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令璟虽然算了日子,但第二天是周六,户籍室和民政局都不上班,只有等到周一再办理手续。
祝萝原本有些失落,看见鹤令璟一脸‘无法与全世界和解’的表情,又忍不住想笑。
“你不是说,还有时间要做,先去忙吧。”祝萝推了他一把,用教小朋友跳舞的语气说,“反正已经等了那么久,不差这么两天。”
“哦。”鹤令璟干巴巴回应,语气差极了。
祝萝更想笑了。
她把鹤令璟送到门口,看他坐上车,温柔的挥挥手。
这幕映入别人眼中,宛若一对和谐的新婚夫妻。
“祝、祝萝。”
祝萝目送鹤令璟离开,听见苍老难以辨认的声音。
她看过去,愣了足足三秒钟,然后果断转过身。
“别走,你别走!妈妈现在只能依靠你了!”叫住祝萝的人跟过来,竟然是董秀。
她眼眶深凹,嘴角有淤青,走路时左脚一瘸一拐,看起来最近并不好过。
祝萝没有理会,执拗的关起大门。
董秀急了,用手指狠狠扒住,阻止祝萝上锁。
“你放开。”
“我跟你说几句话,就几句话!”
祝萝不想听,盯着董秀卡着门框的手,恨自己无能为力。
眼前这个人,辱骂自己的时候,责打自己的时候,用自己交换幸福婚姻的时候,从来没有心软过。
而祝萝现在,连狠下心关门都做不到。
她无比憎恨董秀,摧毁自己的人生,却做不出实质性的报复行为。
“我听你说,你先松手。”
“祝萝……”董秀还想讨价还价。
“不然我报警了!”祝萝打断他,大喊。
董秀没想到,一直逆来顺受的女儿,现在会变成这样,下意识松开手。
祝萝立刻锁上大门,不给她任何闯进来的机会。
“你究竟有什么事?”
“你爸爸要跟我离婚,帮帮我。”
祝萝纠正,“他不是我爸爸。”
“他养育你十年,你总该……”
“总该记得他恩情,以后报答他,对吗?”祝萝嗤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说这些。严丰舟抱着怎样的心态,把我养在身边,你不会不知道吧?”
董秀躲避女儿的视线,咽了下口水,“他也是为了这个家。”
“为了这个家,就应该牺牲我吗?”祝萝质问,“从始至终,你考虑过我吗?”
不等董秀回答,祝萝又继续说,“没有。你明知道严丰舟的态度,明知道我的处境,但是你从来没有站在我这边。甚至可以说,我受到最大的伤害,全部来自于你。”
董秀慌了,连忙表态,“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你来找我的初衷,是希望我给你机会?”祝萝露出十足嘲讽的笑,“难道不是希望我帮你,挽救你的婚姻吗?”
董秀目光闪烁,声音很没有底气,“我、我也是为了你好。”
祝萝不想再听她冠冕堂皇的托词,“话说完了吧?我走了。”
她转过身,董秀哀求了几声,见祝萝无动于衷,语气突然变得愤怒而暴躁。
对。
就像祝萝从小听习惯那样。
充满憎恨。
“祝萝,你以为是谁害我这样的!”
“要是你乖乖听话,嫁给周青故。有了这层关系,姓严的敢随便跟我离婚吗?”
“我生下你有什么用?你只会一次次毁灭我的婚姻,让我变得这么悲惨!”
祝萝原本打定主意不再理她,听到这话,只觉得可笑。
她停住脚步,用一种冷冰冰的目光,看向董秀。
“妈妈,你一直都搞错了。”
“我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生命,你带我来到世上,让我承受这么多痛苦。”
董秀梗着脖子看她,一脸狰狞。
祝萝摇摇头,没有继续说。
董秀不会明白。
她自始至终,想法就是错的。
当初她自己遇人不淑,还非要固执地生下祝萝,导致祝萝经历无比坎坷的前半生。
而董秀自己的悲惨,是她本人造成的。
祝萝想要摆脱,想要掌控命运,避开那些错误的选择。
可董秀只会把怒火,发泄在祝萝身上,才会导致人生越来越悲惨。
董秀骂了一阵,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
她添油加醋诉说祝萝的无情,却没有人同情。
“大姐,你看看这地段,这房子。”
“住得起这样房子的人,跟你就不是一个阶层的。”
“认清楚自己吧。”
董秀颓然的倒在地上。
她一生都在依附男人。
小时候依附父亲,后来依附前夫,以为找到归宿,怀了孩子就立刻结婚,后来才发现所托非人。
后来董秀千方百计,不惜破坏别人家庭,以女儿为筹码,终于如愿嫁给严丰舟。
结婚那天,董秀以为自己终于实现了阶级跨越。
结婚十年,任劳任怨,严家人始终没有认同她。
严丰舟有了新欢,就把她当做垃圾似的甩掉。
现在,她隔着铁门,望着祝萝住所亮着的灯,似乎有些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她只想着攀附权势,从来没有正视过自己。
“你果然在这里。”严丰舟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我们现在还没有离婚,你闹成这样,多难看。”
说着,他看向里面一眼。
“你女儿怎么说。”
他用‘你女儿’指代祝萝。
从始至终,严丰舟从来没有把她当做家人。
“你觉得呢?”董秀跌坐在那儿,一片冰冷。
“那就没办法了。”严丰舟一副施舍的语气,“她如果听话,愿意改变主意嫁给周青故。到时候有周家帮衬,咱们家就能继续维持。不然,我和你也就走到头了。”
董秀眼底早已经没了光,“就按你说的做吧。”
严丰舟见她不再苦苦哀求,眼底闪过几分诧异。
“我刚才突然想明白了。”董秀站起来,“我为你奉献了整整十年,你却毫无留恋的抛弃我,这段婚姻本来就是不值得的。”
严丰舟见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再掩饰,“你现在才明白。”
当初要不是傅妗无视严丰舟的苦苦哀求,执意离婚,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娶董秀。
十年婚姻生活,严丰舟不是没看到董秀的付出,但是内心对她仍旧有怨恨。
“呵。”董秀笑了一声,“你就没有想过,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原因吗?”
