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不移冷笑一声,用剑尖挑开了叶寒川的衣服,叶寒川肩头的铁锁便露了出来。
“琵琶锁?”凌作峰一惊,随后拱手道,“不愧是荀二爷和端木少庄主,拿下了这恶徒。”
“晚辈佩服至极。”岑讳的声音阴恻恻的,“锁住琵琶骨,这叶寒川双臂抬不起来不说,而且经脉受阻,内力也只能使出一二成来。听说他的右腿不过是个摆设,那他现在岂不就是废人一个。”说着与申屠令对视了一眼。
申屠令的手仍按在剑上。
双绝山庄不知为何留着叶寒川不杀,他想,我若手刃了叶寒川,岂不立时名扬天下,双绝山庄就算不服,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申屠令想到这里,拔剑朝叶寒川抢攻而去。叶寒川早看出申屠令所思所谋,起身避过。他虽内力受困,眼力尚存,寻住破绽转瞬间出腿踢中申屠令阳谷穴。
申屠令手腕要穴被击,手上一麻,登时撒开了剑,他不由得心里一惊。但这力道也使他觉出叶寒川确实内力不济,要不然他的手腕不会还完好无损。所谓富贵险中求,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提掌紧跟着攻进。岑讳见状,也拔剑攻了过来。
端木不尘举起佩剑,格开两人,将叶寒川挡在了身后。
“放肆!”他厉声道,“我双绝山庄拿住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动手!”
申屠令与岑讳面露异色,又对视了一眼。
“少庄主这话说岔了,”申屠令冷冷道,“叶寒川罪恶滔天,人人得而杀之,我等不过是替天行道。”
“少庄主这般行径,”岑讳道,“反倒像护着叶寒川似的,怕是不妥吧?”
冲凌堡亲宣家,与双绝山庄并不交好,这三人若将这种话到处乱传,那真是平白给双绝山庄招惹非议。端木不尘皱紧了眉头,荀不移也站起了身。
“两位说笑了,”端木不尘故作轻松地说,“我留着他,不过是他还有用罢了。如今各地时有金眼现身,留着叶寒川正可叫他们互相残杀。这启城不就有金眼出没?”
“少庄主好志气,”岑讳阴阳怪气地说,“竟然要求助于这杀人狂魔。但别忘了,叶寒川诡计多端,倘若被他跑了,敢问双绝山庄如何向天下人交待?”
“诶,”凌作峰道,“讳儿、令儿,这就是你们没见识了。少庄主和荀二爷既有本事制住叶寒川,又怎会教他跑了?少庄主说得没错,叶寒川确实有大用,这可是个杀人利器,驯服了叶寒川,整个武林还有谁敢得罪双绝山庄?”
“凌堡主,”端木不尘的声音沉了下来,“你冲凌堡抢功不成,就这般信口雌黄,如此厚颜无耻,就不怕传出去被武林人耻笑?”
“好,那就看看武林人是耻笑我凌作峰,还是责难你双绝山庄养虎为患!”
荀不移眼看攀扯不清,恐怕要被泼一身脏水,这时打断道:“凌堡主误会了,我们并不是留着叶寒川不杀,只是这叶寒川是全武林共同的敌人,若要杀他,还是昭告天下,将他诛杀于天下人之前,方才大快人心。”
“好,”凌作峰马上说,“荀二爷果然想得周到。我冲凌堡门前有一块空地,正可容千人聚集,我冲凌堡有的是人,可立刻散布消息,将方圆几十里内的武林人士通通聚集起来,今日便可将叶寒川当众诛杀,以免节外生枝。——讳儿,你即刻回去,教师兄弟们分头送信,请远近江湖中人速来我冲凌堡,就说两个时辰后双绝山庄端木少庄主要在冲凌堡斩杀叶寒川。”
岑讳称声“是”,转身就走。端木不尘气极反笑,说道:“凌堡主脸不红心不跳,真是叫我大开眼界了。”
“少庄主稍安勿躁,”凌作峰笑道,“叶寒川不是可久留之人,没准很快你就会感激我了。——怎样,少庄主、荀二爷,冲凌堡就在前面,我们是即刻押叶寒川过去呢,还是……二位还舍不得杀他?”
荀不移瞥了眼波澜不惊的叶寒川,和反倒气红了脸的端木不尘。冲凌堡雁过拔毛,没脸没皮,他早有耳闻,此次撞见叶寒川被擒,竟想强插一手抢功。不过虽然这帮人可厌至极,但更教他在意的还是端木不尘的反应。
他想起这两天端木不尘的所作所为,明明多年前就与叶寒川有过节的端木不尘,此时竟似乎果然舍不得杀这恶贯满盈之人。
难道是看上了那金眼邪功?
