也轻飘飘的,仿佛变成了薄纸,随着风摆来晃去。
整个过程不知持续了多久,章渝州甚至分不清他究竟是醒着还是睡了过去。
等再次睁开眼,周围的嘈杂声就像突然按了开关键的收音机,如潮水般齐齐涌入耳中。
他仿佛身处吵嚷的菜市场,各种声音被放大到极致,声音一层一层折叠尤其磨人。
章渝州捂着耳朵,眉毛紧皱,五官都拧巴成一团。
“怎么了?”翠翠被他痛苦的低吟唤醒,眼里满是关心。
“太吵了,我头疼!”章渝州扭头,靠向翠翠颈窝处,竭力忍耐着。
“吵?”翠翠懵了两秒,随即意识到什么,脸上瞬间漾开笑容,“没想到你居然激发出了精神力,不愧是A级基因液。”
“……翠翠,我头疼!”
翠翠双手按在他太阳穴,轻轻按摩。
“平心静气放空大脑,慢慢去感受精神力的存在,试着切断它往外延伸的触角……”
第58章
章渝州悟性不错,很快就在翠翠的指导下灵活控制精神力了。
试过方知精神力的强大,难怪翠翠敢放话这世界上就没人能欺负到她头上。
只是她从未提自己有高级基因液的事,章渝州看得出来,翠翠的戒备心很强,她手里捏着许多底牌并不打算跟他说,为何突然……
“翠翠,这只基因液是从前的存货?”章渝州问。
翠翠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对啊,便宜你了。”
“媳妇儿~~~”
“别太感动,我用不上才给你的,毕竟你现在是我的人,怎么着也不能比外人差啊。”翠翠赶忙挡住他靠过来的嘴巴,口是心非道。
章渝州只觉她嘴硬的样子可爱。
明明把他放心里了,偏死鸭子嘴硬不承认。
其实,喜欢与否,爱或不爱,作为枕边人怎会察觉不到其中的细微变化呢?
她不愿意说,那他就多说好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翠翠强势,那他就软一点;翠翠不会撒娇,那就让他向她撒娇!
两个人过日子,当然不能针尖对麦芒,这一点,章渝州看得特别开。
“媳妇儿~~”
“唔,有话就说。”
“媳妇儿,翠翠~~”章渝州回身抱住翠翠,下巴搁在她肩膀:“你对我真好。”
“……咳,咳咳,也就一般啦。”
翠翠耳根不受控制浮上粉色。
崔平说,男人都是得不到就把你捧掌心,你说东他绝不往西,但睡一个床后啥毛病都不掩饰,对你也越来越敷衍的生物,气得人短命好几年,翠翠一笑置之,她不觉得章渝州是这种人,他讲理,博学,自律,爱干净,大多数时候还很有幽默感,但……
原来,他还会越来越腻歪,越来越会撒娇的吗?
跟崔平说的完全不一样,不过不管是聪明腹黑的样子还是示弱卖乖,她发现自己都挺吃这一套的。
抱着抱着难免情动失控,加之隔壁电灯泡没有起床捣乱的征兆,又是一阵被翻红浪。
因是星期日,章渝州不用上班,两人睡到初七砸门才悠悠转醒。
早饭还是面条,不过是杂酱拌面。
小家伙眼馋桌上的辣椒酱,捧着小碗不肯挪脚,翠翠去哪儿她跟哪儿:“妈妈,妈妈,可以给我一点点吗?”
“不可以,小孩子不能吃辣椒,嘴巴痛痛。”
初七眼里写满了怀疑:“妈妈,我是大孩子,可以吃。”
“大孩子小孩子都不可以!”翠翠淋上醋,冷酷无情道。
小团子泫然欲泣,扭头看章渝州,大眼睛忽闪忽闪,撒娇道:“爸爸~~~”
章渝州耸肩,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推着小团子的肩膀把她往小桌子上领:“等你再长大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初七放下木碗,掰着手指数,随后摊开小爪子,问:“长到这么大吗?”
崔姨姨就不管亚亚哥哥想吃什么,那自己长到亚亚哥哥的年纪是不是就可以了呢?小家伙主意正着呢。
章渝州失笑:“对,所以初七要乖乖吃饭,早点长高高。”
“嗯嗯,爸爸,我一定快快长高~~~”得了准话,虞初七小朋友登时变成小甜豆,糯唧唧的应道。
一家三口吃完饭,章渝州便打算带翠翠和初七去看电影。
“电影?”
章渝州一边洗碗一边道:“嗯,大雪封山,厂里总是需要些娱乐的,从上个礼拜开始每个周日活动室放电影,今天放的应该是《柳毅传书》。”
翠翠哪听过什么柳毅传书啊,章渝州猜出她不明白,便解释道:“说的是秀才柳毅和洞庭龙女三娘的爱情故事。”
翠翠撇嘴:“那有什么好看的。”
“……”章渝州:“所以,要不要去?”
翠翠又立马答道:“去!”
“不是说没什么好看的吗?”章渝州笑她,翠翠则道:“最近太忙了,确实该出门走动走动,只是电影院……不适合初七吧?时间太长了,万一她在里面闹起来怎么办?”
