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酥拿了展昭给的谢礼——其实苏酥更愿意叫它通过劳动所得的报酬,便回了客房。


    张大娘的办事效率很高,只这一会儿的功夫,房间就已经收拾干净了。


    打开包袱,里头全是银子。


    听展昭说,这里头一共有一百两,其中神侯府出了大头。


    苏酥不懂现在银子的购买力,但直觉这一百两挺多的。


    许是看在她救了追命一命的份儿上,才给这么多的吧。


    另外,包袱里还有个牌子,铁质,硬邦邦的,上头刻着“神侯府”几个大字,边缘密密麻麻全是细小复杂的花纹。


    说只凭借这么一块牌子,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便可以带着去神侯府寻求帮助。


    跟支票的性质差不多。


    女户的事,展昭已经去找人办了,在此期间,苏酥能一直住在开封府内。


    才出去了一趟,苏酥就又有些累了。


    昨晚睡地窖,前几天又一直在城外风餐露宿,不休养几天,这精神头根本就养不回来。


    这是精神上的劳累。


    毕竟从穿越开始,苏酥就没过过一天正常的日子,对于一直生活在现在没怎么受过苦的她来说,不可谓不是折磨。


    桌上摆着的还有早就备好的午餐。


    苏酥瞥了一眼。


    青菜,炒鸡蛋,不怎么白的米饭,两个大白馒头,外加一碗带了些许油水儿的汤。


    嗯......不愧是开封府,真的廉洁。


    苏酥随便尝了几口。


    发觉调味基本只有盐和油的润。


    吃不下去。


    于是意识进入商城,逛了逛餐饮店比较多的四楼跟六楼,决定吃烤鱼。


    用意念逛商城,其实很像是用第一视角玩的vr游戏,沉浸式逛商场。


    苏酥选了豆豉味儿烤鱼。


    这个味道不是特别辣重口,但足够咸香,滋味独特。


    烤鱼表皮酥脆,鱼肉肥美,配菜更是有大白豆、豆芽菜、土豆片和苕皮,苏酥还私心里加了点年糕。


    连着炭烤盘炉子一起拿出来。


    配着米饭,吃得很满足。


    饭后还来了一杯芋泥波波奶茶,撑得打了个嗝儿。


    苏酥摸摸肚子。


    奇迹般的居然没有凸起!


    哦,何等神奇的身体构造!


    高等流氓对这具身体的这点设定还做的不错,不用担心以后胡吃海喝后“小肚肚”的尴尬,也不用再费力吸气了。


    吃饱喝足,午睡去。


    不过在睡之前,苏酥谨慎地将张大娘给她准备的饭菜大半都收进了空间。


    做完这些,躺上床。


    计划着睡醒后去找展昭看看骨。


    电视剧跟小说里不都这样演的么,武功高手只要摸一摸骨头,就知道你是练武奇才还是废材。


    苏酥觉着,自己这身体如此“奇葩”,大概率应该是个奇才。


    但在还没被官方认定前,人都忐忑的。


    苏酥不由得双手合拢。


    开始睡前祷告:


    ——李小龙大神,保佑我就是那万中无一的练武天才吧!


    ......


    ......


    追命睁开眼,看到了熟悉的床幔。


    ——他这是,回神侯府了?


    脑子还迷迷糊糊的。


    可手却本能撩开了被子,微微撑起上半身,往下看去。


    ——原来穿着衣服啊。


    追命拧紧了眉头,无力地又躺回去,揉了揉太阳穴。


    也不知是怎地了,总有一种自己曾光着被人挪来挪去的错觉......


