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时渊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才发现额头上竟然冒出了一层冷汗。他的脑海里还有刚才梦见的沈笙卿浑身是血蜷缩在地上的画面,素来平稳的心乱了方寸。


    楚时渊坐在床榻上缓了缓,抬手将额头上的冷汗擦去,梦里沈笙卿痛苦的模样在眼前挥之不去。


    楚时渊不知道为何会做这样的梦,前几天他还把过沈笙卿的脉,沈笙卿的脉没什么异样,自然更不会像梦里似的,浑身是血的躺在他的面前。


    思来想去,楚时渊只能够想到最近沈笙卿要和他和离的事情。沈笙卿为了与他和离,不仅防着他,还不惜求到了太后的面前。


    眼睛的余光瞥见床头装着白玉兰花纹簪的匣子,楚时渊没觉得他和沈笙卿需要走到和离的地步,孙管家说他参加简连漪及笄宴的那日,沈笙卿还哭了,她若是真那么介意简连漪有关的事情,大不了他再和她解释一遍简连漪的事情。


    他曾经对她说过,简连漪对楚母有恩,楚母也很喜欢简连漪这个晚辈。简府为简连漪补办及笄宴那日,他和简连漪也没单独相处,或者有什么亲昵之举。


    他特意让孙管家约她出来,便是想和她好好谈谈和离的事情。明天他见到她,一定要将这根簪子给她。这根簪子是他亲自给她挑的,他觉得她一定会喜欢的。


    虽然白日里他看见了沈笙卿和徐逸元亲昵地要出去游玩的画面,沈笙卿似乎已经完全从他和她的这段婚姻中走了出来,但是从前沈笙卿那么喜欢他,只要他和她好好说,徐逸元不过是因为是徐氏的兄长,沈笙卿才对徐逸元客气有加,他在沈笙卿的心里的位置怎么都是要越过徐逸元的。


    如此想了一番,楚时渊觉得他紊乱的心应该安定下来了,不知道为何,还是会想到梦里沈笙卿浑身是血,痛苦地死去的画面。


    因为梦里的画面太过真实,他甚至想立刻冲到沈府去见沈笙卿,确认她不是像梦里的样子。


    可是刚才他看见的画面仅仅是一个梦,因为梦里的画面就联想到现实里的沈笙卿,如此冲动和慌乱的样子,实在是不像他平时的样子。


    而且沈笙卿明明好好的,他却在梦里将沈笙卿想得如此痛苦,岂不是在诅咒她?


    楚时渊努力忘掉梦里的画面,梦里看见沈笙卿浑身是血躺在地上的那种心悸感还是没能散去。


    .


    沈府


    沈笙卿也没有想到她会又梦见她当初在药王谷救楚时渊的画面,明明她已经不想救楚时渊了,可是梦里的她还是只能够看着自己傻傻地将袁承霁递过来的毒药喝下,不顾自己的性命去救楚时渊。


    毒发的感觉真痛苦,让她甚至想着快快去见沈母也挺好的,可是她知道沈母一定不想她这样去见她,若是沈母知道她为了一个男子将自己弄成如此惨兮兮的模样,也不知道会不会将她臭骂一顿。


    徐氏见沈笙卿突然从梦中惊醒,她也醒了过来,说道:“笙卿,怎么了?”


    徐氏将沈笙卿脸颊旁的碎发别到耳后,发现沈笙卿的脸色惨白一片。


    沈笙卿抿了抿唇,说道:“没什么,做了一个噩梦。”


    徐氏皱眉说道:“噩梦?难道你又梦见楚时渊了?”


    她记得沈笙卿说过她曾经梦见楚时渊受伤了,徐氏现在最担心就是沈笙卿看起来已经放下楚时渊了,实际上心里还是因为楚时渊受着伤。


    从前沈笙卿那么喜欢楚时渊,楚时渊带给她的伤哪里是那么容易痊愈的?