荀不移心下一沉:不尘平日风流成性也就罢了,万不能再走上这条歧途,叶寒川决计久留不得。
“既然凌堡主这般心急,”他道,“那就前面带路吧。”说着一把拉住了叶寒川肩头的铁链。
“砰”一声,铺里传来瓷碗破碎的声音,几人回头,只见千娆站在里面,身前的地上全是瓷碗的碎片与四溅的面糊。
叶寒川冲她摇了摇头,但她还是一步一晃地走了过来。
凌作峰认出千娆来,勾勾嘴角:“原来这位姑娘也在。”
千娆一言不发,走到叶寒川身边,一双绝望的眼眸望了端木不尘一眼,但端木不尘避开她的视线。
“少庄主、荀二爷,请吧。”凌作峰说着走出铺子。
荀不移一手提着无忧,一手扯着叶寒川跟了上去,千娆失魂地挨在叶寒川身侧,申屠令提着剑悄无声息地紧随在后。
端木不尘捏捏拳头立即跟上。
几人各怀心事地走着道,一路上也没什么言语,忽然,无忧大哭起来。
千娆两眼一亮,看附近正好有个馄饨摊,连忙说道:“荀二爷,这孩子饿了,不如我去那里给他喂碗馄饨皮。”
荀不移停下脚步,还没说话,凌作峰问道:“我正奇怪,这哪里来的小毛孩?”
“凌堡主以为呢?”千娆说。
“我看荀二爷寸步不离,还想着难道是荀二爷的哪个外室……嘿嘿……”凌作峰话说一半,坏笑着停了下来。
“凌堡主不要胡说,”荀不移正色道,“这是……”
“这是我的侄儿,”千娆打断道,她绝美的声音携着内力,一开口就教人忍不住地听着她说,“不过荀二爷这般确实引人误会。——荀二爷,我给孩子喂点吃的吧,不然孩子这样哭着,多少惹人注意,到时误会荀二爷的恐怕就不止凌堡主了。”
荀不移看看凌作峰笑话的神色,黑着脸将孩子递给了千娆。
千娆赶紧接过无忧,去馄饨铺要了一碗馄饨皮,荀不移仍在一旁不远不近地盯着。
凌作峰和申屠令本就还没填肚子,这时也坐下来叫了馄饨吃。
终于停下脚步,千娆心中稍稍镇定,一边不紧不慢地喂无忧吃着,一边思索对策。
端木不尘此时与叶寒川独处,看叶寒川肩头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心里忽然有股愧疚感作祟起来,教他莫名地怨气横生。他不痛快地背过身,压低声音说:“叶寒川,你本就有罪,这般下场属实罪有应得。”
叶寒川一双眼不离千娆左右,淡淡道:“少庄主说得对。”
听到这般回应,端木不尘愈是气恼,又说:“你放心,我会给你个痛快,不必叫人作贱你。”
“终归是死,”叶寒川说道,“我不在乎怎样死,少庄主就不必在这件事上替我费心了。我另有事想请少庄主帮忙。”
有求于我?这倒是新鲜。端木不尘心里的怨气忽然减了大半,忍不住回头望了叶寒川一眼,无意中瞥到不远处千娆的身影,他心里就了然了,问:“南姑娘?”
“把孩子还给她,”叶寒川说,“送她离开,不要让她看着我死。”
端木不尘的心里又不由升起一阵悲戚,他低声应道:“好,你放心。”
叶寒川的视线转移到了申屠令的身上,问:“他是谁?”
端木不尘望了一眼,说:“你是说申屠令?他是凌作峰的大徒弟,不是个省油的灯,而且一心想要亲手取你性命。”
“启城另一个金眼就是他。”叶寒川道。
“什么?”端木不尘皱起了眉头,“你确定?”
“我刚才与他交手,他的内力带着药功的痕迹,发作过金眼无疑。”
端木不尘飞快思索起来,启城南面的金眼出现在启明湖畔,启明湖就离冲凌堡不远。而且申屠令身型魁梧,虽不及何家兄弟肥硕,但确实有可能被认成何家兄弟之一。
“他功力未深,”叶寒川接着说,“如果及时收手,经脉尚能回归正途,就不会再次发作。”
“这申屠令是出了名豺狼一般的人,油盐不进的,如何叫他乖乖收手?”
“这就是少庄主要烦恼的事了。”叶寒川说。
“你……”端木不尘恨恨道,“你倒撒手不管了,真是便宜了你……”说着,想到此去冲凌堡,叶寒川多半要受百般折磨而死,哪有便宜可占,端木不尘郁郁地止了声。
叶寒川或许不该死?他忍不住想,又或者——我果真受了他的蛊惑?
想到这里,端木不尘提起剑柄,在叶寒川背后重重一击。叶寒川吐出一口鲜血,朝前跌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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