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大公子,”端木不尘这时说,“你可别中了这叶寒川的计。”
“正是,”宣源也说,“他不过是想得个痛快,再污我们的手罢了。无极丹的取法还是在这阿娆姑娘身上。阿娆姑娘不是是非不分之人,必然相助。”
宣源说着又转向千娆:“阿娆姑娘,你说呢?”
千娆低着头,她或许可以任由叶寒川被杀死,但推波助澜却是怎样也做不到。
宣湛认得千娆就是悔了八弟婚约的那个姑娘,面上已无好脸色,说道:“姑娘难道是想包庇这恶徒吗?”
众人虽仍云里雾里,但已看出这姑娘与叶寒川的关系非同一般,都投来揣测鄙夷的目光。
叶寒川又笑起来,说:“不过是你宣家为一已之私,想要霸占无极丹,却把话说得这般冠冕堂皇。你问她又有什么用?她恨我入骨,倘若知道,早就等不及地说出来了。宣湛,你想要无极丹,何必拐弯抹角,就来逼我试试。”
即便此时此景,他还是要不遗余力地维护千娆。
宣湛果又将剑锋指向了叶寒川,说:“无极丹是世间灵药,你叶寒川罪孽深重,若交出无极丹给需要的人使用,也算你良心未泯,但你既然连这丝善念也不存,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他将剑插在地下,向众人道:“诸位,叶寒川十恶不赦,冥顽不灵,若教他痛痛快快就死,实在便宜了他,不如教他尝尝这世间的百般极刑,也算告慰众多惨死在他剑下的亡魂。还请诸位集思广益,多出些点子才好。”
众人顿时摩拳擦掌,有说活剥皮的,有说用火刑的,还有说将全身骨头一寸寸敲碎的,转眼十多种酷刑被提了出来。
千娆听着一个比一个骇人的酷刑,忍不住地浑身发抖,突然眼前一黑,几乎晕死过去。光着的左腿这时从长裙底下露了出来,同样露出来的,还有上面那些古怪的标记。
千娆拼命支撑,才阻止自己晕倒。她慌忙拉扯长裙盖住自己的腿,但叶寒川已看在眼中。他问:“他们想对你做什么?”
千娆咬牙说:“用不着你管。”
楼上的宋简仪这时说:“宣大公子,若要用火刑,我这儿正好有一盆炭火。”便命人将楼上烧水接腿用的炭火抬了下来。
炭火烧的正旺,哔啵作响,本是寻常事物,此时却看上去异常吓人,里面那烧得通红的火钳更是教人不寒而栗。千娆移开眼,不敢再看。
叶寒川望了望楼上倚靠在轿椅中的宋简仪,接着将视线投向堂厅里的人们,望过宣湛、宣家兄弟,望过敖不屈、荀不移,又去望那独臂男子、黑衣妇人。
压抑、克制,隐忍、退让,不过换来人人喊杀。受尽世间极刑而死又如何?他本无生趣。只是,她的安危,他无论如何放不下。
他一一望过那一张张鄙夷、恐惧而又残酷的脸。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端木不尘的脸上。
“少庄主,”他说,“麻烦你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时辰?”
端木不尘脸上的犹疑早已隐去,只剩下难以言说的失望,但他还是看了眼堂厅里的漏刻,答:“已是戌时一刻。”
已是戌时一刻了吗?千娆心想,我从清早来到此间,不知不觉,这一日过去了。
“戌时一刻,戌时一刻。”叶寒川一遍遍念着。
挣扎半生,他终究还是要作那嗜血的狂魔。
“因为你心善,就想做好人。倘若是我,才不管那许多——我只要自己痛快,生出心魔又如何?”
久远以前的那番话突然蹿入他的脑海,这本是他枯寂人生的唯一慰藉。可是,真的见了他的模样之后,她还会那样说吗?
他发出近乎癫狂的低笑。他又将视线投向众人,不同于方才茫然的搜寻,他的眼神忽然变得凛冽而又阴冷,一一扫过众人的脸庞,好像清点待宰的羔羊。
有沉不住气的,喝问:“你,你看什么?”
他置若罔闻。
宣湛拿起炭火中的火钳,指了过来。
“宣湛,”叶寒川道,“不必费事,无极丹我给你。”
宣湛嗤笑:“还以为你叶寒川有多硬气,原来也挺识相,趁早将无极丹交出来,就少受些罪。”
叶寒川合上了眼。
千娆再也忍不住,终于转过头去凝视住叶寒川苍白的脸。她知道,一旦交出无极丹,叶寒川的死期便也到了,而看众人此时的兴致,却也不一定肯让他痛快地死。
她会寻找机会,亲手将他杀死。从此恩仇两清,那就下辈子再相见罢。
叶寒川静静地合着眼,神色出奇平静,苍白的脸愈白得发青。他脸上的汗不再出了,本湿濡狼狈的脸忽然变得如雕塑般肃静。他本断断续续的气息也渐渐平稳,再渐渐隐匿。
他好像正在死去,又好像正在醒转。
千娆暗暗起疑,这完全不像是要凝结出无极丹的样子。
堂厅里莫名旋起一股寒意,叶寒川突然睁开了眼,一只眼中忽有一道金光闪烁。
宣湛瞬即出指,击向叶寒川风府穴。叶寒川手臂一长,宣湛插在地上的剑不知怎么就到了他手中。剑光一闪,宣湛的一条胳膊转瞬间被斩落。
剑光再闪,接着落下的就是宣湛的头颅。
鲜血喷溅,一道鲜血洒到了叶寒川的脸上,沁进了他的嘴角。叶寒川轻轻舔了舔,嘴角勾出一个满意的邪笑来。
那样迷人,又那样恐怖。
他的手臂轻轻一挣,玄火锁应声断裂,好像挣断一截枯腐的草绳。他迈一步,脚上的锁链亦“铮铮”崩断。
堂内众人无不惊骇,所有人都看到了,他那一边乌黑一边金光的瞳仁。
“好奇金眼如何做到剑无虚出,招招毙命吗?”叶寒川脸上的笑由衷愉悦,“今日就许诸位见识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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