    沈笙卿知道徐氏在想什么,说道:“我是梦见了当初在药王谷救他的画面。”


    她没说,她还梦见了她毒发身亡的场景。她担心会吓到怀着孕的徐氏。


    徐氏皱眉说道:“你说杨大夫会帮你配制解药,大概需要几日?”


    沈笙卿的身体里的毒一日没服解药,她的心始终无法放下。


    沈笙卿含糊说道:“配制解药哪里有快?杨大夫若是将解药配好了,自然会告知我的。”


    顿了顿,沈笙卿又说道:“这段日子,沈府的各种事情少不得要麻烦嫂嫂了,让嫂嫂怀着身孕还要为我担心。”


    徐氏说道:“说这个话语做什么?你若是真关心我,就好好养身体,早日服下解药。”


    沈笙卿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道:“嫂嫂写信让兄长回来一段时间吧。”


    本来她不想因为她的事情影响在外的兄长,但是现在她的身体不容乐观,徐氏又怀着身孕,若是她真有什么不测,她怕徐氏会承受不住。


    听见沈笙卿的话语,徐氏奇怪道:“你之前不是还不想让你兄长知道吗?”


    沈笙卿看着徐氏,笑说道:“这不是好久未见兄长了吗?我也想他了。”


    徐氏想到都说人在脆弱的时候会特别想见自己的亲人,这次沈笙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沈笙卿再坚强,心里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儿害怕和无助?她说道:“好,我明日给夫君写信,让他回来陪我们一段时间。”


    徐氏还怀着身孕,虽然刚刚做了自己毒发身亡的梦,沈笙卿暂时没有了什么睡意,但是怕影响徐氏的身体和她腹中的胎儿,二人说了一会儿话语,她和徐氏还是重新在床榻上躺下。


    沈笙卿闭着眼睛,直到天快亮了她才再次入睡。


    ……


    沈笙卿睁开眼睛的时候,居然已经快过未时。


    “郡主可算是醒了。”


    听见动静,玉蔓和红簪走了进来。


    玉蔓说道:“大夫人还来看过郡主几次,让郡主醒了,通知她。”


    昨日沈笙卿回府后,就休息了半个时辰,今日沈笙卿又睡到这么晚,徐氏自然担心沈笙卿的情况。


    沈笙卿想到让徐氏这段时间为她操心,不禁感到愧疚。


    洗漱后,沈笙卿坐在桌边用膳。红簪走进来,面露迟疑。


    沈笙卿说道:“怎么了?”


    “首辅府的人过来询问,郡主何时去天香楼?”红簪说道。


    听见红簪的话语,沈笙卿这才想起来她昨日和孙管家约定了,今日在天香楼见面。


    沈笙卿冷淡说道:“告诉他们,我会去的。”


    她虽然想早日将和楚时渊有关的事情说清楚,但是显然她的身体更重要。


    用完早膳,沈笙卿在梳妆台前坐下,让玉蔓重新帮她补了妆,不让她看起来虚弱和苍白。这倒不是她想在楚时渊或者首辅府的人面前展现自己完美的一面,而是她不想让楚时渊觉得她是在利用她身体的不舒服在博取他的关注度,曾经他认为她在撒谎装病,既然她和楚时渊马上就没有关系了,以后她怎么样也和他没有关系了。


    收拾妥当,沈笙卿准备前往天香楼。


    徐氏得知消息,关心说道:“你不是已经从首辅府搬出来了吗?还见首辅府的人做什么?”


    沈笙卿说道:“正是搬出来了,有些事情才正要说清楚。”


    虽然她搬离首辅府时,随她一起离开的只有她的陪嫁,和当初陪着她的沈府的下人。但是她也不想让别人认为她占了楚时渊什么便宜。


    见状,徐氏说道:“一个时辰后,我派人去接你,若是见不到你的人,我就亲自去见你。”


    沈笙卿见徐氏将首辅府的人说得像豺狼虎豹似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说道:“好,我知道了。”