章渝州沉思片刻,道:“那就让她和楼上亚亚玩去,就咱们俩去看电影。”
翠翠自然说好,转身就把小胖妞送到三楼,楼上一家子正在吃早饭,见到初七,连忙给她也装了一份,本来还有些不开心的小胖妞一看到瘦肉粥愉悦得周身开始冒泡泡了。
“妈妈你去吧,我在崔姨姨家乖乖哒!”
翠翠:“……小没良心。”
活动室人很多,有排队等着看电影的,也有打乒乓球的,还有不少人聚集在这儿下象棋呢。
这年头娱乐活动少得可怜,先前气温没转冷时篮球场上随时能看到人,这会儿积雪已经铲不过来了,是以大家由室外活动转为了室内。
厂里放映电影不需要买票,没有票的限制自然也就管不了多少人进场。
章渝州牵着翠翠,两人挤了半天终于挤到放映大厅门口,拉开帘子一瞅,唉呀妈呀,满满当当的人。座位上坐满了,过道里还站着挤着,两人都目瞪口呆。
“这边。”章渝州压低声音。
翠翠跟着他走。
整个放映大厅呈圆弧形,上高下低有两层,约莫能坐小两千人,此时幕布转黑,电影正好结束,放映员又重新放了一遍,翠翠就发现起身往外走的人很少,大部分人选择继续坐里头看第二遍。
她不理解,但大为震惊!
两人几乎是站着看完这场电影的,出去后翠翠立马表示下回再也不来了,站得她腿都麻了。
章渝州半蹲下,替她揉了揉小腿,“那下次咱们就不来了。”
他也没想到看电影的人会这么多。
翠翠点头,小鼻子皱了皱,很不爽道:“不仅人多,里面乌烟瘴气的,不知道谁在烟味,熏得我眼睛疼,难道其他人都不觉得难受吗?”
这时候显然没什么二手烟危害的说法。
相反,抽得起香烟的大抵家里条件不差,一些男人甚至会为自己抽得起烟沾沾自喜。
翠翠很不喜欢。
“反正你以后不许抽,味道太冲太难闻了。”
“……不抽,你看我啥时候抽过,我压根没抽过烟。”章渝州拍胸说道,表情特别正经。
谁知翠翠哼了哼,似笑非笑:“是吗?那你抽屉里的烟哪来的?”
“……”
章渝州面不改色:“那是宋止戈的,那小子是个老烟木仓,怕陈佳怡搜他衣服口袋才塞我这儿。媳妇儿你看啊,咱们认识这么久,你什么时候见我抽过一根?”
忙不迭跟香烟切割了。
翠翠想了想,的确没见过他抽烟,加之章渝州在她这儿信誉度还挺高的,立马信了:“也对,你嘴里没那股子难闻的味儿。”
章渝州:“……”
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咂咂嘴。
又借机看旁边的树,轻轻捂嘴哈了口气闻了闻,还好还好,的确没味儿。看来以后工作不顺,心烦气躁也不能来一根了,有家室男人甜蜜的烦恼啊。
他自认为做得小心,面上也装得一派淡定,可翠翠观察力多敏锐啊,一下就发现了。
她偷笑,没戳破他,顺手挽住章渝州胳膊,把他架得高高的:“我就知道你跟其他人不一样,爱干净的男人最让人心动。”
章渝州被捧得飘飘然,魂儿都变轻了。
“真的吗?”
翠翠眨眨眼,斩钉截铁:“真的。”
*****
龙湾三队。
“哎哟蔡玉莲你咋回来了,你这仨大孙子长得挺精神哎。”
“魏家大小子,你们这是专程送你娘回来?你和你媳妇儿挺孝顺的,玉莲,你和老魏有福咯。”
后半句看着蔡婆子。
魏华明和许雯丽脸上笑容有些僵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便道:“娘,我和雯丽先带着孩子们回家放行李。”
“成,我跟乡亲们聊几句就回来。”蔡婆子乐呵呵地跟大伙儿搭话。
等魏华明一家六口走了,就有人问:“你家咋有空送你回来啊,还拖家带口的。黄家小子不是跟你家大小子在一个军区吗,咋他就没啥假期啊?”
众人一听,对哦,咋觉得里面有事呢。
蔡婆子立刻解释:“不是放假,是我家华明转业了。”
“转业?那就是不当军官了,要回村里跟咱们一块种地了?”
“……你家老大犯啥事了?”
这话就是明晃晃的恶意了,一个大队那么久,有些人放个屁大家都能闻出味儿,蔡婆子还能不明白这些人的意思?
不就是踩她儿子一脚呗。
蔡婆子脸一垮,登时骂道:“乌鸦嘴,啥犯事啊?犯事就坐牢了,还能让你转业?”
