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楚留香第一次亲眼看着人是如何变成丧尸的。
面前的人正在尸变,他呆立在哪儿,黑白分明的眼球整个变成了死灰色,连带着红润的,泛着古铜色的皮肤也成了可怖是青灰,渐渐的,他失去了人的理性,像一只发了狂的野兽,一见到人就什么都不顾的扑上去。
他的眼里再也没有亲人、朋友,人对他来说就是行走的肉,而他的肚子永远处在极度的饥饿之中。
这只丧尸高高瘦瘦的,嘴张得很大,漆黑的指甲上还残留着新鲜的血肉。楚留香认得他,他叫赵文泽,早上点名字的时候,他不仅把手举得最高,还特意站出来跟楚留香握了握手,更久之前,在地下室里,他嘟嘟囔囔抱怨着训练太严苛,一边说,一边从裤兜里掏出根烟来点上,还不忘塞一根给楚留香,说想跟他学轻功,说话时,眼睛里闪动着孩子般的光。
楚留香忽然明白三哥为什么要叫他过去。
因为他不忍出手,别人就算了,赵文泽可是最早一批跟着三哥的兄弟,生生死死一路闯过来的,他都没受什么伤,就是隔着衣服被咬了一下,就留下那么一点点血痕,以为隔着衣服没事,谁知道这病毒这么强,一点血痕就要了命!
被咬的人开始陆陆续续的尸变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
他们杀丧尸杀了一上午,再加上扫货装车,早就筋疲力尽,回了家,自然而然的松了口气,从车上一样一样往下卸货的时候正是最放松的时候,根本没有防备,也根本没有人想到身边的兄弟会尸变。
或许连尸变的人自己都没有想到,只不过是胳膊上腿上的一点点擦伤,连什么时候多出来的都不知道,怎么会变成丧尸呢?
好些人被咬了都还懵着,等反应过来,已经有七八个人被抓伤咬伤,他们绝望地嚎叫、痛骂,把咬了自己的丧尸爆了头,也有人被吓得呆了,站着不动,被生生撕下一块肉来。
场面乱做一团。
楚留香杀丧尸并不手软,因为那些人他并不认识,可当认识的人变成了丧尸之后,他下手就没那么利落了。
可眼下实在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他闭了闭眼,带着一腔不知从何处而来,又无处宣泄的愤懑,三五息的功夫就把丧尸全解决了。
局面得到了暂时的控制,三哥松了口气,拍了拍楚留香的肩:“谢了兄弟。”然后站出来大声道:“都谁受伤了,自己站出来吧,什么情况你们都看到了,只要见血了,肯定尸变,没跑了。”
五个人心如死灰地举了手,其中有一个人声音发着颤,眼圈里蓄了一汪泪:“三哥,你给我个屋,让我自己呆着,等我尸变了再杀我行不,我害怕。”
也有人道:“我看见那堆吃的里有火鸡面,我馋火鸡面老长时间门了,能给我煮两袋不?我忙了一上午,还饿着呢。”
以前三哥也遇到过这种情况,他可不是什么心软的人,受了伤就是判了死刑,没道理把珍贵的食物浪费在死人身上,爱死哪死哪,反正得离大家远点。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已经不是四十来个人的小团队了,他们有一百多人,也不是没有比他更身强力壮的,他再当老大拿主意,不用想,肯定得有人说他装大尾巴狼。
“诶——”他捅捅楚留香:“咋办啊,你给句话!”
楚留香道:“关明惠。”
“啊?”
“你去煮面。”
关明惠愣了愣,迟疑着点点头,楚留香接着道:“诗音,你带受伤的人去k栋,一人一个房间门,记得把门锁好,在没有尸变之前,食物都照常送进去。”
林诗音顺从的点点头:“好。”
“所有人……”楚留香深吸了一口气,把话说了下去:“所有人,把衣服脱下来,完全脱光。”
过来帮忙女人举起了手:“我们也要脱吗?”
“脱。”
小区门口有个正在施工的彩钢房,男女分开,所有人都脱下全身的衣服,抱着膀子打着哆嗦,一个个的等着检查,这一查之下,果然又揪出七八个身上有伤的,他们都口口声声说自己的伤绝不是丧尸弄出来的,是自己不小心划的。
这是黄泥巴掉裤丨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没的说,统统隔离。
这件事无疑给了所有人一个教训,回到基地并不代表万事大吉,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也绝不是卸货吃饭吹牛逼,而是检查身体!