    虽然她被楚时渊伤透了心,楚时渊倒也不至于在天香楼让人对她做什么。


    说完,沈笙卿转身上了马车。


    ……


    天香楼


    楚时渊站在天香楼的厢房内,望着窗外。今日他特意比约定的时间早来了半个时辰,他不想让沈笙卿等他。虽然今日约她来这儿的人是孙管家,她不一定知道他今日也来了天香楼。


    他记得从前他和沈笙卿约定了什么事情,她都会特意比约定的时间早许多准备好一切,有的时候他回府晚了,他明明已经告诉她,不用等他了,她也会坚持撑着小脑袋等到他回府。


    记得有一次她要他陪他赏梅,等他从官署赶到梅林,她因为提前赶到梅林,手都冻僵了,却还是坚持要继续赏梅。


    可是今天他来了天香楼许久,她都还没有出现。


    她大概是不知道他今日也会来天香楼,才会有事耽搁了。他该让孙管家说清楚,今日要见她的人主要是他。


    楚时渊回头看向桌面上早已经凉了的饭菜,官署里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处理,他这段时间已经在沈笙卿的身上花费许多时间了,沈笙卿迟迟未出现,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先回官署处理他的公务,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受昨日的那个梦的影响,他觉得今日他要见到沈笙卿。


    “吱呀”一声,屋门被人推开,沈笙卿终于走了进来。


    楚时渊下意识地打量沈笙卿,见她没有梦中痛苦的模样,心弦稍微一松。


    楚时渊让人将凉了的饭菜撤下去,示意沈笙卿在桌边坐下。


    “今日是我有话语要对你说。”


    听见楚时渊的话语,沈笙卿不感到意外。孙管家去沈府时,她就预感到今日她会见到楚时渊。


    沈笙卿看了身后的玉蔓一眼,让玉蔓将带来的账本放在楚时渊的面前。


    楚时渊微微蹙眉,说道:“你这是何意?”


    沈笙卿开门见山道:“这里面详细记载了我嫁给你后,经过我手的每一笔花销,包括你的俸禄的去向,我这几年帮你发展的商铺之类的各种盈利……”


    沈笙卿不缺银钱,楚时渊也不会像沈父似的贪图沈家的钱财,甚至二人成婚后,楚时渊的俸禄,以及府里的一切,楚时渊都交给了沈笙卿掌管。


    楚时渊没有想到沈笙卿会将二人间的财务分得如此清清楚楚,甚至还做了详细的记载。


    她要和他分开了,他和她的东西也分的如此清清楚楚。


    在这时代,夫家不会贪图女子的嫁妆,可是他和她成婚多年,有必要将彼此间的东西分的如此清清楚楚吗?


    “既然我们马上就不是夫妻了,你将孙管家叫来,趁这次机会,将所有和首辅府有关的事情说清楚,以后也不用再折腾。”


    楚时渊没看她带来的账本,沈笙卿也不在意,继续说道。


    楚时渊看着沈笙卿没有一丝留恋的眼眸,心不住地往下沉。他想对她说,他没想和她和离,更没想过与她分开,他还给她带了礼物……


    楚时渊的手不小心碰到桌上的匣子,将他带来的那根白玉兰花纹簪露了出来。


    沈笙卿朝那根簪子看了一眼,淡淡说道:“这根簪子很适合简小姐。”


    楚时渊想到孙管家说过那日他参加简连漪的及笄宴,她哭的很伤心,他意识到了什么,想对她再解释一遍的简连漪事情。


    可是这时屋门口响起一道清婉的女声,简连漪惊喜地看着屋内的楚时渊和沈笙卿,说道:“楚大哥和沈姐姐今日真的在这儿,我还以为掌柜骗我。”


    沈笙卿打量了一眼简连漪,今日简连漪穿了一身碧绿色的衣裙,乌发绾了一个素雅的飞仙髻。比起今日穿着妃色衣裙的她,简连漪确实更适合楚时渊手上的那根白玉兰花纹簪。


    “你楚大哥给你准备的簪子。”