乡里人哪里分得清转业退伍劝退的区别,蔡婆子前阵子没少炫耀儿子出息光宗耀祖,自然有看不惯她的等着落井下石:“不是就不是,也不用这么生气嘛,你反应这么大,不会真在部队里犯错了吧。”
蔡婆子差点跳起来呼一巴掌,好险被人拽住了。
“你嘴那么臭,老娘都不稀罕搭理你。”蔡婆子整理了下大衣领子,拍拍手,不屑道:“我家华明转业全是为了我和他爹,你们也晓得的我家学明现在还不顶事,他就想着转业回家照顾我和他爹。”
这话显然没几个人信,大伙儿想法特别朴实无华,子女出门在外想照顾爹娘多汇钱呗。哪至于干部都不当了回乡种地。
蔡婆子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冷哼了一声。
得意道:“不回来种地,就算转业了也是到城里供销社上班,不过还是比不得在部队咯,只能当个小小的副主任。”
“好在呀,工资和在部队时相差不大,离家也近,反正我和他爹肯定是高兴的呀。”
熟悉的炫耀嘴脸,众人面面相觑,心情各有复杂。去供销社当干部,确实不比当兵差啊。
如今到处都流传着“听诊器、方向盘、金不换的营业员;粮管所、广播站、电影放映、邮递员;食品所、棉花站、三尺讲台、军工干。”
到供销社当营业员已经很体面,很值得大伙儿羡慕了,更别提魏华明还是去当干部。
“……那确实挺好的……”
“你家华明到供销社上班后,咱们乡里乡亲去买东西是不是方便些啊?”
听说供销社福利好,内部员工可以买到不少瑕疵品,说是瑕疵品,其实也就是很小的问题。想到这儿,大伙都开始激动了。
“对呀,蔡玉莲,咱俩都是老姐妹了,你可不能让你儿子小气啊。”
“玉莲婶,能让华明哥帮我弄点布吗,下个月我要相看,想做条新裙子。”
“我想要蛤蜊油……”
“对了,你既然回来了,那你帮我们联系下翠翠,问问她啥时候下山换东西,上回说要来,我米都准备好了,她又没来了,嗐,你说这事弄的!”
蔡婆子没太明白,“换啥东西?”
“有啥换啥呗,虞翠翠给票或者钱,跟咱们换粮食嘛。”
蔡婆子懂了。
她好歹在部队待了一阵,供应粮不够吃这点心里还是有数的,便道:“你也不瞅瞅天气,都下雪了下山一趟多累啊,不过你们也别着急,我回来前给翠翠寄了信问她过年要不要下山来,没准她腊月会回来一趟。”
年底厂子肯定会放假,不赶时间再想想辙,还是能下山的,就是上山困难。
“过年……太久了。”
“入冬了嘛,没办法。”蔡婆子摊手,道:“我这坐了好几天车,骨头都酸软了,就先回去歇会儿啊,回头再跟你们唠唠。”
她确实累得慌。
要换年轻时有机会坐火车不知多兴奋,如今老了,精力不如从前了,再加上随时能看着几个孩子,说实话,子孙绕膝开心的同时也伴随着心累身体累,夜深人静时瞎琢磨,总觉得这日子过得还不如从前轻松呢。
不过哪家当爷爷奶奶的不照顾孙子呢,大家都这么过来的,蔡婆子也就是偶尔感慨罢了。
“娘,炕已经烧上了,你先去躺会儿,晚饭我来弄。”
蔡婆子一进屋,魏华明就上前搀扶她。
蔡婆子四处看了看:“你爹呢,雯丽呢?”
魏华明:“爹在帮你铺炕,雯丽带几个小的休息了。”
说着,魏华明又道:“家里拢共三间屋,我和雯丽回来长住,翠翠以后回娘家就没地方睡了,娘你看要不要在旁边再起两间做待客用,左右一涛他们几兄弟长大后也用得上。”
蔡婆子当即皱眉:“你过几日就要到供销社报到,你是副主任,供销社肯定要分房的吧,做什么花钱再盖两间,嫌钱咬你手啊?”
“华明,你别看现在工资高,可也要想想你有四个娃要养,一涛几个明后年就该上小学了,每年的学费、书本费、杂七杂八的不得花钱吗?就算雯丽也能转到镇医院里当护士,你们俩一个月领一百多,除了吃穿用度,是不是还得攒一点?”
“再说翠翠,他们两口子就住山上,一年难得回来几次,留宿的时候更少,若要留宿咱们一家子挤挤不就成了吗,没必要花钱盖房子,再说,翠翠山脚那房子还在呢,不愁没地儿睡觉。”
蔡婆子正说着,魏老头从卧室出来,听了个话尾,插话:“翠翠那房子已经没了。”
“啥?”
魏老头:“上回翠翠回来搬粮食,叫我把她那房子处理掉,房子现在已经卖给魏先进家了。”
“卖了?卖多少啊?”
“两百八。”
蔡婆子下意识点点头,随即觉得不对啊:“翠翠那房子建的时候不是只花了一百多吗?面积是不小,可没咋砌墙,咋还能卖贵了?”
魏老头瞥她,淡淡道:“你也不看看她后来把屋里捣鼓成啥样,那些地板看着不值几个钱但做得精细费工夫,那炕盘得多好,还有她自己改过的厨房和厕所,干干净净的,谁买房子搬进去就能住,二百八不贵。”
要不咋说是当过掌柜的人呢,做买卖最会给物品上价值了,若换蔡婆子,没准一百块都给卖咯。
蔡婆子满脸诧异,还是觉得二百八有些离谱。
可老头子的说词吧,又好像挺有道理,遂而点点头:“那钱你好生放着,等翠翠回来你记得交给她。”
这时候魏华明突然问:“娘,我记得你说山里的五金厂是过年那会儿建的是吗?人还不少?”
“是啊,听六队那边说厂子确实很大,怎么突然问这个?”