    彼时,门开。


    轮椅在地上滚动的声音。


    追命侧头,扯了个虚弱的笑:“没想到我还能活着回来,看来运气不错。”


    无情没有回话,而是示意金剑将药递上去。


    闻着味儿,追命就苦了脸。


    “真臭。”


    虽这样说着,却还是在金剑的搀扶下,坐了起来,背靠着床架,主动接过药。


    因身体实在是虚弱,手也无力,抖得厉害,差点没撒了。


    一口将药闷了,抹了把嘴。


    郁闷道:“有没有酒给我涮涮嘴?吃了你的药,嘴苦得如吃了黄连,入体后,胃都疼了。”


    追命脸上的肉抽了抽。


    想必真的苦极了。


    无情没搭理他这茬。


    而是将这两日的事情,捡重点跟他说了。


    末尾,问道:“你知道是谁救了你么?”


    闻言,追命头疼得厉害,甩了甩脑袋,才低沉沉无力说:


    “不清楚,我只记得当时被杀手追杀,半死不活,后来应当是被谁救了,但那时我早已昏死,没记住太多信息。”


    无情手落于轮椅上,指腹轻敲,耐心等着追命接下来的话。


    他见追命的神色,便知道他还没说完。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追命才不确定道:


    “不过昏迷期间,我好像闻到了一股很特别的味道,有些刺鼻,我从未闻见过这样的气味,想来应该是救我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其次,我还听到了仿若猩猩一样的吼叫来着......”


    追命对于那叫声,印象深刻。


    当时他于锤死边缘挣扎,若不是那吼叫声将其意识拉回来,他恐怕早就死了。


    “就像这样,”追命说着,口开撅成圆,气沉丹田,发声,“嚯嚯嚯~~!吼吼~!”


    -


    这声音一出,无情敲着轮椅的手就停下了。


    他想起了那个有着一双惑人双眸的小乞丐。


    便道:“说来巧,此案中有个小乞丐,作用至关重要,倒也算你的救命恩人。”


    至于为什么用“算”字,皆因在无情看来,照追命所说,他昏迷前杀手都还好好的,如果有人救他,则此人一定是武功了得,可以一敌多。


    但苏酥明显不在此列,她横看竖,都只是个没有武功的弱女子。


    但这个武功高强的,疑似世外高人的人,救了追命后就消失不见,若不是苏酥找了展昭,或许追命就算没有死在杀手的剑下,也会死于一身的伤,曝尸荒野。


    所以,苏酥也能算追命的救命恩人。


    此番推理,倒是与展昭方才叫人送来的信中,小乞丐的言辞一致。


    信中详细写了小乞丐知道的事情,内容可谓多不多,少不少,就算知道有一个武功高手,白头发年岁大,却根本不能确定是谁救了追命。


    另,信中还说了,那小乞丐,叫苏酥。


    名字有点怪,但奇异地很顺口。


    因着苏酥对追命的救命之恩,在给苏酥的谢礼当中,除了不少的银两外,还给了神侯府的“承诺”。


    若将来苏酥有求于神侯府,只要她要求的事不伤天害理,神侯府定当竭力以还恩。


    -


    追命听罢,来了兴趣。


    焉哒哒的神色,终于带了点雀跃,盯着无情。


    问:“怎样的乞丐?”


    -


    无情垂了垂眼帘,手指轻搓,似回忆。


    缓缓道:


    “她,身若泥塑,脏污盖貌,不见其颜。可一双眼,清澈无垢而纯无暇,艳艳媚摄心惶惶。实有绝世珍奇之形色。”


    无情的声音平平无波,仿佛只是在诵读一段经书,却又显得说的内容真实可信。


    他还未说完,追命的眼瞳便亮了几分,似乎很感兴趣。


    无情顿了顿,又继续:


    “再有,这小乞丐当日似乎喉咙受了伤,不能言说,发声时也如你方才所示,不成人语,类猿类猴。”


    -


    追命神情激动:“是了,她定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记得,永远都记得。


    那时候,意识沉于泥沼,身坠坠于阴阳,稍稍放松了精神,便只有死路。


    可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梦中的那双美丽眼睛,还有耳边的“吼吼嚯嚯”声,若光,似锣,刺醒了他的意志。