    沈笙卿指了指桌上的白玉兰花纹簪,故意冲简连漪说道。


    “真的?”简连漪朝沈笙卿和楚时渊的方向走了几步,她看了一眼楚时渊的脸色,又顿住了,说道:“沈姐姐莫拿我开玩笑了,沈姐姐从小见惯了好东西,不稀罕楚大哥送的簪子,虽然我从小在外面长大,没过过好日子,但是也不能够让楚大哥对沈姐姐的心意白费啊。”


    楚时渊盯着沈笙卿,一字一句说道:“这根簪子,是我给你的。”


    还是他亲自给她挑选的。


    沈笙卿神色不变,声音没有起伏,说道:“可是我不想要,也不适合我。”


    “为何不想要?”楚时渊看着她,低哑说道。


    仅仅是因为她从小见惯了好东西,不稀罕?


    听见楚时渊的话语,沈笙卿没觉得她需要和楚时渊解释清楚。楚时渊若是对她稍微用心,自然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


    “太,太子殿下……”


    这时,屋外响起下人紧张的声音。


    与此同时一道冷俊的身影出现在屋门口。


    守在外面的下人快要哭了,今日怎么一个两个都要往里闯。先前简小姐和大人关系好,闯进去也就罢了,今日回京的太子殿下不知道怎么也往里面闯,他们哪里敢阻拦太子殿下?


    而且听说太子殿下和沈笙卿不和,这几年对楚时渊似乎也存着怨。一回京就要找沈笙卿和楚时渊算账?


    屋内的人看见突然出现的南宫屹,也是愣了一下。


    南宫屹看一眼桌面上的簪子,说道:“楚大人怎么会将如此素净的簪子拿到欣荣郡主的面前?欣荣郡主最喜欢的花是牡丹,同理其他东西,她也喜欢越夺目和耀眼的,楚大人该不会从来没有了解过欣荣郡主的喜好吧?”


    最后一句话语仿佛一块巨石砸进了他的心里,楚时渊忽然想起他和沈笙卿初见时,沈笙卿确实耀眼得仿佛没有百花敢争的牡丹,可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沈笙卿平时的打扮成了他记忆里素雅的模样。


    他当时购买这支簪子时还觉得另一支点翠红宝石花瓶纹簪更适合沈笙卿,可是他觉得沈笙卿应该会更喜欢桌面上的这支簪子,才选了这支白玉兰花纹簪。


    他脑海里回应沈笙卿刚才那句“我不想要,也不适合我。”,她是真的不喜欢这根簪子,也不想要。


    他,从来没了解过她的喜好……


    沈笙卿嫁给楚时渊后,打扮素雅,不过是楚时渊不喜欢奢靡,为人朴素,她身为楚时渊的夫人,自然也不可太过张扬和惹眼。


    现在她和他马上要和离了,也没必要纠结从前这些东西了。不过让她奇怪的是,南宫屹怎么会将她的喜好记得如此清楚?


    感受到沈笙卿的视线,南宫屹顿了顿,放缓了语气说道:“需要孤送你回沈府吗?”


    沈笙卿自认为她和楚时渊已经将首辅府的事情说清楚了,如今简连漪也出现在这儿,更不想和楚时渊说什么了。她虽然不知道南宫屹何意,她也确实想回沈府了。


    见沈笙卿抬脚往外走,南宫屹走在沈笙卿的身旁。楚时渊看着沈笙卿和南宫屹的背影,比看见徐逸元和沈笙卿在一起还要刺眼,他突然走上前握住沈笙卿的胳膊。


    沈笙卿没有料到楚时渊会有这样的动作,而且他碰到的地方正好是她当初为了救他受伤的那条胳膊。沈笙卿霎时白了脸,哪怕脸上特意抹了厚厚的粉,也挡不住她苍白的脸色。


    楚时渊一愣,连忙松开了沈笙卿。刚才他情不自禁是用了一点儿力气,但是绝对不可能让她如此痛苦才是……


    想到了什么,他不顾沈笙卿的反对,将沈笙卿的胳膊上的衣袖朝上挽去,他愣愣地看着她胳膊上还未痊愈的伤,这伤口看起来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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