蔡婆子纳闷。
魏老头精明,一听这话立马意识到大儿子心里盘算着什么,他知道老妻管不住嘴,连忙岔开话题,把蔡婆子支开。等蔡婆子回屋休息,魏老头盯着魏华明,淡淡道:“出去说。”
父子俩没在院子里聊,而是到屋后自留地里。
魏老头也不干站着,蹲下佯装割白菜,说:“你想打听翠翠男人在厂里的职位,对不对?”
虽说是问话的语气,实则已经认定了魏华明是这个意图。
魏华明点头,直接了当承认了:“对!山里那厂子应该跟军工类有关。我既然转业回来,就得把周围的人际关系捋捋清楚,不管怎么说,家里如今和翠翠处得不错,我勉强也算她兄长,跟她一家处好点总归不会有错。”
“娘说,这位妹夫工资跟我差不多?”
他又不傻,平时很擅收集有用信息,并不是只会埋头训练的木头桩子。
小白山里突然建了厂子,虽说改名换姓变成了五金厂,但魏华明还是一眼看破对方军工企业的真身,因为——
若是普通厂子,压根不用大老远搬进山里。
加之蔡婆子没少吹嘘翠翠运气多好,男人多能赚钱。
魏华明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通过对方不低于自己的工资数目,很轻易就判断出对方不是普通工人,要么是八级以上技术工,要么就是工程师。又因为这位“小章”才二十多岁,他更倾向于后者。
军工企业的年轻工程师,的确很值得拉拢。
只是他娘说话一向爱夸大,乡下人对厂里的分工评级和工资认知又一向贫乏,魏华明不确定这些是真是假,便想找更靠谱的爹确认一二。
魏老头眼神犀利:“军工?”
“对。”魏华明觉得这事没什么不可说的,低声道:“我通过报纸上的时政报道判断的。”
魏老头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收回眼神点点头,摸出别在腰间的水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缓缓道:“小章我只见过三回,不过的确能看出对方是个脚踏实地不爱吹嘘的人,他确实说过工资不低,能够养活翠翠和初七,但没说具体数额,翠翠也没提过他在什么岗位,你也不用心急,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魏华明沉吟片刻。
突然道:“爹,你知道五金厂大概位置吗?你把翠翠卖房子的钱给我,我亲自送上山。”
“这么急?”
魏老头愕然。
发现自己看不懂这个儿子了。
第59章
“这么急?”
魏老头愕然,他是看不懂这个儿子了。
昏暗的天光下,魏华明的目光像潭水般深沉,闪出奇异的光芒。
“爹,通过这次转业我才知道人的一生只要迈错一小步,老天随时就会让你跌进深坑里。”
“被抓壮丁是我的错吗?老天爷没有给我选择权啊。我千辛万苦逃离国党部队,想要加入解放军我有错吗?我没错啊。我进了部队我失忆了,可我在战场上,训练场上从不懈怠,我没有背景,我升职慢,我放弃了吗?”
“我以为就凭我这脑子,如何都能在军中搏出一片天。”
“可事实就是,因为一件与我无关的小事,被人揪住小辫子扯出我加入组织前的旧事,逼得我不得不选择转业。爹,你说我该怪谁,又能怪谁?”
魏老头脸上的褶子动了动,眸光沉痛。
看着大儿子痛苦的神色亦是难受得很。
干瘪的嘴巴嗫喏了两下,只能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华明啊,事已至此,咱们都要往前看。一心惦记着失去的只会阻碍将来要走的路。”
富不如贵,贵不如权,这是旧社会刻在骨子里的烙印。
便是如今解放了,大家都不用做奴才了,可家里有没有钱,手头有没有握着权力,本质上还是不一样的。如果可以,魏老头也希望家里出个官儿,朝中有人好办事嘛。
可这条路子走不通,也没必要撞南墙,此路不通,早做打算换一条就是,活人还能被尿憋死咯?
“爹。”魏华明转身,双手握在魏老头肩膀,郑重道:“我就是不打算沉湎在过去的付出里,才会这么急。”
魏老头担心他心理包袱太大,以至于走上弯路,不免忧心忡忡劝诫:“那你打探山里厂子究竟要做什么?你即将到供销社走马上任,那厂子若如你想的那样是军工厂,里面出来的东西压根不是供销社能有的,就算翠翠她男人位置紧要,你又能从中获什么利呢?”
说到这儿,魏老头犹豫许久,还是把那句话给说了出来:“翠翠刚过上安生日子,你……”
话说重了伤人,说轻了又起不到告诫作用。
魏老头也很踌躇,可再难说出口也得说。
“你俩那桩婚事说到底嘛怪不着她,她当时也就比学明大一点,是我和你娘担心家里无后逼着你们成亲。上次你带着媳妇孩子回来我和你娘喜极而泣,我俩心里是偏着你的,你应该心里有数。但人心肉长,翠翠搬出去后三不五时回家看我和你娘,回回没空手,平日家里有事她也不推脱,就凭这点,你也不能太过分,转过身就去欺负她。”
魏华明怔了怔。
没想到爹还会关心则乱,会错了意以为他要对翠翠的安稳生活动手,恍惚之余有觉得有些好笑。
“爹,你多虑了。”
魏华明勾了勾唇角,讥诮道:“正是因为我更看重眼下看重未来,才想多了解翠翠的丈夫。老话说得好,多个朋友多条路。一个二十六岁能在军工单位混出头的工程师,我不信他没背景。”
他食指戳戳自己太阳穴,神情复杂。
带着几分自嘲道:“我一直在想,若是咱们家也有背景,我的军旅生涯是不是会更顺?若是我有背景,雯丽也不会为了帮我拉拢关系把翠翠介绍给张岳周,若是这事没惹别人的眼,也就不会有人落井下石查出我的过去。翠翠的男人就不同了,那么年轻,他才二十六就已经成了工程师,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家世不会差,至少有送他进修的本钱,能学成归来则意味着他本人十分优秀。优越的家世加优秀的自身,未来是可以预见的璀璨光明,我跟他们打好关系都来不及,怎么会蓄意破坏翠翠的好日子?”
