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水还温着,还留有清甜馥郁的茉莉花香。如果只是普通的茉莉花或许还没有这么香,但如果倒进去满满一瓶的茉莉纯露就完全不一样了。
水已换过三次,当西门吹雪穿着崭新的衣裳走出来时,却仿佛还能闻到那股窝棚里沤出来的臭气,这让他几乎去洗第四遍。
桌子上有酒、有肉、有汤、有河鲜也有青菜。这家客栈的店面虽然不大,酒也稍显粗劣,菜却烧得很不错。
本来在这样的深夜,店老板是不太愿意招待客人的,尤其是像西门吹雪那样仿佛逃难出来的客人,但当他把十枚纯金打造,分量十足的金币放在柜台上的时候,客店老板就仿佛在招待自己的八辈祖宗。
“即便你不说,我也看得出你一定吃了不少苦。”陆小凤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也顺便给西门吹雪倒了一杯:“可我实在好奇得很,你是怎么在半天之内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的。”
花满楼作陪,他并不喜欢西门吹雪这个人,但对他的遭遇也同样好奇。
西门吹雪没有喝酒,只是在吃饭,米晶莹洁白,就是蒸的时间有些短,略硬,但很香甜。
他吃完了一碗饭才回答了陆小凤的问题。
“不是半天,是七个月。”
“七个月?怎么会是七个月?”陆小凤觉得不可思议,可一个强大且喜好清洁的男人在短短半日之内变成一个难民简直更加不可思议。
除非……他根本不是西门吹雪!
这个念头在陆小凤脑中一晃而过,又很快打消了。
不会是易容术,刚沐浴完的西门吹雪脸上红晕渐褪,渐渐转为苍白,在烛光的映照下,甚至看得清他鬓边细小的绒毛,□□无论多么逼真,这一点总是做不到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易容,与本尊形象差了十万八千里,他还有什么易容的必要?还能达成什么目的?
陆小凤正想着多问几句,西门吹雪却不预备接着说下去,而是道:“独孤一鹤并不是青衣楼的总瓢把子。”
陆小凤道:“这是他告诉你的?”
西门吹雪道:“这是你告诉我的,未来的你。”
陆小凤不懂,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我还告诉了你什么?”
西门吹雪道:“你还告诉我,青衣楼的总瓢把子其实是霍休,他这么做只为了谋求阎铁珊和独孤一鹤的财产,上官丹凤也是假的,真正的公主已经死了,你们看到的上官丹凤是上官飞燕假扮的,她是霍休的情人。”
陆小凤呆住了,花满楼也呆住了。
这段话的信息量太大,两个人的cpu都快烧了,得反应一会儿,慢慢消化。
西门吹雪道:“这些事情即便我不说,你最终也查得到。”
陆小凤道:“但你却全都告诉了我,是不是因为你已打算回去?”
西门吹雪道:“不错。”
陆小凤苦笑,手指不禁在唇上摸了摸,原本这里该有两条胡子的,现在却已刮得干干净净。
看在那两条已经失去的胡子的份儿上,西门吹雪留下了两瓶药剂,解毒药剂。
“你们会用得到的。”
……
万梅山庄一如往昔,洒扫庭院的仆从们忙忙碌碌,满山遍野的桃花和杜鹃送来阵阵清雅的芬芳,四月的天气阳光很好,尤其到了傍晚,晚霞红得就像是情人的脸,夕阳将落未落,映入窗扉。
这样的好景色,在暗黑世界里是决计见不到的,那里的天通常都很阴沉,风中时时弥漫着血腥、怪物的低吼以及人类凄惨的嚎叫。
悠扬的笛声比春风还轻柔,犹如情人缠绵悱恻的亲吻爱抚……窗户开着,微风吹拂着床帐,西门吹雪躺在床上。
他从前绝不会在这个时间就躺在床上的,现在却破了例,因为他觉得很累,累且空虚。
他的床很软,软到一个睡惯了硬板床的若是在上面睡一夜,第二天起来一定会腰酸背疼的程度。
躺在阔别已久的床上,西门吹雪闭上眼睛,一些莫名其妙的事,莫名其妙的钻进了脑海中,图画般一幅幅般展现在眼前。
“你心里明明有我,为什么偏要对我如此无情呢?”