“你当年被我勾引,现在又被那个小姑娘勾引,以后呢?”
“你敢保证未来不会重蹈覆辙?”董秀把心里话说出来,感觉自己终于解脱了。
对。
解脱。
继续跟严丰舟在一起,同样的事情还会发生。
就像祝萝说得那样。
她的痛苦,不是祝萝导致的,而是自己选择的。
可笑董秀直到今天,才想通这个结论。
严丰舟看着这样的董秀,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于是,他们两个都没有在说什么,一起回到严家。
家里还在闹。
自从崔玉姝大摇大摆进入严家,跟严家长辈说了怀孕的事,家里就没有一天安生过。
虽然严家二老有所怀疑,但是考虑到,万一孩子真的是严丰舟血脉的可能性,明面上还是向着崔玉姝。
严思明早就坐不住了。
之前严丰舟离婚再婚,严思明没反应,是因为对她来说,傅妗和董秀都是后妈。
比起强势清傲的傅妗,显然董秀更好相处。而她身为严丰舟的亲女儿,无论谁进门,自己都是严家唯一的大小姐。
但崔玉姝不同。
崔玉姝肚子里,可能有严丰舟的血脉,未来会抢夺自己的资源。
更可恶的是,崔玉姝这个人,是她亲手引狼入室的。
最近几天,崔玉姝住在严家,跟严思明针锋相对,闹得鸡犬不宁。
以前严思明跟董秀闹,跟祝萝闹,家里人都向着大小姐。
崔玉姝挺着大肚子进来,局势悄然改变。
严思明甚至被迫和董秀联手,希望把崔玉姝赶出去,结果却差强人意。
她当然不肯放弃。
只要董秀和严丰舟还没有离婚,崔玉姝就没资格跟她叫板。
严思明这么以为。
结果,今天董秀到家,居然开始收拾东西。
“喂!你在做什么?”严思明冲过来,一把拍开她的手,“你们还没有离婚,再说,就算现在离婚也有冷静期。我会请最好的律师帮你,绝对不让崔玉姝那个祸害随便称心如意。”
“就算不离婚,有什么用呢?”董秀难得清醒,“你爸的财产,都在你爷爷奶奶名下,我得不到任何好处。再继续下去,指不定被她怎么算计。”
董秀继续收拾东西,语气平静,“反正你也不认我这个后妈,以后的日子,跟她好好相处吧。”
严思明定定看她,竟然从董秀身上,看到祝萝的身影。
她们是母女,性格有相似的地方。董秀走过半生,才把最初的自己找回来一些。
可惜太晚了。
她已经走错了千百步,再也不能回头。
严思明听不懂。她不想放下身段,跟董秀说什么讨好的话。
只好不甘心的咬咬牙,冲向严丰舟,质问他究竟想怎么样。
“崔玉姝不是省油的灯,她肚子里的孩子万一不是你的,到时候怎么办?”严思明捂住心口,“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爸爸!”
严丰舟站在窗户边,目光不知落向何处,“到时候再说到时候的话,前提是,我们能走到那个时候。”
初雨淅淅沥沥,将整座城市洗涤干净。
zzz走进鹤令璟的办公室,照例汇报工作。
“……一切都按照预期进行。”
“好。”鹤令璟接过资料,头也不抬的问,“据我所知,你帮我做了很多事。”
“尽我本分。”
“仅此而已?”鹤令璟抬眼,“我想听听别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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