等去了供销社,忙起来后回村的时间肯定不多。
他和虞翠翠关系又没好到那份上,说来还有些尴尬,注定不能在姓章的面前摆大舅哥的谱,如此一来,本就关系平平还拿不准对方何时下山,要想寻着机会交好太难了。
寻常亲戚,一年见两回就是多的,他必须趁尚有空闲时搭好亲情的桥梁。
至少,要让翠翠两口子知道他把自己摆在了哥哥的位置上。
有什么比一回村就上山探亲来得有诚意呢?
魏老头沉默。
的确啊。
这年头的工程师个个是高学历的知识分子,能支撑他们求学的除了天资还少不了家底。
华明这样想,也不过是识时务罢了。
不过——
他还是觉得没必要这么急上门。
“有些事,过犹不及。亲戚之间只要你不想着算计别人,慢慢地,有来有往情分自然而然就培养出来了。大雪天上山送钱,瞧着是你这个兄长很上心,再多想会儿便觉得刻意了。”
要不咋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魏华明一怔,也意识到自己魔障了,确实被劝了下来:“爹你说得对。”
魏老头拍拍他胳膊。
语重心长:“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
“最迟到开春雪化,翠翠二人肯定要下山换粮食,到时候我想你已经在供销社站稳脚跟了,拉起关系来也方便。”
魏老头不吝啬自己的处事之道:“凡事先别想着占便宜,有舍才有得!你闹离婚时我若不是当机立断舍了钱财抚平翠翠的不快,她后面又怎会孝顺我和你娘?上赶着的终归不是买卖,你既说小章是聪明人,如果想真心实意和他们往来,就更不能故作聪明!”
魏华明抿嘴:“爹,我明白了。”
****
南京某军区。
“如何?分析出里面的成分没?”一群人围在实验室外,翘首等待。
穿着一身白大褂的中年女同志拿着厚厚一叠报告走出来。
秀眉蹙着,摇了摇头:“能分析出百分之六十三的成分,其余的分析不出来。”
“是仪器不够先进还是怎么了?”
单明金依然摇头:“不是仪器问题,而是里面有多种未知因子,很奇怪的排列着形成了新的物质,这到底是谁配出来的?能请他来一趟吗,我想跟他探讨探讨。”
这下,等在这儿只为寻求答案的几位大领导亦是面面相觑。
各个脸上都挂着无奈。
“怎么了?有难处吗?我很想见见这位人才到底是谁,究竟是怎么配出这么神奇的药水,竟然可以让一个普通士兵变化那么大。”
单明金越说越兴奋,翻开报告:“你们看这个样本,各方面数据飙升,尤其是视力竟高达6.0。我安排人做了测试,他不仅能看到几公里以外的物体,识别物体瞬间移动。甚至在黑夜中也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几十米以外的东西。还有这个,体能各个维度增长到五至六倍……”
她摆出的数据越多,覃忠武几人越兴奋激动。
一个个面红耳赤,跟打了兴奋剂差不多。
“那这药水在他们身上,有检测出副作用没?”
说起副作用,单明金两眼发光,她也感到奇怪:“没有,身体各方面数据都得到了加强,所有人仿佛都迎来了巅峰,这实在太神奇了,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覃忠武点头,附和道:“确实很神奇。”
那日裴青云四人带着药和能源木仓回来,木仓立马送到部队研究院,目前还没出结论。
药则取了两份送往市里的药物研发中心。
原本覃忠武是打算先检测核实成分是否有害,再挑选人服用。
没想到裴青云四人的体检报告给了他很大的惊喜,四人钧有不同程度的提升,其中一人的暗伤竟然有微微转好的迹象,这份报告瞬间在领导层里炸开了锅。
谁敢信这些数据呢?
若不是裴青云当着他们的面连续挑战了二十个身手一等一的兵后仍有余力,覃忠武也不敢拍板叫人在检验结果出来前服用。今天他们聚在这儿,一是想知道药水成分,二便是等剩下九十多人的检测报告。
“老程,你来看,这个叫庄濉的可真是狙击手好苗子。”
“还有这个,下届兵王的种子选手。”
“……我看看,你别挡着。”
几个部队最高领导人为了报告你推我,我挤你,场面有些滑稽。
待把报告都翻了一遍,确认没有例外,所有人都被基因液改造了,摆在眼前最重要的事便是联系虞翠翠。
“青云,你觉得虞同志是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太笼统了,裴青云思考许久才万分郑重的回答:“几位首长,这个问题我委实答不上来。您几位也见识过虞翠翠交上来的两样东西,她是一个能人奇人这点应该是确定无疑的。若是问我她对咱们有无恶意,我认为没有。此次前往小白山,我无意间得知虞翠翠丈夫也是出身于军人家庭,对方隶属于京市某个军区,职位不低,似乎姓聂,既是军人家庭,他们的忠诚应该不需要怀疑。”
覃忠武跟程文续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浮现出了同一个名字——聂绍祺!