    他才能活。


    -


    无情坐在轮椅上其实并不比坐床上的追命高。


    可当他眼神轻飘飘撇过去时,却无端叫追命觉得他正站在高处,正俯瞰着自己。


    追命甚至瞧见了无情眼里头的嘲笑。


    正不解释,听无情又道:


    “这小乞丐,并不会武功,所以救你的人还有一人。”


    追命这才恍然,点头:“对对,不然那些杀手可不会好心放过我。”


    此时脑子闪过些许片段。


    追命急急道:“我想起来,在我逃命之际,因伤太重,体力不支,当时奔走于林间,猛见一光亮处格外显眼,下意识就跑了过去。


    我记得,那好似是一顶帐篷,样式精巧,花色新奇,里头还点了油灯,亦或是蜡烛。


    想来,这就是救我的那位高手野林宿眠的地方。”


    无情看着他:


    “你还记得更多么?”


    思索了一会儿,追命摇了摇头:“没了,当时我眼皮打架,脑子也迷糊,哪儿还能看到更多东西啊。”


    无情听罢,点头表示理解,并再无言此事,只嘱咐他好生修养。


    药每日服两次,食宜清淡。


    忌酒。


    听到不能喝酒,追命脸都苦了:“尝个味儿总能吧。”


    无情:“......”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追命。


    追命懂了,这就是没到商量的意思。


    恹恹地躺下,盖着被子,开始送客:


    “我累了,要睡觉才能养好身体。”


    无情地笑了笑。


    虽这个笑并不明显,只是提了提嘴角而已,但神色柔和。


    他不再说什么,转动着轮椅将要离开。


    这时,追命忽然大声道:


    “那小乞丐,你能让她明日过来一趟么?我想当面谢谢人家。”


    -


    无情回头,看着追命笑嘻嘻的脸,眉头微微挑起。


    道:“神侯府已经帮你谢过人家了,你的酒还是留着身体好了自己喝吧。”


    调侃意味十足。


    追命嗜酒。


    用酒来当谢礼,也不是他干不出来的事情。


    -


    追命却摇了摇头,道:“她应当是个女人,我不能用酒来谢她。”


    无情看向追命,默不作声。


    不过眼中疑惑明显,似在说:你怎知救你的小乞丐是个女人,你连声音都只听到了如猿猴般的吼叫。


    追命笑着,颇有些自得道:“有那样一双眼睛的人,定是个女人。说不定,还是个美丽的女人。”


    无情不置可否:“可能吧。”


    是女人不错,但美丽不美丽,无情不知道。


    毕竟昨日见苏酥时,对方一身泥垢,臭得稀奇。


    说完,无情示意金剑推他出去。


    临出门口,才出声。


    “我会写信给开封府,告知你要当面酬谢人家一事。你且准备好谢礼。”


    “哦对了,她之前是做乞丐的,想必很缺银两。若不是她叫了展护卫去救你,你恐怕没死于追杀,也会没在荒野,凄凄凉于兽口,残尸零碎。”


    “救命之恩,当以身抵。当然,你不用把自己送出去,把家当送人有同效。”


    追命:“......”


    坦白说,就算他把家当都送出去,也没多少。


    穷就一个字,心酸。


    嗯,一个字,心酸。


    -


    “还有,”无情的轮椅已经出了门,声音不若先前那没办清晰。


    追命只听到一声轻轻地,似乎水落玉盘一样瞬而消散的音响:


    “她的名字,叫苏酥。苏是苏州的苏,酥是酥脆的酥。”


    轮椅在精致的鹅暖石路上有些陡,无情身子轻晃,目凝远处虚空。


    这名字,好生怪异。


    不过确实好记,正如此人的双眸,见过一次,便忘不掉。


    不过在他看来,再是美丽,也不过皮囊,仿若死物,只闲暇时偶然欣赏罢了,不值得费心用神去求,去无端想要触碰拥有。


    正如现在。


    他回忆起苏酥的眼,心头无波,只因其美丽,而感慨一瞬,再无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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