“我想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潮湿阴冷的山洞里,橘红色的火光中,赤.裸着的曼妙胴体犹如藤蔓一般缠绕上来,带着一种神秘而古老的诱惑。
甜蜜婉转的声音似乎又一次萦绕在耳畔。
“救救我……求你了,救我一次……”
西门吹雪忽然翻身下床,疾步走到桌子边,灌下一大杯温水,由于灌的太急,水从唇边滑下去,打湿了衣领。
他只恨这杯水为什么不是冷的。
暗黑世界残酷无比,他已然渐渐适应了每天提着剑在怪物巢穴里砍杀的生活,适应了身边永远围着一群人叽叽喳喳,适应夜晚的篝火和朋友。
当一切回归原点,他终于感受到了寂寞,明明早已习惯,却难以忍受的寂寞。
人在寂寞的时候,是不是总是会想起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幸好系统直播间还开着,倒是可以看看聊以解闷。
叶孤城和元十三限已回到了少女心事,他们住的房子实在很漂亮,石破天在学习喊麦的技术,元十三限樱花林里练功,叶孤城在房间里看书,石观音居然也跟了过去。
相处了那么长时间,西门吹雪可太知道石观音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他只希望叶孤城没事。
破案场,陆小凤被关在了牢房里,里面躺了五具尸体,每个人的死状都很凄惨,一个满脸横肉的牢头要他解释这是怎么回事,而他的两个队友就站在牢头身后,狱卒打扮,七八条弹幕飘过,有理有据的分析究竟谁才是凶手,试图还原作案手法。
话说回来,西门吹雪有点拿不准,游戏里的遇到的朋友究竟是未来的他们还是另一个世界的他们?
如果是未来的他们,那么自己若是改变了未来,他们的记忆会不会重置?
这个想法在脑子里转了转就出去了,他快速的划过一场场直播,上官金虹悠然行走在深宫庭院中,令狐冲开着机甲重进虫族大军,火炮攻城,硝烟之中,田伯光在城楼上大大喊:“拿来吧你!”一连喊了七八遍。
花满楼在桌子边写写画画,面前堆了一大摞纸,西门吹雪正要划过去,一条弹幕飘过来,精准锁定了他的视线。
“我还是喜欢看西门吹雪跟陆小凤相爱相杀的故事,所以陆小凤最后到底怎么样了?他可还怀着西门吹雪的孩子呢!”
西门吹雪:“……”
弹幕不提他几乎都要忘了花满楼连同他两个队友造他黄谣的事儿,据说某些情节写得香艳无比,之前忙着打怪,一直也没有时间看,现在倒是不忙了,他记得直播好像可以回溯来着?
……
江南。
长街被一片朦胧细雨笼罩着,古雅精致的小楼上摆满了鲜花,杏衫公子长身玉立在花架前,正在为一盆绿萝松土分根。
快马疾驰而来,在小楼前停下。
来人很有礼貌的在敞开的门上敲了敲,花满楼只轻轻说了声:“请进。”那人便径直走进来,直奔二楼。
来人耳力不错,就是轻功不太好,楼梯被踩得咯吱作响。
花满楼这么想着,在人上来之前,他已洗净了手,并倒了杯茶。
“花公子。”那人深施一礼:“小人是万梅山庄的仆从,我家庄主吩咐小人过来,说是有几个问题请求教花公子。”
花满楼有些意外,他跟西门吹雪并不熟,两个人唯一的交集就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朋友叫陆小凤。
万梅山庄离这里足有百里之遥,西门吹雪特意叫人给他传口信,一定是有什么极重要的事,花满楼不得不慎重对待。
尤其前阵子关于金鹏王朝的事,后来发生的事居然全叫西门吹雪给说中了,他留下的那两瓶解毒药也的的确确救了孙秀青和石秀雪的命,像是他早就知道这两个人会中毒一样。
“是什么问题?”
年轻的仆从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道:“庄主想请问花公子,假如一个人让他的朋友背上了一些不好的名声,诬陷他跟数不清的男人有染,那他的朋友应不应该报复回去?”
花满楼神色更加意外了。
“那得看是什么样的报复了。”
仆从道:“同等的报复。”
花满楼道:“那似乎……也无不可。”
仆从接着道:“还想请问花公子,你相不相信这世上还存在着其他的世界,其他的世界与本世界所有事情平行发生。”
花满楼道:“这我倒不曾想过,不过谁也不能证明它存在,也不能证明它不存在。”
仆从又笑了一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假如另一个世界的花公子做出了很不好的事,那么你觉得自己应不应该为此负责?”
相比于应不应该的问题,花满楼更好奇西门吹雪为什么会忽然问他这些?
这无疑是一个天大的秘密,花满楼能跟陆小凤做朋友,两个人自然有着极为相似的地方,比如都有非常旺盛的好奇心,如果不让他知道真相,那么今天晚上他铁定是睡不着的。
“应该。”
“很好。”仆从将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很好?”
“很好的意思是说,花公子的回答正是我们庄主最期望的回答。”
“哦?”
仆从自怀里掏出厚厚一摞书稿,扬唇一笑:“花公子,介意我在你家门口说书吗?您可以随时来听,小人一向很会说书,当然,书稿乃是庄主亲笔所写,倘若花公子听了生气,可千万不要怪罪到小人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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