“老覃,你跟聂绍祺熟,聂绍祺儿子没进部队,跑哪个厂子窝着了?”
覃忠武点头:“老聂两儿一女,大儿子在陆军,大女儿是军医,小儿子确实没当兵跑去搞科研了,前几年听说在林城哪个厂来着。”
“嘿那等啥,赶紧给聂绍祺去个电话问一问他儿子的事。”
旁边一人赶紧摁住程文续:“现在打过去,岂不就是给他做嫁衣了?咱闷声大发财不好吗?”
裴青云还杵在原地呢,闻言有点小尴尬,连忙道:“那个,首长……我回来前虞翠翠同志就已经联系京市方面了,基因液的存在肯定是捂不住的。”
程文续瞥了瞥两位老伙计,“看吧,你说你们急啥?若真是聂绍祺的儿媳妇,人家还不得第一时间想到自家人头上?咱能排第二位就不错了。当务之急是先找聂绍祺确认确认,这样才能在基因液传出去前商量好怎么分配。最关键的是确认虞翠翠同志的无害性。”
覃忠武神色淡定提醒道:“你还说漏了一点,得第一时间报到大首长那儿。”
“对对对,一时激动我给忘了。”
“不过咱们在几大军区里不占优势啊,大首长会不会优先考虑边境那边?”
程文续皱眉,可能性确实很大,只是——
“边境最近不稳,优先供应给他们也实属正常。”说到这儿,几人仿若心有灵犀,庆幸道:“……咱们也不亏,好歹有了九十八个提升过的战士,练一练搞个特殊分队出来没问题。”
覃忠武先拨通大首长的专线,将能源木仓和基因液的事报告上去。
大首长再三确认后并未给具体指示便挂断电话。
“大首长怎么说?”
覃忠武摇头:“等等吧,这消息确实太惊人了。”
事实上,大首长挂断电话后,神色凝重地坐了一会儿,随后就命助手联系聂绍祺。
两个小时后,聂绍祺赶到大首长的办公室。
他一进去,助手就将门关上退了出去,不仅他出去了,连所有的警卫都退下了。
聂绍祺还纳闷呢,就算是再机密的事件,大首长也没有这样谨慎过,可想而知,这次的谈话非比寻常。
他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大首长身旁。
“绍祺来了啊,坐!”
聂绍祺坐下,面前推过来一杯茶。
他看着红褐色的茶水想着事,就听大首长声音爽朗:“急忙叫你来这一趟主要是想问问你家章小子的事。”
渝州?!
聂绍祺脸色倏变,不解大首长怎会突然问起小儿子。
遂小心翼翼问:“是渝州闯下祸事了吗?”
第60章
从大首长办公室出去,聂绍祺脑子嗡嗡的,很懵。
回到家都一路神游的样子。
章谨之上前接过外套挂好,转身见丈夫心不在焉的样子,随口问:“怎么了?部队里遇到难事了?”
聂绍祺回神,摇摇头,不答反问:“臭小子最近跟家里联络没?”
家里三个小孩,臭小子却是老三的专属代名词。
没办法,老大老二就算小时候不省心,长大后却很懂事,照着他们安排好的路子走,唯有老三,小时候乖得很,长大就叛逆了,一身反骨,非要脱离家里去搞什么光学,一离开家就是好几年。
啧,显摆他能耐呗!
章谨之愣了下,旋即笑道:“那你们父子俩还挺有默契的,前几天渝州才打电话回家要找你呢,我问他什么事他说没什么,我看着不怎么着急就把这事给忘了,哎你看我这记性。”
这会儿一琢磨,那指定有事了呀。
否则按照老三的性子,可不会专程打电话过来就为了闲扯几句。
章谨之想到这儿,面露急色:“完了,我是不是耽误正事了?”
聂绍祺勾唇,冷笑。
“要耽误也是他的责任,你急着揽责做什么?呵,你不知道那臭小子搞出了什么样的大事!”
“怎么了,闯祸了?”
不得不说夫妻俩脑回路是一样的,就算章渝州已经比年少时沉稳靠谱许多,他俩还是觉得小儿子随时随地会搞事。
章谨之蹙眉,又觉得不对:“那不能啊,有翠翠管着他,渝州还能折腾出啥让你上火的事?”
她在小白山住的那一个多礼拜,瞅着两人恩恩爱爱有商有量的,其实心里门儿清,臭小子学会爱人了,在迁就翠翠呢。
她那眼高于顶,目下无尘的儿子是彻栽翠翠身上了。
章谨之敢说一句,只要虞翠翠不喜欢的她儿子肯定不会做。
若丈夫见了如今的老三都要怀疑人生的。他们家老三如今正在学着做一个好父亲,好丈夫,跟从前可不一样,哪有功夫搞事气他爹啊。
聂绍祺瞅妻子一脸不信,虎目瞪得老大,声音也不自觉的拔高。
“那是你不知道他和他媳妇搞了嘛东西出来,那位今天突然叫我过去就是为他俩。”
嘛都出来了!
