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姐深沉幽暗的复仇宣言才说了一半,就被上官金虹这不咸不淡的语气弄得有些发懵。
她之所以能够重生,是被一个叫“无限密室游戏”的存在选中了,被逼自尽之后,游戏的声音响在她的脑海中,询问她是否想要报仇。
报仇?她当然要报仇!
上一世是她蠢笨,一心一意扑在那个男人身上,不但让自己成了全京都的笑柄,更将全家拖进皇位争夺的漩涡中,殊不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她倾全家之力助那个男人登上皇位,他却在登基后忌惮苏家的兵权,秘密谋划了数年,将整个苏家送上了刑场!
可怜她父亲和兄长满腔的报国之心,十几年戍边,落了一身暗伤,赫赫威名让边境匈奴闻风丧胆,敌人挖空心思也奈何不了他们,到头来却死在了君王猜忌的屠刀之下,而那时,她还在深宫中做她的春秋大梦,直到那道废后诏书,和死前庶妹嘲弄的话:“姐姐,你不过是陛下的棋子。”这才将她惊醒,原来,这些年的夫妻情深与皇后尊荣,都只不过是一场骗局。她这个妹妹自诩天姿国色,才华出众,却因为庶出身份被她这个草包姐姐压一头,心中郁郁不平,暗中当了投向了皇帝阵营,里应外合,将苏家一步步推入深渊。
前世种种,不堪回首,所以,当游戏出现,问她想不想报仇的时候,她立刻同意,哪怕这个代价让她心惊。
游戏说,会安排她重生一次,但她的身体会归别人掌控,那人会用她的身份和身体为她报仇,她只能以灵魂的姿态在一旁看着,报完仇之后,她会被清除一切记忆,成为游戏中的“npc”。
为什么不呢?反正她已经死了,能在意识消散之前亲眼见证仇人一个个比她凄惨百倍的死去,还有比这更好的结果吗?
再一睁眼,她果然回到了少女时期,还没来得及欣喜,她的身体便不由自主的动起来,随即想到自己的处境,心情一时复杂得难以言说。
不管了,她总归是为了报仇才醒来的,只不过……这个替她报仇的人,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啊。
她看着自己从床上一跃而起,先是摸摸脸,然后吸了吸肚子,腹腔一个用力,好像是想要放个屁,但又放不出来,似乎也正因如此,占用她身体的那人看上去有些失落。
刚失落没一会,又诡异的笑笑,那人似乎很少笑,少女稚嫩的好似瓷娃娃一般的脸被这一笑,弄得跟肌肉抽筋似的。
这人别是有病吧?
她试探着问了一句,却听那人冷冷道:“你的仇人都有谁,告诉我,我赶时间。”
居然是男人的声音!
苏小姐的灵魂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觉得自己的身体脏了。
说话间,外头传来一阵说话的声音:“听闻大姐姐自猎场回来,受了惊吓,我来看看,大姐姐可是醒了?”
有小丫头的声音道:“我们小姐还在睡着,不便打扰,四小姐还是先回去吧,等我们小姐醒了,奴婢转告一声,就说四小姐来看过了。”
“你跟她说那么多干嘛?”又一个小丫头的声音道:“探个病还涂脂抹粉的,别是来看我们笑话的吧?”
“她们是谁?”上官金虹问。
苏姑娘幽幽一叹:“说话的两个丫头,头一个是云杏,后一个是月香,都是自幼跟着我的,对我忠心耿耿,前世我虽然当了皇后,却没能在后宫斗争中护住她们,云杏落了个谋害皇嗣的罪名,被乱棍打死,月香本就有些性子娇纵,因看不惯贵妃对我无礼,言语有些冲撞,恰好被……被齐锦钰听见,罚入永巷做苦工,没几日,也被折磨死了……”
齐锦钰就是那个不受重视的七皇子,未来的皇帝,苏姑娘的仇人之一。
“来看望你的,莫非就是你的庶妹?把自己全家推上断头台的女人?”上官金虹又问了一句。
苏姑娘似乎想握紧拳头,满腔仇恨凝成一句:“不错。”
上官金虹淡淡道:“你想要她死?”