彩钢房成了体检房,凡是出去过的人回来一定要在这里脱光了接受检查,身上的任何伤痕都不能放过,只要有伤,不管什么原因,先隔离两天再说。
于是b栋就作为专门隔离的地方。
这是后话了。
眼下一场风波刚刚平息,眼瞧着天渐渐黑了下去,人人累得人仰马翻的,又吓了个半死,都想早点休息,连晚上固定要开的会都很默契的取消了。
楚留香也实在不忍驱使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去接沈璧君他们,他想自己去,被林诗音和关明惠好说歹说给拦了下来,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早上,该轮到三哥点名了,当念到某几个名字却迟迟没有人应答的时候,他都会叹息一声,把那个名字勾了去。
点完名之后照例该安排活了,小区还是得加固,建筑工地和五金店都得跑一趟,小武路熟,就由他带人去,站岗放哨的各就各位,体能和基本功的训练也不能停,还有管理物资的人员安排……
等各项事宜安排妥当,都没用楚留香开口,三哥亲自带了十个兄弟,开了辆大巴去接人。
楚留香感激得几乎要给三哥跪下去。
等待的时间门无疑是难熬的,楚留香在地下室里指导大家体能训练,每过十几分钟他都要朝对讲机问一句有没有看见车回来,林诗音直接站在门口等,大冷天的硬生生急出一头汗。
总算在中午开饭之前,大巴车有惊无险的回来了。
“去了趟医院,妈的,差点被包了饺子。”三哥骂骂咧咧地跳下车,一看见林诗音声音登时就软了,夹着嗓子嘿嘿了两声,道:“回来啦,放心,都没事,你儿子也没事,小崽子精神着呢!”
林诗音顾不上跟他寒暄,只点了点头就朝着车上跑,孩子被满连山抱着,似乎刚吃饱,眼睛叽里咕噜的乱转,难得没有哭。
将孩子抱在怀里的一瞬,林诗音再也忍不住,顿时泣不成声。
董家兄弟俩也平安的回去了,样子虽然狼狈了些,总算还平安。
只是沈璧君的状况看着实在不好,她还在昏迷着,眼窝深陷,脸颊没有一丝血色,衣衫上还凝着血污。
“给她做了个清宫,麻药劲儿还没过呢,别担心,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就是以后想再要孩子,怕是难了。”何主任有些感伤,又像是安慰自己似的笑笑:“也好,这世道啊,生孩子可是真要命。”
她被董建辉抱着送到了林诗音那,醒来之后,痛苦也随之而来。
腹部就像探进去一根钻头,钻得她浑身发软,手脚冰凉。
楚留香和林诗音都在,一见沈璧君醒了,都不由得红了眼眶。
“没事了,我们安全了,我们都安全了。”林诗音擦着眼泪,哭着哭着又笑出来,笑中带泪:“这两天,辛苦你了。”
沈璧君也流下了眼泪,摇着头,扯出了一丝苦笑:“我也没做什么事……”她的手慢慢移到肚子上,笑容更加苦涩:“何先生说……我的孩子没有了。”
“至少你还活着。”楚留香握住了她的手:“这个世界太残酷了,他纵使来到这世上也是受苦,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定是不想吃苦才走的。”
“我们会活下去吗?”
“会的,我们都会好好地活下去。”
后面的日子的确没有那么艰难了。
一转眼,一个月过去。
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之下,整个丽景苑小区被清理出来,围墙绕着小区砌了一圈,又涂了一层水泥,墙外头甚至还拉了一面铁丝网,除非半个城的丧尸都跑过来,不然就是小区里的人就是天天蹦迪,外头的丧尸也别想进来一步。
地盘大了,房子也多了,不管是楚留香还是三哥骨子里都是随性的人,这也给了底下人相当大的自由,一开始他们还有所顾忌,到了后来就渐渐失控了。
当外患消失,往往就是内忧爆发的时候,围墙竣工的那天,就有人因为不爱吃方便面想吃饼干跟轮值看管仓库的人打了一架。
没过两天,一对情侣因讨要避孕套不成爆发了一场矛盾,渐渐的,直接发展到二十个青壮汉子因为抢一幢别墅拔刀对砍,幸亏发现的早,都还只受了点小伤。
别的矛盾还能调节,这动刀子的可就难办了。
楚留香是真不擅长处理这些,他每天只管训练,日常行动和人员调遣都归三哥管,面对矛盾和争端这俩人都束手无策,最后还得是林诗音硬着头皮出面调节,后来沈璧君的身体慢慢好了,俩人就结伴调节。
总硬着头皮,两个闺阁大小姐都要硬成铁头娃了。
这次是动刀子,谁都处理不了,只能请楚留香出面,因为这些人里只有他能服众。
按照香帅的思维,就觉得这件事很荒唐。
他始终认为我们聚在一起都是一家人,一家人连性命都能互相托付,还分什么彼此?为什么要在意住别墅还是住楼房呢?他自己就住在一个两室一厅的小房子里,还是三楼呢,隔壁还关着随便能变丧尸的伤者呢,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不过别人却不这么想。
“不是我挑,凭什么他们都能住,我不能住啊?那么大个房子,就住四个人不觉得太浪费了吗?”
“楚哥,我可不是心里不平衡啊,主要是这天太冷了,真的,盖两层羽绒被都打哆嗦,那别墅里有壁炉啊,我就是想进去烧火取暖啊,他们不让我进,还打我,你说这是什么人呐?”
这倒也是事实。
十一月,c市已经开始下雪了。
“得找点煤炭来。”三哥坐在壁炉边搓着手:“小区里别说煤气天然气了,连柴火都用完了,人工湖眼瞅着是要冻上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得恢复供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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