这说得章谨之好奇了。
她笑笑道:“你不是一直担心渝州未来发展比不得老大老二,以后兄弟姊妹差距太大,影响感情吗。现在入了大首长的眼不是更好吗?那说明咱儿子有出息啊,诶,你不应该这个反应啊,你应该满面红光翘起尾巴找我炫耀才对嘛。”
聂绍祺一噎。
其实呢,他也没觉得渝州走科研路子不好。
没出息什么的也就是嘴上说说,打心底里他是为这个儿子骄傲的,别看现在抱怨小两口搞事能力强,实则心里不知多自豪呢。
只是从前老三动不动就一副“你们凡人,你们不懂我”的臭屁样儿,聂绍祺就想在言语上上杀杀他的威风。
久而久之,就习惯骂他了。
这会儿被妻子一戳破,他表情显得有些尴尬,眼神也四处飘散。
依然嘴硬不改:“我想他有出息,又没让他直接折腾到那位面前去。”
高处不胜寒,得多大好处就得担多大的责任,在一号领导人那儿挂名是荣誉,也是风险。
出于一个老父亲的心态,聂绍祺免不得要忧心。
章谨之撇嘴,推他:“别演这套,赶紧说,渝州到底干嘛了,大首长咋说的?”
“咋说?嘿,你怕是猜不到吧,这事儿你儿子纯属沾光。”
章谨之讶然。
就听丈夫接着道:“是他媳妇儿搞了个不得了的东西出来,叫什么基因液,据说可以优化人类基因,南京那边提前试用的那批士兵战斗力猛增。可我一听就说不可能,这,这多玄乎啊你说对不对,有这种药渝州媳妇儿还能待山窝窝里吃苦?那早就被人供起来了。大首长也觉得不可思议,不过覃忠武信誓旦旦,他那个人一口唾沫一个钉,大首长多智近妖,思想很超脱,高度跟咱可不一样。这不,让我明天一早跟他一道上小白山找渝州两口子去呢。”
“那你马上要忙了?”
“嗯。”
聂绍祺没多说,基因液的事很快就不再是秘密他才会跟妻子透露,而被捂住消息的能源木仓他就只字不提。
他没有把工作中的机密信息带回家的习惯。
章谨之也知道这点,是以没深入打听。
她嫁给聂绍祺这么多年,他接到紧急任务的时候不少,她早已习惯。
体贴道:“那我把行李收拾好,一会儿你叫人回来取。”
“好。”
聂绍祺出门前,先给051打去电话,直接打到厂长舒国平办公室。舒国平挂断电话,立马吩咐助手去叫几个副厂长,以及保卫科龙复江来开会。
众人接到开会消息各有心思,以为厂子有什么重大安排。
结果就听舒国平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明年的新计划,以及让其他人加强厂里员工的内部管理,说来说去都是些老生常谈的话题,搞得几个副厂长更懵了,以为舒国平故意敲打他们呢。
文瑞昌起先以为舒国平有意试探他,等看到另外几人后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思来想去,心里还是有点毛毛的,这让他很不安,可又不确定这份不安究竟是疑心生暗鬼还是为何。
“老文,想什么呢?”
“在想年底厂里的宣传活动怎么搞的问题,厂长说得有道理,要管理好这么多人就必须跟工人们打成一片,想他们所想,急他们所急,这样才能带动大伙儿激情,反馈到生产上。我在想怎么才能让大家更有归属感,更有凝聚力!”
文瑞昌戴着眼镜,一派儒雅。
对方见他这么正经,忍不住反省自己是不是不够热爱工作,看向文瑞昌的眼底满满的佩服,“老文啊,为厂子鞠躬尽瘁还得是你啊。”
文瑞昌摆摆手,谦虚不已,“大家都一样,都是一心为了厂子的发展嘛。”
“我先走一步,回头见啊。”
转过身,文瑞昌嘴角笑容倏地消失。
他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四下张望一圈,目光在另外几人的背影上微微停留,五个,等等,五个,少了一个!
刹那间,文瑞昌睁大双眼,瞳孔放大到极致,眼神落在舒国平办公室大门上。
少了龙复江!
舒国平为什么会单独留下龙复江,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舒国平叫住龙复江的确另有安排。
“厂长我不明白,咱们不是计划好了先截获他发往外界的电报,再来一招引蛇出洞,瓮中捉鳖吗?”
舒国平神色严肃:“告诉你也无妨,大首长即将到咱们厂视察,所以安全隐患必须在最快时间内排除,至于先前商量好的钓鱼……暂时就这样吧,你先把厂里几个内鬼控制住,以免他们铤而走险。”
一听到大首长,龙复江身体立马坐直,表情激动不已。
“大首长真的要来咱们厂了?”
大首长亲自来这一趟,不会是为了基因液吧。
舒国平看出他亢奋得有些异常,问道:“你知道大首长要来的事?”
“咳,咳咳!”