苏姑娘恨声道:“我要让她血债血偿!”
上官金虹没再说什么,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裳,走了出去。
门一开,露出一张桃花般鲜妍明媚的脸,少女不过十五六的模样,一身素衣,浑身气质就像一抹破碎的月光。
见上官金虹出来,她露出一个得体的笑,上前几步道:“大姐姐醒了,可还觉得有什么不适?我早说过了,猎场危险,姐姐却非要去,姐姐遭这一难,自己受苦不说,还连累父亲母亲担心。”
一番话入情入理,把一个担心姐姐的妹妹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
苏姑娘却在心里冷笑。
“她明知道我心悦于七殿下,巴巴的跑了告诉我他也会去猎场,说什么上天最怜痴情人,话里话外的诱惑我去,现在又来说这些把自己摘出去,这么明显的算计,我上一世竟没听出来。”
上官金虹没搭理她的自怨自艾,问道:“你平时叫你妹妹什么?”
“婉儿,她小字清婉。”
上官金虹就用着苏姑娘的声音开了口:“婉儿,跟我出去走走。”
苏清婉一怔:“姐姐不先去给父亲母亲请安么?”
上官金虹没说话,只看了她一眼,平平常常的一眼,却让苏清婉无端端觉得心里发寒,像被什么刺了一下似的。
眼看着人已走出去,苏清婉没来由的感觉一阵阵的害怕,就好像那人并不是自己蠢笨无知的姐姐,而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是动念间就能叫她血溅当场的人。
她不知道姐姐想干什么,只能乖乖跟上去。
主子出行,丫鬟婆子们自然也要跟着,于是,已经走出去七八步的上官金虹眉心一皱,道:“别人不必跟着。”明明只是用了平平淡淡的语调,既不严厉,声音也不大,却莫名给人一种恐怖的压力。
所有人都不敢动了,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一贯怯懦好说话的小姐怎么忽然间变了,而且变化这么大,这么可怕。
如果这些人有谁混过江湖的话,一定知道,这是属于用铁血手腕创建天下第一帮派的帮主所有的,天然的威压。
俩人一前一后的走着,越走苏清婉就越觉得心里发毛,而且很奇怪,她走在后面,脚步不知不觉的居然跟姐姐保持了相同的步调,她前脚踏出,自己后脚跟上,正好落在他前面踏出的位置,就像跟在她后面的影子一样。
将军府很大,在后宅的后宅,紧挨着祠堂旁边,错落着建了几间房,因长久无人居住,显得有些荒芜,一般都是关押府邸里犯了错的下人的地方。
平时也没什么人会到这里来。
苏清婉左右看看,勉强笑道:“姐姐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莫非是想……”
她没有说完,因为上官金虹用这具身体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力道拔下了头上的发簪,一下子捅进了苏清婉的咽喉!
发簪毕竟不如利器好用,一下死不了,上官金虹就捂上了苏清婉的嘴,捅了第二下,第三下……
苏清婉眼睛瞪得大大的,到死也敢相信一贯软弱好撺掇的姐姐为什么要杀她,怎么能杀她,怎么敢杀她!
苏姑娘也不敢相信,她早已看得呆了,如果她是在自己的身体里,一定会尖叫的方圆十里的聋子都听得到。
她正在尖叫,叫得连上官金虹都几乎受不了了。
“你……你就这么杀了她?你疯了?你疯了是不是?”
在她疯狂喊叫的时候,上官金虹拖着尸体丢进了无人的柴房中。
喷涌的血迹被他用苏清婉的衣服兜住,一滴都没有撒出来,手法专业老道。
上官金虹毕竟是个很会杀人,而且很有杀人经验的人。
武功高强和会杀人是两回事。
石破天的武功远比他高,但要跟他比杀人,只怕还差得很远。
“你不是要她死么?我替你报过仇了。”上官金虹淡淡道。
你这也叫报仇?苏小姐被他这不负责任的行为气了个倒仰,按照她的设想,自己有前世记忆,那么许多事做起来就方便多了,前世的经历的那些陷阱诡计,她大可原样奉还,她应该先隐忍着,再步步设套,或是见招拆招,用合理合法的手段把人弄死才对,哪有一上来就把人弄死的?
大家都在下棋,你直接掀桌子啊!
“你怎么就……就这么简单的杀了她!”
上官金虹道:“你若是还气不过,我可以再多捅几下给你看,只不过时间已不多了。”
苏小姐都被气笑了:“你也知道时间不多了啊?现在怎么办?我就问你怎么办!杀死胞妹,父亲纵使疼爱我,有心袒护,可府上这么多人,消息一旦走漏……”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上官金虹道:“你当我还要在你身体里过一辈子不成?”
他又道:“还有谁,我赶时间。”
后面发生的事,实在让苏小姐恍惚不已,前世她死的时候也有三十多岁,也算见过不少莽夫,还真没见过她这么莽的。
杀完人之后掸一掸袖子,居然趁着四下无人,翻墙跑了,而后进了家小当铺,把身上的金银首饰当了,换了把锋利的匕首,和一套简便又不失贵重的衣物。
一切准备好之后,他就租了辆马车,坐着车堂而皇之的去敲七皇子的府门,报上自己的身份,迎着下人们异样的神色见到了齐锦钰。
用的借口是:她爱慕王爷,愿意自贬身份,不求王妃的位置,甘愿当一个侍妾。
齐锦钰哪知道上官金虹的神奇脑回路,只不过凑得稍稍近了些,就被他照着要害连捅了七八刀!
当然,七皇子即便再不受宠,好歹也是个王爷,任何面见他的人都是要搜身的,偏偏上官金虹用的是一个小姑娘的身体,还是当朝大将军的爱女,谁能防备他啊!
齐锦钰死得不明不白,死的时候,他身边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苏小姐早就吓得麻爪了,破口大骂道:“你是个疯子吧?你真的疯了吧,我是很想杀了他,但不是这个杀法啊,你的权谋呢?你的手段呢?你这么杀了他,我苏家怎么办?不还是满门抄斩,难逃一死?”
谁知上官金虹居然还是很平淡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苏小姐一噎。
“我的任务是完成你的心愿,而你的心愿是报仇,并不是保全你一家老小。”
他问:“你还有别的仇人吗?”
苏小姐只觉得头昏眼花,这都要全家消消乐了,哪还有别的仇人了?!
上官金虹又道:“本来我可以直接杀了他,这样你满门抄斩的时候,你那个庶妹照样逃不过,但我还是冒险先杀了她,看到自己的仇人一个个惨死在你面前,你是否痛快了些?”
苏小姐懵了很久,反应过来后再次气的破口大骂!
我痛快个毛啊?!你有病吧!这破游戏能不能好了?!
不管她怎么骂,上官金虹都不在意,因为耳畔已经传来了任务通关的声音。
这一趟任务,浅浅赚了五百积分,耗时一个半时辰,上官帮主显然有些不太满意,因为他见过更快更粗暴的积分赚取方式。
任务一结束,他就被游戏传送了回去,还是正阳殿,天已经黑了,李寻欢和石破天都还没有回来,大约还要等一阵子,上官金虹也不急,悠哉悠哉的翻了翻存粮,自己给自己做了顿饭。
一边吃,一边看别人的通关直播解闷,最近穿越到秦朝辅佐秦始皇的几个人似乎正要谋划一件大事,正看着呢,忽然屏幕正当中传来了请求连线的消息。
左右也是闲着,他选择接通。
光屏弹出,面前是一张遇雪尤清,经霜更艳的脸
“您就是大名鼎鼎的上官帮主吧,我是雷纯,不瞒您说,我一见到您就觉得心生亲切,觉得您特别像我爹,我能叫您一声爹吗?”
上官金虹端着饭碗,用他一贯古井无波的语调道:“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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