龙复江肯定是不承认的,当即否认道:“厂长你别冤枉我啊,我不知道,我啥也不知道。要没别的事那我先下去安排了,晚上就把文瑞昌一干人控制住。”
他语速突突突快得跟机关枪差不多,根本不给舒国平说话的机会。
说完,龙复江跑得飞快,仿佛身后有狗在撵人似的。
舒国平:“……”
舒国平捏捏眉心。
猜测他肯定知道什么,不过眼下没太多时间纠结。
把安保问题交给龙复江,他开始排查厂里的不安定因素,吩咐人入夜后在厂区和家属区之间做好布控,随后让厂招待所的员工把招待所里里外外清洁了一遍,把想到的一切都安排好,舒国平甚至顾不得吃饭,而是心弦紧绷,坐在办公室里等龙复江那边的消息。
一直到九点多,龙复江顶着嘴角的伤来了。
“没出纰漏吧?”
龙复江一进屋先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一口喝完,道:“我办事你放心,全抓了关在保卫科小黑屋里了,我安排了两队人看守,你就放心吧。”
“对了,抓他前我们截获了一封电报还在解码,没准大鱼依然跑不掉。”
舒国平点头,关心道:“脸上伤没事吧?咋文瑞昌还能打过你啊?”
这话戳到龙复江痛处了,脸登时就黑了,辩解道:“那是我没防备!”
舒国平表情一言难尽。
龙复江急了:“我说的是真的,你不信啊?”
“信,我信。”舒国平忙点头打断龙复江的话,而是开始跟他开始商讨接下来整个厂区的警戒问题。
把龙复江给憋得差点中伤。
文瑞昌能打到他,的确占了外形和刻板印象的便宜,龙复江抓人前其实预设过他身手不差。
但令他意外的是,文瑞昌已经不是不差的水平了,他的身手非常矫健敏捷。
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如果不是先前服用过基因液,龙复江都不敢保证自己能打过文瑞昌。
想到文瑞昌被抓后那一脸错愕,龙复江觉得伤口顿时不疼了。
次日,章渝州出门,从家到研究所这一段路就发现厂里的气氛莫名带了几分凛冽萧肃。
晃眼一瞅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可他就是觉得路边的树啊草啊有些变样,路上也变得特别干净,整体上似乎……规矩了一些?进入研究所,宋止戈一脸咋呼地感慨:“诶你发现没,厂区这边巡逻的保安好像比平时多啊,不会是要搞什么活动吧?”
这话如同一道惊雷霹过章渝州的大脑,他明白了。
整个上午章渝州难得心不在焉。
秦正业盯了他好几回,本想问问怎么了,还没寻到空闲时间,章渝州就被舒厂长身边的侯助理叫走了。
章渝州早有预料,一路上特别平静,惹得侯春雷频频看他。
侯春雷实在好奇章渝州的身份,咋最大的领导人点名要见他?
说来他跟章渝州几乎没说过话,但也听过这位章工在专业领域多么强,为人多么低调。
反正他在厂子这几年,真没怎么听人提起他的私事,哦,除了前阵子他爱人武力值高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大多数时候这位就和厂里普通工人差不多。
“章工,大首长认得你呀?”
侯春雷还是没忍住好奇心。
章渝州一如既往地平和待人,点点头,道:“少时见过。”
侯春雷看着他的眼神顿时变得羡慕无比:“真好呀。”
他也想和大首长说说话,若是能得几句鼓励,他觉得此生都无憾了。他心里这样说,不知不觉就说了出来,章渝州笑了笑,安慰道:“有机会的。”
大首长不是云端里高高在上的存在,而是从人民中走出去的伟人,章渝州始终记得他跟农民同志们一起挑石砌坝,汗流浃背的场景。
“到了,章工你进去吧。”办公室周围皆有警卫员,侯春雷没靠近办公室。
章渝州走近,对方放行替他拉开门。他脚刚迈进办公室,就听到熟悉的湘音:“渝州吧,小小少年长成男子汉咯,坐坐坐,不要拘谨。”
章渝州看看室内,只有大首长,老爹,还有舒厂长。
他走在老爹身旁坐下,脊背挺直,声音清亮道:“大首长好!”
大首长笑呵呵地,威严面庞挂着慈爱,上下打量了下章渝州,边打量边满意地点头:“不错不错,绍祺,这娃子肖你,一身正气清气,是栋梁之才啊。”
章渝州被夸得不好意思,赧然地挠了挠头。
他本就崇拜大首长,被这么一夸,脸瞬间红得像猴屁股,跟平时那副冷静自持完全不同。
“首长,我以后会更加努力,争取为华国的科技版图添砖加瓦出一份力。”
大首长笑意更盛:“好,好得很呢,那我就等着你们这些年轻人撑起华国的未来!”
“你应该知道我和你父亲的来意吧?”大首长和蔼可亲地问道。
章渝州点头,看了看身旁的老聂,又看向大首长,目光坚毅清澈:“因为基因液。”
“对,我已经叫警卫到你家找虞翠翠同志了,在她来之前我想问你,基因液确定是由虞翠翠独自研发,并且无法交由其他人配制吗?”
大首长起初还有些怀疑,但见过龙复江后他相信了基因液的神奇之处。
出于国家利益的考虑,他当然希望技术掌握在国家手里,而不是掌握在任何一个人手中。
却不想章渝州不带一丝犹豫便道:“不是翠翠,是只能我来。”
办公室里,空气陷入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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